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再次浮出奇异的微笑,“我忽然想到一个更好的方法惩罚你。”
话音刚落,他眯了眯眼,忽然消失在原地。
此刻已微微天亮,街上开始出现来往的行人。
“孔雀胆这种毒/药,虽不入流,杀人却够了。”当慕容婳的脑海中响起这句话时,她灰白的脸上忽然涌出绝望的怒意,“苏幕,你敢……”
“呵呵。”
沉默良久,她的脑海中传来他的冷笑。
街上往来的行人三三两两的都停下了步子,侧首注视着那个行动古怪的女子。
却见她慢慢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脸上表情很扭曲,却似乎喊不出话来,她一步一步靠近了慕容止。慕容止此刻浑身的骨骼都尽数碎裂,只能认命的看着慕容婳拿着刀向他走来。
大哥……快站起来……快跑啊。
她在心里朝她的兄长呐喊,却始终只能听见那个男人在她心里笑。
“啊——”忽然,一道尖叫声划破了沐守郡的清晨上空。
路人惊走相告,“杀人了!杀人了!”
街面瞬间乱了起来。
有人不信似的往这边看,却正好看到一个粉衣女子拿着一把匕首,一刀又一刀的刺进一个男子的胸膛,直到血肉模糊一片,那男子再也无法动弹。
女子捅刀子的动作持续了很久,良久之后,她停了下来,慢慢跪在了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有路人听见她说话。
“苏幕,你够狠。”女子浑身蜷缩成一团,抱着早已血肉模糊的尸体泣不成声,“早晚有一天,我也要你尝到我这痛苦,我要你像我一样。”她抬起头,红肿的眼睛布满血丝,甚至有些怨毒的诅咒,“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然后她放声大笑,“你和我都会下地狱的,哈哈……”
路人早已奔走的一干二净,只有两个容颜俊美,衣着清贵的年轻贵公子还在往这边走,似乎毫不避讳。
“敢在十二神启的眼皮底下杀了慕容家这位少爷,还真是无所顾忌,简直肆无忌惮。”青衫公子面露嘲讽,“不过,这应该是堕天殿的小姑娘吧?两殿再怎么不和,在这种地方说出这种话来真的好么?”顿了顿,“我以为只有北冥的内乱够让人头疼,现在看来,无回城甚至十二神启之间,也不是那么和谐啊。”
站在一旁的白衣公子却似乎有些不耐烦,“热闹看够了吗?该走了。”
……
星水云庭。
气氛微有些僵。
歌姬还有所有逗留在大厅的闲杂人等一律被遣到了偏厅。
“你们十二个时辰都在看守,她一个身受重伤的女人怎么会跑?”太子坐在大厅的上首,表情冷肃的看着跪在地上直打哆嗦的两名守卫,眼里闪过寒意。
两名守卫魂不附体道:“小人昨夜值守的时候,并不曾有异状发生,求太子殿下明察啊。”
一旁的蓝雨慢悠悠的喝了口茶道:“不可能吧?我和神医前去别夜馆的时候,你二人正在地上呼呼大睡,就算有异状,你们又怎么可能清楚?”
“来人!”太子怒不可揭的扬手,“把这两个饭桶拖下去斩了。”
“殿下饶命——”
“殿下!”却有守卫远远来报,“殿下不好了,慕容少主在南街被杀了!”
“什么?!”
“怎么会?!”
所有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腾地一声全部站起来。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蓝雨,他的茶杯也失手摔碎在地上,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这怎么可能?慕容兄死了?”
“好像是……”守卫诺诺,有些吞吞吐吐道:“好像是慕容小姐杀的。”
太子脸色铁青,“你说什么?是那个女人?!她怎么敢——”
蓝雨已经抬脚出了客厅,“我们去南街看看。”
……
快要接近正午时辰的时候,白暮楚回来了。
虽然接近正午,但天气依旧阴沉,没有一丝阳光。南街的巷子里,路上的积雪被血浸染的透亮,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一点点融化开来。
气氛一时间静了下来。
白暮楚远远就注意到了围观的皇家守卫还有空气中那一团散不开的浓烈血腥。
蓝雨听见他的脚步声,回过头去,有些疲倦的说了一句,“回来了?可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我去了一次幻夜森林,还有叶家的故宅,有一些发现,却串不起来。”白暮楚皱着眉将目光投向那一片血污掺杂的地方,“又有命案?”
太子的眼里蕴着阴沉的怒气,道:“慕容被他堂妹杀了。”他语气发冷,“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会那样做。还有,慕容身负上神之力,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
白暮楚的脸色显然也垮了下来,“死的这个是慕容?”他一掌拨开人群,却见死者的脸已经被纱巾盖起来了,但身形衣料却是慕容不假,语气赫然变了,“怎么死的?你们又怎么知道杀他的是她堂妹?”
蓝雨叹了口气,解释道:“慕容向来独来独往,我们也不知他和慕容婳是什么时候离开星水云庭的。虽然觉得无法相信,但在场有许多目击者,包括我们的人也看到了。而且他身上的致命伤口里有孔雀胆……”
白暮楚忽然想到什么,“阿柠呢?”
一旁伤神许久的太子此刻才面无表情的接过了话,“跑了。”说罢,他摆了摆手示意守卫们将尸体装殓起来,自言自语道:“若不是有这铁证,只怕我就要在整个东胜下她的通缉文书了。”
白暮楚皱眉,“你怀疑阿柠?”
太子苦笑道:“你以为我愿意么,现在谁都知道她和慕容之间的嫌隙,再加上她昨夜出逃,慕容又在这个时候死了,若说这是巧合,我反正是不信的。”
白暮楚语气发沉,“慕容的修为少说也算万里挑一了,阿柠受伤那么重,就算她有杀心,太子殿下难道觉得她会得手?”
众人相顾无言,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慕容婳人呢?”白暮楚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我们来时已经不在了,太子殿下已派了很多高手去找。”蓝雨想起这个,似乎颇为不甘,“眼皮子底下让她跑了,委实有些丢脸。”
白慕楚道:“罢了,慕容家如今已无血脉,十二神启算是又彻底断了一脉,现今就剩下了五位。笑笑还在沐守郡吧?”
蓝雨道:“她哥哥昨夜来了,她去接人了,看时辰应该快回来了。”
白慕楚皱眉,“你们让她一个人去的?”
“怎么了?”太子的心提了起来,“笑笑虽然单纯,但术法和灵力都不比慕容差,我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笑笑有哥哥你们就放心吧。。哈哈,下一章开始男女主终于要一起去找天启录了。。全是他们的戏你们估计又要说腻。。╭(╯^╰)╮
☆、被发现
白慕楚叹了口气, “我去接应一下她。”
回到星水云庭后的气氛依旧有些凝重, 太子的脚步还未踏进议事厅, 便再次接到了属下的通传,“殿下, 青丘和寒荒的两位封王过来了。”
“北冥也来人了?”太子只觉得分身乏术, 只得又折返出去,亲自迎客。
两位封王却在星水云庭里先四下看了几眼, 才慢悠悠道:“太子无须客气, 我们不过是听闻沐守郡近日很不太平,想来略尽绵力罢了。说到底,这些害人的孽障大部分也是出自北冥的, 清理门户么, 我们很擅长。”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太子略沉思片刻,便让蓝雨带着两位去选客房住下。
天气阴沉沉的,已经过了正午,空中却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宫上月停下了步子,肩上披着的白狐裘遇雪便粘上了水珠, 他却只皱着眉,看着远处的天空不说话。
风宴初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宫上月却微抿着唇,“这雪……有些熟悉。”
风宴初奇道:“雪?”
走在前面带路的蓝雨道:“可不是,还没到深秋的时节,这雪都下了快半个月了。”
宫上月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 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来,“走吧。”
经过别夜馆的时候,雪下的愈发大了,蓝雨忽然感觉脚下踩了个极坚硬的东西,差点将他绊倒。他于是俯下身去将地上的积雪刨开,几乎是反射性的,在看到地上的东西后,他一跃而起闪到了一边。
“有趣了。”风宴初目光沉沉的看着地上被刨出来的东西,有些调侃似的道。
并不算厚的积雪下,掩盖着一个木偶人,只是那偶人此刻的样子却有些狼狈,四肢都被捏碎,就连头也碎掉了一半,眼睛的部分一片漆黑,殷红的嘴唇在雪中显得格外突兀。
“息重羽的傀儡术。”风宴初瞧着,眼神有些发冷,“看来沐守郡这边的牛鬼蛇神还真不少。刚刚幸好你跳开了,这东西邪气很重。虽然被人捏碎了,但有人在上面施过重术,你若过去碰了,没准会被魇住。”
蓝雨皱眉,“息重羽,堕天殿的殿皇么?”
“自然是他。”风宴初道:“不是他还能有哪个息重羽有如此能耐?”默了默,“不过捏碎这个木偶的人,我大概能猜出是谁了。”
蓝雨苦笑,“听说无回城的三位殿皇分别擅长符术、傀儡术还有黑巫术,而且在这三者的领域造诣无人能及,我之前还以为是危言耸听,没想到传说竟也有三分是真的。”
“话是这么说不错。”风宴初笑道:“不过你难道没有听过,这三者之间是相克的吗?符术克傀儡,傀儡克黑巫术,黑巫术和傀儡结合又克符术。他们自己不打起来就不错了,你管这么多呢。”
蓝雨心道也是,便继续带着两人挑客房,却见风宴初站在原地道:“不用再走了,就住在这别夜馆吧。”
蓝雨有些为难,“这里……不大好吧?”
“一楼和二楼看样子都已经有人住了。”风宴初摸了摸下巴,“我们住三楼好了。”
蓝雨:“……”
“听说。”宫上月忽然开口,“星水云庭的主人有个夫人,前阵子她的表兄来看她?”
蓝雨在脑子里将信息过滤了好半天,“啊,你说的大约是那位苏公子吧?”默了有些狐疑的看着他,“您认识他?”
宫上月微微弯了弯唇角,“老相识了。”
……
接近沐守郡的边缘处,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女子正慢慢的往前走,怀里的蛇鼠有些惧冷似的只露出半个脑袋来,“用隐身咒会好一些的吧?你现在伤才好了一点点,遇到他们肯定打不过啊。”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你是不是傻,雪这么厚,一步一个脚印,用隐身咒是想吓死那些凡人吗?”
蛇鼠哼了一声道:“连个马车也没有,你要走着去巫山吗?而且,你确定真的天启录被你母亲带走了?”默了默,“现在巫族的处境举步维艰,只怕巫山早已人去楼空了。”
叶柠道:“我娘亲当年嫁给我爹爹的时候,只有巫山的长老过来送祝语,除此之外她应该没有其他亲人了。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如果她真的和弟弟逃出去了,不可能不去巫山的。”
蛇鼠打了个呵欠,“你可要想清楚啊,此去路途遥远,必定困难重重啊……哎?为啥咱不直接找个从巫山来的巫女问问情况呢?”
白衣女子脚步微停,“你说的……不无道理。”
蛇鼠得意的昂起头,“所以以后别嫌老子总嘲笑你笨,你要有老子一半聪明,出来闯江湖师尊也不必担心你让我跟着了。”
叶柠好脾气道:“鼠兄说的是说的是,小女子受教了。”
蛇鼠挠了挠头,“说起来,小絮那丫头到底跑哪去啦?我们沿路找了这么久,连个影子都不曾看见。”
叶柠皱眉道:“她有古巫藤护身,寻常的人该是伤害不了她的。难道她已经离开沐守郡了么?”
蛇鼠从背上的小兜兜里扯出一片白色花瓣递给她,“诺,用这个试试,这是她的贴身之物,应该可以找到她的下落。”
叶柠惊道,“你这里怎么会有巫藤上的花瓣?”
蛇鼠不以为意道:“反正不会蔫,我就扯一朵当纪念咯。”
叶柠抚了抚额,再不说话,只掌心聚风,花瓣很快漂浮了起来,她两手指尖微微颤动,在空中描摹了一个奇异的图案。
花瓣忽然在空中定格了一下,接着便慢悠悠的像被风吹似的飞向了远处。
叶柠皱眉,“还在沐守郡?”
蛇鼠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早说她没胆子一个人瞎跑。”
然而刚要折返回去,远处却传来几声浅浅的马蹄声。
小灰下意识的道:“有十二神启的灵力波动,赶紧的!隐身术。”
叶柠将身上的披风拉了拉,裹紧了身体,嘴里念念有词,周围忽然起了风,当盘旋的雪花落下来时,地上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远处慢悠悠驶过来一个车撵,马车旁跟了一个骑着马的黄衣小姑娘。那小姑娘的头上落满了雪,握着缰绳的双手冻得通红,忽然“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她连忙把嘴捂上。
“你再不进来,我就出去了。”车撵里有个声音说道,声音文弱却似乎有些不悦。
风间笑一急道:“别别,外面雪光太亮,你要是再生病可怎么办?”
那声音颇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只是见不了阳光而已,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默了默,“你进不进来?”
“阿嚏——”小姑娘揉了揉鼻子,“好吧。确实有点冷。”
黄衣小姑娘下了马,搓了搓手正准备上车,却看到天边有个粉衣女子御风飞过,天空迷乱的大雪中,她清晰的看到了她手上还有衣服上沾染着的满身的血。
“是慕容姐姐!她出什么事了?”黄衣小姑娘正要御风追过去,车撵里却及时伸出了一个苍白修长的手将她一把抓住,“上来。”
“可是——”
“她身上戾气很重,你追上去是不想活了吗?”
黄衣小姑娘讶然道:“可她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啊,满身都是血。”
车撵里的人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真是让你愁死了。”顿了一下,“你见过哪个受重伤的还能御风?”
黄衣小姑娘愣愣道:“你是说……”
那声音十分耐心道,“那不是她的血,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黄衣小姑娘表情十分严肃,“哥哥是说那是别人的血?”她的声音忽然拔高,“难道是她打伤了别人么?”
“嗯,只是猜测。”那只抓着她的手在雪中似乎变得更加苍白,车撵里的人将手伸回去,“现在可以上来了吧?”
“哥,你的手……”
“无妨,快上来。”
见兄长每说一句都会催促一声,她只得弯腰钻进了车撵,刚将帘子放下,一件带着体温的暖和披风已经披到了她身上。
“有什么事先回星水云庭再说吧。”
……
叶柠抱着小灰在原地冻的已有些手脚麻木,才见那车撵终于慢悠悠的继续朝北走了。
还来不及动,她的表情又变了。
只见那车撵停过的雪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淡淡的模糊的影子,片刻后,一个衣着十分素淡的男子出现在原地。
是苏幕。
他望着远处的车撵,若有所思的轻声自语,“息重羽啊息重羽,警觉性很高啊?屈尊在无音殿,真是委屈你了。”
她望着他的方向一阵发愣——他是怎么出来的?从哪里冒出来的?
苏幕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叶柠顿时紧张起来。
他看着她的方向沉默不语,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她心头一紧,便看到苏幕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虽然惊慌失措,但舒洄传给她的隐身咒不可能有人发觉,她想,也许只是他的第六感比较准确。
她和怀里的蛇鼠不自觉都将呼吸放到最轻,却见苏幕在她的身前站定,目光静静落在她的头顶和肩上,“这个雪下的有意思,居然会积在半空,很有趣是不是?”
小灰一咬牙就想骂猪队友。
叶柠脸色微变,正坚持不下去要显形时,却见苏幕微微弯腰靠近她的额头,轻轻吹了一下。与此同时,雪花窸窸窣窣的从她的头发上落下来,他的脸一瞬间近在咫尺仿佛清晰了许多倍,她瞬间有些恍惚,眼神有些失了焦距。
隐身咒完全失去效用的时候,她终于站不住前倾着倒下去,那一瞬间她看到苏幕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扶住她,但她忘记他的身上此刻只有普通人的力量。
于是这么一倒便直接将猝不及防的苏幕也扑倒了。
怀里的小蛇鼠险些被挤成肉泥,此刻却也不敢多嘴,只十分吃力的从两人的缝隙中钻出来,然后默默退到了远处——一个殿皇搞得这么丢脸,他肯定很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依旧很肥很肥啊~我们二月8号放假~8号前这段时间公司冲业绩,财务应该会比较忙,尽量日更,日更不起了会提前请假滴,你们要理解我啊哭唧唧。。。
☆、禁地重游
“你还没走。”虽然被带倒了, 苏幕的模样却看不出半点狼狈, 平平静静的在地上看着她肩上积的那一层雪道:“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对不起……”生怕压到他, 她裹紧披风手忙脚乱的从他的身上爬起来。
“没关系。”他淡淡回应了一句。“你还压不死我。”
“没站多久,我想在这里等等小絮, 找到她后一起离开。”她沉默了一下, “不过走与不走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话外之音很明显了。
苏幕也站了起来轻轻拂掉身上的雪,大概觉得她有些不识好歹, 嘴角扯了个嘲讽的弧度道, “你想怎么就怎么。不过小絮,你应该是等不到了。”
叶柠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苏幕想到什么, 笑了一声, “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
“大概和巫族能扯上关系吧?”对上那样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她有些不确定的反问了一句。
“罢了。”苏幕却将话锋一转,“你既然不想走,便随你吧。”
“我打算去找我娘亲,她也许知道天启录的最后一页在哪里。”她恍恍惚惚的似乎想起一些事情,并不想让他误会,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回一趟叶家故宅, 所以暂时还走不了。”
“如果你一定要找的话……”苏幕沉默了一下,“我也许可以帮你。”
“你不是不希望我找吗?”她有些困惑。
“除了你大概没人找得到它。”他的语速慢了下来,几乎一字一句道:“而我正好也有想知道的真相。”
……
遥远的沐守郡边界处几乎已经看不见风雪了,一个满身血污的粉衣女子正步履踉跄的朝着北方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疾走, 似乎已经灵力透支无法御风,她的双腿微微发颤,双眼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的路,指尖和衣襟上不断有血珠滴滴飘落。
忽然一个极轻极轻的“吧嗒”声,从她身后传来。
她几乎是瞬间僵住,想也不想便转身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你想跑到哪里去?”不远处的草地上,一个一尺高的木质偶人正扭动着脖子,嘴巴的位置散发出阴森森的邪气笑容,“还真是不听话啊。”
慕容婳的脸上似乎终于恢复些表情,却是恐惧的——这种人偶她见过,而且它只会出现在那个人的感应范围之内,“羽皇大人,你怎么会……”
那偶人桀桀笑了一声,脖子的位置咯吱作响,“我若不来沐守郡,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慕容婳似乎有些惊喜,“羽皇大人您救救我,苏幕他……”
“给我住嘴!”偶人有些尖锐的打断她的话,“我只让你想办法离间十二神启然后趁乱打探天启录的线索,你倒敢动杀心坏我的事,恩?”
慕容婳的眼睛一片通红,“为什么?那个贱人为什么杀不得?”
人偶发出了极诡异的冷笑,“这个问题你不如留给苏幕来给你解释怎么样?”吧嗒吧嗒的声音靠近了些许,人偶的嘴巴微微阖动,“你最好求神拜佛,祈祷别落在他手里。”
慕容婳低下头,遮住了眼中那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你以为我会救你吗?”偶人忽然跳上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不听话的人,还是做傀儡好一些吧?”
天空忽然暗了下来,不多时,沐守郡边界的荒原上传来了女子凄厉而绝望的尖叫,几乎刺破长空。
与此同时,星水云庭一个避不见光的房间里响起一道低不可闻的冷漠男音,“除非我死,傀儡术不得解。不过你放心,我死之前,一定会先处决你。”
尖叫声响彻不息,远处沐守郡靠南的无人街上,苏幕忽然停了下来,似有所感般看向北方。
雪还在下,沿路的酒肆和楼阁顶上已经坠下了无数冰棱。
叶柠还在往前走,显然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你现在真的一点自保的力量都没有了吗……”她一边走一边问,似乎对他要帮忙这件事情没抱多大希望。
苏幕微一沉默,“你听谁说的?”顿了顿,看向她怀里的蛇鼠,意味不明的静静笑了一下,“只剩下一成的力量就不能自保了吗?”
小灰下意识将脑袋几不可见的往叶柠的怀里缩了缩。
“可是风宴初和宫上月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叶柠停了下来,皱着眉将冻的通红的手放在了小灰的肚皮下面,小灰虽不情愿,却不敢轻举妄动。
“没什么好担心的。”苏幕再没有看她,自顾自的往前走,“他们都是聪明人,无回城和凡世之间,他们会站对立场。”
“所以他们现在不会找你的麻烦吗?”
“看他们的智商了。”
“……”
一路上,不止一次有猎妖师和皇家仙道军拦路提醒雪妖伤人。虽然逃了出来并没有被通缉,但叶柠还是下意识将头深深埋下去,深怕自己被认出来。
“他们看不到你的真实容貌。”苏幕在一旁淡淡提醒了一句,“大胆往前走。”
叶柠十分诧异,“催眠术?”
似乎是想起传言中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容貌,她微微汗颜了一下,“你到底能同时催眠多少人啊……”
“并没有多少。”苏幕看了她怀里的蛇鼠一眼,“正好够我自保而已。”
瑟瑟发抖的小灰:“……”
它发誓再也不在叶柠面前拉低这位爷的形象了。
大约半个时辰不到,便到了叶家故宅东郊外的枯木林。
似乎有些触景生情,叶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指向一个方位,喃喃自语,“我被杀的时候就是在那边的那棵树下。”边说着,有些茫然,“我能感觉到那个时候我确实已经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苏幕朝着她指的方位看了一眼,微妙的表情让人有些难以揣测,“死人可不是你这样子的。”
叶柠皱起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却没接话继续心无旁骛的往宅院的方向走。
苏幕也没再说什么,只抬眼看了一下空中落下来的雪,微微发笑——总有不怕死的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走进那一片已经坍塌了近一半的院落时,叶柠微微驻足,朝着当年的禁地方向看去——那里靠近她住的那所院子,院子里早已荒草丛生破败不堪。而禁地中的那片石台广场也是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小灰,该你出力了。”叶柠拍了拍怀里的小东西。
蜷缩在她怀里的蛇鼠摇头晃脑的爬起来舔了舔毛,忽然停了下来不动了,片刻后嘴巴微微张开,周围的空气忽然打了个漩涡然后疯狂的涌进了它的嘴里,蛇鼠的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膨胀起来。
不过瞬息之间,蛇鼠便轻飘飘的浮了起来。它看了一眼叶柠,再三确认后终于鼓起嘴巴,朝着石台的方向狠狠一吹,“呼——”
石台上厚厚的积雪一下子如同羽毛般被吹了起来,以致于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上面长着的苔藓和杂草。除了看起来有些古旧之外,那片石台再无任何变化。
“这个地方想来也没少被搜查过。”叶柠回头对苏幕解释,“你当年也来过这里,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苏幕的目光轻轻扫过那一片石台,“下面是空的。”
“我父亲以前常来禁地,我知道下面有一个迷宫。”叶柠停了下来,似乎在确认入口的位置,“但我只去过一次。”
苏幕半俯下身,右手轻抚地面,“有机关吧?”
“有的,入口的机关还和以前一样。”叶柠看起来表情有些不自然,“但自从禁地里的那几只魔物被你杀了之后,下面的机关就被我父亲改掉了。”默了默,“所以现在的迷宫怎么走,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妨事。”苏幕远远看了一眼曾经栖息过那些魔物的石碑,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后对她开口,“你先把入口打开。”
叶柠点了点头,反手祭出昆吾剑紧紧握在手里,朝着石碑走去。怀里的小灰悄悄从她的衣襟里探出了半个脑袋,“小心一些,我总觉得这个地方很古怪。”
“我记得当时应该还有一个最厉害的魔物留在封印里,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叶柠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虽然是魔物,但想到可以看见它,我竟然也觉得很亲切?”
小灰暗自嘟囔了一声,“疯了真是。”
靠近了石碑之前的封印,叶柠却愣住了,“怎么中央的那个封印也没了。”
小灰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家当年闯进了那么多坏人,这个地方肯定要被洗劫的嘛。”
叶柠没有说话,快步上前将三个石碑全部挪了位置,随着她的动作石台上忽然出现一个画满格子熠熠生辉的图案。她一脚踩在北方中间的格子里,与此同时,南方相对应的格子位置猛地一颤,紧接着,石台便开了一个入口出来。
小灰对她脚下的格子极感兴趣,“只能踩这个吗?”它的爪子往前一伸,“旁边的这个可以踩吗?”
叶柠笑道:“可以呀。”她将蛇鼠提溜了出来,道:“最多也就是让你掉下去被剑阵绞成肉泥而已。”
小蛇鼠浑身一个冷战,连滚带爬又缩进了她怀里,“你又坑老子!”
正要喊苏幕过来,却发现他正抬眼望着天空的位置,唇角携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冷淡笑容,“跟了一路了,你不累吗?”
☆、地下迷宫
叶柠和小灰俱是一惊, 便看到晦暗不明的天空雪花携着狂风迷乱人眼, 一片迷蒙的大雪中, 一个女子走了出来——是她上次在客栈里见过的那只雪妖。
她周身飘裹着无数盘旋的冰雪,一头纯白的长发飘扬在空中, 冰色的瞳仁, 苍白而美丽的脸。然而她双手的手腕处还有双脚的脚踝处却有几道被枷锁勒入血肉的深红色血痕——她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迫切,双手微微颤抖。
“原来是无音殿这一任的主人, 是我上次冒犯了。”雪妖似乎有些困惑, 又有些嘲讽,“阁下既是无回城的人,为什么又要和十二神启一路呢?”
苏幕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这和你有关系吗?”
雪妖略带调侃的看向叶柠, “难道她身上有阁下想要的东西?”
苏幕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
叶柠很惊讶居然有人能在言语让他动怒。
“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逗逗小姑娘罢了。”雪妖轻轻朝他走过去,她穿着轻薄的衣裙,身姿曼妙,在大雪中格外动人,“苏皇大人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只要能帮我,小妖做什么都可以。”
她话语轻浮, 穿的又少,难得叶柠的脸也青了一次。
“是吗?”苏幕微微挑眉,眼角的余光似乎注意到叶柠脸上的表情变化,忽然起了笑意, “你要本殿怎么帮你?”
叶柠睁大了眼睛,似乎对他态度的转变和轻易的妥协感到难以相信。
小灰偷偷磨了磨牙,小声啐道:“呸!男人见到美色都是一个样!”
叶柠的眉皱的更紧了。
“我来这里是因为听别人说这附近有一条可以直接通往北冥的路,但找了多日也未果,想来只是传说罢了。而如今十二神启又用阵法封锁了无灯海海岸。”雪妖似乎有些难过,她轻轻靠在苏幕的肩上,苏幕没有动,“求苏皇大人成全我,帮我过无灯海。”
苏幕嗤笑,“我自己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帮你?”
“我知道苏皇大人是解阵高手,即便力量不足一二成,也不在话下。”雪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古怪,“无灯海中心通往北冥的天井入口,每十年才会开一次,三日之后,结界闭合,便又得等十年。我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叶柠终于有些难为情的开了口,“你要去北冥,为什么不找青丘那位大公子呢?他现在也在星水云庭。”
雪妖垂了垂眼,“他知道我是谁,我不想在这里和他碰面。”
“可我之前帮过你一次了。”苏幕将她轻轻推开,“天底下哪有白得的午餐。”
雪妖笑了笑,“苏皇大人想让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