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根本出不了无回城,就算真流落到子时街的黑市上来,只怕那个女人也出不起那个价钱。”顿了顿,“而且我从未听说那位大人制的哪种毒会对凡人如此仁慈,只怕那位姑娘是随便找了个你们验不出的毒-药,想借两位的手杀人哦~”
“胡说八道!”
“好好好,就当我胡说嘛。”雪妖一副你们爱信不信的样子,自顾自说着,“到时候若这位公子真的是凡人,你们却将他毒死了,两位可就要因毒杀凡人而身败名裂了。”
兰初脸色微变——他不是没想过有这个可能,但慕容婳到底是十二神启家的孩子,怎么想她都没有动机这样做,而且苏幕犯下那么多杀孽,只要有半分可能是他,他们也要不惜一切将他除去。
叶柠看到他的表情时,心沉了下来。
她挣脱了雪妖的风雪之力,用御风术加梵音步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兰庭身前抢走了这只小瓷瓶。
兰初对她未有防备,眼睁睁看她抢过去,“阿柠,你……”
“世伯不用这么为难,慕容婳有没有说谎其实很好证明,”她将瓶子的塞冒拔开,“我愿意亲自试药。”
然后她半分犹豫都没有便仰头将那瓶药倒进了嘴里。
只有这一瓶,她若全部喝光,他们就没办法了再给他喝了吧?
谁料苏幕眼神一变,袖袍卷起风雪召来两道符文狠狠扫向她的脸,那瓶药中途被打翻,绿色的漂亮液体水晶般一滴滴从空中洒落。
苏幕一出手就是狠手,那两道符文戾气太重,直接灼伤了她的眼。
雪妖脸色一下子变了,“不会吧?这药是真的啊?”
叶柠捂着眼满脸鲜血的从空中尖叫着跌落下去时,白慕楚终于赶到了,飞身而上接住了她,声音凄厉,“阿柠——”
雪妖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的有些不知所措,“你不是一直在装昏迷吗?现在……”
“闭嘴。”苏幕的掌心忽然有白光散出来,他有些痛苦的握紧手掌,眼神阴冷。
雪妖注意到了他的手,大惊失色——这是言灵咒?他身上居然有言灵咒?!
蓝初脸色一冷,“孽障,果然是你——”
白言轻震怒,“你敢伤柠儿?”
“只能怪她运气不好,我的身份若没被揭穿,她倒也不会有事,如今我不过先发制人罢了。说到底,二位才是害她的原罪。”
他站在空中,姿态依旧冷漠从容,哪里还有半分受伤的样子?只是头发慢慢变长变了颜色,才不过未时,天边忽然暗了下来,夜色忽然降临了。
“我的身份藏得这样好,就连叶家的少主都以为我只是个普通人,结果还是躲不过两位的法眼,真是失敬啊……”他轻轻张开双手,宽大的黑色袖袍无风自起,无数符文盘旋而出,夜色下,能依稀看见他的手中多了一把扇子。
白慕楚将怀里的叶柠递给蓝雨,御风而上对上了苏幕,声音像水一样沉闷清冷,“她把你当朋友,你竟然骗她?”
“我说我是普通人她就信,那是她蠢。”
☆、脱身
战争一触即发。
自夜色降临的那刻起, 东乐已经蹙着眉潜在星水云庭暗处观察天上的情景了, “无缘无故黑天, 看来苏皇大人不顾秘法反噬已经冲破他身上的天赋封印了……”
她看向一旁缄默不语的忘川,“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在慕容家的时候苏皇大人似乎也像是受伤了一般, 后来救那个女人的时候又好像什么事也没有。”顿了顿, 沉思道:“我倒觉得,未必是苏皇大人当初对她手下留情。只是看上去, 苏皇大人的体内好像有什么禁制, 让他无法做出伤害那位女子或者见死不救的事情来。”
“你说的禁制莫非是……言灵咒?”忘川一下子反应过来,神色骤变。
可究竟是什么人能给无音殿殿皇下咒,并且还成功了?
眼见着忘川微垂着眼角沉思不语, 东乐看了眼天上苏幕握紧的手, 还有他手中那一道诡异的白光,又自顾自的担忧起来,“言灵咒发作,加上冲破封印会遭秘法反噬……看样子,情况不太妙呢……”
见到夜空上几人已经开始交手,忘川却似乎没那么紧张, “不必担心,苏皇大人没有对我们下召, 说明一切状况尚在他可控范围之内。”他看了一眼别夜馆的方向,慢慢道:“再说,我们有帮手。”
言语刚落,便见两道身影从星水云庭飞出, 远远立在战圈外观察着一切。
“这个局面,怎么整?”风宴初有些头疼。
宫上月道:“站在北冥的立场,十二神启打压我们多年,何况你王弟为了扳倒十二神启连性命都祭献了出来,此时若能连杀两位当代神启,当然很好,也可告慰你王弟。但如今北冥中坚力量不足,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风宴初更加头疼,“我明白,所以?”
宫上月一笑,“当然是祈祷能够借苏幕的刀顺利除了他们。”
风宴初道:“你想的倒美,若他杀不了呢?”
“那你可太小看苏幕了。”宫上月面容不动,“他状态好的时候,法力之高常常让我感觉无所不能。就算是被反噬受了重伤也不好说,而且黑天了——”他抬眼看向远方,“用你弟弟的性命换来的那几个尸魃,应该也要到了……若还不行,你我再出手帮他补一刀。”
风宴初叹了口气,“说到底你还是要帮苏幕,元老阁当初就不该和他做交易,和无回城合作真真是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头疼的揉了揉额心,“北冥交到元老阁这群老匹夫手上我还真是担忧的很。”
宫上月表情寡淡,“这一次,我站元老阁。”
风宴初不解的皱眉,“为什么?”
宫上月道:“无回城低调了几千年了,虽然我不明白它的野心是什么,但里面绝对不包括北冥。既然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帮手,不要留着过年吗?”
风宴初眉毛一挑,“算了别说了,我知道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你老婆在他手上,所以你不敢不帮他罢了。说那么多作甚?我又不是不了解你……”
宫上月,“……”
耳边的风呼呼吹着,叶柠被蓝雨强行抱着离开战圈,然而那样惊天动地的合围之势,即便是看不见,叶柠也能从中感受到战局中蕴藏着怎样的危险。
飘雪中的劲风呼啸,天际有雷云翻滚——这是祭出沧溟合虚扇的起手式,叶柠微微挣开了蓝雨的怀抱,眼神空茫的看着战圈的位置,仔细听着——苏幕受了那样的伤,她是亲眼见到的,怎么可能动得了手?
这是第一次,叶柠虽目不能视,却真正‘见识’了十二神将对敌的风采。
耳边满是结界被撕裂的破空之声,掺杂着剧烈的灵力波动,两位家主都没有引用上神之力,然而战圈中,却已是暗流翻涌,便是凡世最顶级的高手不小心误入战圈,只怕也会瞬间被其中的空间之力生生绞死。
叶柠侧耳仔细听着,寒风呼啸而过,只觉得战圈一直从这边离星水云庭不到十里的长街一侧一直推向无灯海边缘的海岸封锁线。
海岸一周的封锁结界原是由十二神启合力布施而下,为避免凡人越过无灯海默里海沟误入北冥妖界而建成的。
无灯海中心是一片冰冻的海域,横跨两座冰岛,险象环生。而在这片冰冻的海域中央有一座‘天台’,其上更有北冥妖君的四尊座驾‘烛龙’来看守通往妖境的入口。
而位于无灯海中心的冰冻海域外,则有一层天然屏障,每十年开启一次,错过便只得再等十年,外力无法打破——现如今夜色蔽日,根本辨不出时辰,但想来应该快到关闭之时了。
叶柠心里惴惴的,心里慌神的厉害,却因为双眼看不见而无所适从。然而耳边忽然就有了异动,蓝雨似乎也在原地犹豫了片刻,顿了顿,终于将她放下,忍不住投身进了战圈加入战场。
“阿柠,这里安全,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帮他们!”
天边轰然作响的雷云渐渐停歇了,然而空气里陡然多出无数由黑色符文召唤而出的地火,拼命纠缠着冲向天际,宛若巨龙。
苏幕一直是个很聪明的人,至少在某一方面是。他从来都不会表露他的意图,即便是读心术再高明的人,也往往看不出他的目的。
蓝初和白言轻连同白暮楚和蓝雨一起翻手结印,目视着战圈中央那个以一敌四犹自神态自若,甚至面容都不曾变一下的年轻男子还有那一条冲天巨龙,再不迟疑,终于联手布下灭罗之阵。
‘轰’的一声巨响,灭罗之阵重重的朝着那一条巨龙冲击而去,然而无数构成巨龙的黑色地火却尽数消散,如梦似幻,仿佛只是个障眼法一般。
无灯海边缘那一圈封锁结界瞬间便因灭罗之阵的冲击力而被破掉一角,结界轰然碎裂。
“封锁结界破了,不对!他是想——”白言轻吃惊不小,睁大了一双饱经沧桑的眸子看向海岸边上封锁一圈的结界,手中结印的动作禁不住一停。
“没错,他根本就没想着和咱们打。”蓝初重重哼了一声,电光火石之间翻手一道修补结界的咒印已经覆了上去,道:“只是想利用你我的力量来破开海岸封锁结界罢了,果然是卑鄙阴险的魔道中人……”
光晕交织,轰鸣不断的结界碎片里,苏幕望着不知名的方向,苍白的脸上忽然浮出一道难以察觉的古怪笑意。只见远处的夜空上,月亮高挂的寒空中,四个僵硬的人形物体从远处迫切的飞了过来。
白言轻和蓝初同时一惊,“这是——”
“你们的老朋友。”苏幕撤手,隔空看了远处作壁上观的宫上月一眼,淡漠回神,“如果你们没打够,它们会是很好的替补。”
风宴初见状忍不住失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宫上月吃瘪,“我就说你打错了算盘吧?想借他的手除掉这两位神启,他又不傻……”
宫上月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很开心吗?”
风宴初,“……”
四个飞僵尸魃出现的太快,因为杀不死,状况极为棘手。白言轻和蓝初被逼下夜空,地面上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人群瞬间如同炸锅了一般。
“带阿柠走!”白暮楚一边和尸魃缠斗,一边朝蓝雨喊了一声。
然而,人潮太过于混乱,那单薄的身影早已不知淹没在哪里。
“阿柠!阿柠——”蓝雨急的大喊,“你在哪——”
叶柠方才被人不小心撞倒,浑身被人踩了好几脚,好不容易摸索着站起来,听到蓝雨的呼喊,急忙回应,“我没事!不用管我——”
“等我——”蓝雨刚说完这句话,尸魃便出现在他身后了,他反应不及,被咬伤了胳膊,只得措手不及的应付起来,“阿柠!快走,别靠近这里,它们会连你一起杀……”
“小灰!小灰……”叶柠摸着怀里的蛇鼠,它刚刚似乎也被人踩了一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是那些尸魃来了是么?蓝大哥是不是受伤了,我看不见了,你快帮我看看……”
“吱吱……”小灰从她怀里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后忙吓得缩回去,“蓝大哥的胳膊在流血,这里死了好多人。你帮不上忙的,我们还是快走吧,我给你指路!”
空中忽然传来破鸣。
却是苏幕从天而落。
他一把将叶柠打横抱起飞上了夜空,小灰话都没说完便感觉自己一个天旋地转就从天上掉了下来,“哎呀——”
叶柠目光空茫的朝下发伸出手,无措的喊了一声,“小灰——”
“它没事,东乐接住了它。我们离开之后这里会变成白天,尸魃会暂退,至少还有两个时辰才会重新变成夜晚。”苏幕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低声道:“两个时辰,足够他们想对策,我很仁慈了。”
叶柠紧抿着唇,沉默了一下,说了两个字,“快走。”
☆、月下湖
白暮楚在下面眼睁睁看着叶柠被抱走, 半点办法也无, 对尸魃出手不由更加狠辣。
雪妖紧紧跟在苏幕身后, 两人眨眼便飞出百里。
海上的夜空,风雪漂移, 她朝后望去, 果然见远处众人厮杀的地方夜色正逐渐消散,有淡淡的光亮从天幕上撒下来。
雪妖喃喃道, “原来你一出现, 方圆百里真的会变成夜晚。”
苏幕没说话,但有血顺着他的唇角落到叶柠的衣领上,叶柠嗅到了血腥, 想起之前洛桑那一剑, 脸色一白,“你怎么样了?”
“他是因为提前解开自己身上的封印才会这样。”雪妖向他伸出手,“把她给我,我来带你们两个吧……”
“不用。”
苏幕的伤势很重,极重。因为她在他怀里可以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隐忍而痛苦, 她甚至都能在脑海中想象得到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耳边是海浪的声音,远处开始传来烛龙的嘶吼。
那声音越来越近, 叶柠知道他们终于到了传说中妖镜之国的入口。他们似乎落在海上的一片冰川上,这片海中本不该存在冰川,但因这入口连接的是北冥的极寒之地,因此阴寒之气汇聚, 多年后才形成了冰川。
这片冰川外围有一道自然屏障,任何外力无法破除,而且十年一开启,如今又到了关闭的时候了。
叶柠落地之后感觉抱着她的手松开了,她向四周摸索了一下,雪妖握住了她的手,“苏幕去催眠那只烛龙了,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去北冥了。”
叶柠点了点头。
她目光空茫的朝着沐守郡的位置看去,那里应该已经是白天了吧,那这里……
“这里现在是晚上,对不对?”她问。
雪妖点头,“是啊,苏幕在的地方都是夜晚,怎么了?”
“没事。”
苏幕回来的时候,烛龙已经停止了嘶吼。叶柠知道他成功了,但皱着的眉却始终没有办法松开——两个时辰后,蓝雨和白暮楚他们真的可以找到对付尸魃的办法吗?
苏幕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面容冷漠的拉过她的手腕,对雪妖吩咐,“上面是生门,你去开。”
雪妖嗯了一声。
叶柠感觉手腕被攥得有些发疼,天上有雪花落下来,融化在她的脸上,然而,她什么也看不见。
雪妖的动作很快,不知用了什么禁术,入口很快便被打开了。
那边的世界有风灌过来,然而踏过这扇门会遇到什么,谁也说不准。以前的北冥是仙境,如今却尸骨遍地,随时都有预料不到的危险。
雪妖有些踌躇。
苏幕看了一眼叶柠——她必须第二个过去,但让雪妖第一个过去接她,他显然不怎么放心。
“我先过去,然后你把叶柠送过来,你走最后。明白么?”苏幕抬眼看了雪妖一眼。
雪妖很乐意他先去探路,“前路未知,你自己小心。”
苏幕轻轻松开叶柠的手,叶柠听到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风一样的呼啸声。
片刻后,雪妖道:“叶柠姑娘,该你了。”
“现在还是晚上吗?”叶柠问她。
雪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有些不明所以,“现在天空还是夜晚,但夜色已经开始消散了。”
“你先走吧,我走最后。”叶柠说。
雪妖一愣,还来不及问她,便见她忽然朝天空伸出手去,有蕴含着神明气息的力量从她掌中喷薄而出。
“你疯啦?……你想做什么?”
“你再不走,尸魃就要过来了。”叶柠提醒她。
“不,这样过去苏幕不会放过我的。”雪妖大惊失色,“你把尸魃引过来干什么?”
叶柠缓缓一笑,“我要把它们困在这片冰川上,它们十年后再出来吧。”
雪妖还想说什么,却见天边已经有四个东西缓缓从阳光下飞进了夜色里,当下不由分说便施展禁术,暴风雪起,那四个飞僵尚未落地便被冻成冰雕,“快走,这样顶多困住他们一小会儿。”
“你先走,我等屏障落下再过去。”叶柠没有动。
“可屏障一旦落下,通往北冥的入口也会关闭啊。”
“你放心,我在沐守郡生活了十年,就算不走这个入口也能到北冥之境。”
雪妖劝说无果,直接动手欲将她打晕丢过去,却见那些冰雕骤然裂开,那四个尸魃从里面挣脱了出来。
“我的禁术短时间用不了第二次了,再不走你真的要死在这里,难道你——”
雪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叶柠推进了入口。
雪不下了,虽然她看不见,但似乎夜色消散,有阳光落在她的脸上。
她能感受到那些飞僵因为阳光的出现而变得焦躁不安,生了退意。
“你们哪都别想去了。”叶柠掌力间的上神之力忽然暴增,她一步踏下去,四周的冰川现出裂缝,本来已经要飞出冰川的尸魃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时重新又飞了回来。
当夜色完全散去时,一道巨大的天然屏障伴随着阳光破云而出,意料之内的挡在大片冰域之前,将这片冰川和外面的世界隔离起来。
尸魃们也因为太阳的出现静止不动了。
“你们这十年里就在这冰川上待着吧,好歹还有烛龙陪着你们。”
耳边骤然安静了许多,只隐约能听见脚下冰层深处传来的暗流涌动的声音,以及周围不知是何生灵制造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下来,叶柠登时便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般,一不小心跌跪到冰冷的地面上。怔怔失神了片刻,她伸出双手在冰屑满地的冰面上开始摸索起来,已经出不去了,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两条路,那么被困死,要么去北冥。
但通往北冥的生门已经关闭,她想起父亲说过的,在和生门位置相对的水下,像倒影一样存在一个倒立过来的死门。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扇门过去,会到达北冥的死亡之境——月下湖。
阳光逐渐微弱,尸魃们又在艰难的蠢蠢欲动了,叶柠知道,夜色很快便会重新降临,到时候就是知道怎么过去,只怕也走不了了。
摸索到生门的大概位置,她一掌劈开冰面,似乎感觉不到冷般毫不犹豫就跳了下去。
向前猛的游了大概两丈的距离,她感觉自己似乎穿过了一个逆流的漩涡。周围的水忽然变暖,不像是生门外的极寒之地,想来她已经到了传说中的死亡之境月下湖。
月下湖连接着北冥和幻界,属于边境地区,往东是温暖的北冥沼泽,往西是寒冷的幻界冰封池。
正要浮出水面,她的脚却似乎勾到一个什么东西,像是锁链?
她将手伸过去摸了一下,果然是。死门之内多年以来从未有人踏入,怎么可能会有锁链?她摸索着沿着锁链的方向一路游过去,水越来越冷,叶柠心里一沉,这是冰封池的方向?
再往前大约就是幻界的疆域了。
她不敢贸然往前继续,想了一下,轻轻扯下头上的两根长发,又在水中费了一番功夫瞎着眼抓到一条蛇和一条鱼,这才将头发绑在它们身上,施展分影探查之术。
蛇和鱼很快便顺着锁链游下去了,她细细的感知它们周围遇到的一切,虽然看不见,但能清晰的感知到它们遭遇的东西。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太阳已完全落下了月下湖的另一边,月光逐渐升起的时候,蛇和鱼终于游到了锁链的尽头。
叶柠闭着眼,似乎看到了冰寒的水下,有一个圆圆的类似石台的东西。石台被八条锁链绑着,上面刻着符文,水流湍急也无法挪动它半分。而石台上似乎还躺了一个人,他的四肢被钉死在石台上,水中飘着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
叶柠惊骇的一下子从分影之术里退了出来,“那是谁?为什么会穿着那么古老的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我的小柠柠,你这是干啥,副本想单刷吗?!”
叶柠:“我不知道,我已经进来了。这难道不是你安排的吗?”
作者君:“靠!先别开!拉队友进位面——”
叶柠:“怎么拉?我不会。”
作者君:“@&¥#*&%!”
系统:您的好友苏幕已进入位面。
(你们别理我,我前阵子玩网游玩魔怔了。。。。)
☆、幻梦三生(一)
似乎是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她听着风的声音, 辨别草木的方位, 心里一边想着刚刚的所闻,一边慢慢游向了岸。
摸索着将十指触向了结实的大地, 草木植物在指尖跳跃着, 一派生机。叶柠慢慢爬上来,轻轻喘气, 在冷水中泡了许久, 她的四肢已经有些麻木脱力了。
头莫名其妙有些胀痛。
记忆中,父亲讲述的关于死门背后世界的这一类东西似乎并不太多,叶柠只依稀记得上岸之后应该是一大片沼泽。
而在沼泽的尽头, 通往北冥中心的必经之路上, 则有一株从洪荒便生长至今的古木,与活人树不同,那是北冥唯一一棵死人树。因历经了不知有多少年岁,它那深埋在底下盘根交错的根结已经延伸到了整个沼泽之地,近乎方圆之百里。
感受到远处轻风拂过时送来的枝叶的窸窣响动,还有传来的那一种不知名的淡淡异香, 叶柠有些头脑发晕,花了很长时间辨清楚了方向, 揉了揉额头便要想办法过这一片沼泽。
如今,又剩了孤身一个人,没有了小灰,双眼目不能视的她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双手试探摸索着前进, 避开那些容易让人陷入其中而无法自救的软泥。
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因为双手麻木毫无知觉,以致于她没有将身前的软地试探出来,而是当做坚硬的安全方位爬了过去——终是将自己给陷了进去。
没有丝毫力气挣扎,感觉自己越陷越深,她反而平静了下来——正在想还有什么术法可以用来自救,便感觉有什么东西绕在了她的腰上,越缠越紧,似乎想将她拖出来。
鼻尖的异香越来越重,叶柠有些恍惚了。
不远的地方,树叶拂动着,她甚至能在泥里摸到大树的根。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宛若仙音,“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最想要回到什么时候?”
她忽然觉得很累,鼻尖的香气令她昏昏欲睡,她竟然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丝声音都没有,她沉沉的阖着眼,耳畔边始终回荡着那道不辨男女的缥缈之音,“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最想回到什么时候?”
脑子里唯一的意识也开始消磨殆尽,良久,她闭着眼轻轻的,面带憧憬的回答,“如果可以,我想回到八岁那一年,我父母尚还健在,而我刚遇到苏念的时候。”
话音刚刚落下,周围便似乎响起枝叶的颤抖拂动,许久许久,那个声音说,“我会让你如愿以偿。”
她的意识终于只剩下一片空白。
……
那是一个铺满野姜花的广阔山野,夜晚,向山野下方的闹市看过去,灯火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处。
叶柠看着自己手中的提灯,呆呆的站了许久,眼底是一片不明所以的茫然——忽然忘记自己是来干嘛的,好像是来接人的?
怎么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许久,远处似乎有一道人影渐渐向这边疾步走了过来,身影逐渐清晰,她抬起头见到那温和的眉眼,脆生生喊了一声,“爹爹……”
终于想起她是来这里等谁的。
“怎么又在这里等?夜里这路上不安全,不是让你在家修习术法的么,你又偷懒,恩?……”那道身影絮絮叨叨的走到她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走吧,给你带了糖人。”
她咧开嘴笑起来,眼睛瞄着他一圈,“我现在能吃吗?”
“边走边吃要栽跟头。”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然后递给了她。
她一边吃一边舔手,嘴里含含糊糊的问他,“爹爹,你什么时候带我沐守郡最热闹的那条街去玩啊?”
叶沉牵着她的小手,语气微有些感慨,“等你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了,爹爹就带你去星水云庭见见世面。”
她望着头顶上的人,带着期待和憧憬道:“爹爹可要说话算话啊……”
“那当然啦。”
……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眼,竟已入秋。处处都透着不真实的虚幻气息,时间流逝之快甚至让叶柠感到诧异。她内心总有中朦胧的奇妙感觉,仿佛正置身于梦境一般。
百无聊赖的练完术法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她抬起头看着院中的落叶越积越多,心里莫名的萧索。正在愣神,庭院陷入枯败的花园里却走过来一位粉黛未施的年轻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童。
她一下子站起身,局促不安的望着她,手心里微微捏出了汗,想了半天想说的话,临到嘴边却只变成一句干巴巴的,“娘亲,你也带弟弟过来荡秋千啊,那——”
她剩下的话被硬生生吞了回去,因为那个从眼前漠然走过,始终都没有停下脚步的妇人脸上忽然闪过的厌恶和轻鄙——她娘亲压根不愿意看她。
“秋千!秋千!”然而,趴在妇人怀里的孩童却忽然喊叫起来,两只大大的眼睛死命盯着叶柠的方向,巴掌大小的脸上现出几丝病容,“娘亲——我要秋千——”
妇人顿住脚步,脸色变了变,却是很快便恢复了以往和蔼可亲的母亲形象,轻轻拍打着怀中小人儿的背,低声哄慰着,“阿寻不行哦!秋千太高会摔下来的,听话哦……”
被唤作“阿寻”的孩子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再看看不远处的秋千,眼里顿时涌出泪花,声音软绵无力的哭出来,“不嘛……娘亲……要秋千……”似乎是哭的太急呛到了,小叶寻猛烈的咳嗽起来,“咳咳……娘亲……要秋千……”
妇人忙换了个姿势抱着怀里的人,不断轻柔的拍着他的背顺气,脸上的心疼一览无余,夹杂着无奈的妥协,“好吧,阿寻只能玩一下下哦。”
叶柠有些尴尬的在旁边站着,眼里不可抑制的流出羡慕的神色,见妇人抱着孩童朝她的位置走来,她十分知趣的退到了一边,将秋千让出来给弟弟。
她期待着,妇人却依旧没有看她。
叶柠在原地默默看着妇人两只手紧紧握着秋千上小叶容的手,轻轻推着,尽可能的张开双臂,似乎随时准备接住从上面掉下来的孩童,而小叶寻则不知疲惫的坐在秋千上咯咯笑个不停,“娘亲,再高一点……姐姐也来帮我推好不好?”
她闻言,有些局促的走上前,伸出手,征询般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娘亲,要不我来吧……”
“你干什么啊?”妇人却一脸厌恶的喊回去,语气冷漠怨怼,“你能有多大的力气,摔了他怎么办?任性也要懂个分寸吧?”
她立即尴尬的缩回了手,仿佛触电一般,脸色灰白的讷讷说不出话,只好重新站到一边。
站了不知有多久,直到小叶寻玩累了,那妇人抱着他渐渐走远时,她仍在呆呆的站着,须臾,眼中湿气弥漫——她还没有习惯么?早就知道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不可能融入他们两个人之间,为什么还要这样徒劳的做这些无畏的尝试?
秋风吹起庭院里的落叶,她用袖子用力的擦了擦眼睛,泪水慢慢被风干,她的目光忽然被天空上的一片树叶吸引——好漂亮啊,简直就像蝴蝶,不对,那就是蝴蝶吧?
可是这分明不是蝴蝶该出现的季节啊。
蝴蝶灵动的扑朔着双翅,身上似乎笼罩了一层神秘之光,在她的上空盘旋了一圈便飞向了远处。
她看的忘了神,怔怔的追了出去,也不管暮色将至。
跑了不知有多久,蝴蝶消失的那一瞬,她来到了曾经那个铺满野姜花的广阔山野,星星开始挂满整个天幕,她在微微带着寒意的晚风里,看见了一个站在月光下的男子。
月光很亮,他在不远处站着,面对着她。
叶柠看到了他的脸,她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她娘亲并不能算作这世间最美丽的人。
眼前这个人的容貌超过了她见过的所有人。他身形修长,长发披落,被夜色笼罩的脸上表情淡薄,他看着她,不动声色的朝她伸出手,说了一句,“我带你出去,叶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