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再转头,很匪夷所思地盯了她好一会。每当别人在他面前强撑自大、问不合适的问题,吴燕夏都这么镇定高深地用眼神盯回去,可惜梁凉这次居然没有被吓走,反而大睁着那双晶莹的眼睛坦率地回视他。
她现在倒是不怕自己了,但刚刚怎么不见她这么落落大方的走过来呢?
梁凉甚至又往前一步,她小心地问:“你在干什么呀?”
吴燕夏终于无奈地解释:“……哦,我耳机掉进电梯缝里去了。”
贵宾宴会厅旁的玻璃电梯更多有观光功能,狭窄到只能推一个轮椅进去,倒也没几个人去用它。
但巧了,占星师本人就是那种能少走几步路就绝不想多动,且非得坐电梯才肯下楼的懒蛋。
他提前从会场溜走准备回家,迈进距离宴会厅最近的小电梯时正从裤兜里掏东西,结果脱手把耳机掉进门和电梯间的缝隙里。
梁凉闻言也往那个五厘米左右的缝隙看了看,玻璃电梯的钢筋线果然正挂着一个白色线装耳机线。掉的位置并不深,半米左右,但怎么取出来也是个问题。
吴燕夏不知道从哪里撅来一根树枝——实际上是从宴会厅门口的花篮上偷偷摘的一根梅花,他刚刚正趴在这里,试图用花枝把耳机勾出来……
吴燕夏说到这里时一滞呼吸,因为梁凉甜美的五官无意识地正朝着自己靠近。
她已经走到他旁边蹲下,甚至还举起手机颤颤巍巍地向电梯缝隙照了照。
……这傻lo娘添什么乱呢?
“你可别再把你的手机也掉到里面。”他无奈提醒她。
梁凉沉默把手机转过来,后背贴着足矣把一根手指套进去的指环。身为资深手残党,她确实摔坏三四次手机屏幕,这是特意买的这种防滑手机套。
吴燕夏多看了几眼,目光中闪过一丝羡慕。
“你哪儿买的?”
梁凉又有点想笑,她已经隐约感觉占星师人设貌似有点歪,他的性格并不像他的职业那么虚无缥缈,挺……接地气?
她已经完全忘记要躲着他了,还给他出主意:“大仙,你怎么不叫酒店工作人员来帮你。”
吴燕夏却恢复了刚刚不慌不忙但有点冰冷的表情:“我自己能捞上来。”
梁凉无言半晌。
她倒不意外有人蠢到把耳机掉进电梯缝里,甚至还感到有点莫名亲切感。梁凉曾经也把家门钥匙掉进电梯缝里,她也妄图自己掏出来,但那次掉的太深,苦着脸叫电梯修理工帮忙才行。
世界上是有这么一种类型的人,他们天生不喜欢去麻烦别人,任何问题都先想自己独自解决。嗯,尤其是做完蠢事无法收场后……
吴燕夏已经不耐烦地赶她了:“你走吧。”
但刚刚仓皇而逃的lo娘此刻却又死蹲着一动不动,软绵绵的裙子正盖住了他的脚。随后,她就把他手上的树枝取过来,歪着头自告奋勇地说:“我帮你。”
“……帮什么?”
“我觉得我能帮你把耳机捞上来的。”
梁凉刚才在背后看得清楚,吴燕夏那一系列的动作纯粹是粗手粗脚的戳。真是笨死了,除非他有超能力,否则肯定一万年都捞不上耳机嘛,那还不如自己试试。
反正这又不会比在娃娃机里用铁臂抓玩偶更难。
吴燕夏看着她拢好自己的裙子跪在地面,用握着毛笔的姿势握着那树枝。她看准角度后用花枝尖拨拉耳机头,不对不对,还差一点,电梯缝太黑看不清楚。
梁凉再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他,吴燕夏正满脸痴呆的表情看着她:“大仙,你得帮我照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换着花枝的角度,同时祈祷楼下大堂里不要有人按电梯——电梯如果下行,耳机线就被彻底拽下去了。十分钟里,梁凉不停地直起身子、再跪下,测算着距离时慢慢旋转花枝,让耳机线缠绕在上面。她一边祈祷一边用酸涩的手缓缓上移。嗯,已经隐隐感觉到重量了,已经找到感觉!
片刻后,花枝轻巧地挑着白色的耳机线一角,从电梯缝隙中稳当当地露出来。
“耶,出来了出来了!!”梁凉惊喜极了,白到发光的额头已经渗出层香汗。
一抬头正好撞到吴燕夏的眼睛里,不由愣住。
他正凝视她。某个瞬间里,吴燕夏眼眸深邃,目光接近于毛骨悚然地专注,令人心里慌慌的。
梁凉手差点一软。
幸好吴燕夏已经抢先把耳机线拾了起来,他看了眼耳机,再看着她,淡淡地说:“厉害了。”
……这算是道谢吗?梁凉腹诽,自己可是为了帮他捞耳机几乎把膝盖都跪麻了呢。
只不过,她莫名觉得这句“厉害了”比任何“谢谢你”都更顺耳一些。
接着身子一轻,就被占星师从地面拽起来,他还顺便弯腰把她那褶皱裙摆拽直,仔细瞥了眼她蝴蝶结的袜子后放开手。
吴燕夏换回那熟悉的油滑到发腻的语调,他做了个鬼脸,轻声说:“谢谢美女。”
“哦,没事的。”她讷讷地说。
一直到把耳机揣回裤兜里的时候,吴燕夏依旧盯着她,没有在她脸上移开过丝毫视线,几乎要把眼睛眯成一条线了。
梁凉已经被看得整个人都烧起来,她非常茫然地往后退了一步,屏住呼吸。
酒店里都是淡淡的精油味,因此这次没有闻到占星师身上的柑橘味。可是,感觉有点什么不太对劲呢?
当知道梁凉还要继续留在这里等魏奎,吴燕夏才移开视线,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宴会厅,目光依旧莫测。
然而,他什么都没继续说,沉默地坐着下沉电梯离开了。
剩下梁凉傻呆呆地站着,直等着魏奎在这发布会后带她吃了顿烧烤。
“你相信吗?吴燕夏今天居然也来了,票选最受欢迎的专栏,结果排第一名居然是他的星座栏目!”魏奎咬牙切齿,“这还是金融杂志吗?这世界上骗子总有这么多?”
梁凉歪着头小心地吃着烤土豆串,同时试图不要把魏奎的法拉利真皮座位弄脏。
他们现在吃的是外卖,因为魏奎忍受不了坐在露天的烧烤摊上旁边人都多看几眼梁凉的感觉,于是直接打包走人。
梁凉心情有些黯然,他俩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出现在公开场合了。
她小心地擦了擦嘴,把今晚和吴燕夏的偶遇、租商铺、和他身上发生所有神奇的事情都咽下去。
☆、第 11 章
魏奎已经将烧烤狼吞虎咽地吃了不少,大口喝着苏打水。他嘴上说的潇洒,实际今晚的主要任务是给大佬拉凳子和赔笑,根本没资格吃那些精美食物。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告诉梁凉,他侧头看的时候,她正用精致的手绢擦着嘴,动作非常文雅。
当得知梁凉今晚有当瑰丽供货商的机会,魏奎扬起薄唇,他很夸张地说:“不错不错,我家娘娘果然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梁凉笑得轻轻捂住心口:“但我需要想一想的。”
“你还需要想什么?”
他眼睛也杀过来,她吓得一结巴:“我,我怕影响吉兆的生意……”
随后把梁凉送回家,两人一路无话,各自想着心事。
到达目的地,魏奎又喝了口汽水,转头定定地看着她。
他状似不经意地说:“娘娘,你真的要开一辈子小餐馆?你有没有想过,你未来的老公不满意你的职业选择怎么办?”
梁凉却同样古怪地歪头看他一眼,她试探地说:“那个哦,之前那叫吴燕夏的人把你裸/照还给你了没有?”
魏奎“扑哧”就差点把之前的汽水喷出来,再英俊非凡的脸也黑了。
这话题实在是太破坏气氛。
梁凉手忙脚乱地给他找纸巾,她只是想劝魏奎如果好好跟吴燕夏求情,那夏大仙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嘛。而如果他不好意思,她可以厚着脸皮代劳求吴燕夏(并可以偷瞄一眼照片)。
毕竟,裸/照这种危险东西得赶紧要回来啊!吴燕夏总感觉丢三落四的。
那辆红色跑车气急败坏地轰鸣开走,又剩下梁凉独自站在路边,突然想到居然忘记了回答魏奎的问题。
但问题是,她没有其他职业选择,她是想认真开一辈子日料店的女孩呢。至于“老公”这种生物要靠缘分,硬要去说也很奇怪啊。
走进电梯前,梁凉都觉得心情莫名沮丧,直到她抬头看到电梯门模糊映出自己的模样。
lo服真的是一种反时尚但又令人信服的黑洞,lo娘获取快乐的方式非常简单,她们只需要照照镜子,转一个圈,看裙摆飞扬就会高兴起来。因为身上随便的每一个单品都是如此迷人,让人觉得很美好。
梁凉已经笑起来,她自言自语地说:“果然还是穿裙子的时候最开心。”
第二天又轮到吉兆全体员工的休息日,距离上次休息已经半个月了。
最近坦克不在身边,也不需要早起遛狗,梁凉舒舒服服地睡了半天,半睡半醒间,仿佛感觉听到坦克刨门的声音,它垫着脚尖哒哒跑过来,蹲在床边喘气。她记得坦克刚刚被魏奎拎过来的时候,全身仿佛还湿漉漉的,很小一只幼犬,瞪着黑灵灵的大眼睛,耳朵特别尖,她吃什么东西都得躲着它——
“铃铃铃——”
梁凉半睡半醒的时候往被子里闪躲了下,眼角仿佛还是湿的。讨厌,坦克又没有死掉,伤感什么!
手机还在响,她终于伸出手臂,在把闹钟推倒后摸起手机。屏幕上又是陌生的电话号码,唉,搞不好是装修工人或是客人什么。
“美少女?”
陌生的声音,但又不会很陌生的男声。
梁凉“嗯”了声,慢慢清醒,她从床上坐起来,很茫然说:“呃,那个,你是谁?打错电话了?”
“你是梁凉?小女仆?人妖?暗恋魏奎?金牛座?吉兆的老板娘?我的租客之一?”
随着来人一一报出名称,除了第一个,梁凉觉得剩下她哪个都不想承认。
她无声地□□着,有些苦恼地说:“夏,夏大仙人?”
吴燕夏笑着“嗯”了声,他大概放着免提,她能听到他轻轻敲击键盘的声音。
她有点紧张起来:“有什么事情吗,是坦克出了什么问题吗?”
“差不多吧。”
梁凉双眼像柴郡猫一样危险地睁大了,她立刻追问:“什么叫差不多?”
他懒洋洋地:“你先来我家再说。”
太着急了,没顾上换衣服。梁凉梳了头发,套上连衣裙便匆匆忙忙跑出门。今天下着小雨,她举着把圆弧的小伞,水花溅在小腿上。
去吴燕夏家是第三次了,但怎么感觉就有点熟门熟路。
梁凉出了电梯,门虚掩着,试探地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便往里探头。
吴燕夏正盘腿坐在大理石地板上静静地敲击着电脑,他家依旧那么空阔宽绰,而客厅里唯一的家具那花花绿绿的大沙发居然消失不见了。
整个房子空空荡荡的,除了穿着运动衫和大短裤的男人,地面有吃剩的火鸡沙拉外卖盘子、插着吸管的柠檬茶饮料,以及一盒拆开的万宝路硬盒香烟。
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没干透,微微潮湿的蜷曲,眼睛依旧盯着屏幕但嘴里却说:“美少女来了吗?”
“呃……”梁凉发现她在占星师嘴里已经不是千篇一律的“美女”了,直接升级成为“美少女”。
这称呼倒是挺好听,但怎么感觉又怪亲密的,不然他还是叫她小女仆好了。
不不不,他应该叫她梁凉!
梁凉好想垂泪,她的人生都被他带偏了。
“稍等一会。”吴燕夏不抬眼睛地吩咐她,“你先进来,进来进来。”
梁凉只好转身关上门,把伞放在玄关,慢慢地走进来。
这家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主人自己都盘腿坐在地面。她尴尬地站着,随后突然发现被吴燕夏随意扔在地面吃剩的盘子边缘有一条熟悉的九色彩线——这是吉兆独有的彩线。
桑先生反复说过,每个厨师都要对自己的成品负责,因此吉兆每次包粽子的时候都会缠上特殊的彩线,然后找个硬卡片把制作者的名字写上。
梁凉好奇地蹲下,她用手指提起麻绳,没怎么意外地就在旁边找到已经软趴趴的纸张,上面是lu龙飞凤舞的签名。
片刻后,吴燕夏就合上电脑,抬起头刚看了梁凉一眼,结果听到她的控诉。
“大仙,你是不是在昨晚宴会上偷吃的啦?”
吉兆昨晚给瑰丽酒店的供菜就有粽子这道菜,吴燕夏也同样是宴席的嘉宾之一。现在梁凉就在他家里发现绑粽子的麻绳,再迟钝也不会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但吴燕夏脸皮厚到了一定境界,他砸吧砸吧嘴承认了:“昨晚的粽子是挺好吃,我拿回一个当早餐。还有一种蒸鸡蛋不错,可惜带不回来。”
“……那是海胆蛋羹!”
他继续苦苦回忆:“提供的简易酱油也有意思,我看没人吃就又偷了点。”
她忍俊不禁:“那是昆布的进口酱油,沾着昨晚的车虾寿司吃最好啦。你拿回来后要记得冷藏!”
梁凉很快就被哄得飘飘然,吉兆的饭餐有人喜欢总是好事情嘛。而吴燕夏也不说话了,双手后撑着地,饶有兴趣地望着她。这人阴沉着脸的时候总让人很不爽,但当他无声笑的时候,能让旁人感觉到同样的开心。
梁凉发现自己居然又正蹲着和吴燕夏说话。
一个淑女不能总像个要饭似的,她赶紧再站起来,等再抬头,吴燕夏已经同样轻捷地站起来。
“对了,你叫我来是因为坦克出了什么事吗?”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地说:“先跟我来。”
梁凉于是跟着吴燕夏,她走到那蛇室前就有点放慢脚步。
他却命令她:“快进来。“
她颤抖着,到底因为对爱宠的担心而鼓起勇气走进了蛇室。
下一秒,无声滞住呼吸。
但这次梁凉不是被吓的,而是……被熏的。
吴燕夏又往房间里买了个大笼子,但不同上次前来,此刻的房间依旧干净,但充满一股浓厚的酸腐排泄物味道,而且因为阴雨天的低气压显得更加明显。
他已经在旁边捂住高挺的鼻子,闷声问:“闻到这味了吗?”
梁凉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她屏住呼吸的时候,余光小心地往旁边瞥去:那条黄金蟒正缩在角落,而一只泰迪则静静地趴在边缘。
……但这个房间真的好臭啊,简直有点辣眼睛的臭味了!明明房间里的两台空气净化器都在努力工作。
吴燕夏再忍耐地站了一会,终于带着她走出去,两个人刚刚都在憋着气,此刻站在门口不由自主地喘了会。梁凉捂着狂蹦的心口,鼻尖又闻到那股干燥的柑橘味,赶紧离他远了点。
“我不懂……”她困惑地说。
梁凉不明白吴燕夏打电话把自己拉过来干什么,坦克和神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难道他就想让她闻闻房间多臭吗?这什么意思?
“就是这意思!本大仙以前养蛇的时候,一周只需要处理一次粪便,而我家神灯姑娘也特别爱干净特别注意保持卫生,不会给我添麻烦。但现在因为你那条蠢狗每天都吃,每天都随地大小便,真是受不了。”吴燕夏紧紧皱着眉头,他一本正经的,唯独褐色眼眸正在闪烁,“你上次不是问我你可以为这两个宠物做点什么吗?我现在就有事情需要你做。”
“……做什么?”
吴燕夏凝视梁凉煞白的小脸,女孩子有些害怕,但目光没有畏缩。占星师很满意,他知道得控制好节拍,所谓越是重要的事越是要慢慢来。
“——以后你要负责来我家里给它俩拣屎。”他亲切地说,唯独目光闪得有点艳丽,“每一天。”
☆、第 12 章
梁凉震惊了,久久吐露不出一个字。
吴燕夏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转身就往客厅走。梁凉几乎自发性地碎步跟上,她觉得自己像牵着线的木偶,刹那间理解了魏奎那晚为什么会被逼着拍□□。
世界上真的很少有人能拒绝这种谑意又有点命令的眼神,不管这人说的是多荒唐的事情。
客厅的地面摊着两本公务员考试用书,吴燕夏刚刚就坐在这两书上面。等他再一屁股坐下去,梁凉已经抢先双膝跪地——当然,是以一种非常优雅又淑女的日本女人坐姿,裙子像花朵般层层缀缀地铺在地面。
除了她此刻的表情令人伤心欲绝。
吴燕夏咳嗽一声:“不好意思,今天没地方让你坐。我师父临走把酒泼在沙发里,我送去清洗了。”
……她现在根本没关心这个好吗,梁凉小声地辩解:“大仙,你可以请钟点工来打扫卫生的,我来付钱。”
吴燕夏仿佛才想到还有这个选项,他笑着说:“那美少女,你以后就负责带钟点工来我家铲屎吧。”
梁凉差点要把脸都贴在裙子上,有了钟点工,为什么自己还要跟着来?
吴燕夏移开目光,避免去看梁凉那标识性的、专用来求情控诉和资深装可怜的傻白甜大眼睛,人不能总在一条阴沟里翻船。他轻声说:“因为我相信你。”
梁凉完全没有被安慰,反而更心碎了:“我什么都不会,你会失望的呜呜呜呜!”
“哎呦,我是不会欺负你的,我发誓。”吴燕夏不伦不类地举起左手,“我们苗人很淳朴,绝对不负女孩子。我发誓你来我家就只是打扫下卫生,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除非你自己愿意。”
梁凉还是非常坚定地来回摇头,只要想到每天都要面对那条黄金蟒,流淌在骨子里的脆弱和敏感基因就像沙子样刮着她的大脑皮层。
“我还会加赠你一个铲屎大礼包。嗯,比如说你来我家铲屎一天,我就免你两天的房租。也就是说你只要帮我捡屎半年,我就免你一整年的店铺房租。怎么样?”
四目相交,吴燕夏看到一种像小狐狸般的灵动神色正在女孩子向来谨慎安静甚至有些乏味得去死的眸子里跃动。他想,这感觉确实怪新鲜的。
这条件太优厚了,梁凉发现她已经可耻的动心了:“可是……”
“别可是了。来铲屎吧,美好的生活需要靠劳动来创造。”
梁凉成为一名不光荣的拣屎官。
因为很快,她就发现吴燕夏话的真实意思是“他美好的生活需要靠她的劳动来创造”,
以前梁凉也要溜坦克,但大部分时间只需要在泰迪抬起后腿的时候移开视线,随后等它完事后用卫生纸把狗大便清理走而已。
再重复一次,梁凉是个很懒的美女。
她不喜欢自己做辛苦的事情,但因为天性善良,也同样不乐意看别人受委屈,以前上学的时候帮魏奎代写过很多作业,最初开日料店也只是不想看到坏脾气的桑先生还要苦苦去其他地方找别的工作,到后来她把日料店独自撑起来,因为开店能自由自由地穿着心爱的lo裙上班,收入也能让她过舒服的小日子。
但,坦克和神灯到底为什么就交换身体了呢?
算了,这种未解之谜拒绝深思。不然就去乖乖捡屎吧。反正她每天十点上班,白天去他家顺便扔个垃圾,能看看坦克,也不是很辛苦和没有尊严的事情……吧。
梁凉谨慎地选在早晨的时候去吴燕夏家敲门,后来他直接把门锁密码是自己生日这事托盘而出。
她不得不知道了吴燕夏是一个巨蟹座。根据网上的信息,这就是传说中占据出轨、花心、恋母、闷骚、吃软饭最多的臭名昭著渣男星座。
走进蛇室前,梁凉依旧浑身哆嗦地做了自我建设。等小心地探头先看了一眼的时候,她发现两个大笼子四周都被围上了蓝粗布,如今只需把底部的托盘拉出来就可以方便清理污秽。房间里的空气清洁设置已经换了新的滤芯,旁边还贴心地摆着口罩、清洁剂和一次性塑料手套,没有那日的恶臭。
——真是好贴心好甜蜜的捡大便装备啊,吴燕夏这么心细怎么就不能自己捡呢?
梁凉认命地跪在笼子前将抽盘里那堆碎木屑铲除干净,等刷完回放的时候,笼子里突然有悉悉索索地声音,似乎是蛇贴地爬行的心悸声响。
这场景这几天里每天都会发生,但梁凉依旧以lo娘最快的速度跑出来。靠在电梯时依旧手脚发汗,面白如纸。
等飘飘忽忽地把垃圾扔到垃圾桶里,她感觉到久违的愤懑:谁还不是美少女呢?她真的不是小女仆!就算是小女仆也不是吴燕夏的小女仆!吉兆生意很火的,分分钟几百万几千万的大生意,而身为老板却被吴燕夏逼着捡屎。当然了,免房租确实是不小诱惑,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坦克……
梁凉边痛斥自己的软弱边灰溜溜地又去吉兆开店了。
此刻唯一比她更郁闷的,也只是正站在楼上阳台的吴燕夏,他正在遗憾地俯瞰梁凉穿着大裙子的身影离开。
身为一个比梁凉更懒的货色,一个熬夜党,占星师早上根本起不来床。每次被闹钟吵醒,他睡眼惺忪爬下楼想起跟梁凉搭讪的时候,人家早就因为害怕而跑得不见踪影了。
这姑娘是真的太胆小了,偏偏身上还存在很微弱却又绵长抗拒力量。
吴燕夏倒也不怎么失望,他重新瘫痪在白色的凌乱大床上,过了会抬起卷毛头。
旁边的手提电脑还亮着,昨晚熬夜把下个月的12星座月运稿写完、刚刚发送完毕。吴燕夏不仅精通星座也同样善于塔罗,它们就像风水之于紫薇同属于一脉相承体系的亚文化。
点开在线塔罗牌,没有刻意选择牌阵,他想着梁凉的名字,懒洋洋地翻开一张牌。
随后,吴燕夏浅褐色的眼眸略微收缩,朦胧睡意一扫而空,带着些阴郁无奈地望着屏幕。
相隔五年后,他在领养神灯那日后,连续三天又抽到了这张牌王,“命运之轮”。
“我已经学会怎么去解读星象,我还知道怎么根据星盘去分析人的潜在性格,”吴燕夏轻轻地道,他低低自语的声音一下子就散落在了空阔的卧室中,“但所谓命运,这到底又是什么鬼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 “1,是射雕
2,是存稿箱陷我于不义
3,是晚上晚上晚上”
早上的解释。抱歉*2.
这文对我来说有点麻烦,但我不会再出现这种乌龙,明天双更自责下,本周六继续更新。
抱歉*3。
我习惯一直都是7w字前不v,这文应该不会很长……吧?不知道,先写着吧。
再次抱歉,我为我的放弃治疗道歉。。。
☆、第 13 章
吴燕夏说完这话后就又躺在床上,他拉长着自己的脸看着天花板,发出漫长的、漫长的、漫长的呻/吟,仿佛睡觉就是全天下最疲劳的工作。
三大主流宗教都是不承认算命的,预测未来在哪个文化体系下都不归属正道。大众同样很难相信通过了解一个人的出生时间就可以解读出整个人生。
但,有的人确实可以做到。
吴燕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这样的人物。
他个人更认为占星师偏向类似于自由撰稿人和心理师之间的职业,平时会接私人咨询,也会定时帮一些媒体平台发布年运、月运和日运,还会去撰写书籍。
吴燕夏是最早吃国内占星红利的人,又拿钱投资了房产,获利颇丰。眼下这公寓是吴燕夏盲买的第六套公寓,是他买来价格最便宜最代表他流年不利的一套公寓。
原因很简单,这是一套不为外人知的凶宅。原房主生意失败后出了车祸,他女儿从这个有八面落地窗的阳台纵身跃下;大家暗自说此人被下了降头之类……
交完房款,在比平时速度更快的得到房产登记证后的第七天晚上,从小号称八字旺到爆、在老家走了二十多年夜路从来没撞到任何鬼的苗族青年就陷入梦魇:一身红衣的年轻女鬼跪在床头,幽幽地问他能不能娶她。
是,去,地,府,娶,她。
吴燕夏“哟”了声,面如金纸,费尽力气地摇头把自己摇醒了。
此刻的阳台旁边摆着铜马和罗盘,形成招财进宝的吉祥格局。德勤山人亲自布置了整个公寓每个角落的风水,也跟他反复保证这个房子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
除了那晚,这噩梦确实只发生过那么一次,但吴燕夏仍然感觉内心的创伤久久无法被治愈。
他没买家具,这样把房子脱手的时候能省点事。可惜没多久房产政策就有变,而他家老头有一次从贵州来本城看病,住在这里几天后也不准儿子卖。因为隔一条街就是市政府大楼,老头一直日日夜夜期望儿子“玩够了后”能去考公务员,这样好就近上班。
哎哎。
吴燕夏有的时候觉得自己有点疯,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可能疯得还不够。
正在这时,手机略微震动一下,杨雨薇发来短信。
“夏夏,你为什么不真的拍那白痴的裸/照???”
吴燕夏仅仅懒洋洋地打了个逗号当作回复,他已经彻底不关心那个小帅哥了,随后又躺在床上再度重重呻/吟了一声。
他正琢磨着,怎么能跟梁凉多说几句话。
“但我感觉,明天早上还是有可能起不了床。”
也就在三十分钟之前,杨雨薇把魏奎叫到全小组的面前冷冷地臭骂一顿。
“我昨晚八点半的时候明确告诉你,这份报告必须要在今天早晨九点半之前交给我,买家律师十点要看,我们整个协议都等着更新。我不关心你昨晚几点回家,我要的只是结果,懂吗?我只要结果,我不听任何借口。”
杨雨薇骂累的时候,正好有两个董事从旁边的会议室走出来。
他们明明认识魏奎,此刻就像路过一个垃圾桶似得视若无睹地走过去,唯独对杨雨薇客气的笑了笑,她也同样点头。
魏奎毫不尴尬地挺了挺胸,一副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神色。
杨雨薇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回头却被这个愚蠢又骄傲的绣花枕头激怒了。
再一次。
当初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让他跟着自己,她阴郁地想。如果不是吴燕夏认可——是的,杨雨薇以前招人的时候会把实习生的星盘也给吴燕夏瞥一眼,他当时直接评价此人桀骜难管、才华过人,但调/教好了会大有前途。
现在想来,她很有理由认为吴燕夏的话具有某种私心。因为魏奎和他自己的星盘格局非常像,可以说两个男人是灵魂上的基友。
问题是指使懒散的吴燕夏去做点事很难很难,但他只要肯做的话又绝少出岔子。杨雨薇却已经深刻发现魏奎有多难管,而且她认为就算比尔·坎比尔在世都不能让这个英俊又傲慢的富家小孩儿学会一点负责——要知道,多少名牌大学生都想进自己的项目组,她却总跟着他在鸡毛蒜皮上浪费时间。
所谓对非常人用非常方法,杨雨薇再沉默了一会,她突然说:“听说你被拍过裸/照?’
这是第一次,魏奎在她面前露出一种惊恐的表情。
杨雨薇的心情终于美丽了点,她冷艳地翘起嘴角:“你最好老实点。我说,你不想让夏大仙再给你下蛊吧,嗯?”
抛下这句话,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转身就走,假装没看到魏奎在自己背后翻了个白眼,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原本今晚想约着吴燕夏吃顿饭问问那天怎么整到魏奎,但那个占星师又说自己有事。
吉兆的店门外观并没有很日式,店名当初是梁爸爸亲手写的,门外也没有像是挂着日式灯笼鲤鱼帘幕之类的噱头,就刷了一层墙漆。
今天进的食材是澳洲卡斯马尼亚的生蚝,验货完后铺在板前黑黝黝的一片。
此刻,梁凉正翻着她的通讯本,每家高级餐馆都有忠实的食客,老板的原则是记住其中最土豪最忠诚的那几位,店长需要把对方爱吃的口味记下来,再及时通知他。
吉兆的餐费并不便宜,但令人吃惊的是其中年轻人居多,更以年轻女孩为主。不过这些穿着奢侈品牌的白富美更像是走马观花的“集邮”进食。每个月频繁来吉兆的固定食客,更多集中金融咨询职业。
再说个小秘密,很多大律师都爱吃生蚝和生拌鸡蛋,他们吸完富人的鲜血后通常的放松活动是来吉兆去吃大竹荚鱼牡丹虾。
梁凉认真发短信的时候,桑先生像狗一样靠近她的蕾丝厨师服仔细嗅了嗅,露出一种恶心得快吐的表情:“你身上那股狗屎味最近怎么变了?”
说桑先生像狗确实是侮辱了他,因为狗的鼻子估计都没他这么灵敏。
铲屎官梁凉立刻心虚了:“我,我身上有味吗?”
桑先生确定地点头,他说:“一股很恶心的味道,因为你给你家狗换狗粮了?不要给狗吃那么多纤维的食物,太味儿了!”
她心碎地回到员工更衣室洗了一遍手,又拿着吹风机徒劳地吹着裙摆。
梁凉忧郁坐在椅子上,她觉得自己手脚已经很麻利,五分钟就能把铲屎和掉头就跑这两件事做完。
毕竟,她根本不敢看那条蛇,也会避免看那条总用橙黄色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泰迪。而从某个方面。如果神灯和坦克这辈子再也换不过来身体怎么办?难道她真的要去吴燕夏家捡十年的屎吗,每天早晨必须要捡完屎才能开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