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修冥沉了沉脸色,本以为她安静了月余,知道什么叫做收敛,这没过多久,又开始闹腾起来。此时,树上的安笙深呼了口气,一点一点的伸出手将纸鸢拽了下来。她刚将纸鸢拿到手上,准备向君雯炫耀时,却听到地上的人忽然唤道:“皇上”安笙心里一颤,低下头正看见一张阴霾的脸望着她。虽然这种俯视人的感觉很好,但看到的是君修冥这个人,她的内心就觉得莫名的有压力。安笙身子不由自主一抖,心虚的收回了眼神,欲要准备下去时,脚下却踩了空。“啊”她本能的发出一声尖叫,耳边有狂风灌进,而后便落入一个没有温度的怀抱。仅在下一秒君修冥便松了手,“砰”沉闷的声音响起,她摔在了地上。“啊”安笙又是一声痛呼,伸手揉了揉似要断掉的脊背骨,哀怨的看着他,眼底尽是抑制的愤怒。君修冥弯如皓月的眼眸透出一丝冷意,看了眼她,拂了拂袍子,便转身离开了。那高风亮节的感觉简直不像是欺负了一个女人,反而又是那副救世主的模样。安笙真想朝他吐口唾沫,弄得她还应该感恩戴德的谢谢他出手相助似的。君雯走到她的身前,戏谑的笑了笑:“看来皇兄根本就不稀罕皇后呢,本公主还是劝你一句,省省那些卑鄙可耻的手段吧别做着白日梦以为皇兄还会对你心生怜悯。”安笙对于她的嘲讽没有开口,任半斤将自己搀扶起来,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她想装个失忆怎么就那么难君雯看着她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觉得十分的滑稽,忍不住笑了笑。一旁的阿湘喃喃说道:“今儿的皇后娘娘可真是奇怪,若是往日,只怕早就和公主吵起来了。”君雯倒也没在意:“可能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了吧毕竟我母后现在也不帮她了。”阿湘想想,觉得也是,便与君雯离开了此处。回到坤宁宫的安笙吃过晚膳后抑郁的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娇俏的脸。半斤原本是要去请个太医给她瞧瞧摔伤的,但她觉得没那么娇气,便推却了。半晌后,安笙心浮气躁的挠了挠头发:“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公孙淑”她话到一半,便被半斤捂了嘴:“如果主子真狠得下心杀了她,那就不是主子了。”安笙的确有些郁闷,她在现代是个守法公民,从来没想过要杀人。所以她也只能将公孙淑媛抓起来一点一点的羞辱折磨,对于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后应该比死还难受吧正当她入神的思考时,半斤低声说道:“主子,长鸢还跪在外头。”安笙这才想起,她刚进宫没一会便找了个理由罚了长鸢,如此她才能将半斤放到自己的身边。现在她和半斤都是顶着别人的脸在宫里浑水摸鱼,不得不谨慎些,所以她便将和公孙淑媛平时接触最多的人都遣走了,这样才能更少的漏出破绽。安笙打了个呵欠,懒散的说道:“让她跪着吧,这个丫头年龄不大,心眼却多得很,只怕是跟着公孙淑媛都学坏了,让她吃点苦头也好。”半斤点了点头:“我觉着也是,长鸢以前仗着皇后,都狐假虎威惯了。”“嗯。”安笙魂不守舍的应了一声,一心想着公孙淑媛身边始终有太多熟悉她习性的人,如果不找个失忆的理由,那么早晚都会漏出破绽。眼见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下来,她心里仍还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找个地方试一次而后果断的起了身,结果起的太猛,脊背骨袭来一阵疼意。安笙倒吸了口冷气,放慢了动作,缓缓地向殿外挪去,心里将君修冥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这个男人果然有摔人的毛病半斤见她向外走去,连忙上前:“娘娘,这么晚了您上哪去啊”安笙闷闷的说道:“消食”半斤不放心的跟随在她身后:“奴婢陪您一块去吧”安笙本要一口拒绝,但又想着,等会她跌入湖里,没人喊救命怎么办于是点了点头,两人便朝着星月湖的方向去了。跟在身后的半斤像是猜出了她要做什么,问道:“娘娘,这等会你跌入湖里都没有目击者,谁相信啊”安笙望了眼在月光下碧波粼粼的湖水,蹲下了身,伸手试了试水温:“还行,我说你这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我跳下去后,你就大声的喊救命,目击者自然也就来了”半斤刚想说可行吗她在御花园都没见着一个人,结果就听得“扑通”一声的水声,而后便被溅了一身的水。安笙只是在想,如果今天晌午的时候她这么干脆,也就不用出来第二次了,所以她很果断的跳下了水。但她完全忽略了一点,她是真的不会游泳所以跳下去后,什么都晚了。可偏偏就是这一幕,恰好落入了独自一人出来散心的君修冥眼底,他就这样站在岸边,看着在水里不停拍打水面的女人。半斤扯着嗓子的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皇后娘娘落水了”水里的安笙“咕噜咕噜”从口鼻里灌了不少水进去,如果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一定会珍爱生命,远离这样的死法。半斤在岸上是真的急了,眼见她的身子一点一点淹没水底:“娘娘,你不会水吗”安笙在水里挣扎着,迫切的开口:“不不会快救”半斤四处张望着有没有竹竿,嘴里喊声也越发真切:“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半晌过去,却无一人来,只因为君修冥来此处时,吩咐了常德,不许任何人靠近御花园。至到他看见鬼鬼祟祟的公孙淑媛,以为她又要耍什么花招,这才将她放了进来。其实就连他也没看懂,她究竟想做什么她是个想不开的女人吗当半斤看见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的皇上时,踉跄的直接扑了过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皇上,奴婢求你,求求你救救皇后娘娘,皇上,奴婢求你救救皇后娘娘吧。”渐渐地,渐渐地,安笙的身子向水底沉了下去,她甚至听不清岸上的声音,只以为自己肺快要炸掉。当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有人揽起了她的腰,慢慢地浮出了水面。常德赶来时,正看见陆地上湿漉漉的两人。半斤抱着安笙抽泣着:“娘娘娘娘你可不能死啊”可能是耳边的声音太过恬噪,以至于吵得她根本昏不过去,呆呆的睁开了眼睛。安笙猛地咳嗽起来,将腹中的水都因此咳了些出来:“咳咳咳咳咳”半斤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哽咽的开口道:“娘娘,您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啊皇上只是政务繁忙,这才忘了来看您。可娘娘您为什么就要这么想不开”安笙愣了愣,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抢戏了关键是把重点还说了两遍。君修冥至始至终却都不曾看她一眼,对身边人冷冷的吩咐道:“去请个太医过来。”常德使了身边的小太监去,而后便跟着他的身后离开。安笙见时机也到了,刻意放大了音量:“不要碰我你是谁”话落,她又捧着头痛苦的补充了句:“我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哪里”安笙想,失忆大概都是这个梗你是谁我是谁他是谁好吧,鉴定已失忆。听闻这句话,君修冥顿下了脚步,回头睨了眼正一脸恐慌的公孙淑媛。半斤故作一脸的憋屈:“娘娘,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宝儿啊若不是因为娘娘的大恩大德,宝儿早就被司药房的姑姑打死了。”安笙心里感叹,司药房的姑姑就这样白白背了黑锅,眼见她向自己靠近,咋咋呼呼的又是一声:“你别过来,不要靠近我。”半斤也没再向前挪动,任由她靠在树旁,怯怯的看着自己:“娘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君修冥眯了眯眼,眸光流转掠过她所在之处,眼底幽深似渊,温声道:“天色晚了,皇后与其在这里演戏,不如回坤宁宫换件干净的衣裳。”安笙翻了个白眼,好在他终于吭声了,不然自导自演,她还真有点演不下去。而后她抬起了一张惨白的小脸,望着他:“皇后,什么皇后我不是皇后。”君修冥狭长的瞳仁里带着一抹转瞬即逝的异光,愈发高深莫测:“那你是谁”安笙伸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不料袖上本就有着泥土,此时往脸上一擦,小脸也就更脏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过你又是谁”君修冥眉头深锁,全身透出寒意:“皇后最好别再给朕耍花招,朕给过你很多次机会,皇后却没一次珍惜过,如今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话落,他便一甩袖子愤然离开。晚风吹过,梨花如雪纷纷飘落,映得明黄的背影愈发修长挺拔,俊逸无双,像是夹杂在雪雨里里的一抹光亮,高贵又独特。安笙怔怔的看着他,这个男人真好看,即便是落水也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只是这个背影好熟悉,熟悉的就好像她在某个地方见过。半斤见皇上就这样走了,而自家主子还痴痴看着他的背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安笙这才回过神色:“回宫吧”半斤瞅了瞅四周,这才小声的低语道:“娘娘,皇上好像没上当啊”安笙一脸的无谓,拧着衣袍上面的水:“放心吧,只要我装作不认识你们,太医院的那群老头就不会蠢到说自己的医术不精,诊断不出来一类的话。所以他们段然会说本宫受了惊吓失忆什么的,总之他们一定会编出个理由来证明他们医术超群。到时皇上是不信也得信。不过还是要慢慢来,毕竟公孙淑媛在众人心里就是个心机叵测的女人。”回到坤宁宫后,太医替安笙把了脉,问过一系列的问题后,安笙自然都是摇头不知道。于是,次日,皇后失忆一事在后宫传的沸沸扬扬。时不时便有各宫的宫女过来问候,只是还和往常一样,这些人都是带着目的来的。安笙一直都没有什么主子的架子,所以很和蔼,依一的谢过,便回到了自己的摇椅上晒太阳。这些宫女看着都觉得奇怪,皇后居然没了皇后的架子,于是将情况如实汇报了自家宫里的主子,因此安笙失忆一事就这样落实了。寿安宫太后王氏那边也亲自过来探望了一番。安笙给出的反应除了她只知道自己是公孙淑媛之外,其余的皆忘得一干二净。王氏心里存有疑虑,便亲自传了张太医过来:“给皇后好好的瞧瞧,怎么昨晚落水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安笙倒也坦然,将手腕伸到他的面前,实则大脑在受了沉重打击或者刺激时,完全有可能面临失忆。只是不知道古代到底懂不懂这些宫外的公孙止听闻消息后,匆匆的赶进了宫里,而此时张太医正在向太后阐述公孙淑媛的病情。所以安笙这次落水失忆情节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公孙止向太后行了一礼,王氏念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过多在于礼节:“起来吧你来了也正好,可以和媛儿好好的聊聊,说不定就能记起来了。”说着,鸳鸯搀扶着王氏起了身:“哀家也就不扰你们姐弟俩了。”公孙止躬身道:“恭送太后。”而唯有安笙橡根木头似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跪来拜去。直到太后走了,公孙止才紧张的开口道:“姐姐,听说你昨天晚上落水了”安笙点了点头,一脸陌生的看着他。公孙止有些想抓狂:“所以姐姐不记得我了”安笙很执着的又说了遍这两日的口头禅:“你是谁”公孙止扶额,郁闷的开口道:“天啦,姐姐你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忘记了”安笙似乎逮到了一个套话的好时机,反问道:“我应该记得什么吗”公孙止将那日在丽香院里商量好的,一着急便说了出来:“我们不是说好的一起投靠宁王吗姐姐,你看看太后,早就将我们公孙家遗忘了。而宁王爱慕姐姐多年,姐姐何不找个对你好的人过一辈子。”安笙就知道,公孙淑媛肯定和宁王有一腿,原来果真是早就商量好了:“哦。”公孙止坦然的说道:“姐姐你就对他死心吧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他除了给了你一个皇后的位置,还给过你什么”安笙却很平淡的回了一句:“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付出了多少,得到多少回报,你觉得现在对我而言,还重要吗”公孙止刚想再开口,却听到殿外一声太监的喊声:“皇上驾到”公孙止这才不甘的闭嘴,这两日她这个坤宁宫热闹的很,时不时就有人混进来。安笙看着步入殿内的君修冥,妾了妾身:“参见皇上。”公孙止跟着行礼。君修冥的面色波澜不兴,淡淡地撇了一眼公孙止:“小侯爷也在,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扰了你们姐弟俩闲聊。”安笙低着头,有意的嘀咕了句:“他是我弟弟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弟弟”公孙止自然也听到了,但忽略了她的话,惶恐的回道:“是微臣贸然前来,打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君修冥淡漠的说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客套话,别拘着了,起来吧朕听闻皇后在御花园内不慎失足落水,忘了些事,往后小侯爷可要常入宫看看皇后。”此番他过来不过是做做样子,毕竟公孙家的势力也是王氏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这两年公孙一族在朝廷里逐渐的被打压,但这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公孙止这才起身:“是,微臣谨遵皇上之命。”君修冥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微一顿,凤眸中蕴了一层淡淡的薄雾:“朕给皇后带来了些补品,这些日子皇后好好的调养调养。”安笙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嗯。”她已经应付这些人一天了,早就乏了,在这宫里,这些人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君修冥与公孙止两人在她的殿内又客套的聊了一会。安笙在旁听得昏昏欲睡,靠在宽大的长椅上,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眼下还有着淡青色的疲痕。君修冥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只觉得她的行为举止似乎忽然间变得很熟悉。安笙很明显感受到一处目光正直视着她,将张开的双腿立马合了上,尴尬的扯了扯唇角。君修冥看了她一会,施施然的起了身:“端午快要到了,小侯爷记得替朕向岳丈大人问个安,到时一起进宫过个端午。”公孙止站起了身,拱手道:“是,微臣定当将话带到。”君修冥迈步至她身前,墨染的瞳仁清浅看着她:“皇后想是受了惊吓,昨夜也没睡好,这会就让她好好的歇息吧”“是。”公孙止看了眼正擦着眼角困出泪的公孙淑媛,叹了口气:“臣弟改日再进宫探望姐姐。”“恩。”安笙淡漠的应了声,抬眼时正好撞进一双晶莹如霞的凤目,他正带着质疑的神色看着她。安笙莫名的心虚,低下了头,不再抬眼。君修冥将她的神色收于眼底,墨眸深幽,也便与公孙止离开了坤宁宫。回到养心殿时,他一直回想着公孙淑媛今日的举动,眸中带了一抹沉思,少顷向常德问起:“一个人失忆了,连性情也会变吗”常德哪里知道,不过如今宫里讨论的都是皇后失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事情,他也说不准,摇头道:“老奴也不清楚。”君修冥宽大的袖袍如流云垂落,墨眸里似有一层云雾弥漫,若隐若现,片刻,才恢复平静,提步走向了挂着的一副画像前。他缓缓抬手抚向了画像上女子的脸庞,喃喃念道:“你知道吗朕总觉得你就在我身边。”几日后,转眼就是端午,杨沁月腹中胎儿已经四个月了,胎象十分稳定。这是帝王的第一个子嗣,君修冥也做足了表面功夫,赏赐恩宠不断,杨沁月顿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而她也以为母凭子贵,越发骄纵起来,在后宫,可谓集怨于一身。本章完结,,;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