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后,顺便也探身过来摸了摸女孩的额头,问:“你刚刚没事吧?”
梁凉还在发呆,根本来不及躲避,感觉到男人微温的掌心——这人刚刚还亲手扼住那条超级可怕的蛇,现在不洗手就来摸自己!
在静默中,吴燕夏惊讶地看到刚刚面临巨大变故都摒住没哭的女孩眨了眨大眼睛,随后,一滴晶莹眼泪迅速地滑过尖尖的下巴滴下,他下意识地用没缩回的手接住那滴水。
还是微麻的触感。
梁凉五官甜美,静静看人的时候充满娇俏的小女人味,而因为刚才晕倒,瀑布似的长发散乱堆积在胸前。他向来对这种柔弱风格的女人不感冒,但得承认这标志的小东西流起泪只想让人继续蹂/躏。
“你很怕我?”
吴燕夏习惯一眼不眨地盯着人看,那诡异的神态有点像发疯的萨满。
“不,不是的。”梁凉越发紧张,只能用手揪住胸口的荷叶边领子。
他又默默地注视了她一会,随后自觉地起身坐在距离梁凉最远的沙发上。
梁凉的脸已经白得又和她点缀珍珠的元宝领没什么区别,很想伸手擦拭额头的皮肤但又不敢,只能小声地问:“我的坦克和你的蛇……”
“它叫神灯。”
梁凉乖顺地改口:“坦克和神灯真的交换了身体?”
他耸耸肩:“还不信的话,你自己再检验一下呗。”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才像是最真实的噩梦。
经过无数次的呼唤和小心的触摸,“坦克”对她全无反应,勉强回应她呼唤的只有那条恐怖至极的黄金蟒。而当试探性地拿出坦克原本最爱吃的火鸡罐头,泰迪厌恶地扭开头,也是黄金蟒兴奋地张开大口。
蛇因为生物构造,下颌骨并未完全闭合,能开到130度吞食比它头部大好几倍的食物。如果不是吴燕夏眼疾手快,饥肠辘辘的“神灯”恐怕能把狗罐头也整口吞下去。
梁凉见着这场景眼前又是一黑,感受到来自某种隐藏黑暗层面的嗜血感,她虚弱地靠在沙发上,终于不再尝试。
吴燕夏这才蹲下身把两个宠物再次关进各自的笼子里,“坦克”乖巧地蹲在里面,橙黄色的瞳孔阴冷地向外看着两个人类,全无感情。至于“神灯”,它还在扑腾当中。
他自己沉思许久,回过头再去看那个lo娘。
梁凉平常里任何举动都非常注意淑女规范,现在,她坐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抱着自己膝盖,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很薄的脊梁。
他很善良地帮她总结了:“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古怪的事情呢?梁凉接受了现实,但大脑又完全不明白,她犹抱侥幸的问:“它们的灵魂还会换回来吗?”
他摇头:“我也不知道,这辈子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但大仙你一定会有办法解决吧。”
吴燕夏沉思片刻后,用一种高深的态度点了点头。
实际上,这个占星师也压根不知道怎么解决!
他只是厚颜无耻地提出两个不合理的方案,第一种方案是吴燕夏要把蛇和狗都共同带走,从此坦克就和梁凉无关了。第二种方案更接近蛮横——吴燕夏说他愿意再给她十分钟时间,要她负责把蛇和狗的灵魂交换回来。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换啊……”梁凉张口结舌,她都不知道它们俩怎么就交换灵魂了,脱口而出,“你真的没有办法吗,你不是算命师?”
“我是占星师,但不负责算命。”这是吴燕夏今晚第一次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但又微微一笑。
梁凉想到他背后那三个字,讷讷地道歉:“对不起……”
吴燕夏却收了笑容,他板起脸:“还有啊,小女仆我拜托你搞明白,我和你一样也是受害者。你也看到了昨晚的一切,并不是神灯主动攻击他人的,当时,我美丽可爱的神灯姑娘只是窝在沙发上,是你的蠢狗主动跑过去的,对不对?我也没有主动邀请你去我家,对不对?”
“对不起……”
梁凉小时候说话有点磕巴,这个缺点在长大后也从未真正克服过。现在只要别人突然发脾气,她一紧张就头脑发白只会反复道歉,根本找不到任何措辞。
她得罪这个占星师了,梁凉很绝望地意识到,随后一大滴眼泪又默默地掉下来。
吴燕夏在她的眼泪中长长抽了一口冷气,他很僵硬地递来一张纸巾。梁凉擦了擦眼睛,完全没有用。
现在的感觉是特别迷茫又特别自责沮丧。
别的暂且不说,她又怎么能放心把陪伴自己好几年的爱宠交给眼前的这个怪人呢。人和宠物是有感情的呢。
可是想了半天倒也想不出第三种解决方法,无论神灯上身的“坦克”或者是坦克上身的“神灯”,她都觉得很害怕,更别说继续养了。
吴燕夏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此刻却又突然不说话了,他只是不耐地翘着二郎腿等她做决定。
也许是少数民族的关系,这占星师的长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但每每沉下脸的时候有一种危险神经质的诡异吸引力。
好,好,好可怕。
梁凉突然间警铃大震,意识到此刻是深更半夜,这陌生男人正悠闲地坐在自己家沙发上……她眼泪都不敢继续掉了,因为被彻底吓住。
她抱紧着膝盖,终于迟疑的,很轻的一点头,吴燕夏立马挺直腰站起身。
他像念判决书似的口吻说:“那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
然后梁凉就呆呆地看着占星师飞速地拎起两个笼子,那印着三个铿锵有力的“不算命”清瘦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她一扁嘴,但今晚被吓过劲了根本哭不出来。
……至少,他还没让她拍裸/照。
☆、第 6 章
又是到了第二天,梁凉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她竟然把心爱的宠物送给了那个毛骨悚然的养蛇户。
她只是不擅于快速处理信息,头脑却不傻。只是当对方那双褐色眸子一眼也不眨地瞪着自己,再加上地面不停传来蛇敲笼子的恐怖声,意志力就可耻的薄弱了……
衣柜镶嵌的镜子里照着一个穿着南瓜裤、双眼皮因为昨晚的流泪微微肿胀的沮丧甜美女孩。昨晚占星师盯着她的可怕时刻,梁凉依旧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吴燕夏的陷阱,比如他设计了仙人跳,要用坦克威胁她做什么事……
事实更糟糕,占星师一旦发现她帮不上什么忙,立刻带着坦克离开。
他踏出门的一分钟后,梁凉就反悔了,等急忙追出门的时候,对方仿佛从空气中蒸发,下楼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打对方的号码一直占线。
梁凉冲了个澡,提着精神来到店里,整个人依旧蔫蔫的。
没养过宠物的人大概很难体会,失去爱宠就如同失恋。这么多年,她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坦克。
因为一直想事情,梁凉今天有些漫不经心,桑先生痛骂lu足足骂了两分钟,她才选择出面当和事佬。
“那你来告诉他!”桑先生不装柔弱后的样子就像吃多了伟哥但无处发泄的镇关西,他怒吼着,“他刚刚错在哪儿!”
梁凉回过神,努力回想眼前的场景,慢慢地说:“好像是有三个问题。”
桑先生额头青筋乱跳,被这莺声燕语弄得更蹿火:“有问题直说!”
“第一,水章鱼没有进行软化处理,第二,海带下锅煮沸前要均匀快速地涂抹黄豆粉。第三,红薯可以和鸭肉搭配做鱼生寿司,但不可以用木砧板切生鱼片——我们店里强调过很多次了,这做法绝对禁止,因为非常不卫生。所有的细节问题,大家都需要注意。”
众人纷纷受教地点头。
“你的人生没有做对过任何事情!”桑先生再瞪lu,黑眉毛飞起。
每当桑先生这么发号施令、毫无顾忌地侮辱人的时候,梁凉都是众人唯一的救星。她就像学生时代平和中正的优等生,虽然被yín 威笼罩,总能从容回答出桑先生提出的问题。
反正,有梁凉在就是代表安全感。
lu感激地对老板娘笑了笑,却发现她本人又在思绪放空。梁凉今天把长发全部绑成小蝴蝶结扎在脑后,有点……呃,不太像真人。
吉兆日料店存在两大未解之谜,板长每次喝酒后提的暗恋对象到底是谁,老板娘脱了每天穿的夸张lo装后到底长什么样。
洛丽塔这种视觉盛宴的着装风格在漫画里很美很华丽,但跳出次元后就如同一种强大的现实扭曲力场,把梁凉的容貌和身材吃个精光。知道她平常的装饰吗?蕾丝边的手套,描画着草莓、波点的裙摆,特别巨大的蝴蝶结,头顶上的银耳,那些女性元素太堆积,集中在一个人的服装风格上就像在刀锋中危险行走,把怪异的感觉拉到极致。
偏偏,梁凉心情越差越无意识地喜欢繁复的服饰。
她连续三天给吴燕夏打电话,对方都是关机状态。于是到了第四天,梁凉一赌气穿了原本收在柜子最深处的纯黑色蕾丝裙,袖口珍珠砖石闪闪发光,百叶裙后摆厚重坠地,整套风格又甜美又浮夸又暗黑到爆炸,即使站在最前卫的t台都显得像一场刺激眼球的炒作。
lu和小景在后巷抽烟的时候,窃窃私语地咬耳朵。
“老板娘最近的服装又升级了……”
“大概是因为开新店的事情快疯了吧。”
梁凉路过扔垃圾听到了,停下脚步,两个员工八卦被捉住,脸色都微微羞惭。
梁凉幽幽地问:“你俩听说过灵魂交换吗?”
片刻后,小景试探地问:“‘灵魂交换’,这是我们新进的昆布牌子?”
lu也跟着恍然点头,日本人给酱油起名字都那么文艺啊。
梁凉再摇头,果然没人相信这件事吧。她幽魂般地拖着裙子自己飘走了,剩下员工面面相觑。
“让你多嘴!”
”我不是故意的……“
梁凉穿lo装的特殊喜好不会影响她在吉兆里的灵魂地位,她脾气软,腰杆很硬,应付得了桑先生和工商,对日料食材的了解又有目共睹。
开日料店的人员流失是大问题,但吉兆的员工几年里非常固定,因为福利和环境真的很好。
再说,梁凉的lo装无形之中也为”吉兆“带来不少噱头。
晚间营业时间里,不断有人偷偷地用手机拍她,还有客人直接要求和老板合影。
梁凉穿lo服只为了自己开心,加上这几日心情很沮丧,能拒绝的尽量都婉拒。
“和板长合影更有纪念意义。”
客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在板前正阴沉着脸、怒发冲冠的桑先生,他真的快要被店里越调越低的空调冻死了。
“……那还是不拍了,呵呵,呵呵呵。”
日子在梁凉的低落中滑到了第五天上午,吴燕夏的电话依旧没有接通。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敢把这件事情告诉魏奎,他大概会露出英俊和无所谓的微笑说:“你不要吵了,我再给你买一条狗好不好?”
……这根本不是买狗的问题!是坦克被大魔王掠走的问题,是她应该勇敢保护坦克的问题,是她绝对不能屈服的问题。
梁凉是那种即使活在鬼片,也能平安生存到最后的人物。她胆子小,只喜欢自己安静地琢磨问题,但每当别人提醒她什么禁忌都绝对会乖乖服从。
反过来说,这种谨慎性格的女孩一旦想主动保护什么,就会孤注一掷地鼓起全身勇气。
“你的电话!!!”
桑先生朝着她一声大吼,梁凉刚刚鼓起的勇气和热血迅速浇灭了99.9999% ,她连忙跑过去拿起遗落在料理台前的手机。
失去坦克也要继续忙吉兆的工作,此刻给梁凉打电话的是中介小张,梁凉因为新店租店面一直都在和他打交道。她看上的那店铺是和中介签的合同,但授权范围很小,因此必须他本人出面才能谈合同。
小张一直抱怨说房东出差,找不到人。但现在,对方的声音很兴奋:“我堵到房东了,不不不,我有房东的消息了!梁小姐你现在快来武昌路!”
梁凉挂掉电话后又盯着手机。屏壁还是她和坦克的合照,鼻子忍不住一酸,真的好想坦克。每天回家打开空荡荡的门,感觉是很孤独也很内疚。
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联系上吴燕夏。实在不行,她,她就直接冲到吴燕夏家去找他!
她急匆匆地赶到武昌路,小张已经西装革履在路牌下等待。
梁凉依旧穿着lo装,不过把头发披散下来,显得略微正常一点。
所谓的“略微正常”,基本还是能收获路人无数眼球的“特别异常”——梁凉今天的粉红裙子花边像把十个樱桃蛋糕压缩在一起的膨胀甜度,更别说她为了服装的统一性。还带着全套的蕾丝阳伞。
小张见过梁凉几面,对她的lo装算是适应。他很热情地说:“梁老板你要不要再补一个口红进去。我友情透露一下,房东是个男的!”
梁凉汗颜一会,她只是租对方的店铺而已,又不是赶过去相亲。
但她好奇地问:“你今天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正式?”
小张唉声叹气。
商租房合同比较繁琐,很多房东直接交给中介或大楼物业全盘办理。梁凉中意商铺的房东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什么合同都必须要和他本人签,中介根本抽不到利润。
而据店长透露,该房东手下至少有半条街的产权物业——这都是在房地产暴涨之前购入的。
小张磨牙,他下定决心要从这个房东手里讨来几个房源,自然要穿得正经可靠点不那么像中介一点,他换下平常皱巴巴的白衬衫和长西裤,换上笔挺的白衬衫和长西裤。
梁凉鼓励他:“一起加油吧。”
小张很感动:“梁老板,你到时候先别说话,让我先试探下能不能把商铺租金帮你拉低一点。”
她甜甜的笑了,头上的缎带稍微一斜。
在这险恶的世界,好心(说好话)还是有好报的。
这家德州牛排是所谓的“网红店”,巨大的落地窗外挨着步行街,头顶的水晶吊灯略微吊垂。此刻不是饭点,大堂里只有三三两两的食客。有低声交谈的商人、交往的中年男女朋友,只剩下最角落里的一桌是独自一人。
小张东张西望片刻,就朝着那桌走过去,他低声提醒:“哦,是他。”
梁凉点点头,只想速战速决的把新店地址敲定。
即使今天顺利租了店铺,随后还要面临装修、请设计师、买家电,各种行政审批手册等等。相比而言,租地址只是比较简单的交钱而已。她不太爱折腾,有时候会觉得只要店铺地址好,租金贵一点也就贵一点。
抱着“反正要被坑一笔”的念头,梁凉轻步跟着小张走到那桌子前,然后脚下的洛克鞋差点一扭。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寻找餐厅最近出口在哪里,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生。
……这是什么深仇这是什么大恨。
怎么还是他?
吴燕夏夏夏夏夏大仙。
角落的圆桌,占星师的飞行员墨镜放在左手旁边。
吴燕夏正笨拙地、慢吞吞地用刀切着牛排,他已经知道中介要带着新的租客要来,连姿势都没变,头也没抬就让他们坐下。
小张极有绅士风度地替石化的梁凉拉开了椅子,梁凉反应过来后又暗自流泪,她根本不想坐在吴燕夏的正对面看着他!但椅子已经拉开,只好大义凛然地坐下去。
蓬起的裙子顶着膝盖,非常不舒服。梁凉长长的睫毛垂下,她极轻地说:“您好。”目光躲躲闪闪地落在吴燕夏的餐盘里。
梁凉因为开日料店也有点职业习惯,她喜欢根据别人爱吃的食物猜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眼前的吴燕夏点的是接近全生的牛排,肉质鲜嫩还有血迹。他此刻正嘶嘶地用刀切肉,再面无表情地吞下去,并不很享受食物的死样子。
她的心一阵阵发憷,赶紧移开视线。
梁凉又开始胡思乱想,这人养坦克也不知道尽心没有;坦克这么小的狗狗,怎么就和蛇交换灵魂了;他吃狗肉吗……
小张也在梁凉身边坐下,他殷勤地说:“吴先生,这就是要租您房的梁老板,她开的是日料店,在城里首屈一指。这不是要继续开新店,觉得咱们的地段好……”
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突然间,吴燕夏把刀叉扔下,从旁边揪起一张餐巾纸上把嚼着的生肉整个呕出来。
在对面两人的目瞪口呆中,他低声嘟囔:“抱歉啊,我实在是咽不下去了。”
终于抬起脸。
吴燕夏此刻的心情已经是烂到家了。
首先,这家店的牛排超级难吃,网红店的评论都是假的!他懒得让服务员撤菜,待会一定得打个差评。
其次,还有两个月,明明只需要两个月,自己当初因为贪图便宜买的这个凶宅,那神经病给之前房主下的降头应该就可以被神灯破解了,但万万没想到出了这等变故。
蛇,不是普通的宠物,普通人最好不要养。但神灯和他有缘分,当初德勤师父嘱咐他蛇同折,每天家里必须有人气镇住,而且雌蛇性妒要远离女人。吴燕夏才懒洋洋地把房子挂到沙发客网站,原本是担心女房客胆子小又定了一堆要求,这么长时间都顺风顺水的,结果被一个死小孩和小女仆惹来那么多麻烦。
吴燕夏这辈子也算见过那么多奇人异事,确实没听到动物之间居然有灵魂交换——如果灵魂真的存在。
这几天,他费力地养着一条狗和一条蛇。今天好不容易请师父在家看住那俩动物,他出来放风却又被中介逮住……
☆、第 7 章
吴燕夏是单眼皮,从垂着眼到抬起目光的过程仿佛拉得无限长。
依旧是满头乱乱卷发,浅褐色的眼睛滑过小张,再滑过旁边不自禁就正襟危坐的女孩,占星师发亮的瞳孔一点波动都没有。
他很好脾气地先问:“你俩要不要也吃点什么,哈哈哈哈,当然千万别点牛排。”
小张客气地准备推辞,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不由面红耳赤。
吴燕夏主动招手让服务员过来再拿了菜单,对上梁凉惊疑不定的目光又笑了笑。
和那晚不同,这人目前展现出来的热情和客气好像并不是装的,所以……真的更令人毛骨悚然了。仅仅看着外表,吴燕夏表现出只是一个普通的青年男人,哪里像养蛇又从事占星行业的大仙啊!
小张碍不过情面,只好翻菜单想找出价格最便宜的食物,吴燕夏已经让服务员撤了自己面前的盘子。
“嗯,谁想租我的店面?”
当吴燕夏独特的声音在对面再次响起,梁凉的小心脏再次当机,因为她正在小心地盯着他今天的服装,猜他会不会把蛇带在身上或者藏在口袋里,蛇蛇蛇蛇……
她僵硬的点了一下头后,吴燕夏再淡淡地继续问:“您觉得我价格贵了?那您出价是多少?
梁凉的心肝颤抖得一塌糊涂,她早忘了小张的嘱咐,下意识地说了自己想商量的价位。
吴燕夏干笑两声,每当他觉得为难的时候。
“这价格真的接受不了。”吴燕夏公事公办,摆出一幅老江湖的脸,“您不如再去看看同街价位,美女,我也要谋生的,你也为我考虑一下吧。”
梁凉自从知道房东是吴燕夏的那一刻,心就特别的凉,她已经万万不敢租这商铺了。问题更在于,梁凉又绝对不敢说自己不敢租了——这难道就是吴燕夏设计仙人跳的最终结局?他为了出租一个商铺也太下血本了吧,都把别人宠物的灵魂也换了。
片刻后,她终于哭丧着脸答应了:“那我就原价租吧……”
说的就像上刑。
吴燕夏倒是一愣,他玩味地说:“美女真痛快。这顿饭我请,等吃完饭咱们就签合同吧。”
梁凉隐隐相信,这大仙能面不改色对着任何生物说出“美女”和“帅哥”这俩词,他根本就对所有的人类不走心。
小张措手不及,菜单还没看完,几秒的功夫这两人居然就自做主的地敲定了这笔生意。
梁凉一边谴责自己的妥协,又安慰自己租商铺毕竟是刚需。天下房东都一边黑,挨宰就挨宰吧。
不过,她绝对不想跟吴燕夏同桌吃饭。
梁凉小声地提出要求:“我们现在可以签合同吗?”
长痛不如短痛啊。
吴燕夏再惊奇地望了她一眼,也对小张说:“麻烦拿下合同。”
就在他握着笔,低头研究合同上的各种条文的时候,忽然听到自己的预备租客颤巍巍地又提问了:“呃……啊……坦克……过得怎么样?”
吴燕夏随便“哦”了声,没搭理她,过了会突然察觉不对,再次缓慢地抬起了脸。
身为一名资深占星师,一名在梁凉家楼道里都能迷路的路痴和脸盲专家,吴燕夏通常对很多人事的印象都一闪而过。此刻,梁凉的夸张大裙子都掩藏在桌下,低头的时候长发垂着遮住衬衣,他刚刚心不在焉的压根就没有细看来人。
梁凉拼命克制着自己想用手捂着脸的冲动。
“怎么是你啊!”吴燕夏恍然大悟,他认出她来了,那双发亮的眼睛因为沉思反而眯了起来,“你是魏小帅哥带来的那个小……”
最后吐出的两个字很含糊,但梁凉一下子塌下脸,因为百分百确定他不是在说“小女仆”就是在说“小伪娘”。
这人嘴巴怎么那么坏!
吴燕夏不由用那根笔戳着下巴,继续眯起眼睛惊奇地看着她。
眼前的年轻女人肤若凝脂,混血儿般标志的完美五官,却自带一股宁静恬淡的气质。她居然是小女仆?吴燕夏隐约记得魏奎带来的女孩子,穿着层层蕾丝,一直小心地躲在他身后。而两人第二次见面太匆匆,她又很没出息地晕过去了。
两个印象唯一的重合之处,就是这样的小美人总是娇怯怯的,明明穿着夸张的服饰,却又试图让自己毫无存在感。
梁凉避开吴燕夏那特有的针扎般打量,她鼓起烈士般的勇气继续说:“我都租你房子了。等签完合同后,我能去你家看看坦克吗?”
她还是决定勇敢一次,为坦克奋力抗争一下。
现在是白天,梁凉自我安慰,在社会主义温暖阳光笼罩下的公共场合,吴燕夏绝对不敢怎样。而她应该也有勇气去面对那条……蛇吧?
虽然仅仅想到这个字眼,就感觉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小张的三明治还没上,他就站在旁边目瞪口呆,因为眼前的客户已经毫不分说把另一个客户强拉了出去。
在被拽上出租车后,梁凉还试图挣扎,她的勇气10000%的流失干净,吓得声音都带着哭腔:“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报警!”
吴燕夏撑着后车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不要去见坦克吗?现在就去我家。”
“可是合同……”
“我是房东,你还怕我走吗?正好我师父现在在我家,让他也去把这件事解决了。”
在去吴燕夏家的途中,梁凉都像被迫害绑架又即将被杀害的小学生似得紧贴着门坐。他也没难为她,直接坐在司机旁边的副驾驶座,沉默不语。
幸好他家的小区距离她不远,看到熟悉的街道,她才逐渐放松。
呜呜呜,这人真的好可怕啊。
吴燕夏带着依旧微弱挣扎的梁凉来到自己的家,在打开门前,感觉到自己衣角被悄悄一扯。
他无奈地回头,梁凉的眼睛也正慌张地看着他。她明明有一双灵气四溢的大眼睛,但看人总是靠飞快的瞥,神情倔倔的退后一步。
“你把……坦克,不神灯,不……”
现在“坦克”不是“坦克”,“神灯”不是“神灯”,梁凉蹙眉结巴好一会,自己也糊涂了,她只能紧张地问,“你把蛇关起来了没有?”
梁凉真的是太害怕蛇了,如果吴燕夏还继续放养着蛇,仅仅是想到开门后脚下飞速游移过一条蛇的情况,即使知道那身体里可能住着是自己的爱宠,梁凉觉得她依旧会害怕晕倒。
吴燕夏看透她心思:“它们现在都关到笼子里。”
梁凉被他的目光静静一瞪,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心底一沉……
这人笑起来和油滑说话的感觉就像大流氓,但梁凉发现她更害怕他突然静下来的样子,不是像大灰狼的暴戾,也不是像小狐狸的狡猾,而是像……高高的悬崖。她不知道悬崖下面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掉进悬崖。
所以,这个可怕的大仙成为她房东吗?
吴燕夏家依旧是敞亮至极但又冷清的摆设,这次一进门就闻到甜丝丝的奶香瓜子味。
一个穿着青灰色中山装的老人,仙风道骨,胡须皆白,正坐在那唯一的沙发上喀哧喀哧地猛嗑瓜子,听到门口声响,淡然地抬起头。
门在她背后关闭,梁凉和老人对视,那眼睛居然如同深雾迷茫,眼眶处全是眼白而没有黑瞳,诡异至极。他显然是个盲人,因为沙发旁边除了满地瓜子壳,靠着一个油光发亮的导盲拐杖。
梁凉后悔她没跳车逃走。
在买奶茶那晚之前,梁凉对所有的怪力乱神从来不看不听,她平静人生中最刺激的事情局限于被桑先生数落,暗恋一下竹马,日常穿穿lo服而已。
现在感觉好虚弱,要不然坦克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夏夏,你带了谁回来?”老人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他目光没有任何焦点,说话时微微沙哑。
“这就是那条狗的主人。”吴燕夏简单解释,“今天正好遇到了,把她带来这里让您看看。”
“让她过来。”
吴燕夏用目光示意几次,感觉自己掉进悬崖的小白兔才非常不情愿地跟着他坐到沙发最边上。
而她刚坐下,眼前的老人举起骨柴般的胳膊,如同他目光还能清晰看到眼前的事物似得,就要越过占星师去捏梁凉的小手。
她傻乎乎也不知道躲,幸好吴燕夏“啪”的按住他,笑吟吟地说:“以您的功力哪还需要摸骨,人家都名花有主了。”
吴燕夏的师傅,大名鼎鼎、神出鬼没、称为国内三大国师的德勤山人,除了爱嗑瓜子的另外一个坏毛病就是喜欢摸手,尤其是喜欢摸女人的手。倒也不是什么色心,更像是习惯。
而被徒弟奚落,德勤山人脸色不变,他很泰然地收回手,摸了下胡子,摇摇头:“感觉不对。”
“有什么不对?”吴燕夏看了梁凉一眼,略微好奇地问,“美女,你的男朋友不是魏奎吗?”
他轻描淡写的,梁凉原本如坠冰窟般的脸突然间又涨红到爆炸。
这么多年,她总是小心翼翼的掩盖隐藏着,但自己对魏奎的心思第一次被摆到明面,居然是在这样的场景被这样的人物公然戳破。
她声如蚊鸣:“……没,没,我和魏奎就是朋友。我,我还单身……”
吴燕夏无谓地耸了耸肩,德勤山人却在旁边解释了自己的话。
“你不是那条狗真正的主人。”
什么?怎么可能?
梁凉呆住了,吴燕夏客厅采光很好,阳光充足,气温也升高。在太阳和客厅里浓厚的奶香瓜子气味当中,她对这神神道道的人物畏惧稍微减轻了一点点。而说到坦克,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
“老爷爷,我真的是坦克的主人,我养了它五年呢!它还是小狗就在我家!”
德勤山人再慢悠悠解释:“万物有灵,以名为契。有灵之物奉主之时,须主人亲自冠以名。”
吴燕夏略微思索,他再问:“那’坦克’这名是你取的吗?”
梁凉也愣住。
她一直压着蓬裙子坐在沙发上,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膝盖。梁凉外表是十足的小女人,内心也是,她不仅怕蛇,怕蝴蝶、飞蛾,还怕一切有毛的小动物。最初养坦克,也是魏奎强塞给她养的。至于“坦克”这名字,也是魏奎最初送来时随口起的,她索性也一直这么呼唤。
但除了没有亲自名字,五年里都是梁凉亲自照顾坦克,眼前的老爷爷怎么就能用这种荒谬的理由说她不是坦克真正的主人?
吴燕夏只听到梁凉不服气地说了一声,他眸子闪过一丝无奈:“你在说什么?你说话能不能大点声?我真的不会吃了你,其实我现在也很害怕的!”
梁凉才讪讪地说:“我虽然没有给坦克起名,但,我,我经常叫它’小可爱’,这也算起名吧……”
吴燕夏一下被逗笑了,手指尖却不自觉地有点发痒,幸好克制住自己,只是再仔细地看了看梁凉。
他从小喜欢养各种小动物,越凶猛越大型越有吸引力。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有点像常见的陌生小动物——具体像什么?小羊?小猫?小兔子?
梁凉却已经着急地问德勤山人:“老爷爷,坦克和蛇的身体还能换过来吗?它俩为什么交换身体?我那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做……”
吴燕夏也吊儿郎当地跟着问:“对啊,师父,它俩为什么在我房子里交换身体?我也特别好奇……”
德勤山人慢条斯理地打断:“你现在叫我师父了?”
吴燕夏假装没听见德勤善人的话,他继续分析:“这两个动物种类和性别都不同,怎么就交换了身体?”再怀疑地问,“当初是您告诉我这房子能改格局,我才没卖掉它——这公寓里不会真的有鬼吧?!”
听他这么说,德勤山人毫无光泽的眸子仿佛微微一动,随后,手指微微一动,老人抬起干枯的手臂直接抽了吴燕夏肩膀一巴掌,他完全没提防,倒在后边呆滞的梁凉身上。
两个人手忙脚乱的坐起来,德勤山人阴森森地说:“你这公寓都被你摆成招财进宝的格局,即使下降头系的也是前任房主的八字,你还想有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