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摇摇头,脸上满是痛楚:“玉静啊玉静,你怎么能干出这等糊涂事。”痛心疾首的扑到她身上:“她怀着身孕,哪怕是一般的泻药,也会伤及胎儿。你以为不是打胎药,就不会害到孩子了么?”陈氏也哭了:“你自己也就算了,连累方家得罪侯府啊……”
方玉静一愣,她倒是没想到这个因果,想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到底有些难受,满脸眼泪哭道:“我只是想给她一点教训,没想过要害她的孩子,我错了,我想岔了!母亲莫怕,我一力承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把这条命赔她就是了。”
何家贤瞧着这个还不足十五岁的小姑娘,拍着胸脯豪情仗义的模样,觉得心酸又可笑。
作为旁观者,她虽不喜方玉婷,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方玉静如此,也是亲手害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如此,就等侯府派人来处置吧。到时候有什么罪责,母亲也只能咬咬牙,跟你一并受了。”陈氏此时表现出的模样,让方玉静很是感动,她大声道:“若非二姐设计害我,连累三姐差点没了性命,我也不会恨她到这种程度。是女儿连累了母亲。母亲放心,女儿给她抵命便是。”
冯姨娘已经在后面哭得瘫软,犹如一滩烂泥一般。
陈氏便问道:“还有这等缘由?”
“是,女儿误听人言,上了她的当。”方玉静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什么也不惧,当着众人的面就说了出来:“二哥入狱,二姐回来找我,说是为二哥的事情着急。我想着到底是同胞兄妹,自然是该出一份力的。”
“她说她探过文磊少爷的口风,文磊少爷不喜欢四姐,喜欢三姐,若是三姐肯嫁给他,到时候大家亲戚一场,自然不会再追究。”方玉静看了何家贤一眼,里面带着亲切,继续说道:“二姐说,当初知道三姐想嫁去侯府,只是没能嫁成,她也很对三姐不起,如今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成全三姐,又能救二哥,大家都好。只是不能说这主意是她出的。”
“我蠢,我就信了。去与三姐说,只说是我在侯府认识的朋友说的,文磊少爷的确对三姐有意。三姐自然是信我,便使人传话给文磊少爷……哪成想,文磊少爷是那样的人……三姐差点儿就一尸两命。”
她想到这里,咬牙切齿:“三姐对我恩重如山,小时候救过我好几次,如今我报答她万一也不为过。二姐太坏了,我要让她也尝尝失去骨肉的滋味儿。”方玉静伏拜在地:“女儿恨她,做出这等错事,自然也做好了承担一切罪责的准备。请母亲、姨娘……”她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冯姨娘:“……当女儿不孝……”
陈氏听了已然是泪流满面:“我的孩子,原来其中还有这般缘故,你受苦了。”她擦擦眼泪,又将帕子掖回到衣角处,亲手扶了方玉静起来:“好孩子,如今你三姐已经苦尽甘来,你何苦还这样想不开……”
“她苦尽甘来,是因为她命好有福报。”方玉静愈发愤怒:“她知道三姐不会信她,偏从我这里入手。是啊,大家都说我单纯,我蠢钝,她作为姐姐,不像三姐那样照顾我点也就罢了,却偏利用我这一点去伤害我亲近的人,老天却还让她怀孕生子,未免太不公平。”
☆、133、一报还一报
“家里四个姐姐,不说人人对我关爱有加,可没欺负过我。唯独她,小时候欺负我,长大设计害我,我还偏对她不设防……”方玉静很少会说这么多话。
何家贤瞧着方玉静的面容,敏感的觉得,她并不是愤怒方玉婷对她的利用,更多的,却是自己对自己蠢钝被人利用的懊恼。与其说是恨,倒不如说是后悔的成分居多。
后悔什么?自己太笨?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下去休息吧,让姨娘陪你多待会儿。”大祸临头,陈氏也格外宽容:“若是侯府那边追究起来,我先顶着,不行再叫你出来,母亲会尽力保你的。”
方玉静感激涕零,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这才扶着冯姨娘回院子歇着去了。
内屋里大夫又是好一阵忙活,叫了一个接生的稳婆,才将方玉婷清理干净。
何家贤在外面杵了快一个时辰,陈氏也没叫她坐下,只等方玉婷那边忙活完了,似乎这才看到她一般,诧异道:“老二媳妇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快进去瞧瞧你二妹妹罢,我记得以前你跟她挺要好。”
话说到这里,何家贤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方玉婷“啊”的一声凄厉的哀嚎,叫人心惊刺痛。
何家贤脚步就顿在门口,不敢再入,陈氏拉着她进去,方玉荷也在,孩子没保住的消息就是方玉荷说的。
一碗乌黑的药汁泼在地下,瓷碗摔的七零八落,方玉婷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只穿薄薄的里衣坐在床沿上,赤脚垂在床下,浑身冻得直哆嗦,嘴唇都有些发紫了,像是已经接受了事实般,瞧着陈氏进来,发疯般的嘶吼:“那个贱人在哪儿,我要去杀了她!”声音凄惨尖锐,如同鬼魅。
陈氏便道:“你先休息,将身子调养好,我已经派人去侯府禀告此事,母亲自会为你做主。”她眼神一扫,别有深意:“不过你也别都怪在你五妹妹头上,你想想,可曾经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
“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方玉婷一愣,稍微想了一下,确认无疑,又凄楚的尖叫:“方玉静你个贱人,我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如此害我,我要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
陈氏不理她的叫嚣,只扭过头审视她:“可你五妹妹不是这么说……”
听着陈氏阴阳怪气的声音,方玉婷这才回过神来,瞧着陈氏霎时明白过来:“五妹妹说了什么?”
“她说……”陈氏卖了个乖,瞧了何家贤一眼:“她说,她恨你,因为你设计安排文磊少爷与方玉烟在一起,害了她三姐的名节……后来,又下药要毒害她三姐的胎儿……”
“我没有,不是我。”方玉婷不等陈氏说完,就矢口否认:“我何时害过方玉烟的胎儿,我不过是瞧着她对文磊少爷有意,成全她罢了。”
“成全?”陈氏咄咄逼人,眼冒怒火:“你四妹妹也对文磊少爷有意,怎么不见你成全她?”
……方玉婷一时说不上话来,片刻后立时道:“那时候二哥危及……我想着三妹妹与二爷是亲兄妹……”
“如你所说,四妹妹就与老二不是亲兄妹了?”陈氏脸阴沉沉的,像是要吃了方玉婷:“果然是翅膀硬了……居然敢暗算到我的头上。”她叹口气,“桀桀”怪笑起来:“也好,这也是你的报应。平素不见你回府探亲,怀了身孕便要回来耀武扬威……”
何家贤瞧着陈氏的诡异得意的面容,这才如梦初醒,难怪她对方玉静那样宽和。
她还以为是方玉静年纪小,且事出有因的缘故,陈氏也恰好想在冯姨娘面前扮演慈母的角色而已。
如今看来,她是恨,恨方玉婷在这件事情中是始作俑者,坏了方玉露的婚事,偏最后成全了方玉烟。
“……”那么多人在房里,方玉婷没有当面顶嘴,只定定瞧着陈氏,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两个人正在对峙间,门外已经有丫鬟来报,说是侯夫人和侯府二爷肖金安在外面了。
陈氏忙安排何家贤,周氏等人等在屋里,自己和方玉荷去门口迎客,只是刚走出后院拱门,侯夫人已经心急火燎的快步走过来:“玉婷在哪里?”肖金安也是一脸心急如焚。
陈氏来不及行礼便被扶起:“快带我去。”后面还跟着两个大夫。
方玉荷忙走在前面引路:“母亲莫急,慢些!”
“玉婷都小产了,还叫我慢些,我如何慢得!”侯夫人大发雷霆,一腔怒火全朝着方玉荷脸上兜头泼去:“只怕你是不急的。”
方玉荷当着母亲的面受了这顿羞辱,脸色别提也有多难看,也不敢作声,只能忍气吞声快步往屋里走,肖金安在旁边安慰道:“大嫂别见怪,母亲是急了些,担心孩子。”
方玉荷看了他一眼,对他安慰的话并不领情,像是没听见,充耳不闻,面无表情。
侯夫人进了鹤寿堂,周氏和何家贤见了礼,因为有外男需要避让,就各自回屋了。
方玉婷一看到侯夫人,就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呜呜呜”哭起来,侯夫人心疼不已,连声安慰。又命带来的大夫给方玉婷把脉后,得知的确是麝香害人,这才冲陈氏道:“亲家太太,那个下毒的凶手呢。”
陈氏向来在侯夫人面前都要矮几大截的,急忙命人将方玉静带了过来,侯夫人一瞧是个长得甚微粗糙的小姑娘,怒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毒害侯府子嗣!”
方玉静大抵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不再开口辩解,平静跪下一言不发。
陈氏忙道:“她与玉婷之间有些误会。”急急忙忙就把方玉烟的事情说了,当然,并没有提方玉露在中间的缘故。
说完补充道:“这孩子就是实心,不明白玉婷为玉烟着想的心思,只觉得玉烟后来没能被文磊少爷看中,是玉婷故意陷害的缘故,因此存了恨心。”又冲方玉静道:“你这孩子,你姐姐最后结局不也是挺好的吗?到底王妃来接走了,怎么还如此钻牛角尖。”
“我最恨别人利用我,害我。”方玉静冷声道,似乎一下子就长大许多:“从前三姐叫我打二嫂,我也是从来不动手的。任谁想利用我,我都不服!”
方玉婷听见她这话气得从床上冲下来,只是到底体力不支,还未走到方玉静跟前就摔倒了,肖金安眼疾手快,将她接在怀中,再也不忍心撒手,方玉婷便倚在相公怀里,气若游丝:“是我的错,没有跟五妹妹说清楚……不怪五妹妹记恨我……”
“糊涂!”侯夫人不等她说完就怒斥:“你平素心善也就罢了,这如今都什么时候了,还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她误会你,是她本就心术不正……如今下手毒害侯府子嗣,更是罪无可恕,这事决不能善罢甘休。老二,你去把州府老爷叫过来,咱们不偏不倚,秉公处置!”
陈氏忙又说一些求情的话:“侯夫人,小女年纪小,不懂事……”
“呵呵。”侯侯夫人并不听,止不住的冷笑。
陈氏一时便不知道说什么。
方玉荷为陈氏解围,在一旁道:“虽然玉静也是我妹妹,可是作出如此狠毒之事,委实天理难容,不说咱们的姐妹情分,就是二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她未来的晚辈,怎么能下如此毒手……”她朝着侯夫人道:“母亲,虽然我是方家女,可出嫁从夫,自然更是肖家媳,此番也顾不得姐妹情分,不敢为妹妹求情,母亲该如何处置,我绝无异议。”她又指一指陈氏:“方家也绝无异议。”
她在陈氏面前称了侯夫人为母亲,为了以示区别和亲近。如此一叫,亲疏立现,侯夫人面上有几分动容,对她也和颜悦色了些:“你是个懂事的,此事不关你的事,我自当秉公处理,为你二妹讨回公道。”
方玉荷得了肯定,这才起身立在侯夫人后面。
场面冷却下来,方老爷此时踏进院子里,一见侯夫人便连声道歉,又问侯夫人的意见。
侯夫人便说公事公办,侯府绝不用私刑,已经派人去请州府老爷了。
方老爷听见事情已经到了此节,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方玉静,一脚便踢过去:“狠毒的孽障!”又对着侯夫人好言好语:“无法转圜了吗?”
侯夫人立刻才厉声道:“自当依法!我盼这个孙儿盼了很久了,如今就算州府老爷判她斩立决,也消不了我心头之恨。”
方老爷知道侯夫人言出必行,无可挽回,沉默。
方玉静被他一脚踢翻,也不说话,只又重新爬起来跪好,无声的流泪,等待州府老爷来将她带走治罪。
“儿媳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方玉婷瞧了一眼方玉荷,目光又在方老爷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幽幽的小声说道。
“自然当讲,你是受害者。”侯夫人轻声细语。
方老爷也点点头:“二丫头,你有什么要求就提,为父自当尽力补偿你。”
“玉静是我的妹妹,肚子里掉的是我的骨血。”方玉婷眼泪婆娑的开口,只是话没说完,就已经伤心欲绝,泪如雨下,肖金安又是好一阵安抚:“慢慢说……”
方玉婷感激的冲他凄凉一笑,却又体力不支柔柔弱弱,惹的肖金安心痛不已,不顾众人在前,将她又往怀里带得搂紧一些。
“玉婷听相公说过一个故事”她看一眼肖金安,眼里爱意浓烈:“说是有位皇帝,有一匹烈马,无人能驯服。有一位他最宠爱的妃子便自荐驯马。可是未能成功,于是她拿出一把匕首将马杀死,并称‘臣妾已然将它驯服’,皇帝大怒,要斩了妃子,那妃子道‘陛下已经痛失爱马,难道还要失去我吗?’本来只是一重痛苦,如今便要有两重了。”她歇了一会儿,情绪缓和过来,思维清晰:“玉婷此刻痛失骨肉,已然心痛不已,若是再让州府老爷查办了妹妹,到时候,手心手背,玉婷又受了一次痛楚。”
她挣扎着从肖金安怀里挣出来,对着侯夫人轻轻跪下:“玉婷没有保护好侯府子嗣,本就有罪。还请母亲看在玉婷也是受害人的份儿上,饶了五妹妹这一次。”她看一眼陈氏,眼里的精光一闪而逝:“母亲若是应允,儿媳愿意将嫁妆全部拿出来孝敬母亲,以弥补母亲痛失爱孙的苦楚……只求换来对五妹妹的宽大处理。”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陈氏立时已经反应过来,立刻改口道:“不行!”接下来的话,她却不愿意说。
方玉静也是满腹怀疑的瞧了方玉婷一眼,最终却没有说任何话。
方老爷经商多年,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对于陈氏的反应激烈,却有些不满,自顾自将话接着说:“玉婷这孩子对您一片孝心,又对妹妹一片爱护之心,委实难得……”
侯夫人失望道:“你这孩子,哪哪儿都好,只是未免太过于心善,到头来受其连累……你妹妹害了你,你却还帮她求情……你的委屈又向谁说呢。”
“母亲!”方玉婷打断她,跪下来磕头伏地:“还请母亲成全。”
“若是女儿一时委屈,能让五妹妹性命得以保全,能让方家女儿的名声得以保全,能让四妹妹还能如以前一般,顶着方家的荣耀寻得一门好亲事,那这个委屈,女儿受得心甘情愿。”她求着侯夫人:“母亲一向慈悲为怀,不愿意苛刻待人,可能看在媳妇的份儿上,网开一面?”
“是,侯夫人,能否请您高抬贵手。”方老爷听见有转机,急忙起身作揖表态:“婷丫头此番受了苦楚,该当好好调理,自然没有你拿银子出来的道理,这银子我出,还希望能稍微抚平侯夫人心里之痛。”
陈氏见方玉婷引着的话题,方老爷果然顺着就上钩了,气得心烦意乱,急忙开口道:“……老爷,那是婷丫头一片心意,再说此举,岂不是让人知道,咱们徇私枉法,包庇静丫头,日后咱们方家的人,岂不是个个都无法无天。”
☆、134、又讹十万两
“你胡说八道什么?”方老爷怒斥陈氏:“玉静是玉婷的亲妹妹,她这才这么为她求情,别的方家的人,能有这份姐妹情谊?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难不成你还盘算着让玉露再来一次?”他气得有些口不择言,忙对侯夫人请罪:“内子关心则乱……”
“是吗?”侯夫人冷笑。
“母亲,您就看在五妹妹年纪尚小,一来不懂事,二来来日方长的缘故上,动动恻隐之心。”方玉婷不再提银子,只盯着侯夫人求情。
“是啊是啊。”方老爷在一旁劝道:“您大人有大量。”他沉吟一番,直接报上价码:“婷丫头的孝心,为父自然要成全她。府里现银不多,只有十万两。”
侯夫人眉头就皱了起来。
方玉婷便对着方老爷道:“若是如此为难,那便算了,女儿嫁妆银子也还有八万两,倒是能添补一二。”她又瞧着肖金安:“母亲不是说很喜欢方香铺的胭脂水粉吗?相公回头去买一些,哄哄母亲高兴。”
“侯夫人很喜欢方香铺的货物吗?”方老爷急忙补充道:“如此,方香铺的干股给您两成,您看……”言辞恳切,真心诚意。
侯夫人从他脸上看出对女儿真正的关切,倒是有几分动容:“我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玉婷这样求我,我实在于心不忍,大家亲戚一场,也要看亲家老爷的面子。”侯夫人面色凝重的起身,瞧一眼方玉静:“这丫头,可要好生管教。”
又对方老爷道:“那些银子不必给我,就给玉婷吧。她身子受了苦楚,必然要好好补一番才行的。”她漫不经心的转着手指头上一只玛瑙戒指:“我一把年纪了,要了干什么?到头来还不是他们的。”她说这话并没有看向方玉荷,只对着方玉婷说。
方玉婷自然是感激涕零,连声道谢,夸赞侯夫人的话说了一大堆。
方老爷一直承诺保证,再三允诺。又安排软轿马车送她们回府。
方玉荷愣愣的站着,侯夫人一回头,眼色冷厉:“世子夫人不回去吗?你与玉婷一同回娘家,怎么她出了事,你却毫无忧心之色……”
方玉荷会意,急忙扶着侯夫人上了马车,才道:“媳妇有罪,没有看顾好妹妹,媳妇回去自当请罚……”满脸憋屈的看了一眼同样憋屈的陈氏,心有不甘的上了马车。
这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到底不敢传出去。只是方玉静跪在院子里,不吃不喝。
而侯夫人是为什么愿意放过她,二小姐为什么落胎了,提起来都是意外,不知道。
何家贤自然觉得蹊跷,听吉祥辗转从腊梅和其他人嘴里拼凑出事情的大概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她惊讶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她知道十万两银子加方香铺的两成干股不少,可是那是方玉婷啊。
按照她的性格,原以为根本不会善罢甘休的,怎么愿意放过方玉静?
何家贤冷静下来思考了以下,重新刷新了对方玉婷的认识,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可怕。
只是侯夫人,怎么会同意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侯府很缺钱。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方玉婷此举乃是绝妙。
侯夫人得到了银子,方老爷保住了女儿,她是两边吃香。
当然,失去孩子的痛楚,可能需要背地里再偷偷的去调整吧。
无怪乎侯夫人喜欢她,倚重她。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何家贤还在想呢,许久不见的方玉珠搓着手进来,对着双手呵热气:“听说了没有?听说了没有?”她自顾自倒了一杯开水暖手,“方玉静在院子里跪着呢,大伯说要她跪满十二个时辰,再去佛堂念经,给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超度。”
“这有什么牛的。”何家贤撇撇嘴:“最近去哪儿了,也不见你来玩。”
“去姨妈家住了几天。我姨妈想撮合我和表哥。”方玉珠大喇喇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根本不顾忌对自己的声誉有什么影响:“那什么男人啊,文绉绉的,病怏怏的,一拳头打下去倒了起都起不来,我瞧不上,住着也是尴尬,就回来了。”
“……”
何家贤无语,面对方玉珠身为古代女子,却时常表露出来的豪爽性格,除了服气,无言以对。
“哎,你知道为啥方玉静干出那种事?”方玉珠八卦的很:“她不像那种人啊,除非有人给她逼急了。”
又自言自语:“方玉婷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定然是坑了方玉静了。”
她一回来就遇到这样大一件新闻,特别兴奋,掰着手自己计算着:“伯娘是不大喜欢她们几个庶女的,估计巴不得坐山观虎斗。哎,我听说后来大伯来了,看来是大伯保下了方玉静,拿什么保的呢?”
“是了,侯夫人家里权势有的是,方家没办法给,那方家有什么呢?”方玉珠眼睛一亮:“看来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她凑近何家贤:“你知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何家贤见她仅凭猜测就能把事实说的**不离十,又是一个大写的服字。本来还想跟她说道说道,听她自言自语自己回答:“侯夫人那样的身份,没有八万两以上是别想了。”何家贤正要说话,此刻也只好闭嘴,省的班门弄斧。
方玉珠分析完了,一拍脑袋:“完了,方玉静要倒霉哦。”她瞧一眼何家贤:“二嫂,我看你跟那胖丫头挺投缘的,也喜欢她,记得提醒她日后小心一点。”
“怎么提醒?”何家贤纳闷:“再说她已经没事了。”说着还是把方老爷用十万两银子和两成铺子干股换了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方玉珠眯起眼睛,朝向何家贤:“我跟方玉婷没有什么交集,就不说了,你跟她还算有些故事,居然还看不明白?”
方玉珠真是着急:“她是那种愿意与人为善,忍气吞声的人吗?”
“若是此事是侯夫人要求的,方玉婷被逼无奈,委屈答应,碍于侯夫人威严不敢追究,我自然是觉得没事,当然,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如你所说,是方玉婷主动提出的,这可就很有问题了。杀子之恨,怎能如此就善罢甘休?”方玉珠用食指抵着脑袋,在屋里走来走去:“若是我,自然是想到报复的后招,才愿意在人前先卖一次人情。不然的话,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更何况还是主动让步?”
何家贤大为震惊,她就说此事透着蹊跷。
方玉珠分析的一点都没错,若是侯夫人威逼利诱方玉婷为了银子,忍了这口气,那是正常,毕竟婆婆的威严在那里摆着,方玉婷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敢违拗。
可侯夫人没有要求时,方玉婷主动提出,虽说是为了两边讨好,可实际上,她还是受到了伤害,而且还一无所获,银子也没有到她手里。换做是自己,也不可能立刻就咽得下去,即便是为了银子也不行。
话说回来,以方玉婷的性格,即便是侯夫人要求的,只怕她日后也会想办法找方玉静报复回来,更何况是自己做得决定呢?
可是又觉得人没有那么坏才对,方玉婷得了银子,讨了两边长辈的欢心,说不定真的会放过方玉静。
“是不是我们想多了。”何家贤愈发觉得,人应该言而有信,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哎,想多不想多,你动动脑子就明白了。”方玉珠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害府里花了那么大笔银子,伯娘能对她有好脸色?方玉婷若真是像你说的言而有信,那皆大欢喜,若不是,那弄死她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她待在方府,怎么都不会好过。”方玉珠幽幽的叹一口气:“哎,我若是伯娘,想起她就恨她,如鲠在喉,怎么还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那光提醒也没有用啊。”何家贤知道方玉珠说的在理,方玉静人是善良的,就是太莽撞了些,一时被气愤冲昏了头脑,才做出狠毒之事。
“你以为要你提醒什么?我是叫你提醒她,苦日子就要来了,别还像以前似的,成天呆呆愣愣的不知所谓。你不提醒,你以为靠她那点儿脑子,自己能想得到?若是被下人苛待,一腔火气乱发,还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那些太冤枉了些,回头再被有心人利用。提醒了她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再像今日这样稍不留心就走向极端,到时候不仅自己倒霉,还连累她姨娘。”方玉珠撇撇嘴:“我来的时候,听说冯姨娘一并跪在院子里呢,摇摇欲坠的都昏倒两次了。”
何家贤被方玉珠炮仗一样的语句说懵了,好一会儿才反映过来,是叫她提醒方玉静,日后若有不顺心的地方,那是陈氏在怨她,与旁人无由。别因为表面上的现象,恨错了对象。
方玉珠想的,很有可能。毕竟,这些年来,陈氏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对方玉静的特别喜爱,到底都还过得去。方玉静出事后,陈氏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难免会让方玉静误以为母慈,从而干出女孝的事情来。
方玉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想的明白,什么事情都能想在前头啊。
“说起来,她们两个运气都不好,一点儿泻药,一个没了孩子,一个摊上杀人害命的罪名……”方玉珠“啧啧”:“以后离方玉静远点儿,她命里带衰啊。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捅出别人捅不出的篓子……”
“对了,别光顾着说别人,你也瞧瞧你自己吧,比方玉静好不到哪里去。”方玉珠瞧着何家贤恍然大悟的蠢样,忍不住开口讽刺。
“我又怎么了。”何家贤满不在乎:“我惹不起,我还知道躲得起,不会走极端干出那么恶毒的事情的,放心吧。”
“放心?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放心了。”方玉珠见她说的沾沾自喜,愈发郁闷:“走极端虽说不好,可到底让人知道是个狠角色,不敢惹。这么一想,你连方玉静还不如。”
“……”何家贤满头黑线。
“你别不服,不说别的,只说那位张小姐,够给你添堵吧。”方玉珠捏住她的痛脚:“闹了那么一场,有什么用?如今风头过去,人家照样在二哥眼前晃悠,成日里浓妆艳抹香气逼人,你躲得过一时,躲得过一世?”
何家贤缩头乌龟一般不说话了。
“与其这样被钝刀子一点一点割肉,还不如一刀了解了痛快!”方玉珠真是被她气死:“瞧你那怂样,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到底是夫人请来的客人,我怎么好下手赶人。”何家贤觉得方玉珠不理解她的处境。
“谁叫你赶了,知不知道让人知难而退?想法子啊。”方玉珠一个头两个大:“你这样与她相安无事,人家还真以为你怕了她,让步了,不敢做绝呢。”
“我本来就不敢做绝。”何家贤知道方玉珠说的没错。当初黄珊珊插足父母之间时,陈丽也是纠缠不休,打打闹闹拖拖拉拉,真的跟钝刀子割肉没什么两样,痛了那么久,夫妻感情耗得一丁点儿不剩,到最后还是彻底撕破脸了分道扬镳。
陈丽也曾感慨过:早知道最后的结局还是这么糟糕,莫不如一开始就放手,留些尊严,留些脸面,何书礼也会多给点钱,不会到最好那么不待见她们母女。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即便现在不敢,也要时刻留心,逮着机会就怼她,让她知道你不是好惹的,等到翻脸的时候,一次搞定。”方玉珠叮嘱:“你再退缩,迟早……”
为避免她再啰嗦,何家贤不住的点头。
方玉珠唠叨了一阵子回院子去了,第二日方玉静罚跪完了,正收拾包袱去佛堂,何家贤这才得空去看她,把方玉珠提醒的话与她说了,方玉静半信半疑,却也听了进去。
当初陈氏在方玉婷提出赔偿时,下意识的反对,到后面事情的发展,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多少都会明白些。事实上,她的确是给侯府带来了莫大的损失,方老爷的处罚,还是很仁厚的。而陈氏,她也看清,不说多坏,关键时刻,自然是没有姨娘靠得住。
☆、135、勾引想成事
回来的路上,偶遇张玉环,摇曳生姿地与方玉露边走边说笑,见着何家贤,笑眯眯的行礼问好。
若是以前,何家贤虽不爱搭理,却也会客气而生疏的还礼问候,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昨日听了方玉珠的话,细细想了一想,她说的也有礼,你以为是礼仪,人家却觉得是退让,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你的底线。
因此并不接她的礼,只嗯了一声,仿佛理所应当的擦身而过。
张玉环见她冷傲,笑着对方玉露道:“二奶奶真是好架势,平辈之间不还礼的,说是出自书香世家,却一点教养都没有。”
何家贤暗道果然被方玉珠言中,不如她们所想的去做,那就要找茬了,冷笑一声,头也不回:“还礼也要看还给谁,难道你要抢我相公,我还得对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