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地夸道,这是她奶大的孩子呢。
顾鸾看眼镜子,对自己的容貌兴致寥寥,经历过上辈子,顾鸾宁可长得普通些。
打扮好了,乳母牵着四姑娘去上房给夫人请安。
顾庭已经到了,看到一身粉的妹妹,顾庭高兴地跑出来,围着妹妹转一转,瞅瞅妹妹的发带再瞅瞅妹妹的牡丹花,嘿嘿笑道:“妹妹这样真好看。”
“哥哥也好看!”顾鸾笑着说,努力忽视哥哥脸上新添的一道小血印子,那是哥哥在花园里乱跑,被树枝划破的。
顾庭才不管妹妹是不是在哄他,熟练地牵着妹妹去见父母。
顾崇严光是看着这对儿龙凤胎,那嘴就咧开了,忍不住地笑。
俞氏搂着长女,全家人都宠爱龙凤胎兄妹,俞氏担心长女吃醋,便更宠长女一些。顾凤的换牙过程还没结束,小姑娘尽量不笑,大眼睛却笑盈盈地看着弟弟妹妹。
一家四口到齐了,再一起去给萧老太君请安,然后承恩侯府这一大家子,除了赵老姨娘、苗老姨娘,乌压压都去宫里吃喜酒了。
光承恩侯府就七个孩子外带陆季安这个表公子,可想而知今日宫里会有多少娃。
大人们谈天说地,孩子们都跑去花园里玩了,春日风景好,有蝴蝶有花,最吸引孩子。
“走,咱们也去。”三姑娘顾萝跑到俞氏这边,拉着顾鸾的小手道。
顾凤、顾庭早跑了,顾鸾小绵羊似的赖在母亲身边,哪都不想去。
“姐姐去吧,我想吃糖。”顾鸾抬起小手,露出手心一颗用红油纸包着的喜糖,每桌都有。
顾萝笑她:“小馋猫!”
说完,顾萝跟着旁边一家的小姑娘走了。
顾鸾坐在母亲旁边,自得其乐地拨开红油纸,吃糖,糖很大,放进口中,她腮帮子就鼓起一团。
“四姑娘可真乖。”有人羡慕地对俞氏道,不四处乱跑的孩子,叫家长放心啊。
俞氏看看馋嘴的女儿,自豪地笑了。
东宫的花园里面,处处都是娃,除了皇子公主,就是皇亲国戚家的,个个身份尊贵。
赵夔靠在一棵老榆树的树杈上,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孩子,看到顾庭,赵夔心中一动,开始有目的的寻找一个身影,可是他找了一圈,也没看见被他吓哭的顾鸾。
就在此时,前面传来喜乐,太子妃被迎进宫了。
赵夔抬头,眺望前方。
太子妃曹玉燕,皇后的娘家侄女,太子的亲表妹。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赵夔微微眯起眼睛,太子娶妻,是好事,今日起,他的狩猎名单上,又多了一波人。
大婚的太子要应付一堆繁文缛节,根本不会出现在女客这边,所以这顿喜宴,顾鸾吃的很安心,吃饱喝足,就随家人出宫了。
此时已近天黑。
太子的新婚夜,自然没有人敢闹洞房,一切都顺顺利利的。
待天彻底黑了,太子踩着吉时,来了新房。
铺着大红喜被的新床上,坐着他羞答答的表妹,曹玉燕。
太子停在门口,袖中双手握成了拳。
前世的这一天,他没有特别喜欢的女子,娶谁为妻都一样,表妹曹玉燕才貌双全,两人青梅竹马,既然母亲同意父皇赐婚,太子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门婚事。他自认不算好色,一妻四妾全是父皇所赐,直到多年之后,遇见病西施似的表妹顾鸾,太子才发现,他也是好色的。
将顾鸾接进东宫那一日,太子比登基称帝还满足。
父皇病危,赵夔偷袭一剑挥来时,太子死前唯一割舍不下的,亦是顾鸾。
他死了,他的阿鸾会怎样?
只是阿鸾的结局,太子再也看不见了,睁开眼睛,他又变成了年轻的太子,变成了刚被父皇赐婚的太子。
前世历历在目,太子不想娶曹玉燕,他只想娶阿鸾,奈何阿鸾太小了,他能推迟婚期一年两年,真推十年,想想都荒唐,母后不会同意,父皇更不会答应。
他只能继续等,等阿鸾长大。
“表哥,你在想什么?”新郎官迟迟不过来,新娘子开始不安,紧张地抬起头,望着太子问。
太子回神,与曹玉燕对视一眼,他心中苦笑,然后,缓缓走了过去。
半刻钟后,太子命人备水。
不是不可以延长,但太子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 赵夔:不用解释,我们都懂的。
太子: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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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顾鸾刚五岁,又是姑娘家,每天上午读一个时辰的书就行了,一天剩下的时间,都是玩。
这日顾鸾没事干,黏着祖母柳氏去看老太太们打牌。
萧老太君舍不得严厉管教曾孙女,对顾鸾帮柳氏出老千的行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柳氏打牌的水平太烂,赵老姨娘则技术精湛,少了一个炮手,赵老姨娘依然小赢,柳氏自己不点炮,气性也就没那么大了,婆媳四个老太太总体过得还是很愉快的。
顾鸾坐在萧老太君旁边,一会儿吃糖一会儿剥瓜子,小嘴儿几乎没停。
赵老姨娘逗她:“阿鸾少吃点,姑娘家长胖了就不好看了。”
顾鸾眨眨眼睛,瞅瞅手里的瓜子,心里一乐,胖了好啊,她还嫌自己太好看呢。
于是顾鸾吃得更勤快了。
萧老太君可不想自家出个小胖妞,朝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李嬷嬷赶紧把四姑娘面前的瓜子碟端走了。
好吃的瓜子没有了,顾鸾瞄眼赵老姨娘,暗暗记了赵老姨娘一笔。又过几局,赵老姨娘摸了一手好牌,再来几张就能凑局大胡,能把柳氏气哭的那种胡,赵老姨娘便一边假惺惺地嫌弃自己牌臭,一边谋划起来。
很快,赵老姨娘的局就凑成了,只等自摸或有人点炮了。
赵老姨娘害她没了零嘴儿,顾鸾也想气一气赵老姨娘,天真无邪地凑到赵老姨娘那边,一只小手指着赵老姨娘的牌,一只小手挡着嘴,悄悄话般地道:“姨娘再抓张六筒,就胡了,是不是?”
女娃娃说悄悄话的本事还不行,声音挺大的,萧老太君三人都听见了。
赵老姨娘脸色大变,扫眼牌友,连忙掩饰地笑道:“阿鸾真笨,姨娘刚打过一张这个,怎么会要?”
顾鸾皱着眉头看赵老姨娘的牌,没有再说什么了。
然而接下来,再没有人打六筒了,就连萧老太君,抓了一张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用的六筒,也没有打出去。
顾鸾仰头,朝曾祖母嘿嘿一笑。
萧老太君只当不知曾孙女在笑什么。
赵老姨娘气死了,好牌没胡成,反而给苗老姨娘点了炮。赵老姨娘飞快看向三位牌友的牌,其中萧老太君若无其事地将扣着的牌推了出去,柳氏笨,傻乎乎地亮出自己的牌,一张六筒果然是闲牌,明显故意扣着不打。
赵老姨娘深深呼吸,突然对苗老姨娘道:“咱们俩换下地方吧。”
苗老姨娘特别老实,想也没想就要答应。
柳氏不干了,摁着苗老姨娘的手不让她动,理由是不喜欢让赵老姨娘当她的上家。
赵老姨娘就道:“那咱们俩换!”
柳氏马上道:“我为何要与你换?”
赵老姨娘气结,扭头看顾鸾,顾鸾正在帮萧老太君数要付给苗老姨娘的银瓜子,一边数一边念出声,一二三四五,声音甜甜脆脆的,那娇憨可爱的软萌样,赵老姨娘都愣了愣,随即默默地忍了这口气。萧老太君最宠这臭丫头了,她可不敢叫顾鸾走开。
但赵老姨娘心情不愉快,她不爽,就想叫别人也不爽。
萧老太君、柳氏都不能动,赵老姨娘就问苗老姨娘:“有几日没见到兰芝了,整天一个人闷在院子里怎么行,你要劝她多出来走动走动。”
刚赢了一把钱的苗老姨娘,立即面现愁容,她就生了一个女儿,当初女儿能嫁给仪表堂堂的永安伯陆维扬,苗老姨娘高兴地晚上偷偷哭,哪想到十年过去,女儿就和离了。二十五岁的老姑娘,下辈子可怎么办啊?
她一脸丧气,柳氏不由劝道:“你别急,兰芝那模样还愁改嫁难?你等着,我这就派人放出话去,就说兰芝要改嫁,来提亲的人肯定排成长队。”说完,柳氏问婆婆:“娘,您看成吗?”
苗老姨娘也期待地看向萧老太君。
萧老太君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她问孙女想不想改嫁,孙女却说,她好不容易才在娘家过了几天好日子,等她什么时候过够了,她自会再嫁。
“明年再说吧,不急这一年两年的。”萧老太君淡淡地道。
柳氏三人互相瞅瞅,不说话了。
顾鸾慢慢地跳下椅子:“我去找姑姑!”
赵老姨娘嘴角一弯,小扫把星终于走了!
在柳氏巴巴的注视下,顾鸾去兰园找姑姑了。
顾兰芝正在伺候她那一院子的兰草,二十五岁的她,穿了一身素淡的白裙,腰肢纤细,肌肤娇嫩,比刚和离的时候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出去走一圈,说是未嫁的妙龄少女都有人信。让顾鸾惊讶的是,姐姐顾凤竟然也在这边,手里提着一把小铜壶,跟着姑姑浇水呢。
“姑姑,姐姐!”顾鸾跑了过去。
“阿鸾来了啊。”顾兰芝笑着招呼道。
顾凤好奇地问妹妹:“你怎么不帮祖母看牌了?”妹妹的小把戏,顾凤听祖母说过了。
顾鸾瞅着姑姑道:“祖母说要给咱们找个新姑父!”
她想知道姑姑对于改嫁是什么意思。
自己的婚事从小侄女口中说出来,顾兰芝脸一红,轻轻捏了捏顾鸾的胖脸蛋:“不许胡说。”
顾鸾笑:“我没胡说,曾祖母也说了,明年就给我们挑新姑父。”
顾兰芝愣了愣,想到家里的四个老太太,就差没轮着催她改嫁了,她也是很无奈。娘家的日子太舒服,如果可以,顾兰芝真想当一辈子老姑娘,不过,顾兰芝也清楚,萧老太君还能活多久,届时侯府由正院的嫡母、兄嫂管家,血脉上到底隔了一层,她这个庶出老姑娘,还是改嫁了好。
“姑姑,你要给我们找什么样的新姑父?”顾鸾追着问。
顾兰芝想也不想就道:“不是书生就行。”一个陆维扬就够她受了。
顾鸾记在心里,决定回去告诉父亲,叫父亲帮姑姑留意人选,父亲是武将,手下全是武夫。
顾凤想的却是别的,不安地问姑姑:“姑姑改嫁了,表哥怎么办?”
说曹操曹操到,陆季安完成下午的功课,回来了,十岁的少年郎,穿一身玉色圆领长袍,秀挺如竹。都说外甥像舅,陆季安的五官确实颇有顾家男儿的英气,只是那身白皙的皮肉更像陆维扬,嗯,顾崇严肤色偏黑。
“表哥!”顾凤开心地朝陆季安跑去,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裙子,像只小蝴蝶。
陆季安朝三表妹轻轻一笑。
顾凤停在他面前,仰着脑袋,笑得可甜了。
顾鸾看傻了眼,原来姐姐小时候,跟表哥的关系这么好吗?顾鸾依然记得,上辈子她与姐姐去永安伯府做客,瘸了一只腿的表哥态度特别冷淡,姐姐与他说话,表哥冷嘲热讽。回家路上,姐姐不停地骂表哥,所以顾鸾一直都以为,姐姐很讨厌表哥,后来姐姐出嫁,表哥都没来侯府喝喜酒,父亲还因此跟姑父发了一顿脾气。
“季安陪表妹们玩,娘累了,去躺会儿。”顾兰芝用儿子挡箭牌,回避了小侄女关于新姑父的盘问。
兰园的墙壁上开满了蔷薇花,表兄妹三个去墙边的树荫下坐,顾凤眼里就没有妹妹似的,摘了一朵粉蔷薇,叫表哥帮她戴上。
表妹臭美又可爱,陆季安笑着照做。
顾凤很高兴,一回头见妹妹傻乎乎地盯着自己,顾凤以为妹妹喜欢花,就跑去给妹妹摘了一朵,她亲手帮妹妹戴。
顾鸾:……
用一朵花哄好了妹妹,顾凤想起新姑父的事,担心地问陆季安:“表哥,如果姑姑改嫁了,你会跟过去吗?”
七岁的小姑娘还不谙世事,十岁的陆季安却已经遭遇过父母的和离,他一边恨着父亲,一边又希望父亲能彻底改邪归正,重新挽回母亲的心,希望一家三口能破镜重圆。如今突然听到表妹这么说,陆季安心里便是一疼。
父亲母亲,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表哥,我想你一直住在我们家。”顾凤看不懂少年郎的苦,她望着面前俊朗温柔的表哥,天真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女娃娃的眼睛清澈如水,陆季安看了,心里就好受了很多。
他摸了摸表妹的脑袋,笑着承诺道:“阿凤不用急,就算表哥搬出去,也会经常回来看你们。”
这个回答,顾凤并不满意,撒娇地跑到表哥背后,紧紧抱住表哥,好像这样表哥就走不了了。
陆季安失笑。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顾鸾,呆呆地张开了小嘴儿。
陆季安见小表妹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瞅着他与阿凤表妹,小少年莫名觉得脸热,咳了咳,将身后的阿凤表妹拉回她自己的椅子上,然后给两个表妹讲故事。
顾凤托着下巴,听得可认真了。
顾鸾脑海里都是圈,上辈子,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或者说,姐姐只是小时候喜欢表哥,大了就不喜欢了?
感情这回事,顾鸾并不是很懂,听了一会儿故事,她就与姐姐一起回正院了。
睡了一觉,顾鸾忘了姐姐与表哥,父亲回来,顾鸾就把姑姑的择婿标准告诉了父亲。
顾崇严摸摸下巴,认识的武将太多,他暂且也没想到哪个特别合适的,在他看来配得起妹妹的,年纪又相当的,人家都早成家了,剩下的光棍们,要么年纪大长得丑,要么年纪太小,怕是不愿意娶老姑娘。
“姻缘这种事,不能强求,不如我先带妹妹去趟月老庙吧?”俞氏笑着道,她诚心诚意去给月老上柱香,兴许月老就赐妹妹一段好姻缘呢。
顾崇严道:“也行,灵不灵的,就当出门赏景了。”
“我也去!”顾鸾激动地道,她也要求月老赐她一顿好姻缘,前世真是太倒霉了。
“我也要去!”顾凤跟着起哄,女孩子家家,哪怕年纪小,也知道月老是管什么的。
顾崇严脸一黑,什么意思,两个女儿加起来才十二岁,就都着急嫁人了?
“娘,月老庙好玩吗?”顾庭跃跃欲试地问,好玩,那他也去!
“不好玩,谁去了月老就用红绳子绑住他,不叫他回家。”顾崇严沉着脸吓唬孩子们。
顾凤、顾庭都被吓到了,只有顾鸾,努力咬着嘴唇忍笑。
作者有话要说: 顾鸾:月老在上,赐我一段好姻缘吧。
月老将太子捆成粽子丢到了她面前。
顾鸾嫌弃地推开太子棕,继续求。
月老再将赵夔捆成粽子丢到她面前。
顾鸾气坏了,继续去推,结果手刚碰到粽子,赵夔眼睛一瞪:再推一下试试?
顾鸾害怕,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月老趁机将红绳绑在了她与赵夔手腕上。
嗯,本文的男主就是这么定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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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俞氏去找顾兰芝,刚提到月老庙,顾兰芝就露出了那种想拒绝又碍于礼数勉强听着的神色。
俞氏顿了顿,毕竟不是亲嫂子,话得委婉了说,免得姑太太误会嫂子在催她快改嫁。
“昨日阿鸾学舌,说老太君打算明年帮妹妹挑选夫君,嫂子就想带你去拜拜月老,提前知会月老一声。月老安排姻缘也得先挑挑看看,咱们不能明天想嫁,今个儿才临时抱佛脚去求月老,妹妹说是不是?”坐在顾兰芝对面,俞氏笑着说。
顾兰芝明白,嫂子是为她好,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至于哪天去拜月老,顾崇严定的月底,那日他休沐,顾崇严亲自陪妻子、妹妹去,主要是为了给妹妹撑腰。月老庙香火挺旺的,万一遇到别家贵太太们,有顾崇严在,那些长舌妇人就不敢对顾兰芝乱嚼舌根、指指点点了。
顾崇严是个非常有担当的男人,不但要护妻子孩子,连庶出的妹妹他也不许外人欺负。
顾凤、顾鸾小姐妹俩成功赖上了母亲的马车,顾庭也想赖,被顾崇严撵回去读书了,月老庙,那是姑娘们去的地方,臭小子瞎凑什么热闹。
“父亲偏心!”被乳母抱走时,顾庭大声嚷嚷。
顾崇严并不理会,将趴在车窗前幸灾乐祸的两个女儿的小脑袋按进去,拉下竹帘,然后他便骑上他的爱马,领头出发了。
京城一带有好几座月老庙,其中以西郊凤凰山上的月老庙香火最旺。凤凰山的月老庙有很多浪漫美好的传说,最近的一段佳话,便是隆庆帝与湘贵妃了,据传当年隆庆帝微服出游狩猎,遇到一只羽毛艳丽的锦鸡,尾巴颀长,就像神话中的凤凰。隆庆帝大为惊奇,骑马紧追不舍,那形似凤凰的锦鸡一直逃到凤凰山中,忽的消失不见了。
隆庆帝大为失望,既然来到了凤凰山,隆庆帝就去山上逛了一圈,行到月老庙,遇见了前来祈福的湘贵妃。彼时湘贵妃只是个老员外家的小姐,身份不显,但貌美倾城,隆庆帝一见倾心,不久,隆庆帝将湘贵妃接进了宫中,独宠于她。
隆庆帝将凤凰山的月老庙视为他与湘贵妃的定情之地,每年专门拨一笔银款给月老庙修缮殿宇。
月老庙的人气可想而知。
香客络绎不绝,连理树上写满心愿的红色丝带随风飘扬。
“娘,这些是做什么的?”顾凤好奇地问。
俞氏笑着解释道:“来求姻缘的香客先去上香拜月老,拜完之后,把自己所求写在红带上,再挂在树上,这样月老游历归来,看到那些红带,就知道香客们求什么了。”
顾凤眼睛一亮,她也要挂!
顾鸾偷偷摸摸自己的袖子,她何止要挂,红带子她昨晚都提前预备好了!
顾崇严走在最后面,见两个女儿都睁着大眼睛望着连理树,他暗暗发愁。
顾兰芝受月老庙的气氛感染,心底突然升起一丝对月老的敬畏,跪在蒲团上祈福时,顾兰芝神色特别虔诚,求月老赐她一位对她一心一意的好夫君。男人的身世、相貌她都不是特别在意,只求改嫁后夫妻恩爱,家中无烦忧。
顾兰芝与她旁边的女香客拜完刚起来,顾凤、顾鸾就抢着跑了过去。
周围的女客看到两个女娃娃也来拜月老,都笑了。
顾崇严眉头突突地跳。
顾鸾不知道姐姐小小年纪在求什么,她看眼金身的月老像,闭上眼睛,心无旁骛地默念:月老再上,承蒙天帝垂怜,给民女再生之机,愿月老也怜惜民女前世所受之苦,今生赐民女一段美满姻缘,夫妻和睦。
别的愿望顾鸾会去佛祖那里求,唯有姻缘,求月老最管用。
叩首,上香,接下来,就要去连理树下挂红带子了。
庙里有专门的红布,俞氏陪顾兰芝、长女顾凤去题字,顾鸾假装没兴趣,要先去看连理树。
顾崇严对妻子道:“你们过去,我照顾阿鸾。”
俞氏点点头。
顾崇严抱起小女儿,一边避让络绎不绝的香客,一边朝连理树走去。
“爹爹,我要自己走。”快到树下了,顾鸾扭了扭小身子。
顾崇严道:“这边人多,容易被撞到。”
顾鸾继续扭:“我就要自己走!”
小女娃撒娇耍赖,嘟着红红的小嘴儿,顾崇严不忍强迫女儿,只好将女儿放到地上,他弯腰牵着女儿,边走边注意附近的行人,因此没看到顾鸾做了什么。
顾鸾偷偷取出袖中的红带子,丢到地上,再假装惊讶地道:“爹爹,这条带子落在地上了!”
顾崇严低头,果然在女儿脚边看到一条红带子。
顾鸾飞快捡起带子,胡乱看看,她仰头,指着连理树道:“爹爹,我娘说带子掉下来就不灵验了,我要帮这个香客把带子系上去。”
女儿才五岁就这么善良热心,顾崇严又欣慰又骄傲,马上同意了,高高抱起女儿道:“行,爹爹举着阿鸾,阿鸾系上去。”
成功骗过父亲,顾鸾嘴角翘了起来,到了树下,她瞅瞅父亲,叮嘱道:“只有月老才能看香客的愿望,爹爹你闭上眼睛,不许偷看。”
女儿煞有介事的,顾崇严哈哈笑了两声,果真闭上了眼睛。
顾鸾举起两条小胳膊,费劲儿的将她的祈愿带子挂到了面前的树枝上。
挂好了,红色的丝带轻轻晃动起来,再也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顾鸾又看了几眼,才叫父亲抱她去人群之外。
那边俞氏、顾兰芝领着顾凤回来了,顾崇严将小女儿交给妻子看管,他抱起长女,再举长女去挂带子。顾兰芝自己就能挂,为了不让兄长看见她的字,顾兰芝故意领着丫鬟绕到连理树的北面,站定了,顾兰芝踮起脚。
她高高举着胳膊,袖口落下一段,露出雪白的腕子。
女人腰肢纤细,冰肌雪肤,只是背影,就能引人浮想联翩了。
贺山今日是来陪妹妹拜月老的,妹妹要挂红带子,他跟着走了过来,目光无意扫过旁边女子如玉的手臂,贺山刚要移开视线,就听妹妹贺月惊喜地道:“陆夫人!”
陆夫人?
贺山心头猛地一跳,目光下移,果然看到一张印在他记忆深处的美丽的脸庞。
心跳如鼓,贺山紧张地浑身冒汗。
顾兰芝当过陆夫人,虽然和离快一年了,但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她还是下意识地转了过去,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姑娘激动地望着她,顾兰芝面露疑惑:“你是……”
贺月兴奋地道:“我是柳家村的贺月啊,夫人在那边有庄子的,六年前哥哥生病,我求了所有人都没用,都想卖身去当丫鬟了,夫人乘车经过,我拦在车前求夫人,夫人心善,随我看过哥哥后,赏了我们兄妹五十两银子买药,夫人您不记得了?”
顾兰芝恍然大悟。
六年前,正是陆老太太逼陆维扬纳妾最热乎的时候,顾兰芝心烦意乱,就带儿子去庄子上住了一段时间,去庄子的路上,有个衣衫褴褛的农家女娃哭着求她救救她哥哥,顾兰芝顺手当了回善人。
只是,顾兰芝记忆中的贺月,是个枯瘦如柴的小丫头片子,没想到六年过去,贺月竟出落得这么水灵了。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注意到哥哥的僵硬,贺月笑着拉哥哥过来拜见恩人。
顾兰芝抬头看去,这一看,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她以为贺月的变化已经够惊人了,却不想当初躺在炕上奄奄一息的农家少年,竟长得跟兄长差不多高了,剑眉星目,虎背猿腰,健硕的就像一座小山包!
顾兰芝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贺山微黑的脸庞快要红透了,结巴地道:“夫,夫,不,大,大小姐,我,我是贺山。”
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贺山再也承受不住与顾兰芝见面的压力,低下了头。
那年他十四岁,染了风寒,家贫买不起药,妹妹哭得肝肠寸断,贺山有心无力,躺在炕上难过地等死。有一天,他迷迷糊糊地听见妹妹与人说话声,贺山勉强睁开眼睛,就见一个仙女俯身朝他看来,她的眼睛很美,她看他的目光就像寺里大慈大悲的菩萨。
从此,仙女就住进了他的心底。
病愈后,贺山四处打听,才得知仙女已经嫁人了,她是承恩侯府家的姑太太,也是永安伯夫人,简言之,高不可攀。
贺山知道他连肖想顾兰芝的资格都没有,可他忘不了顾兰芝,靠那五十两银子,他与妹妹一跃成为村里的富户,十八岁的他凭借高大健硕的身躯入选禁军新兵后,来为他提亲的媒人越来越多,但贺山就是不想娶。
去年,听说顾兰芝与陆维扬和离了,贺山狂喜,跑到山上大吼大叫了半天,叫完了,贺山又颓丧起来,顾兰芝和离了又如何,人家还是堂堂承恩侯府的大小姐,他一个无名小辈若去侯府提亲,承恩侯肯定打他一顿。
胸口像堵了一层沙似的,贺山偷眼去看顾兰芝。
顾兰芝还沉浸在震惊当中,目光还停留在贺山脸上,因此贺山一抬眼,两人就看了个对眼。
年轻男人青涩的眼中,有压抑多年无人可诉的炽热思念,也有求而不得的自卑与痛苦。
那一瞬间,顾兰芝就像被烫到了似的,双腿有点发软。
“夫人,您也来祈福吗?”贺月笑着问,对哥哥的感情毫无察觉。
贺山看向顾兰芝的手。
鬼使神差地,顾兰芝迅速将握着红带子的手放到背后,摇摇头,却不知该怎么否认,情急之下,她匆匆离去。
贺山贪婪地望着她的背影,当顾兰芝隐入人群,贺山眼里的留恋顿时化为悲凉。
“妹妹挂好了?”俞氏关心地问。
顾兰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还要去山上逛逛吗?”俞氏看眼山上,问道。
顾兰芝脑海里全是贺山的那双眼睛,没心情去逛,便叫兄嫂一家四口去游玩,她去庙里听经。
顾崇严、俞氏夫妻又怎会丢下妹妹,一行人一起下山去了。
他们走后不久,人群之后,一身常服的赵夔朝连理树扬扬下巴,吩咐随从:“去把四姑娘的带子摘来。”
有隆庆帝的特殊偏爱,赵夔是目前宫里唯一可自由出入宫门的皇子。
今日赵夔来凤凰山,只是随便走走,未料竟撞见了顾崇严与顾鸾,还目睹了顾鸾丢出一条红带子,捡起再挂到连理树的全过程,当然,距离太远,赵夔没听见fù_nǚ 俩的谈话。但赵夔觉得有趣,想知道一个五岁的女娃娃向月老求了什么。
随从找了好久,才找到了顾鸾的带子,带子落款是个“鸾”字。
“殿下。”随从双手捧起带子,递给主子。
赵夔接过红带子,就见上面写着两行方方正正的小字:愿得一夫君,怜我如家父待家母。
赵夔失笑,五岁的女娃娃就惦记嫁人了?
他倒要留着这红带子,等她长大了,他再去逗一逗那丫头,看她会不会羞哭。
☆、015
月老灵不灵验,顾鸾还不知道,她也不着急,她刚五岁,月老有十来年的时间替她相看呢。
顾兰芝连红带子都忘了挂,月老灵不灵都与她无关了,不过顾兰芝并未遗憾什么,回府之后,反而不时想起与贺山的那一照面。顾兰芝总觉得贺山对她似乎有某种……可,贺山小她整整五岁,怎么可能?
胡思乱想了几日,顾兰芝就把这事忘了。
贺家那边,贺月没有白去月老庙,很快就遇到了她的好姻缘。
贺山如今是禁军步军里的一个小兵,顶头上司是韩都头。韩都头今年二十二岁,之前定过一门婚事,眼看快到成亲的日子了,女方突然得了一场大病,两眼一闭去了西天。父母定下的婚事,韩都头都没见过女方几面,自然没有多伤心的情绪,白日当差时训练手下的一百小兵,下了值就与交好的朋友饮酒作乐,十分豪爽。
贺山高大魁梧,勤于练武,颇有上进心,很快就被韩都头注意到了,韩都头很欣赏贺山,这日傍晚,韩都头叫贺山一块儿去饮酒,酒水喝到一半,老天爷突然下起雨来。贺山想趁雨小时回家,韩都头笑道:“不急不急,喝完我送你回去。”
韩都头的骡车就停在外头。
这般,两人吃吃喝喝的,酒足饭饱才出了酒楼。
韩都头有点醉了,坐在车里与贺山东扯西扯,贺山晚归,担心家中的妹妹着急,骡车快到柳家村了,他挑开帘子往外望,大雨瓢泼,村头土路上站着一个撑伞的身影,看不清是男是女。待离得近了,贺山光看伞下女子的衣裤,就认出那是他的妹妹了。
“小月!”贺山大声叫道。
贺月抬起伞,见到哥哥,她笑着跑了过去。
贺山示意车夫停车,然后对一旁的韩都头道:“我家就在近前,既然妹妹来接我了,我就在这里下吧,大人也赶紧回家,免得二老着急。”
韩都头粗枝大叶的,微醺着应了。
贺山挑起车帘,韩都头无意往外瞧了眼,就见车旁站着一个穿青衣的农家小妹,十五六岁的年纪,白脸蛋红嘴唇,小手高高举着伞接兄长。大雨如注,伞下的姑娘眉眼清秀,虽不是十分美艳,但也清纯可人。
韩都头的酒一下子醒了,想再看看,车帘落了下来。
车夫也急着送都头回家,调转马头就往回走,韩都头的魂都被贺月勾去了,不知走出多远,韩都头猛地一拍大腿,吩咐车夫:“回柳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