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带了罗家小姐单独去客房。
梅姨娘笑着:“为了公平起见,莫不如周家小姐亲自搜吧。毕竟罗小姐叫我一声姨,为了避嫌,也为了公平。”
周慧茹略微一犹豫就答应了,让周家丫鬟去搜。
梅姨娘的脸色,在她答应的那一刻,非常不好看,只是没有说什么。
不多时周家丫鬟满脸难以置信的出来,冲周慧茹摇摇头,站在一边。
周慧茹也是大惊失色,不敢相信,支支吾吾道:“怎么可能没有?是不是丢在什么地方?”
不管梅姨娘在场,让她的丫鬟满花厅的找,连犄角旮旯也不放过。
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周家丫鬟犹自不甘心,又去桌子椅子空里面搜了半天。
连方宝乾也看不下去,说道:“周姐姐,若是实在找不到,说明罗妹妹很可能是被冤枉的……是不是你吃错了什么东西?”
周慧茹自然不会吃错什么东西,最可恨不知道罗家小姐把东西藏到哪里去了。她扭过脸,思忖起来。
正巧看到甄香在一旁绕着手指,对着罗七小姐若有似无的笑。
她突然起了劲儿,对着周家丫鬟一努嘴:“……你去搜甄小姐身上!”
甄香立时大怒,后退一步,杏眼圆瞪,对着周慧茹:“你凭什么搜我!”
“你这么紧张,定然是有鬼!”周慧茹也怒了,看着罗七小姐:“只怕是你们二人勾结陷害于我!”
方宝乾见战火又要烧到甄香身上,自己虽然不喜欢甄香,可知道她是何家贤的贵客,也不好怠慢,劝道:“周姐姐别疑神疑鬼了,此事就这样过去吧。”
“不行,我不能白吃了这个哑巴亏,我拉肚子拉得痛死了,她们指不定还在心里偷偷看我笑话呢!”周慧茹怒道。
方宝乾突然有些不耐烦,觉得她不依不饶,不如往日的可人可爱,不再照顾她,起身道:“你要闹就闹吧,有事梅姨娘给你做主,我要回去温书了。”
梅姨娘见战火烧到甄香身上,并没有吭声。她不大喜欢甄香,若真是巴豆在甄香身上,那可有好戏看了。
何家贤心里,定然会添堵,因此并没有制止周慧茹的无理取闹。
若是这一闹,去了周慧茹和甄香两个烦人的东西,那就正合她意。
见方宝乾要走,自然是不肯,摇着头拦住:“大少爷留步,此事既然您在场,少不得要麻烦您做个见证。甄家小姐身上,是免不得要搜一搜了。”
说完命周家丫鬟:“还是你去吧。”
周家丫鬟喜形于色,正要接了这个活儿。
周慧茹看到方宝乾脸上的不耐烦神色到了极点,突然心里一凛,意识到了她之前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罗七小姐胸有成竹,甄香虽然有些惊慌,但是并不乱。
她突然出声拦住自己的丫鬟:“……算了。”
她柔柔弱弱梨花带雨,对方宝乾:“表弟,我知道她们不喜欢我,只是想着姐姐妹妹们一派和气,也就没吭声。今日给我下巴豆,明日还指不定给我使什么绊子呢。此事我也不想再追究,到此为止吧。这厅里,有我一个人难堪就够了,犯不着再搭上其他姐妹的名声。就当是我不慎,自己吃的吧。”
说着泪如雨下,起身颤颤巍巍站都站不住,周家丫鬟先一刻还撸袖子打算大战一场,突然被主子叫停,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主子有令,只能听从,便听话的上前扶起周慧茹。
周慧茹无比艰难的对梅姨娘和方宝乾行了一个礼,几乎站立不住:“是慧茹自己太蠢,中了人家的道。表弟别嫌弃我蠢笨就好,让你见笑了。”
说完一步一步,迈着小巧却艰辛的步调,往外面走去。
方宝乾也懵了,但是周慧茹愿意息事宁人是好事,急忙心疼的快步跟了上去:“周姐姐,我……”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的为难之处。”她看似无意的眼神掠过梅姨娘,不再吭声。
方宝乾心领神会,扶着她:“我送你出去坐马车。”
梅姨娘眼里怄得要出血来,刚才周慧茹故作姿态,她居然一时失算,没有及时应对。
若是坚持搜身,只怕到最后反而是她得罪了甄香和罗七小姐。不搜,就被周慧茹占了先机。
真是——没想到那个死丫头,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难怪方宝乾被她吃的死死的。
待过了几日,几位小姐又聚会时,方宝乾对甄香和罗七小姐简直是非常不满了,基本上正眼都不看一下。
渐渐的,罗七小姐不大来方家了。
甄香虽然时时来,但是丁悦再来作客时,也提过要给甄香说一门亲事的事情,意思竟然是要放弃方宝乾了。
☆、258、耀武扬威
一 何家贤知道,丁悦素来心疼女儿,女儿再努力,也被人无视的感觉,很是挫败,也让她不愿意女儿再折腾。
如此,时常到方家来玩了,就剩周慧茹和肖二小姐了。
何家贤也不管,孩子们都小,日后的变数太多了。她不愿意横加干涉,从而有可能去改变她们既定的命运。
过了夏天,天气一日似一日的冷起来。
雪梨来说,林姨娘的儿子,方其云,不知道怎么受了凉,这几日不断的咳嗽,吃了药也不见好。
何家贤管理内宅,主要也就是看顾几个孩子,听了这话很是担心,忙请了燕州城最好的大夫过来相看。
方其云长得瘦小,眉眼之间却很像林姨娘,文质彬彬,俊美孱弱,让人一见便生怜爱之心。
想当初,她怀然然的时候,周氏怀方宝乾,林姨娘怀方其云,三个人年纪说起来,都是差不多大。
如今然然俏皮机灵,方宝乾大方能干,方其云却是唯唯诺诺,胆小如鼠,动不动就生病。
林姨娘死后,他的胆子就更小了,连跟何家贤多说几句话,多提几句要求都害怕。为着让他一个人顺心,何家贤也很少去看他,怕逼得他胆子更小,只安排了两个他自小熟悉的,跟着林姨娘的丫鬟好生照顾他。
这次生病看了名医还不好,何家贤就有些担心了,亲自去了方其云屋里。
方其云躺在床上,面色灰败,时不时一阵剧烈的咳嗽,似乎要将心肝都咳出来。
见何家贤进来,急忙起身就要行礼。
何家贤忙一把按住,又怕他不自在,说道:“你先养好了病,再把礼补给我就是。”
方其云知道何家贤没有恶意,但是林姨娘这么多年教导他“行事不可出差错”等教条,却是深深刻在脑海里,一刻也不敢消停。
坚持着下床行了礼,何家贤这才明白他刻板胆小到什么地步。
好容易劝了他回床上躺着,十三岁的少年,看着又漂亮又孱弱,真真是惹人心怜。
何家贤打定主意要解开他的心结,却也情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先多陪陪他。
翻看他平日学习的书本,却是眼前一亮。
相比于方宝坤因为调皮捣蛋成日被先生教训,方宝乾重心在跟大掌柜学“陶朱公生意经”,启蒙的书读过就不再精进,方其云书本上却是工工整整,新做的一篇文章也是立意深刻,又很切题。
何家贤一愣,想到夫子对方其云的评价:“五少爷肯用功,也爱学。就是……胆子太小,课堂作文时,我稍微看他一眼,他就流冷汗,手都在抖……这样的人可怎么上考场?到时候还不紧张的啥也想不起来。”
“这文章是你写的?”何家贤见字迹工整,问道。
“回二嫂的话,是的。”方其云彬彬有礼到了严苛病态的程度:“这几日病了不用上学,宝乾回了题目,我趁着好些的时候作的。”
“很好。”写的很好。何家贤心里默念了一遍:“你赶紧养好身体,等秋季下场。”
方其云一听脸色刷的惨白,忙摆手道:“我不能,我不行……我……我紧张……话都不敢多说……二嫂你知道,我只有跟你才能多说几句话……跟别人头都不敢抬……先生都说我不行……不叫我报名……”
“你知道你的长处在哪里吗?”何家贤将他的文章细细分析了一遍:“若你不信,我明日拿给夫子,只说是宝乾做了,你且等他点评。”
方其云虽然反对,但是拗不过何家贤的坚持。
眼里却是眼巴巴盼望着。
到了第二日下学的时候,何家贤把夫子圈出来的值得称赞的地方都一一给他看了:“我没说是你做的,你瞧,他的评语。”
评语很好。
方其云一面咳嗽,一面磕磕巴巴:“这……先生平素从未对我说过这些话……”
“那是因为你给他固有的印象,他下意识觉得你做不出好文章。”何家贤笑着:“你若是好了,我想办法换一位先生,他不认识原来的你,必然会诚心讲授。”
何家贤没有说的是,当最后先生听说是方其云做的,第一句话就是:“莫不是谁替他作的?”
如此偏心和偏见,何家贤实在不想他误人子弟。
做人老师,传道授业解惑很重要,可是做人不偏不倚,公正公允,不是基本之德?
因为方其云是庶出,姨娘也不在了,自己也病弱就轻视,平素一味不管,这样的先生要来何用?
误了方家子弟吗?
“二嫂,不必……不行啊。”方其云磕磕巴巴:“……我这样子,先生不喜欢我……也是应该……”
“胡说!你哪个样子!”何家贤怒道:“人必自爱,别人才会爱你,你告诉我,你是哪个样子?我只看到我的弟弟,颇有文采,文章出众,相貌俊美,孝顺贴心……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样子?”
她用了一大堆溢美之词形容方其云,方其云想到自己的关于胆小怯懦,没有男子气概等等的自贬的话,反倒是凝结在口中,有些说不出来了。
其实在何家贤看来,方其云若真是胆小如鼠,一无是处,她也不会强求让他振作出息,大不了日后出一处院子,出几台聘礼,给他娶个贤惠大胆的媳妇,慢慢让他有妻有子,担起一家之责,也就罢了。
可如今分明发现他怀才不遇,又怎么能再像以前一样坐视不理?
明知道一个人有着更大更好的可能,叫何家贤怎么能放弃。
方其云看着她眼神闪闪烁烁,欲言又止。
想说不敢说的模样,让何家贤大为光火,只是她知道此刻不能发怒,若是生气,只怕方其云会更怕。
收拾了心情,何家贤笑笑:“反正你病着,先生那里自然是不用去了,你若是能一举过了童生考试,我便跟二爷说说,将你姨娘的坟签到老爷身边去。”
这是方其云的心病,何家贤不止一次,从伺候他的丫鬟口中听过,说方其云在病中,念念不忘的唯有此事。
当初林姨娘刺杀梅姨娘后喝毒酒身死,梅姨娘恨她入骨,对外不便明说,私底下却只草草发丧,远远的安置在方家坟场最偏远的角落,薄皮棺材一口,草草打发了。
梅姨娘如今还在,大家都装聋作哑,不敢吭声。
方其瑞却是为了顾全大局,提过几次,只是要等林姨娘三年满那日再迁。后来他出去做生意,不愿意何家贤为此事与梅姨娘起冲突,因此叮嘱他,等他回来再办。
因此一直没有吭声。
此刻提出,方其云果然眼睛亮晶晶的,一下子来了神采,点头道:“我一定努力。”
何家贤这才给他掖了被角,还待说几句话拉近下距离,外面雪梨闪了一个头,又缩回去。何家贤怕是雪梨有事要说,叮嘱他好好养病。
走出来,雪梨才道:“奴婢怕说话声音大,吵了五爷,不好进去。”
何家贤点头。
雪梨靠近何家贤耳朵道:“三小姐要回来了。已经快到燕州城了,那边的小厮跑过来传话,估计明日一早就能到,叫咱们早些准备。”
何家贤一愣,不年不节的,她怎么回来了?这些年虽有书信往来,不过是些安慰问候的客气话,这次突然回来,只怕有什么事。
雪梨又道:“那小厮说了,世子爷也一并回来。”
这才是出了奇了。方玉烟不过一个侍妾,怎么劳得动世子爷陪她一齐回娘家?
疑惑归疑惑,何家贤不敢怠慢,王爷家的世子爷,文磊她是见过的,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急忙命人去通知梅姨娘,又阖府上下布置起来。
梅姨娘听说方玉烟回来了,喜不自胜,首次对何家贤道:“这里面的门道你不大懂,省得一时不察,得罪了世子爷。不如我来吧。”
梅姨娘的出身显赫,何家贤是知道的。接待世子爷,也是头一回,失了礼数的确不好。
再者方玉烟是梅姨娘亲生女儿,她脸上的喜悦不是装的,何家贤便放心的将一应事宜交给了她。
两个人前所未有的齐心协力。
一直忙到三更,瞧着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才疲惫的睡下。
翌日晌午,王府的马车便到了方家,陪同的还有肖金安。
梅姨娘一点差错没有得伺候他们梳洗换衣,院子是昨日赶着收拾布置的,精美奢华,不得不说,梅姨娘在这上面的天赋和能力,的确让人不能小觑。
世子爷沉稳老成了许多,进来看了一通,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点头坐下,对一干丫鬟们道:“你们不用伺候了,烟姨娘伺候即可。”
方玉烟明眸善睐,既没有何家贤以为的那种委曲求全的模样,也全然消了在方家时的嚣张跋扈,却是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和煦的笑着点头。
待换了衣裳出来,愈发光彩照人。
何家贤不善应酬,梅姨娘在前面领路。一路引经据典,告诉他们新修的楼阁叫什么,加了什么院子,又是哪些人在居住。
除了方其云病了不能起身,所有的孩子们今日都没有上学,老老实实的跟在何家贤后面。
世子爷文磊大概是对方府并不感兴趣,走了一路连预先准备好的饭都没用,就跟肖金安去了侯府故地缅怀。
侯府自打肖金平也到外地履职后,里面就空空如也。后面赏赐给了别人,不足一年也搬走了,重新空置了下来。
其实除了宅院,里面也没有什么值得看了,世子和肖金安,更多的还是跟以前的旧友故交相会去了。
如此两个人一夜未归,也没人敢过问。
方玉烟自从世子爷走了之后,浑身一个轻松,笑意盈盈的坐了首位,对着梅姨娘的嘘寒问暖不当回事,反而跟何家贤聊起管教孩子来了。
梅姨娘坐着尴尬,时不时想插话,方玉烟却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正说着呢,三夫人五夫人和几位老爷全都过来,虽不至于给方玉烟行礼,但是那种巴结阿谀的姿态,倒是也让何家贤开了眼界。
之前梅姨娘本来也提到,既然世子爷有过来,就该让其余几房一同来参拜的。
只是方玉烟到底不是正室,如此难免有狐假虎威之嫌,若是让世子爷以为方家要沾光,可就不好了。
何家贤又想到他们并没有提前发帖子,而是走到燕州城之后才派了小厮前来报信,显然是不想大张旗鼓,因此拒绝了梅姨娘的提议。
没想到他们还是闻风而动。
方玉烟笑得脸都僵了,待五夫人又夸她保养的好,如二八少女。
方玉烟看了梅姨娘一眼,突然笑眯眯的说道:“姨娘写的信我都收到了。”
五夫人没想到她突然会提出这个事情,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梅姨娘,又去看三夫人。
梅姨娘也没有想过她会突然提出来,这个是私下里的勾当,见不得人的。
心里一紧,就用眼神示意方玉烟不要乱说。
方玉烟似乎是收到了,话风一转,笑着道:“我就是收到信,才回来的。看看姨娘,也看看几位婶娘。”几位老爷早就在拜访世子爷无门之后走了。
这番话说得三夫人五夫人格外开怀,笑嘻嘻的似乎当了真:“瞧你,我们也想过去京城看你,就怕身份低微,王府门都不让进呢。”
方玉烟尴尬的笑笑,似乎有意找找茬:“五婶,这话说的,我要是那心眼小的,可就误会了呀。”
方玉烟是侍妾,娘家的人是不会当作正经亲戚走动的。
五夫人也自知话说的模棱两可,容易生出歧义,忙纠正道:“误会什么呀?若是旁人,还可能误会。如今瞧世子爷对你的这份爱护之心,就知道不可能误会了。名分什么的,虽然重要,但是却不是顶重要的。”说着看一眼梅姨娘,笑眯眯的道:“瞧姨娘不也是,照样当方家的当家人,当了那么久。若非身体不好,如今,还是她管着家呢。”
梅姨娘更尴尬了,不好接这个话茬。她倒是想继续管家,谁知道何家贤存了心不交权了。
☆、259、不认亲娘
一 方玉烟就冷冷的说道:“既然当人家妾这样好,五婶咋不去呢!”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就连何家贤这个陪坐一声不吭的,此刻都觉得寂静的尴尬,气氛太诡异,额上有汗渗出。
当事人五夫人自然更加不好受,她说话都有些哆嗦,声音一出,却又仓惶而紧张:“玉烟说的这是什么话……”一面用求救的眼神看梅姨娘。
梅姨娘吭了两声,不假思索喝道:“玉烟……”
这是她生的女儿,对长辈出言不逊,自然该由她管教,也是在五夫人面前立威,正好叫她知道,女儿还是听她的话的,五夫人那些银子没有白花。
方玉烟听了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对着五夫人继续说道:“……对了,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份礼送给五叔呢。不过,只准备了一份,三婶可别不满呀。”
三夫人心有不忿,觉得方玉烟偏心,只怕带来的是很名贵的东西,心里想着不爽,嘴上却不敢说,笑着摆手:“那哪儿能呢。你一向和你五婶亲近……”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她几时和五婶亲近来着,由此便看出三婶也是个爱计较的。
方玉烟就捂着嘴笑了,存心要让她难堪,对何家贤说道:“……也没给二哥准备。”
何家贤却是从来不想她什么好东西,任是金银珠宝价值连城,无功不受禄,便坦然道:“三妹人回来即可,礼物什么的,不过是聊表心意。可有可无,不必挂怀。再者,你二哥也不在家中,送了他也用不着,委实不用客气。”
这番话说的是真心话,诚意满满,三夫人和五夫人也不奇怪。何家贤本就是对物质的东西不上心。
方玉烟听了之后,笑呵呵的接话:“那二嫂可别后悔。”
三夫人和五夫人更高兴了。
方玉烟挥挥手,笑着叫过来两个妙龄女子:“本来只带了一位,来送给五叔的。可三婶非要,我怕厚此薄彼三婶不高兴,这只能临时拉来了一个了。”
三夫人和五夫人一下子都变了脸色,急忙推辞起来。
何家贤握着帕子捂着嘴,无声的笑了。
只是当初要是他们要的,如今推可不好推了。方玉烟强行让两个女子给她二人见了礼,似笑非笑:“赶紧趁着新鲜水灵,领回去给三叔和五叔品尝一番,也好教他们感念我的孝心!”
三夫人和五夫人犹如哑巴吃了黄连,有苦难言,只能皱着眉头领着两个姑娘去了。
梅姨娘面色难看至极,对着方玉烟道:“玉烟,你也太不像话了,你三婶五婶哪里得罪了你,非要这样捉弄人!”
对于两个年老色衰的夫人来说,能够守住丈夫不多纳一房小妾就要费很大的力气了,偏上面还赏人来。
这样的姑娘,打不得骂不得,不然就是不给方玉烟脸面。真的好心侍奉,又不过是个奴婢,咽不下这口气。
方玉烟安不知其中的道理,斜着眼睛看梅姨娘:“我是不想啊,可架不住有人腆着脸巴过来。既然没能耐离得我远远的,那就该受着!”
何家贤只当方玉烟再说三夫人和五夫人拍马屁的事情,可是梅姨娘听得清楚明白,这是在说她呢。
当着何家贤的面,她不好怎么说,忍了忍,话在口中含着。
恰好此时雪梨过来:“二奶奶,大夫来了,给五爷看过,说没什么大碍了。”
何家贤便起身去听方其云的病情,也顺便给梅姨娘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一个出处。
方玉烟挑衅着道:“二嫂居然放下客人就走了么?”
这些年,何家贤对方玉烟改观不少,也作为方家唯一的通信之人,与方玉烟感情要热络些,不理会她的话,头也不回:“到底是你五弟弟,不该去看看么?”
方玉烟起身:“我也去。”
“你坐下吧,梅姨娘有话跟你说呢。”何家贤看一眼梅姨娘,发觉她眼中有着诧异和难以置信。
是啊,以前方玉烟最喜欢欺负她,没想到却是她二人联系的最多,感情最好,能够如此无拘无束的说话。
方玉烟大概不想听梅姨娘说话,只是见何家贤这么说,便又坐下,一下一下的玩着腰间上玉佩的穗子,不打算先开口。
梅姨娘思忖了一下才道:“玉烟,到底我生了你一场,你即便不待见我,也看在我怀胎十月的份上,不要在你三婶和五婶面前,让我难堪。”她说着眼眶一红,满腹委屈:“我如今在方家,早已经没什么地位了,若非你三婶五婶对我另眼相待,只怕如今我早就没人搭理了。你五婶的事情,你多费费心吧,啊?”
说着居然滴下几滴眼泪。
方玉烟满不在乎的玩着穗子,低声道:“这辈子,大概您也没在人前流过眼泪吧。”
梅姨娘那样自恃出身和才干,自然也不屑于在别人面前示弱,包括方老爷。
如今不过是方玉烟对她油盐不进,委实无计可施了,这才扮可怜博同情,以期改变方玉烟心里对她的印象。
谁知道方玉烟一出口就是这样咄咄逼人的话,顿时真的心里一酸,泪如雨下,忙用帕子擦了,不愿意再示弱给这个硬心肠的人看。
“行了,别哭了。”方玉烟愈发不耐烦,怎么年轻时胸有城府的人,老了也一样的婆婆妈妈拖拖拉拉。
“你是不是恨我?”梅姨娘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她自问这些年没有亏待过方玉烟,怎么这孩子对她总是冷漠生疏。
“恨?”方玉烟冷笑一声:“你也配?”
“你既然不明白,那我就说明白。”方玉烟笑得眉眼弯弯,只是眉宇间隐淡的失落,仍旧让人能看得出来:“你是辛苦怀胎生了我没错。可是后来呢?你为了自保,不敢跟陈氏对着干,教唆我嚣张跋扈,我后来因为这性子吃了多少亏,你知道吗?”
梅姨娘急急辩解:“不是的。”
“我本以为,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方玉烟打断她的话,并不听她辩解:“可是后来,我知道了,你对哥哥是不一样的。你愿意冒险,去教导他正确的为人处世。你那么有本事,把我教成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就满意了?”
“不,你是不满意的。可是只要夫人满意,夫人不再针对你,你能明哲保身,就可以了。我呢,不过是个牺牲品罢了。你赢了!”方玉烟冷笑:“她们都死在了你的前头。如今燕州城谁人不晓得,方家的姨娘,是阁老的孙女?是名门之后?”
“不是的……”梅姨娘又试图解释,被方玉烟打断:“不管是不是,在我看来,就是这样。你我母女情分太薄。我回来这一趟,不过是想看看,你这么多年,难得给我写信,写信就是为了求我办事。我人回来了,你是不是还是这样?”
“果然……呵呵,若非为五婶家的事情,你大概连这几滴假惺惺的眼泪也不会流的。”方玉烟越说越心凉,凉到她自己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尚未觉察:“你大概是以为,二哥天资聪明,又是男儿,能够有一天带着你出人头地。我是女儿家,又蠢笨,既然没有用处,就别费心教了。是吗?毕竟还要冒着得罪夫人的风险!”
“如今,倒还是求到我面前来了?”方玉烟摸一把泪水,浑然不觉得什么,她在王府这些年,眼泪都流了几缸了,却从未有人帮过她。
“你为了三婶五婶奉承你,帮她利用王妃的关系办事。你可曾用过这等交情,叫王妃对我好些?”方玉烟又冷声发问。
梅姨娘哑然。除了最初与王妃相认,许了方玉烟的婚事,后面,她为了避嫌,避免王妃觉得自己是为了女儿攀上荣华富贵,当初才声泪俱下的求王妃收下方玉烟的,因此后面一直不怎么与王妃联系。
就算发生了日后的买官事件,也绝口不提方玉烟,只是许了王妃银子,请了中人在中间斡旋,自己也没有亲自出面,不过是报了名号,让王妃心里有数。
毕竟,买官这种事情,银子一给,钱货两清,不拖泥带水。
可照顾方玉烟,说出容易,怎么照顾?世子夫人的脸面还要不要顾及?王妃有多大的能耐,能左右儿子的喜好?
此刻听方玉烟轻飘飘质问,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那你回来,是不是……都是我错了……”梅姨娘想了想,突然忏悔道:“的确是我想错了。这些年,我只想着你日后嫁出去,就不会碍夫人的眼,因此对你没上心,都是我的错。”
方玉烟果然动容了,她用帕子擦干了眼泪,红红的眼睛看着梅姨娘:“……姨娘……”
“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再提了。你五婶的事情,也只当我没有开过口。”梅姨娘起身:“你既然说母女情分薄,我想来也是。这些年,从未说过体己话,一说,都是吵架。”她往外面走:“就让你五婶,责怪于我好了!我这就去跟她请罪!”
“姨娘!”方玉烟突然动情。若是梅姨娘一直与她争辩,她满腹的委屈与指责多得是,能说得梅姨娘哑口无言。可梅姨娘突然变化,她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叫住梅姨娘:“……您先别去五婶家,我再看看……”
这话就是有转圜的余地了。
梅姨娘脸上露出笑容,立时又隐起:“……你别太为难……”
“不为难。”方玉烟也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亲自起身拉了梅姨娘回来坐下:“小事一桩。否则我为何亲自回来?”
梅姨娘理解为方玉烟之前记恨她,却终究心有不甘,回来看看。结果回来后发觉她也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于是原谅了她,答应给五夫人帮忙。
她沉浸在母女前嫌尽去的喜悦中,没看到方玉烟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何家贤安顿好方其云,就命人传饭,三夫人和五夫人虽然不悦那两个丫鬟的到来,可到底不敢在方玉烟面前失礼,安顿好了人回来汇报并陪着吃饭。
翌日中午,世子爷和肖金安回来,家中没有男丁作陪,只好请了三老爷五老爷过来,又让几个孩子另外坐了一桌。
“这位弟弟昨日没有见过呢。”文磊世子眼神在方其云身上流连了一会儿,开口道。
何家贤忙介绍是五弟。
文磊世子便笑眯眯的问他读书读到什么程度了?为何昨日病了?今日好些了吗?
方其云本就胆小,听见他问话羞红了脸,低着头蚊子声音一般,嗯呐的听不见。
文磊世子便从席上走过来,拉了他的手。
方其云下意识想挣扎,却又不敢,支支吾吾的求救似的看向何家贤。
何家贤叫他出来,本意就是想让他多见见人,多见见世面,不要成日里闷头闷脑胆怯懦弱,因此向他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方其云磕磕巴巴说道:“……多谢……世子关心……我……小民……”到底是说不出话来。
方玉烟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她一脚。
何家贤看方其云眼泪都要流出来,的确是急得不行,暗想也不能逼他一口气就长大,解围道:“……他生着病呢,初见世子爷身份尊贵又有些害怕……”
“别怕。”文磊今日似乎超出寻常的和蔼,拍拍方其云的肩膀:“没事,有机会我带你去京城历练一番……”
方其云更加害怕,头几乎扎到桌上去了。
何家贤与孩子们本来在屏风一边,那面三老爷等男子在屏风另外一边,刚才文磊少爷为了与方其云说话,已经坏了规矩,越过屏风走了过来,只是大家都人微言轻,没有胆子说他。
此刻见方其云被他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何家贤只好硬着头皮起身:“去不去京城的,世子爷有心了。这事儿以后再说,还请先用饭吧……”
文磊看了几眼方其云,眼里带着些暧昧不明的意趣,又看看何家贤。何家贤直觉他的眼神很不善,但是客随主便,只怕也不好在方家的地盘上撒泼,因此硬着头皮等待。
☆、260、难诉衷肠
一 文磊世子看了一会儿,就走回去坐在位置上吃起来。
方玉烟在桌子底下碰何家贤的手,冲她使眼色。何家贤见她有话说,假装筷子掉了低下身去捡,就听方玉烟在耳旁轻声道:“看好五弟,世子爷喜欢**……”
何家贤心里一惊,手中的筷子就真的掉下去了,半天都捡不起来。
方玉烟扶了她一把,何家贤捡起筷子,手心里都是汗。
她又向文磊世子看去,发觉文磊世子的目光时不时飘向方其云,心里又是心惊肉跳,不敢多言。
看好?怎么看好?她一手无寸铁的平民俗妇,怎么跟王爷的儿子斗?
他只怕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她。
何家贤只觉得味同嚼蜡,本来打着好好接待,不出差错,三日后他们就回去了的心情,也因为方玉烟的提醒,愈发沉重起来。
散席了,文磊世子看了方其云几眼,见他还是胆小如鼠,躲在人后不敢说话,爽朗的笑了几声:“本想带你去见见世面的,如此看来,还是等到了京城再调教罢。”言语中竟然是自己就定了要带方其云走,丝毫没问过方家其他人的意思。
方其云躲在何家贤身后,抖如筛糠。
他与肖金安此番回来,就是要与友人聚会,三天的行程安排的比较满,方玉烟则留在方府。
待文磊世子一走,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