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意图,但是也想过折磨她生不如死。
果然狗急跳墙,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我数三下。”梅姨娘眼珠子都要爆出来,恶狠狠瞪着陈氏:“我不过是要一条活路罢了,你握着两个儿子,整个方家都是你的。你可想好了,你这条富贵命,到底值不值得跟我这条贱命相换!”
陈氏自然是不舍得。
眼看着方家马上就要到她手中了,此时她的命比什么都金贵。
忙从袖子里面摸出卖身契给梅姨娘:“在这,在这。”给了她又如何,等她再度成为当家主母,打发一个妾,还不是小事一桩。到时候若是老二从中阻挠,那便让他们mǔ_zǐ 净身出户,也落个清净。
梅姨娘夺过卖身契看了一眼,的确不假,立时便快步拿去烛火那里烧了。
陈氏这才气喘吁吁的起身吗,咳了几声道:“我要去告诉老爷,没你好果子吃……”
话音未落,那面一阵强自一阵的哀嚎声传过来:“老爷薨了……老爷薨了……”
陈氏一惊,梅姨娘也是一惊,正待说话,陈氏已经狠狠一把推开她,夺门而出过去。
梅姨娘慢条斯理的走出鹤寿堂的门,将匕首用布包好了,经过池塘的时候丢进去,再带着丫鬟也急匆匆赶过去。
方老爷是吃了汤后中毒而亡。
汤是吉祥送来的。
绿尛说,吉祥本来是做给二奶奶的汤,突然送来给老爷喝。她见老爷一直喜欢二奶奶,因此也没阻拦。
老爷喝了汤就口吐鲜血死了,她急忙叫人把吉祥按住了,残汤也拿给韩大夫检验了,里面确实是下了砒霜。
剂量还不少。
遂又从吉祥的荷包里搜出剩下的砒霜,包在一个小纸包里面。
吉祥百口莫辩,只被人堵住嘴,什么也说不成。
一时之间,方家大乱。
方其瑞匆匆赶回,也只能瞧见方老爷暴毙的尸首。
州府大人带了人证去画押,又收押了吉祥。
☆、217、救助吉祥
如此,短时间内,丫鬟毒害老爷,成为燕州城的惊天大案,轰动一时。
人证物证俱在,唯独缺乏一个动机。
吉祥招认,她是见老爷一直不重视二爷,非逼二爷不许沾手家产,却还要养着几个兄弟,一时气愤杀人。汤本来是给二奶奶的,经过老爷那边气了杀心而已。
再逼问,便说她仰慕二爷已久,不忍心见他被如此压榨和苛待。
既然犯人承认杀人,动机明确,证据确凿,判了秋后问斩。
何家贤刚出月子就听见此事,顿时就昏厥过去。
等醒过来再问时,所有的判决结果都下来,一切已经是板上钉钉。
铁证如山。
她发疯一般打方其瑞,责难红梅,是他们,在吉祥刚出事被收押的时候,骗她说,吉祥病了,看了大夫要休息。
她以为是伺候月子吉祥太累了,因此并没有在意。
在得知判决下来时,她完全懵掉。吉祥的说辞别人有可能还信,她怎么也不能信。
爱慕方其瑞?太搞笑!当初吉祥跪下来求她,千万别把她给方其瑞做妾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因为是死囚不许探视,何家贤想了许多办法都没有用,花了银子求到州府夫人那里,州府夫人奇怪的说道:“她觊觎你家二爷,如此心狠手辣,你居然还想看看她。只可惜老爷发了话,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何家贤把当初与吉祥的对话告诉给方其瑞,方其瑞凝神半响才道:“我知道不是她做的。”
可那是谁?谁有如此心计,又有非害方老爷不可的理由?
答案呼之欲出。
何家贤难以置信。
照顾方老爷的是梅姨娘,若非她允许,绿尛又怎么会让吉祥进去送汤?怎么同意她喂给方老爷喝?
叫了绿尛前来,绿尛却一头雾水:“那日吉祥说,熬了清淡的汤给方老爷喝,我见您一向孝顺,以为是您的意思,便没有阻拦。”
梅姨娘呢?梅姨娘有不在场证据,她在跟陈氏周旋。
事发后,她一言不发,公开表示自己失职,应该寸步不离方老爷的,给了吉祥可乘之机。
绿尛打了十个板子,罚了半年俸禄。
她自己罚了一年的俸禄。
只是这个怀疑,她根本就和方其瑞张不开口。
她只要稍微往这方面引导,方其瑞就立时扯别的话题去。
对于怀疑梅姨娘,方其瑞更愿意相信是吉祥做的。
何家贤才发觉万念俱灰,她居然对此事一筹莫展。
“你好好带儿子,如今家里一团乱糟,就别想这些糟心的事情了。”方其瑞劝道。方老爷的死令他很是悲痛,丧事办完,荣华奢侈,乃为整个燕州城之最。
一个月后,伤痛渐渐平息,已经有叔伯们按耐不住,提到分家产的事宜。
这期间何家贤除了看儿子带女儿,对外界的事情不闻不问,对方其瑞的早出晚归漠不关心,对梅姨娘主持家事也是逆来顺受——给汀兰院什么,她就要什么,不给也不要,连话都懒得说。
只不过,疑心归疑心,也只能永远烂在肚子里,她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寻到。
陈氏在鹤寿堂,自打方老爷殡天后,在这一个月里,除了出席一下葬礼,整个人就浑如行尸走肉一般,也是默然得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
如今她mǔ_zǐ ,连带方玉荷的性命,全都紧紧扼在梅姨娘mǔ_zǐ 手中,她完全没有挣扎的余地和谈判的筹码了。
方二爷主持了家族会议,他对前面的事情毫不知情,只知道方其瑞临危受命,打算继续盘卖铺子,然后养活方家的众人口。
毕竟,他已经考到举人了,在方二老爷的眼中,若是弃文从商,简直暴殄天物。
为了不违背方家祖训,也为了平息其他几房的争端,目前只能先由方其瑞自己做主,先继续经营,过段时间再盘点卖光。只是先得立下契约,等方宝乾长大后,家产还是要还给这位方家的嫡长孙。
如此几房叔叔便先没了话说,毕竟公中的银子都还在,每个月他们的生活水平没有变化。
梅姨娘也同意,方宝乾能独挡一面,那少说也是十八年后的事情了,这么多年,筹谋一个黄口小儿,还不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事情。
陈氏没有立场反对,方其宗身体不争气,方其业连方老爷的丧事都没出来——曾经也披麻戴孝守灵堂,却在五石散的瘾犯了之后,扔下他老爹的棺木就回院子里过瘾去了。
陈氏试图要他振作,只换来一句:“二哥当家有什么不好,只要每个月有足够的银子买这玩意儿就行了,少操好多心。”
陈氏意难平,却双拳难敌四手,背后又没有可支撑的东西。
对于那几房叔叔而言,虽然她是嫡母,可若是家产落入她手中,那还不如给方其瑞呢,毕竟方其瑞是方家正经子孙。
一团和气的就决定了方家日后的方向。
方其瑞也当场立下字据,方二老爷监督,每半年查一次帐。
私底下,方其瑞却对方家的产业帝国很是不舍——方家三代人的心血,如今就因为没有嫡子继承,而要毁于一旦,实在可惜。
他去找梅姨娘商量,梅姨娘却道:“你终究是要高中做官的人,到时候去京城落地生根,跟方家再无任何瓜葛便是。你瞧你二叔,自打为官,哪里还有半分方家子弟的影子。”
“可实在可惜。”方其瑞感慨。
“可惜什么,又不是你的。这些年只要掌管他们衣食无忧,下一代的事情,不劳你操心。”梅姨娘冷笑:“一个商人家庭,既上不得台面,又没有什么尊贵的地方,哪里值得留恋。等你做官了,才会发觉,人跟人之间,三六九等就是不一样。难道你就不想方家的子孙,日后走出门去,就是高人一等吗?”
这个方其瑞自然知道,他无从辩驳。只得暂时搁置了学业,潜心先经营起来,省得其余商户因为方家动乱,趁机排挤。
若是经营得好,他日出售,也能卖的一个好价钱。
方老爷死的时候,方玉露和方玉烟都没有回来,路途遥远,梅姨娘来不及通知,对外只说送信了,只怕还没到。
到过了十天半个月,也渐渐知道方老爷过世的消息,只可惜已经下葬,根本就没机会赶得回来,索性都没有回来,只派了仆人回来吊唁。
梅姨娘快刀斩乱麻,将院子里这段时间对陈氏复起有归顺之心的人全部赶了出去,换成她自己的人。林姨娘和沈姨娘愈发小心谨慎,只好好的带着儿子,再不敢说什么不敬的话。
方家的场面自此定格下来。
公中的银子每个月拨给梅姨娘,掌管一大家子开支。
方其瑞负责挣银子,并找到好机会出售方家的产业。
如此和谐,除了在狱中还不知道受了多大折磨的吉祥,方家阖府上下,已然是对梅姨娘马首是瞻,其乐融融。
其间方玉露曾经被陈氏写信召回来,并州那边回信说,方玉露怀了身孕,委实没办法回来。陈氏气得哭了一整夜,大骂她没良心。如今她一拖三,她根本毫无办法。
何家贤每隔一段时间就托人花点银子去求州府夫人,缠到老二方宝坤已经半岁了,州府夫人只无奈的说道:“此事真的是没办法,老爷给我下了令的。不过我瞧你也是真心实意,这年头,难得有把一个丫鬟这样看重的,我便指你一条明路。你不是跟从家四奶奶关系好吗?你走她的路子,兴许有用。”
何家贤这才犹如指路明灯一样明白了,官场水之深,根本是她无法了解的。
只是到底得了办法,便备了重礼去从家。
从四奶奶听说是这事儿,倒是没有过分推脱,却也面露难色。
只是何家贤死在走投无路了,恨不能立时拜倒在地求她才好。
从四奶奶见她实在是苦苦哀求,才道:“州府大人这边,从家的几位男儿大概都不至于让他卖面子。只能我写信给我父亲,让他亲自走一趟了。”
何家贤这才明白,为何从四奶奶这样为难。
他的父亲唯有亲自前来,大概才能见吉祥一面,可这样隔了千山万水的关系,又如何对州府大人说明?总不能因为一个奴婢,而去让将军欠一个州府老爷那么大的人情吧。
何家贤难掩失落,心里还是很感激从四奶奶,口中却只能道:“既然要惊动将军,那末我再想别的办法。”
从四奶奶想了一想,笑着道:“无妨,我撒个谎便是了。这些年,我倒是从未撒谎过,为了你,倒是也值得试一次。”
当下便书信一封,只说吉祥曾在危难关头救过她一命,如今性命攸关之际,虽不能救赎,但是也要略微尽一尽感激之情,想要去狱中给她送行。
“到时候我亲自去,你便在我身边扮作丫鬟便是。”从四奶奶笑着道。
何家贤感动的热泪盈眶,这种人情不是一般的交情,除了人间至亲之间,只怕没有人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这样做。
将军千里迢迢,舟车劳顿,只是为了她假公济私,是利用职权谋私利。
从四奶奶行动不便,却还要亲到狱中那腌臜地。
此恩此德,真是没齿难忘。千金的银子也难以回报。
何家贤一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段时间以来,你待人以诚,这些年在我见过的人中,前所未有,我很欣赏。你不必有心理负担,我父亲一向也欣赏你这样重情重义之人的。”从四奶奶看她泣不成声,忙安慰道。
待过了酷暑,进了初秋,离吉祥被斩首之际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将军紧赶慢赶,路上走了半个多月,才到了燕州城。
从四奶奶自然是据实以告:“劳累爹爹跑这一趟”。
将军笑笑:“来看看我的宝贝女儿和外孙女,也是值得走一趟的。”
fù_nǚ 两叙旧不提。
到了那一日,何家贤谁也没告诉,甚至谁也没带,到了从府,就支开所有的跟班,包括红梅,换了丫鬟装束,跟着从四奶奶的马车一齐出门。
州府老爷早已经打过招呼,狱卒给他们开门,一路畅通无阻。
从四奶奶坐着轮椅走在前面,待看到吉祥时,忍不住将头一扭,很是担忧的瞧着何家贤。
何家贤先前发觉吉祥是一个人一间,还有些欣慰,待看到眼前人,心酸至极。
吉祥一头乌黑黑的头发早已经被剪的参差不齐,前面甚至露出一大块红红的外翻皮肉,懵懂的瞧着来人,双眼迷茫,似乎不识。
身形瘦骨嶙峋,裹在囚衣中,轻飘飘的空荡荡的像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全是空气。
何家贤冲到栏杆旁,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吉祥。”
吉祥瞧了她,眼里闪过一抹晶莹的光,嘴唇动了动,突然嘻嘻哈哈笑起来:“老鼠……哎呀老鼠……别跑,我要吃。”
说着起身去抓沿着破旧颓败的墙根一溜烟而过的老鼠。
何家贤眼睛涨得极酸涩,几次想忍住泪来,到底没忍住,扑簌簌大颗大颗往下掉,泣不成声。
从四奶奶给了狱卒一点银子,问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狱卒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知道他们定然身份极为尊贵,便知不无言:“送来时先是跟别人关在一处,那些人欺负她,打她。后来失心疯了,咬人打人,就单独关起来了。”
“好了,你先出去,我在这边看看。”何家贤回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差不多五十两:“这是我的姐妹,我想跟她多待一会儿。”
狱卒大概还没收到过这样多的银子,只愣了一下,马上眉开眼笑的接了退到隐秘处。反正州府大人同意的,只要不开牢门,就没事。
何家贤等她走了,扑到牢门前,大声叫着:“吉祥,吉祥……没有人了。”
吉祥惊慌失措的盯着墙根看了许久,这才踱着步过来,小心翼翼四处打量,颤抖着指尖试探性的点了一下何家贤的手,就被何家贤立时握住用力往前一拉。
吉祥低着头站在门柱中间,嗫喏了半响才道:“二奶奶要小心梅姨娘。”
☆、218、真相与尸体
怀疑是一回事,真正亲耳听到当事人指证是另外一回事,何家贤浑身一颤,将吉祥又拉近一点:“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清楚些。”
“下午您要喝汤,我与芍药起了争执,便想叫梅姨娘去管管芍药。谁知道梅姨娘说她也想喝汤,叫我掌灯时分送过去。我送过去时,她不在,绿尛说她有点事要出去,叫我帮忙照顾一下老爷。”吉祥这段时间将细节回忆了一遍又一遍,才笃定道:“毒药大概就是绿尛趁我给老爷翻身的时候放进去汤里的,还有我随身携带的小荷包。”
她定定神,继续回忆:“我帮老爷翻完身后,老爷闻着香,就说要吃。我哪里敢不给老爷吃呀,就赶紧喂他,老爷看起来很饿的样子,一口接一口,好像几天没吃饭一样,我那时候唬了一跳,还以为老爷好了,这样好的胃口怎么都不像病人。谁知道老爷喝完就突然双眼一瞪,浑身剧烈起伏,胸口像是喘不过气,嘴角流血,我吓了一跳,还未开始尖叫,绿尛就带着人过来,说我毒死了老爷。后来大家都来了,州府老爷也来了,在我身上拿下了罪证。”
“这些日子我苦思冥想,终究是想不透,二奶奶,你说,梅姨娘为何要害我?我又没有得罪过她?”吉祥紧皱着眉头:“后来我才想到,梅姨娘是要害老爷。”
“二奶奶,他们毒打我,把我放进装满老鼠的袋子,让那些老鼠咬我,好疼啊……”吉祥哭道:“州府老爷说,罪证确凿,我不招认也是个死,我就招认了。”
吉祥回想起那段恐怖的日子,不寒而栗,此时却终究是松了一口气:“梅姨娘当年救过我一命,我这条命还给她便是了。只是二奶奶以后,要小心她。她比夫人还要毒啊。”
何家贤听完后默然无语,梅姨娘的计划真可谓是无懈可击,她来的时候打定主意,要想办法得知真相救吉祥,可如今听完真相,发觉实在无计可施。
除了砒霜不是吉祥下的,其余的都是吉祥干的——给方老爷喂汤,亲眼看着方老爷死亡。
“你可曾去买过砒霜?”何家贤问道,若是能够问明白砒霜是绿尛买的,不是吉祥买的,去击鼓鸣冤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二奶奶,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我是死路一条了。”吉祥抽抽搭搭:“那日从梅姨娘那里出来后,她身边的另外一个丫鬟叫住,说绿尛要砒霜,叫我一并带去,我就装在小荷包里面了。”
“后来老爷死了,那丫鬟非说是我要的砒霜,绿尛也表示房间里一没老鼠二没虫子,她从未要过砒霜……”吉祥握住何家贤的手:“二奶奶,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这样冤枉的死,死了还被人骂狼心狗肺,我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怕……我怕阎王爷也信了,将我下油锅,打入十八层地狱……”吉祥哭泣。
外间传来狱卒讨好的声音:“时间差不多了。”
从四奶奶答应了一声,拉一下何家贤:“先回去再想办法。”
吉祥眼里含着泪水,叮嘱何家贤:“二奶奶别为我的事情白费力气了,我想了这么久,一点破绽都没有。我连为自己喊冤都喊累了……”
何家贤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没有把握一定能救吉祥出去,也不敢允诺,只能一步三回头的慢慢出了牢狱。
一出门,就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从四奶奶劝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你得想明白了。别说你现在翻不了案,就算是能翻案,那就得找到真正的凶手。若是梅姨娘真被你抓住把柄捅了出去,你和方二爷的姻缘,只怕也就此到头了……你想想你那年幼的两个孩子。”
何家贤明白。可就眼睁睁瞧着吉祥身死吗?
“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吉祥给方老爷喂汤,连她自己都说了,是她主动的行为。这事儿别说你没权没势,就是搁在我爹身上,也不一定能办成。两害相权取其轻,你得理智一点。”从四奶奶苦口婆心。
何家贤知道她说的是这个道理。
但是真正的认命,她真的做不到。
浑身疲累的回到从家,红梅抱着然然:“二奶奶,小小姐一直吵着要您呢。”
何家贤发觉她连抱然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摸摸她的头:“乖啊,咱们回家去。”
红梅忙道:“那奴婢去车夫过来。”
“不必了。”何家贤摆摆手:“你去大街上叫一辆马车过来,我们回何家。”
红梅愣神,却到底是照办了。
何家贤明白,以她现在的状态,实在无法面对梅姨娘和绿尛。这两个人处心积虑,把吉祥往陷阱里面带,心狠手辣除去方老爷——那可是相伴二十年的丈夫啊。
奶娘抱着方宝坤,嗯嗯啊啊的叫唤,何家贤搂着他上了马车。
回到何家,她才能平心静气地去给吉祥想办法,看看何处有破绽。
何儒年对何家贤突然回家很是奇怪,不过也没多问。方家如今多事之秋,两口子有些小矛盾是正常的。
徐氏自然是很欢迎外孙外孙女回来住的。
只不过三五天,春娇就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只差没明着说何家贤带着人回娘家来蹭饭吃了。
何儒年听到把她骂了一顿,让她再说就把铺子还给何家贤,春娇才悻悻闭了嘴。
然然和何长谨玩的倒是不错。
方其瑞也不知道何家贤闹什么别扭,过来聊了一次,何家贤只说徐氏想看孩子,觉得无聊闷的很,所以就带回来了。
方其瑞忙于生意,便没有说什么。
红梅劝了几次她回方家,到底是不管用,只能叹气说道:“二奶奶是不是不想回汀兰院,怕想起吉祥呢。”
这是吉祥出事后,旁的人第一次跟何家贤面前提起,以往都怕说了她伤心。
何家贤不语。
“吉祥也是的,阴差阳错啊。”红梅感慨道:“去送汤的时候梅姨娘恰好不在,若是在的话,把汤先给梅姨娘喝了,也就不会有汤了。再说了,若是不止绿尛一个人在,叫她帮忙照顾老爷,吉祥也就不会进去看到老爷,也起不了歹念了。哎……”
“吉祥跟你说过汤是给梅姨娘的?”何家贤一听耳朵立时竖起来,追问道。
“是呀。她从罐子里舀出来后拿给我的,叫我端给你,然后把剩下的给梅姨娘。”红梅一愣,看着何家贤脸上欣喜的光芒:“二奶奶?”
何家贤激动过后又冷静下来,想起红梅前面说的话。是啊,就算能证实汤是给梅姨娘的也没有用,梅姨娘恰好不在,吉祥就起了歹心。
汤也是吉祥亲手喂给方老爷的。
如今唯一能证明吉祥清白的,只有绿尛。整个谋杀案之中,唯独那砒霜,不是吉祥放的。
事发时,只有绿尛和吉祥两个人在房间里。
何家贤恨死了古代技术不发达,没有监控一类的东西。
如今的关键,唯有绿尛。只有她招认,才能救吉祥。
可若是她招认,那毒害人的凶手就是她,一命换一命,她定然不会傻到同意。
只能套话了。
要套话就要回方家。
何家贤起身收拾包袱。
红梅以为她想开了,急忙帮忙收拾起来。
梅姨娘像是没事人一般过来拜访,逗弄两个孩子:“几天不见,倒是重了许多呢。”
梅姨娘如今光彩照人,她已经将从前阁老家嫡长女的那些装扮技巧全部用了出来。
整个方府焕然一新,从前那些奢华但低俗的金银红绿,全都弃置不用。换上了素净而高雅的梅兰竹菊。
花园里的池塘上面修了一座小桥,将原来的假山拆了换了更为逼真的假山。
她住的院子腾了出来,将林姨娘挪到沈姨娘一处,搬到汀兰院隔壁。
新装修的院子比起原本的朴素,更显得低调。只是识货的人才能看出来,这才是一种低调的奢华。
吃饭的碗虽不是金的,但是筷子时红木的。
坐的椅子虽不是红木的,但是是比那更贵重的梨花木。
一摆一设,莫不精益求精,莫不价值昂贵。
偏又让人看不出来,只细细品味之下,才觉得文化底蕴深厚,精致古韵。
方其瑞发觉公中的银子还不到一个月,就已经用了将近三个月之数时,曾经提点过梅姨娘,但是收效甚微。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才短短几天时间,梅姨娘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深居简出的姨娘了,她给自己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号“当家人”。
是了,她既不是主母,又不是夫人,可“姨娘”二字实在听着刺耳的很,便想了这么个称呼。
既不尴尬别人,也不尴尬自己。
她手上戴着红玉宝石戒指,不多,只一只,在无名指上。可那宝石绚丽夺目,比陈氏以前几个手指头上戴的加起来都贵。
然然被这光炫的耀眼,伸手就去抓:“亮,好亮,好看。”
梅姨娘将手从她小手里抽出来:“好孩子……放手啊。”又轻声哄着:“乖宝宝,我去瞧瞧厨房的晚饭好了没有,先吃饭,好不好呀。”
然然听见吃晚饭,才放了手,奶声奶气道:“饭饭,饭饭……”
何家贤抬眼看了一下跟着梅姨娘的绿尛,小声道:“上次绿尛绣的那个荷包挺好看的,我瞧见二爷戴了。若是不忙,想叫绿尛留下教教红梅,回头学会了把那梅花给二爷绣在袖口上。”
梅姨娘头也不抬,点头答应。
走时又留下一套蜀绣底娟红梅盛开的屏风一座。
绿尛笑着道:“当家人最是疼爱两位小姐和少爷了,这蜀锦修成的屏风,三千两银子一座。一共就一对,说是十二个绣娘绣了一个月,其中有两个眼睛都瞎了,才成的。当家人自己留了一座,说是这一座留着给小小姐将来当嫁妆呢。”
何家贤笑笑,心里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命红梅收进库房里,记了账簿。
又先去传了饭,留绿尛吃了,等外面天色暗下来,这边冲红梅和梦梨眨眼睛,两个人悄无声息将孩子抱出去,不掌灯,门关了,留下何家贤,昏暗中起身将绿尛逼至墙角,道:“我知道是你善良的姑娘,你可知道,吉祥死在了狱中。”
绿尛吓了一跳,磕磕巴巴道:“那她一定,一定是畏罪自尽了吧。毕竟算起来,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问斩了。”
“是啊。不过她托梦给我,说她是冤枉死的,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一定会去找害她之人的。”何家贤又往前逼近一步,恶狠狠瞪着绿尛。
“她害死了老爷,老爷还没找她算账呢。”绿尛梗着脖子答道。
“真的这样吗?我怎么听说,那砒霜是你跟丫鬟要的呢。”何家贤冷笑,伸出手指戳到她的脸上,“你最好是说了实话,否则……”
绿尛心里突突一跳,见何家贤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凶狠,惊惶不已,但是也知道若是说了,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强梗着脖子道:“实话,实话就是吉祥爱慕二爷,想让二爷继承家业……”
她话音未落,门外面传来红梅焦急的喊声,何家贤去开了门一条缝,只见红梅身后站着梅姨娘,一脸寒霜的盯着何家贤:“吉祥今日在狱中畏罪自尽了。我见你们二人感情交好,因此叫人收了她的尸身回来,你且去门口安顿一下罢。”
说完看也不看房间里面的绿尛,像是根本不知道绿尛被抓来了一般,径直走了。
何家贤浑身一个激灵,冷飕飕的发抖,红梅急忙扶着,朝里面一努嘴:“那绿尛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被冤枉的已经死了,有嫌疑的死活不招认,如今最有可能的主谋也已经打草惊蛇,若是再拘着,很快梅姨娘就要来要人的。只能先放了,后面徐徐图之。
吉祥是自己撞墙死的,大概是眼看着到了快要问斩的时候,心里害怕。
☆、219、全家发达
何家贤不敢看那棺材一眼,只请了个婆子将她收拾干净,又换了鲜亮的衣裳,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秘而不宣的发丧了。
若是叫旁人知道,暗道吉祥毒死了方老爷,定要不依不饶的跟她闹的,恨不能将吉祥挫骨扬灰方能解恨。
处理完吉祥的后事,何家贤就大病了一场,直到年关才好起来。
这中间,居然听说一向不学无术的三老爷也捐了个官,不知道哪里来的银子,走得哪里的门路,只是悄无声息便落了个从六品的县令,去上任去了。如此,三房便从公中分离出来,与二房一样,独立了。
方家也一下子出了两位官员,倒是渐渐在燕州城声名鹊起,脱了那低贱商人的名头。
脱手了大部分的铺子之后,只留下古董店,钱庄之类,方其瑞稍微能放松一些,虽然不像以前忙的脚不沾地,却也没有空读书了。
梅姨娘像是并不在意绿尛那日被何家贤逼问的事情,反倒是从西北角新建了一个荷香院,让从前教方其业的先生,教六岁的翰哥儿,三岁的然然,两岁多的方宝乾和方其云启蒙。
方宝坤仍旧由何家贤带着。
在兴建荷香院的同事,梅姨娘又给自己建了一座新院子,小桥流水,回廊蜿蜒,精巧雅致,叫作梅小馆。
除了陈氏在鹤寿堂成日里骂骂咧咧,周氏足不出户以外,其余的人对梅姨娘的新安排均是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