邵恩颔首,好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冷清的吐了两个字,“上车。”
徐扣弦踟蹰两秒,就干脆的绕过去坐上了副驾驶,开玩笑,真心话大冒险都亲人家了,酒醉还睡了人家,跟邵恩这徐扣弦无论是脸跟节操都丢的一干二净。
人都上了,总还不至于上人家的车都要矫情扭捏。
****
律协路边能停车,邵恩索性就直接停在了路边。
“邵律不是出差吗?”徐扣弦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挎包摆在腿上,单手托腮靠着车窗,坐的十分随意,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原来是,但现在不想接了,临时鸽了。”邵恩答。
“那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徐扣弦好奇心作祟道。
邵恩轻点了下头,问她,“吊销完了?”
徐扣弦答,“嗯,吊销完了,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确认这个事?”
邵恩摇头,指尖捏着手机一角,来回甩着手机,漫不经心道,“我助理回家奔丧了,喊你来陪我处理个离婚案子。”
徐扣弦已经摘了墨镜,她疑惑地望了邵恩一眼,视线微偏,注意到他的衬衫难得一见的少扣了袖口位置的扣子,露出一段腕骨,手掌跟小臂的交汇处有明显的凸起。
徐扣弦双手一摊,直白道,“我对离婚诉讼完全没接触过,好像不太行。”
邵恩捕捉到徐扣弦的眼神,低头也看到了自己松开的袖口,他只是刚才洗手时候解开,忙着开车过来找她,忘了扣回去罢了。
现下邵恩忽然觉得,不扣也罢。
“不是让你参与案子,我喊你,是让你来陪我去捉奸的。”邵恩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假作根本没注意到袖口敞开的事情,说道。
徐扣弦一脸懵逼,震惊的往车窗边凑了凑,回应道,“邵律,我虽然算是半个人形哗哗机,特别能讲话,但捉奸这种事情,第一,我没干过,第二,我可能撕不过别人的,第三,捉奸然后没打过别人,多给您丢人啊。”
邵恩叹了口气,侧身,从后座够了瓶矿泉水,扭开瓶盖递给徐扣弦,无奈道,“我是让你捉奸,又没有让你去跟别人打架,都是念了小十年法律的人了,能不能走点合法途径捉点奸?”
……
徐扣弦默然,小口抿着水,噤声听邵恩讲。
****
邵恩三言两语就把情况同徐扣弦说明白了。
事情倒是很简单,有位名下资产过亿的知名女画家多年来一直供养着丈夫,以及丈夫全家。
女画家沉溺于作画,在花了三个月完成新画展的作品后,终于从丈夫手机上发现了蛛丝马迹,查过银行卡流水,也有大笔转账交易。
对方的开户名头很明显是个女人。
徐扣弦倒是听过这位女画家的大名。
杨婉,年少成名,笔下作品很有灵气的一个女人,长相温婉,人如其名。
她简略的翻了下邵恩递过来的案例本,被气的不轻,女画家同她丈夫相识于大学时代,毕业后不顾家人反对,嫁了这个出身贫困的穷小子。
女画家的丈夫也是位“画家”,不过作品一直默默无闻,索性家里蹲,靠着女画家收入过活,女画家出钱出力帮忙养丈夫全家就算了,没想到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当事人的诉求是离婚,要男方净身出户。”邵恩见徐扣弦合上案例本,补充道。
徐扣弦回眸看邵恩,“这种男人没人性的,肯定不会主动放弃分财产,我们该怎么做?”
邵恩抿唇笑了,突然伸手轻打方向盘,跑车驶出停车位,“先送你回家补觉,晚上六点下楼,带好身份证,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合法手段捉奸,喊声师父,教你让出轨方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方法。”
于是乎,徐扣弦非常有骨气的喊他,“师父父。”
得了,还是叠字的。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日常卖萌求评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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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
第十天。
傍晚五点五十,夕阳余晖坠落在楼宇尽头,天色昏沉下来。
徐扣弦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心态,画了个大浓妆,一身小吊带裙,踩了高跟鞋,等在小区门口,五分钟后,黑色跑车停在她面前。
邵恩对徐扣弦的打扮没做出什么评价,迄今为止,在邵恩见过徐扣弦的几次里。
每一次她的装扮跟人设都不一样。
或蓝灰色长卷发,异色美瞳,浓妆美艳动人,语气咄咄逼人;或素面朝天着衬衫长裙孤寂的独坐清吧酗酒,低吟沉闷;又或者穿了真丝睡裙,丸子头松松散散的绑着,抬眸眼里浸满了好奇要亲亲;再者是不|着|寸缕,在床上喘着不匀的气息,软软糯糯的说慢点儿……抑或是黑发西装套裙,公文包一丝不苟的拎在手上,举手投足都是正经上班族的模样。
对此邵恩早就见怪不怪了。
“地点在五道口附近,你看看那边有什么想吃的。”邵恩说道。
从前徐扣弦哪儿干过捉奸这种事情,此刻正兴奋的摩拳擦掌,被邵恩这话问的没头没脑,“先去吃饭?”
小区出口处是段平直的大路,现在没什么车,邵恩却十分规矩的握着方向盘,没有看徐扣弦,目视前方“嗯”了下说,“怕饿着你。”
徐扣弦确实是除了早上那顿饭就没在吃过了,刷了下大众点评,选了家评价不错的,报了个地址。
点菜时候邵恩直接没开面前菜单,让徐扣弦一个人点,自己则是低头不停的摆弄手机。
徐扣弦连说了几个菜名,征求邵恩意见,邵恩都答吃。
喊来服务员点完菜,服务员又重复了一次菜单,邵恩这才抬起头,又加了几个菜,仔细一听儿,都是徐扣弦刚刚问过邵恩,但点菜时候没点的。
邵恩仍低着头敛眸,睫毛垂出小片阴影,似乎在忙,徐扣弦注意到他衬衫袖口的扣子已经严丝合缝的扣好,西装外套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世人对男人帅气的评判各不相同,可徐扣弦赞同其中一种,认真工作时候的男人最帅。
徐扣弦悄咪咪看了会儿,怕被抓包一样别开头,目光瞥向窗外,五道口周围学校众多,许是那家中学刚刚放了学,着校服背书包的学生们成群结对在路口等红绿灯。
有少女握着卷成桶装的卷纸,垫脚敲身旁少男的脑袋,是很温馨的一幕,徐扣弦看着,唇角不自觉地翘起弧度。
念书那会儿她在长辈的授意下一直跳级,比同龄人小上不少,又一直读的私立学校,几乎没能完整的感受过中学时代,就已经被推入了大学生活。
念及此处,徐扣弦叹了口气,邵恩在她叹气的间隙抬头,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道,“输你的身份证信息。”
徐扣弦定眼看了下界面,是五道口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订房界面。
名字邵恩已经替她输好了,徐扣弦利落的把身份证号输了进去。
上菜的功夫,徐扣弦问邵恩,“你怎么确定是这家酒店的?”
手机震了一下,打开是邵恩发过来的截图,银行卡账单截图,基本上每个月都有几笔消费是这个酒店的名目。
“真特么的牛逼啊。”徐扣弦感慨道,“当小白脸就算了,花老婆的钱跟情人开房,都不瞒着点儿?”
邵恩把徐扣弦面前的空杯子拿到手边,填满了水退回去,轻笑回道,“男人有的时候是会过度自信。”
徐扣弦摇头,“不是你们男人自信过度,而是都以为女人爱的时候是傻子,就一辈子是傻子,而且低估了一个女人对他的爱意,分毫的变化都是可以直接察觉到的。”
邵恩摇头,“你把定语改一下,是别的男人。”
“行,别的男人。”徐扣弦夹了口先上来的凉菜,点点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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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扣弦近来手头紧,可习惯终究难改,点菜时候虽然刻意注意了下,但还是超出了两人份,加上邵恩又加了几个菜,彻底点多了,把四人桌摆的满满当当。
这家店面不愧为网红打卡地,装修精致,餐厅斜对角悬空坠了镂空的球形满月,不少来此处吃饭的人在那边排队拍照。
桌子是正方形的,铺了条纹桌布,桌边压着花瓶跟小卡片,难得味道也不错,徐扣弦俯身去夹邵恩面前的黑椒牛柳。
吊带裙领口不算低,可弯腰的动作还是会抛出小片弧度,徐扣弦专注吃饭,完全没能察觉到这一点儿。
坐在对面的邵恩扫到了领口旖旎起伏,目光微深,偏头确认了下位置,他们坐在角落里,邵恩身后是堵墙,于是他顿了几秒,压下了想把这道菜位置换到徐扣弦面前的想法。
****
这顿饭没能完全吃完,邵恩的电话就响了,接了电话后,邵恩拿起外套,带着徐扣弦结账走人,这家酒店是五星级,客户隐私保护极好,上电梯需要刷房卡。
邵恩让徐扣弦先去酒店前台开房,拿到了张房卡,而后一同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静候逮宰羔羊。
起初徐扣弦以为邵恩是在看手机处理公务,结果扫到的时候发现,屏幕上花花绿绿的。
感情儿是在静音看视频,徐扣弦伸手拍了拍邵恩的肩膀,问他,“看什么呢?”
邵恩答,“傲骨贤妻。”
……跟自己失业时候看的一样。
“你也喜欢看美剧?”徐扣弦没话找话。
“不是,我没带过女孩子,想学习一”邵恩话没说完,手机铃声就先响起来,邵恩马上接起来,答了句,“了解。”
徐扣弦的手机震了一下,邵恩发过来的信息,“看见门口进来的那一男一女了吗?跟上去看房号。”
徐扣弦了然起身,起身的瞬间,肩上一沉,邵恩的西装外套已经被罩在自己肩头,把小吊裙外露出的小性感遮了个一干二净。
“去吧,我在大堂等你。”邵恩凑近低声道。
徐扣弦点点头,迈着长腿往电梯口走,目光斜扫前台办房卡的男女,步调控制的恰到好处,按下电梯后,正好同那队男女坐了同一班。
徐扣弦先进的电梯,可那位小三似乎很是猴急,一进来就先按了楼层,15层,徐扣弦不动声色的按了手侧残疾人专用的按钮,她按18层。
这对男女出电梯门后往右拐,没回头,也不知道再身后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有纤细的手指快速按了开门键。
徐扣弦脱掉了高跟鞋,光脚踩在铺了地毯的地面上,无声无息,目送这对所谓的“情人”进了房间。
凑过去,把房间号发给了邵恩,就又乘电梯下了楼。
在酒店大堂,徐扣弦见到了那位知名画家,举手投足间跟自己想象里的一样温婉,气质极佳,只是掩盖不住脸上的疲态。
徐扣弦冲她点了下头,女画家则是直接鞠了一躬道,“为了我的事情,幸苦您了。”
徐扣弦一怔,一股压抑不住的心酸感瞬息涌上心头。从来都无指望的一味付出,就算被背叛,依旧能保持着得体的姿态,为什么会有人舍得辜负这么好的女人呢?
三个人一齐坐在酒店大堂等了半小时,在邵恩的授意下,女画家拿手机打了110报警,实名举报五道口某酒店1580房间有人卖|yín |嫖|娼。
作者有话要说: 邵禁欲:今天也成功偷偷宠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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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喜欢,鞠躬。
☆、第十一天。
第十一天。
从邵恩授意女画家实名举报那一刻起,徐扣弦就大约知道邵恩想怎么做了,北京地区严打极重,实名报案一定会出警,公安机关有破门而入跟拍照留证的权利,大概率是捉奸在床,带走做笔录。
“……牛逼。”徐扣弦拍手感叹道,原本徐扣弦想要自己打电话报警,但被邵恩拦了下来。然后她又马上俯身凑到邵恩耳边,有些担心的问了邵恩一句,“这个案子笔录的确能证明男方出轨,但会不会被反咬当事人报假案?”
邵恩伸手,拍了拍徐扣弦的头,没有丝毫避讳当事人的意思,沉声安慰道,“不错,想的挺多的,没事儿,万一男方反咬,马上出银行卡转账记录,说当事人就是误以为自己丈夫定期嫖|娼,所以举报。这是正常人的思路,有毛病吗?没毛病对吧?我当事人一口咬定她主观认定嫖|娼,大义灭亲,最多也不过是检举失实罢了。”
晚上的酒店大堂人来人往,女画家握着手机僵坐在原处,面无血色,嘴唇微张,仰头看天棚顶上垂下的水晶吊灯。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她整个人都在抖动。
邵恩从兜里摸了烟盒起身准备到门口抽一支,就听见女画家哀伤的颤音,“麻烦,也给我来一只吧。”
邵恩从盒子里抽了支烟,连同打火机一起递过去,女画家定了定神,点了几次,都无法压抑住生理性颤抖,没能把烟点燃。
几次之后,徐扣弦看不过去,从女画家手里夺了打火机,温声道,“我帮你点。”
女画家终于如愿吸了一口烟,烟雾绕然上升,身体一沉,陷入沙发椅背之中。吞云吐雾里女画家看见当年,少时也曾携手并肩说过要共同实现理想,转瞬还不足十年光景,皆成雾散。
仿佛一切都从未真实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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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扣弦看不下去女画家这悲情的一幕了,她起身往外走,邵恩正在门口抽烟,点点星火在黑夜里明灭。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邵恩掐了烟,回眸看她,徐扣弦身上还披着自己的西装外套,红唇紧抿,眉目间较往日平添了几分哀愁。
“给我也来一只吧。”徐扣弦冲着邵恩伸出手眨眼道。
邵恩颔首,抽了一只给她,徐扣弦把烟叼在嘴里,邵恩凑过去,“啪”的一声,火光迅速从打火机中窜出,点燃了指尖香烟,徐扣弦又闻到了那阵浓淡适宜的檀木香气,莫名心定。
两人并肩立在酒店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徐扣弦偶尔回望,去看当事人的情况。
半挽成发髻的锁骨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徐扣弦顺手把头发抓散拢开,随意的披在肩头。
“你知道公安机构怎么判定卖|yín |嫖|娼吗?”邵恩突然开口问。
果不其然,徐扣弦摇头,她还真不知道。
邵恩抿唇笑了,“挺好,希望你这辈子都不需要亲身知道。”
徐扣弦闻言也笑了,把没抽几口的烟扔掉踩灭,抱拳答道,“那就借邵律你吉言了。”
她从来没因为两人发生过关系而刻意回避邵恩半分,但分寸感跟疏离感萦在她周身,挥之不去,最直接的体现就在于,再见面后,她永远都喊“邵律”。
偶尔喊声看似在撒娇的“师父父。”
也不过是玩笑话而已。
对于徐扣弦的这份“冷淡”,邵恩在清楚不过,像是他们这种人,理性永远在压制感性,且感性永不可能翻盘成功。
“卖|yín |嫖|娼的事情在治安处理条款66条,情节较轻,5日以下拘留500以下罚款,情节严重也不过5-15日拘留,5000以下罚款。”邵恩又燃了一只烟,徐徐道来,“可这是北京,天子脚下,根据93年的《卖|yín |嫖|娼人员收容教育办法》,万一这事儿坐实了,半年到二年收容教育没得跑,且因为是行政处罚,没办法取保候审。”
“所以他们一定会竭力否认的。”徐扣弦接了话茬,继续说下去,“在分开做笔录的时候,两方都会力证跟对方是情人关系,保持了长久关系,双方所说信息核对无误警方会做完笔录放人。这时候让当事人提出离婚诉讼,去法院申请调取笔录做证据,按法律规定,国家依职权所作的公文书证内容应当推定为真实。”
“板上钉钉,洗白无望。承认卖|yín |嫖|娼是身败名裂,蹲收容所,否认的话依然是过错方,你来做诉讼的话,结果是净身出户同样身败名裂。”
“邵律果然名不虚传,实在是高。”徐扣弦象征性的鼓了个掌。
她的推论跟邵恩的做法不差分毫,极聪明。邵恩垂眸看她,小姑娘正眉飞色舞的描绘着渣男的下场,终于开心了一点儿。
邵恩松了口气,淡淡道,“毕竟不能辜负收你的高价学费吧。”
“……”徐扣弦不说话,顿了半天才试探道,“我最近是真的手头紧,没钱付给你。”
夏夜晚风仍带着热度,蹭过徐扣弦的脸颊,撩动额前碎发,在一片的风温柔里。
徐扣弦听见邵恩说,“那就先欠着吧。”
未等徐扣弦开口,就又听见邵恩自嘲道,“还是在徐小姐心里,我长得就那么不像好人?”
徐扣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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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警车鸣笛呼啸驶近,三名民警下车快步进入酒店,邵恩跟徐扣弦也信步回到酒店大堂。
楼上开房的野鸳鸯被警察带下来的时候还衣冠不整,大声嘟囔着,“我没有,我这是跟我女/男朋友开的房,我们合法的。”
女画家就站在酒店大堂靠近门口,最显眼的地方,扶着徐扣弦的肩头固定住自己,看了枕边人一眼。
出轨男见到正氏立刻住口,只剩下小三披头散发仍旧在大声吆喝,吸引了旁人侧目。
出轨男突然用力挣扎开两个警察的桎梏,跪倒在女画家面前,额头朝地磕下去,高声哀求道,“婉婉,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全都是这个女人勾引我的。”
小三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震惊了,时间在这一刻忽然凝结,下一秒尖锐的女声震动鼓膜,“张凌,你个王八蛋,你特么死全家。”
徐扣弦明显感觉到了扶着自己肩头的手越来越沉,突然腰间受力,徐扣弦低头,望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回过神来,她已经被邵恩拢到了身旁。
女画家失去了徐扣弦这个支柱,摇晃了两下身型,才开口,声音不大,但此刻酒店大堂内万籁俱寂,针落可闻,“张凌,当年我不惜忤逆父母,离家出走也要下嫁于你,过往十年里,我为你生儿育女,生产时候大出血险些送命,只因你想要个儿子。毕业以后你未曾工作过一天,你说没有人能欣赏你的画,我日以继夜作画养你全家老少八口人,桩桩件件,你指天问地,我杨婉可曾有一件事情对不起你?”
在场所有人起初以为这是出扫黄现场,后来变成了捉奸现场,演变到如今,这瓜吃的都带玻璃碴了。
杀人不过也头点地。
比头点地更可怕的是诛心。
一个女人,十年孤注一掷,全情投入的去爱另一个人,得不到应有的回报就算了,何以忍受背叛?
杨婉绕开张凌,张凌想要去抱她的腿,被杨婉用力一脚踹开,民警见状立刻按住张凌。杨婉走到另一位民警面前,拿出银行卡账单跟自己身份证大义凌然道,“我杨婉,实名举报我丈夫长期嫖|娼,这是转账记录,愿意为此次举报承担全部法律责任。”
****
目送警车压着张凌跟小三离开后,三人一齐上车,邵恩先送杨婉回家,徐扣弦跟杨婉同坐后排。
是杨婉先开的口,她说,“谢谢你们两位。”。
她又同徐扣弦致歉,“抱歉妹妹,刚刚我情绪失控,弄疼你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徐扣弦摇头,说没有。
她还没能明显感觉到杨婉发力,就已经被邵恩拉到了身边。
接着是一路无话。
杨婉娘家住在大兴,徐扣弦住海淀,离五道口颇近,邵恩要先送杨婉,来回徐扣弦要绕半个北京城才能回家,对此徐扣弦没任何异议。
第一是,天色已晚,现在这种情况下,邵恩一个人送杨婉回家,可能会有人借题发挥。
第二是,刚刚同心爱之人恩断义绝,杨婉情绪明显不对,短期内可能会因为情绪失控有过激行为,再把杨婉交到家人手里之前,并不适合让她一人坐后座。
本来如果邵恩让徐扣弦先走,徐扣弦也会留下要求一起送杨婉的。
把杨婉交到她父母手里后,徐扣弦跟邵恩才放下心离开。
此刻时间已近凌晨,路上没什么车,邵恩遵纪守法的在限速范围内把速度控制到最快,徐扣弦坐在副驾驶,开了车窗吹风。
“合法捉奸的感觉如何?”前方是红灯,邵恩停了车,问她。
徐扣弦收回视线,回望邵恩,男人下颌线流畅,薄唇轻抿,目视前方,非常规矩的开车方式。
“非常刺激。”徐扣弦由衷道,话锋一转,“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没有半点儿人性的人,对此我表示很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弦妹:真没想到你是个有人性的人。
邵禁欲:......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吧?除了惯着你有别的办法?
———
这个方法具体行不行,作者也没试验过,不过理论上可行。
☆、第十二天。
第十二天。
徐扣弦讲的是心里话,可邵恩没恼,他平淡道,“那还真是承蒙徐小姐厚爱了。”
法律界有句褒贬不一的评价,“法律学多了,会泯灭人性。”
在程序正义面前讲善良跟人间正道结局无疑是等待败诉,所以多数厉害的诉讼律师在大众看来都没什么人性,为世俗所诟病。
昨夜徐扣弦误以为邵恩也是各中翘楚,今夜就因为他的心细跟体贴有了些改观。
再者说,本身人性就是道德观引生出的概念,人之初,到底性本善,还是性本恶这个问题,世人争论千年有余。
在徐扣弦这里也没什么可在乎的,每个人的底线都不同罢了,只要是合法范围内,徐扣弦就觉得没什么问题。
人世间浮沉,大家都不过奋力生存着十丈软红之内,又有几个人能算得上真正的干净纯粹,不过都是在能力范围内把自己利益合法做到最大化而已,在自我利益面前,多数人都是半斤八两。
“也多谢邵律关照了。”徐扣弦寒暄回去。
邵恩的车停稳在徐扣弦家楼下,这次登记的时候,保安直接上道的给了邵恩一张大门门卡,徐扣弦也没阻止。
照旧是确认徐扣弦进门后,邵恩才驱车离去。
换睡衣时候,徐扣弦才反应过来,又欠了邵恩一件西装外套,上一次那件被她遗落在洛杉矶的家里,没带回国。
那时候她没想过会在见到邵恩,只作露水情缘,把衣服扔进衣柜里,就再也没拿出来过了。
徐扣弦伸出手,用指尖摩挲着深蓝色西装,西装质感极好,领口拿同色系丝线,绣了一小串英文字母。
“carpe diem.(拉丁语,只争朝夕,也有及时行乐的意思。)”
徐扣弦不了解邵恩领口这句的意思到底偏向只争朝夕,还是及时行乐。
不过也无所谓,徐扣弦也不在乎,你见过那家员工下了班回家,会去思考老板什么人生信仰的?
****
徐扣弦放水泡了个澡,热水没过全身,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雾气蒸腾在卫生间狭小的空间里,置若仙境。
手机忽而震了一下,同学群里有人@全体成员。
班长:[十月五号北京同学聚会,已确定要来成员:张雷、李四……还有吴贤,大学毕业四周年,希望大家踊跃参与,互相告知。]
有人兴奋回:[学长也会来啊?]
班长:[是啊,你们学长也来。]
本科毕业后一半同学选择了继续读研,另一半同学里大部分从事法律工作,小部分转行。
摸爬滚打几年下来,还能参加同学聚会的,都是混的还可以跟混的彻底不行的。
混的还可以的是来找满足感,混的不行的是来找关系想往上爬的。夹在中间的往往是以用时间精力换钱,节假日只想休息,无心应酬陪笑的人。
深夜群里还是聊的热火朝天,徐扣弦没在群里回话,但被班长私聊了。
班长:[徐扣弦啊,你可一定得来。]
徐扣弦一愣,回道:[看情况呗,应该能去。]
班长:[那我就放心了,你要是不来,吴贤也不能来,我可怎么跟咱们班这些女同学交代啊。]
在热水里泡久了,呼吸有些不顺畅,徐扣弦从浴缸里站起来,抽了条浴巾坐在浴缸边缘,没回复。
班长不知趣的又八卦道:[说起来,你跟吴贤当年真的没什么事吗?]
徐扣弦回:[真没,就是师兄妹而已。]
回完徐扣弦就把手机放到了储物柜上,擦干身体吹头上床,她白天补觉睡多了,盘腿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依旧全无睡意。光脚下地在书房一大堆法律工具书旁边,抽出了本毕业纪念册。
坊间八卦极少是空穴来风,总归都有点儿源头。第一次见到吴贤那天,徐扣弦大一刚开学,才十五岁,小小一只,抱着大书包坐在教室第一排。
吴贤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站在讲台上笑,那时候吴贤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带着少年气,清明俊朗介绍道,“我是你们直系师兄,今年大三,来帮导员忙带你们,大家可以喊我吴小导。”
吴贤很幽默,引得全班哄然大笑,许是徐扣弦年龄最小,又可能是因为院长是徐扣弦叔叔,吴贤跟所有老师一样,对徐扣弦颇为关照。
对十五六岁的少女来说,这种年龄相仿,亦师亦友的特别关心,说没动心过是假的。
不过从未确认过关系,说过在一起。
从某一天起,吴贤忽然单方面的开始疏远她,徐扣弦能猜到是长辈干预过些什么,她不恨也不怨,对此完全理解。
那时候她已经大三,十八岁,开始有能力正视自己的感情,同样也对日后要走的路,有清楚的认知。她是要出国的人,不可能为吴贤逆天改命,再者说,徐扣弦也没这份勇气。
吴贤研二,二十四岁,风华正茂,师长厚爱,已经在四大实习,亦然不可能抛下大好前程陪她出国走一遭。
那是徐扣弦的青春年少,从未曾脱口表白心迹,而是用理智把一切掐灭在摇篮中。
中国政法校园不大,起初一段时间里,徐扣弦跟吴贤狭路相逢,总会有一个人先回避,再后来山长水阔,除了新年时候群发的祝福短信跟朋友圈里偶尔的记录外,再无也没有单独聊起过一句。
大家都忙着生活,罔顾曾经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心思。
****
徐扣弦的offer是下周一入职,她在家宅了两天,堕落之至。
深夜,徐扣弦左手冰镇肥宅快乐水,右手肯德基全家桶,接到了邵恩的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手撕允指原味鸡,舔了舔手指,用小拇指滑动手机开了免提。
男声冷清,回荡在诺大的客厅里,直白的开场,“最近有空?”
“你先说什么事。”徐扣弦也言简意赅回应。
“张凌放出来了,矢口否认了卖|yín |嫖|娼,承认了保持情人关系。杨婉正式准备正式提出离婚起诉,你有空的话,离婚起诉书就你来写。”邵恩平淡道,说话的时候他从书房踱步到阳台,扯开了衬衫顶扣,长腿一撑,半倚着栏杆。
冷月被云层遮掩了大半,远处天际一片绯红,夜风凛凛,是暴雨的前兆。
徐扣弦抽了纸巾把手擦干净,举起手机回了句,“好,我来写,你把案件情况发我邮箱吧,等下我就把邮箱地址发给你。”
邵恩低声“嗯”了下,似是还有什么要交代,也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徐扣弦已经插上了耳机把手机装进睡裙口袋,准备起身去洗个手回来敲离婚诉讼书。
转身离桌的瞬间有惊雷划破夜空,徐扣弦的睡裙裙摆极大,刮倒了桌上的可乐瓶,碳酸汽水倾泄而下,冒着气泡喷洒在了木质地板上。
低头望着地面惨状,徐扣弦扶着额头,懊恼的“嘶”了一声,头疼,她本来就不喜欢做家务,结果现在沦落到大晚上还得自己擦地。
徐扣弦细小的感叹声被邵恩完全捕捉到,过了几秒邵恩才试探性的问她,“害怕了?”
徐扣弦回,“没有,我不小心把可乐弄撒了,我先收拾下,等会儿再给你打回去。”
“好”,邵恩扯了扯唇角回道,把手掌里抓的车钥匙放回桌子上,也是,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害怕打雷呢?
邵恩啊邵恩,你是怎么想的。
听到徐扣弦那边响起水声,唉声叹气擦地板,邵恩也没言语,把自己这边按了静音。
等徐扣弦处理完准备好一切,从睡裙里掏出手机准备给邵恩打回去时候,才发现刚刚邵恩没有挂断电话,还在通话中。
徐扣弦垂眸看着通话中三个字,以为他是忘了挂,于是轻声喊了他的名字,“邵恩?”
耳畔立刻传来低沉清洌的男声,“嗯,我在呢。”
徐扣弦怔住,视线移到窗上,惊雷过后,豆大的雨滴已然落下来,伴着呼啸狂风,蜿蜒成流,冲洗着大地。
“你在呢啊。”徐扣弦回他,心底某块从不示人的柔软部分,突然无端蔓延出细弱藤条,朝着四肢百骸肆意伸长。
从小开始,徐扣弦就被家里人教育要坚强。
“被平辈欺负了,就要欺负回去,被长辈批评了,要据理力争,跌倒了要自己爬起来,受伤了也不要一味的哭泣。”
“你要学着长大,学着独当一面。你有这个资本,因为你姓徐,如果你不行,没关系,你可以承认你是个失败者,你可以回家做蛀虫,家里饿不死你。”
徐扣弦从小生长在这种教育环境下,被灌输弱肉强食,不可以外露任何弱点的观念。
小时候不停跳级,一起读书的都不是同龄人,小孩子没意识的会去欺负她。
在大一点儿去参加竞赛,旁边做的竞争者比徐扣弦多准备了两年,而她是初来乍到被迫上场……
在美国读书时候,住址附近发生了连环枪杀案,那时候她有很多酒肉朋友,都在发消息关心她让她别出门,是情真意切的提醒,宋知非甚至开车带了大包食材过来陪她一起同住。
虽蒙受许多偏爱关怀长大,却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你怕不怕。
作者有话要说: 比心。
大家放心,我弦妹全网无前任,有也不承认【。
☆、第十三天。
第十三天。
翌日下午,徐扣弦抱着笔记本按跟邵恩约好的时间去律所取张凌那份“承认出轨”的笔录。
邵氏律师事务主要来自应氏地产供股,据说合伙人有三位,除了邵恩之外,另两位,一位是面试了徐扣弦的和蔼老人郑成,前最高检察院检察官,在位时候为人清廉不阿,名声极佳,退休前几年辞职转入律师行业。
另一位几乎不露面,徐扣弦是在邵恩办公室看到三人合照时候,多问了一嘴才知晓另一位合伙人身份的。
徐扣弦敲门进来的时候,邵恩的手机正好响起,邵恩让她先坐,就走近内屋接起了电话,徐扣弦规矩的坐在待客椅上,正对面是一张合照,照片上三个男人站成一排,从身高到年龄都成阶梯式下降,活脱脱老、中、青三代。
老年面试了徐扣弦,青年在内屋打电话,而中年那位徐扣弦未曾谋面,却再熟悉不过,或者说,近几年来通过了司法考试的学生,都对他再熟悉不过。
卓峰,著名司考讲师,坊间戏说目前市面上一半年轻的法律工作者是他教出来的,被大家奉为“男神”,对应的“女神”是位教民法的女教授。
邵恩打完电话就看见小姑娘盯着桌上照片,一脸倾慕的表情。
邵恩伸手,拇指快速错开食指,打了个响指,把徐扣弦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徐扣弦抬头,黑眸里漾着难掩的喜悦,欢快问道,“邵律也认识卓峰老师?”
邵恩显然没想到徐扣弦会问这个问题,他挑眉回,“认识,还挺熟的,怎么,要我帮你要签名吗?”
徐扣弦当真了,她疯狂点头。
邵恩莫名有点儿不悦,面上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