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其瑞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的小手拿一只在手心里,捏着软软的,格外安心。
两个人耳鬓厮磨了好一阵子,待方其瑞的唇往她脸上贴过来时,何家贤蓦地才回过神,将他轻轻推开:“倒是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呢。早不见人晚不见影的。”
方其瑞也意识到这是大白天,门都还没关,方才自己到底有些情难自禁了,忙整理了衣裳轻咳几声:“为夫给你挣银子呢。父亲交给我的小铺子,到底每个月的收益还是少了些,我如今在试试别的门路,这样咱们院子里也不用过的捉襟见肘的。”
何家贤一听是在挣钱,忙打断道:“那你不读书考科举了?”
方其瑞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我从未想过要走科举的路。”
何家贤犹如被雷劈焦了一般,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忙捉了方其瑞的衣襟:“你开玩笑呢吧。”
“绝不是。”方其瑞抓住她的手,无比认真:“以前是不想说,如今你问起,却不想瞒你。”
或者说,是何家贤今日的信任之举,让他觉得安心而踏实。
何家贤仰起头,严肃的瞧着他。
方其瑞想了想措词,才接着道:“我想学做生意。”
“那为何?”以前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偏现在才想?
何家贤没有问出来,方其瑞也没有再说,两个人像是有默契般,均重重点了一下头。
何家贤是想尊重他的选择和志向,而方其瑞则是突然发觉他的小妻子好像聪慧不少,许多事情不必再细细严明。只要从此刻起,她知道他的想法,愿意支持他的想法,就够了。
然而,还有担忧:“父亲会不会同意?”毕竟方老爷一心是要方其瑞至仕的。
“无需他同意。”方其瑞有些黯然:“我以前那样,他不也从来没有同意过?”
何家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闷了半响才道:“我倒是支持的,只是到底……”
还有梅姨娘。
“不必顾虑太多,我主意已定,如今才是好机会。”方其瑞悠悠的解释:“三弟回来,她一颗心全在他身上吗,没工夫管我。”
何家贤纳闷:“她是谁?””
“……。”方其瑞不再说话,似乎并不想何家贤知道太多,只是提起来有些不甘心:“打压控制我这些年,小爷战战兢兢不敢出头,如今也够了。”他见何家贤满脸的忧心,笑着安慰她:“不必担心,我不会蛮干的,我又不贪心,不过是想得到本该属于我的那份而已。”
何家贤听他说话有分寸,并没有什么赌气成分,倒是略微放了心,劝道:“你做事我不拦你,只是万事小心,成就罢了,不成也算了。”
“不过是瞒着做点儿小生意,瞧你说的像我要去上刀山火海一般。”方其瑞笑笑:“等着吧,到时候数银子数到你手软。”
何家贤微微一笑,抿着嘴想起一个笑话:“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个梦想,不知道能不能助我完成。”
方其瑞眼含期待等她说,就见何家贤调皮道:“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话音未落,方其瑞已经一把将她搂进怀中,狠狠在脸上“吧嗒”亲了一口:“你惯是有趣的,偏又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两个人正嬉闹间,吉祥匆匆跑进来,将脸别过去:“奴婢……奴婢不是有意打扰二爷二奶奶……只是……”她微微喘气:“奴婢不知道讲不讲……”
眼神闪闪烁烁瞧着方其瑞,犹豫不决。
方其瑞好好的兴致被人打搅,自然是不爽,到底给了何家贤几分薄面,没有发怒,对着吉祥很不耐烦:“说……”
吉祥忙道:“三小姐被关起来了。”
“被谁关起来了?”方其瑞还没问,何家贤急忙问道,并下意识去看他的反应。
到底是他的亲妹妹,若是不管,显得狠心。管?可是怎么管?他又如何想?这种事情,还是他做主的好。
方其瑞很是受用何家贤如今事事把自己摆在前面的姿态,慢条斯理问道:“什么事情?”
“奴婢不知。”吉祥有些惶恐。
方其瑞叹气:“罢了,你别管,我自去问。她一向喜欢惹祸,被打被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何家贤见他不怎么担心,暗暗松了口气。她惴惴不安的不是方玉烟被关起来,而是联想到,上次方玉烟过来找她借银子,她没借,万一此事的缘由是因为她不借银子而引起,只怕日后方玉烟又怪罪到她身上,梁子越结越大。
她虽不纠缠于与方玉烟多要好,可是那种性格的姑娘,能够少惹她也是种福气。
方玉烟此事却闹得很大,不过才三天,就听说方老爷大发雷霆,遣人准备把方玉烟送到尼姑庵里去。
何家贤听到消息大吃一惊,陈氏素来心疼方玉烟,怎么也不求情?甚至一点儿风声都没露出来?
只听看管的下人说,方玉烟成日里神神叨叨,像是中了邪一般。
☆、119、私通有身孕
方玉婷回了娘家一趟,与方玉露大打出手,不知道双方说了什么,据说陈氏到场时,方玉婷丝毫不给面子,当着陈氏的面就骂方玉露:“小娼妇”之类,把陈氏气得口歪眼斜,端起桌上的茶杯把她砸出了门。
何家贤听从方其瑞的命令,将头埋起来,只鸵鸟一般,不出门也不问事,陈氏也像是把她忘记一般,半个月内没派人到汀兰院来问世,有些诸如四季衣衫,厨房吃食等该收的款项,也没人来收。
梅姨娘却来了。
何家贤避无可避,只能迎了出来。梅姨娘也不含糊,开门见山:“玉烟这孩子虽说不听话,也不喜欢我和她哥,可是到底是我生的,不可能不管不顾。”
何家贤瞧着梅姨娘与方玉烟素无来往,一直以为她二人是没什么关系的,毕竟方玉烟是将陈氏当作亲娘一般来孝敬的。
“敢问一句,妹妹到底犯了何事?惹父亲大发雷霆?”何家贤强忍着的熊熊八卦之心,终究还是冒出了头。
“你知道也无妨。”梅姨娘难得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她怀孕了。”眼神里有些少有的迷茫。
何家贤只听见这四个字,头都炸裂开了,一股莫名的不祥的预感在脑子里萦绕,挥之不去。
不等她发问,梅姨娘很是坦诚:“孩子是文磊少爷的。”
何家贤越发难以置信。方家属意文磊少爷,可那是要给方玉露做丈夫的,怎么方玉烟捷足先登,还有了身孕?他们是何时,又是怎么样勾搭上的?
方玉烟不要命了?就算不怀孕,只要东窗事发,那她的名声和性命,都是保不住的。
文磊少爷瞧着就不像好人。何家贤略微一思索:“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是不是文磊少爷……可她怎么那么大的胆子?”
何家贤听着也隐约有些心痛:“难怪父亲要将她送去庵里。”
“如何怀孕的,这些她不说,我们也无从知道。开始她连是谁都不说,只不住的哭。”梅姨娘刚才激动了一下,面上又显出波澜不惊的表情,一路往常的淡定与漠然,似乎并不是她姑娘的事,而是别人家的姑娘。
“文磊少爷几个字,还是她身边的丫头熬不住酷刑吐出来的,已经被带出去不知道卖到哪里了。”梅姨娘目光定定的瞧着何家贤:“若非不是夫人撺掇老爷要送玉烟去庵里,我也根本不会管这件事。”
她瞧着何家贤,似乎要看出她是什么想法来:“若是老爷只让玉烟小产,或者是关起来再不放出去,我都无话可说。”
“那又是为何?”何家贤越发奇怪,远远的送走和关在家里,对方玉烟来说有什么两样?
梅姨娘见何家贤根本就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有些着急,又想起这个媳妇是小门小户出来,清水白纸一般的人,如何能够在短时间内想明白后宅的那些潜规则,碍于立场和身份不能明说,也怕吓到她,想了想,神色缓和道:“玉烟已然这个样子,再说什么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到底我生她一场,老爷和夫人忙着遮丑蒙羞,可唯独我,是想着她还能获得幸福的。”
这倒是大实话。何家贤连连点头。事发之后,整个方家所有的策略都是遮掩,妄图毁灭一些蛛丝马迹,便将此事蒙混过去,至于方玉烟,她在众人心中是犯下大错之人,没有任何人去考虑她的将来。
可是作为一个现代文明人,何家贤骨子到底觉得,她罪不至于被这样对待。
未婚先孕,在这里是大罪,甚至唯有一死成全贞洁与名声,可是在现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过错,孩子打掉或者找到男方结婚,都可以继续开始人生。
何家贤理智上能理解,情感上却始终无法接受,或许因为自己是女人的缘故。
“姨娘有何办法?”何家贤急忙问道。若是送去庵里,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孩子定然是不会让留的,不然方家真的就此成为燕州城的笑柄了。可是他尽管没出生,多少是一条人命,她愿意效劳,略尽绵薄之力。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你与小郡主交好,最好让她去告诉文磊少爷一声,这是他们文家的骨血……”梅姨娘拉着何家贤的手:“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何家贤纳闷,问了问梅姨娘,才惊觉,事发后,方老爷和陈氏直接就将方玉烟关起来了,没有任何人去对质过文磊少爷,看他是否愿意对这个孩子及孩子的母亲负责。
瞧着何家贤满脸的怀疑,梅姨娘坚定的点了点头,证实她所想不差:“这样的家丑,掩盖都还来不及,哪里敢去质问,万一走漏风声,方家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若是文磊少爷愿意认账,方家会成为被耻笑的对象,方玉露的姻缘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若是文磊少爷不认账,那方家愈发万劫不复。方玉烟更是走投无路,不用活了。
在方老爷的立场上,将方玉烟偷偷送走,是最好的办法。到时候别说文家不管,就是问起来,也咬死了跟他们家没有任何关系,就像这件事情从未发生一样,唯独牺牲一个方玉烟。
而在众人眼中,方玉烟是自作孽不可活,得此下场罪有应得。
“那夫人和老爷那里……”何家贤被梅姨娘略微一点拨,明白了她的诉求。方老爷走的是第二条路,而梅姨娘,要尝试的是第一条路。
可若是文磊少爷不认账……
何家贤隐约有些担忧。
梅姨娘无谓的笑笑,看出来所思所想,冷淡着道:“一场母女的缘分,她素来瞧不起我的出身,根本不屑于搭理我,也根本不听我的话,恣意妄为,才落得如此局面。我如今只能为她搏上一搏,你放心,此事不会牵连于你,到时候老爷的怒火,自然由我来一力承当。”
梅姨娘眼神空空的,像是自言自语:“不管结果如何,总不甘心她就这样去了……”
何家贤能理解,她突然越发明白徐氏的用心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一趟,于情于理,她都要走一遭。
梅姨娘走后,何家贤在她坐榻边上发觉一个锦盒,正要传吉祥赶着送过去,就听院子外传来梅姨娘的声音:“有求于人,自然要备重礼,再亲近的人也是一样。”
何家贤听着声音清脆响亮,又想起她遇事淡定从容,波澜不惊,想到方老爷对她眷宠不衰,不由得也叹道,梅姨娘真是一位妙人。
打开看时,却是一副上好的娟帕,绣着十二生肖,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十二张叠在一起,是双面绣的针法。吉祥瞧着,赞叹不已,就连雪梨也捧着瞧了许久,才叹息道:“奴婢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样精致的好东西,只怕连夫人都不曾有过的。”
何家贤起初只是觉得特别,听雪梨这样说,忙命令好好收起来,只等着拜见小郡主时送上。
又感念梅姨娘的体贴,知道自己没什么好东西拿得出手。
只是如此厚重的礼物小郡主若是收了,那梅姨娘的言外之意,就是此事一定要办成了。光是传话,只怕还对不起这份礼,大概,真的要想办法,让文磊少爷愿意承认方玉烟才行。
思及此,忙叫吉祥派人去侯府下帖子,只说得了好茶,明日去侯府一叙,带给她尝尝。
一夜不曾安睡,想要说的话,推测小郡主的态度,文磊少爷有可能出现的情况……
翌日一早,何家贤认真装扮了,将梅姨娘送的整副头面戴了,顺利的出了府,往侯府这边过来。
她的帖子只下给小郡主,因此小郡主早已经派了人在大门口接。只何家贤顾着礼仪,先去拜见侯夫人。
侯夫人并不多嘴,只问候了几句,笑眯眯的客气而生疏,方玉荷卧病在床,何家贤派人通传,因不是陈氏的令,没有得到召见,正好省了一桩事情。
待到小郡主房内,自一进门,小郡主就屏退两边伺候的下人,也不问过何家贤的意见,径直对跟着的吉祥道:“去命外面的菊香,给我们沏杯茶来。”
吉祥知道是要自己回避的意思,也知道何家贤要说什么,因此没有犹豫,只瞧了何家贤一眼,见主子并无阻拦,应声推门出去。
“姐姐有什么话就说吧。”小郡主摸着自己的指甲,心不在焉:“若是为您那位妹妹做说客,那可就免了。”
何家贤大惊,正要问小郡主怎么知道她来访的目的,还问开口询问,小郡主噗嗤一笑,依偎到她旁边:“我就说贤姐姐真是个可人儿,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没事儿的时候还好点,一有事只怕整个天下都要被你出卖。”
何家贤愈发郁闷,呐呐道:“你如何看出我来是有事?又是为何事?”
小郡主掰着指头:“贤姐姐素来不爱喝茶,突然说有了好茶,找我品尝。即便有了好茶是真,那派人送来便是,又何必眼巴巴的自己上门来呢。”
何家贤回想昨儿个急着下帖子,也没深思,随意找了个最无聊的借口,没想到就在小郡主面前露出这么大的马脚。
“我哥说了,若非她自己送上门来,他根本不会去招惹她。况且,那日我哥喝酒喝多了,说起来,她才是乘人之危。”小郡主愤愤不平,言语之间颇为对方玉烟所作所为不齿:“见我哥不理她,三番五次打扮的花枝招展找上门来,你可知道,在侯府说起她,人人都抿着嘴笑,连带着世子夫人也抬不起头来,被迫装病躺在房里了。”小郡主越说越郁闷:“我哥避之不见好多次,却还被她堵在门口好几次,真是晦气,如今你找上门来,大概是受了她的嘱托。到底,她跟方二爷也是一母同胞,大家又都知道我喜欢跟你玩。”
小郡主的话比何家贤还要多:“昨日你下帖子之时,我哥正巧在我这里,我当时嘟哝着‘贤姐姐明明不爱喝茶,怎么请我品茶’时,我哥听见了,这才把你们家三小姐干的好事告诉我,叫我不要听你任何求情的话,他今日骑马打猎去了。”
何家贤真是对这些纨绔子弟佩服的五体投地,污人清白不说,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委身于他,居然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般。
可是想起方玉烟来借银子时,身上的穿戴莫不珠光宝气,绫罗绸缎都是罕见的好质地,美艳妖娆,奢丽华贵,立时又觉得小郡主说的大概是真话。
或许真的是方玉烟主动献媚,随后纠缠不休的。
可想起梅姨娘哀恸的面容,何家贤觉得不能退缩,小郡主聪慧归聪慧,愤恨归愤恨,到底还是有几分同情心的。
在何家贤眼中,小郡主心思纯良,即便明白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却从未主动去利用过谁,去害过谁。
思及此,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不曾想小郡主已经对三妹成见这样深,想必我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你对她的印象了。只是我想问一句,你哥哥如今年方几何?可曾娶妻?”
小郡主纳闷的睁大眼睛:“贤姐姐是在说笑吗?我哥年方几何,为人如何,你们方家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了,还用得着问我?”
瞧着何家贤一头雾水,沉默不语的承受着她的小怒火,小郡主似乎又觉得言辞激烈了些,戒备的神色缓和了些:“好姐姐,我不是说你,你若是不知道,大概就是他们瞒着你了。方夫人有意把世子夫人的嫡亲妹妹许给我哥,早就把我哥的那点儿底摸透了,如今你又来问,岂不是让我笑话。”
何家贤羞赧的摸摸垂在耳边的头发:“这些我不知道,没人跟我说。”她也没想到这一处。
“那你还为她出这个头?”小郡主有些气愤:“真是过分,净逮着老实人欺负。”
“没有没有。”何家贤急忙摆手:“是……是……我相公嘱托的此事,并非夫人。”
“原是如此。”小郡主听明白原委,才知道何家贤蒙头葫芦一般乱撞,是因为她夫妻两本身就置身之外,如今掺和进来,许多原因不知道便是有的,因此将事情始末徐徐道来。
☆、120、强剃发为尼
那日在寺里,方玉露对文磊少爷一见倾心,没多久就住了进来。
随后就发生了文磊与方其瑞在青楼打斗,方其瑞被关押起来的事情。
方玉烟便造访文磊少爷,为哥哥求情。
“我哥问她凭什么,她便说,凭她们兄妹情深,她愿意为哥哥做任何事情。”小郡主想起来忿忿不平,很是轻蔑:“谁知道狐媚子爬到我哥的床上去,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惜啊,我哥不是根良木,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何家贤听小郡主话里话外大有隐情,愈发好奇:“那又是如何?”
“如何?”小郡主冷哼:“好姐姐,别说我不给你面子,这事情,就算是我到我哥面前说了也没有用,他也不会听我的。以前我身边伺候的有个丫头,勾搭我哥,母妃见她心思狡猾,直接命人打死了。”
小郡主气呼呼的:“若非想见姐姐一面,昨日的帖子我断不会接的。”
何家贤听得胆战心惊,又想到当初方其瑞为了震慑下人,当众鞭打纹桃的场面,捏着杯子的手哆哆嗦嗦。
小郡主见她面如死灰,急道:“我这边话就是这样,我哥那人牛脾气,谁也说不动。所以贤姐姐就别去碰钉子了。”她是好言相劝。
只是见何家贤越发紧张,忙一把握住她的手,不由得大惊:“贤姐姐,你的手怎么这样冰凉?”
何家贤将小郡主的手拨开,满面哀愁:“夫人要将方玉烟送到庙里去,对外只说她死了。相公担忧,让我过来问问,如今你这边也是无解,可叫我怎么是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看着……”
想到方玉烟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何家贤觉得很是悲恸。如果文磊不肯,那么方府再有钱,也是没办法逼他就范的。更何况,方府也根本没有逼文磊少爷就范,给方玉烟mǔ_zǐ 两个谋一条生路的意思。
方玉烟虽然嚣张跋扈,可是临到头如此结局,何家贤心中还是不胜凄惶,毕竟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小郡主听她把话都说完了,才叹息道:“怪只怪她自己心术不正。贤姐姐不必为此忧心,我瞧她对你并不和善,去了庙里,也好大家都落得清净。”
“你话都说完了,我无话可说,只是还是请你转告文磊少爷一句,方玉烟……她……她也有身孕了。”何家贤吐露出这一句,又有些后悔,觉得不该说,万一捅到那个心狠手辣的王妃那里,方玉烟的结局只怕更惨。可是不说,就真的连一丝机会都没有了。只盼小郡主人小心善,能够体恤骨肉亲情。
“你说什么?”小郡主难以置信,“她怀孕了!”
“是。若非如此,也不会草草做出送去庙里的决定。”何家贤长叹一声:“到时候,青灯古佛,只怕人都要逼疯。”
“不是疯的问题。”小郡主听到这里,倒是神色又缓和许多,甚至带上几分狡黠的笑容,捏一把何家贤的手:“好姐姐,有好戏看了。你不用着急,这个消息,我一定会带给我哥的,你放心。”
何家贤眉目一动,满脸期待:“可是有解?”
“解不解的,我哥那里难说,倒是我母妃,一心盼望着抱孙子,每年都要为这个事情骂我哥好几遍,如今我修书一封,让我母妃定夺。我虽不喜那方玉烟,不过到底是两条人命。若是能救下来,也是功德无量。”
“人命?”何家贤有些疑惑。不过是为方玉烟能够正常生活而已,怎么扯上人命了,难道方家就像梅姨娘说的,有很大的可能根本不打算要那孩子?
“姐姐不明白?”小郡主简单点破:“方玉烟做出这样的丑事,方家是世家大族,怎可容忍她活在世上?她活一天,此事就算遮掩的再干净,也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到时候,方家满族蒙羞,连带着王府也跟着丢人,谁都容不下她的。”
“若是送到尼姑庵再不出来,虽说是一个法子,可是我瞧着方夫人做事的狠辣模样,不太像她的性格。”小郡主沉吟。
何家贤又是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夫人素来还是疼爱方玉烟的,当亲生女儿一般。”
“若真心疼爱,怎么会一出事就像扔烫手山芋一般处理了?丝毫没有争取的意思?”小郡主冷笑:“你试想,若今日出这种事的是世子夫人,或者是方玉露,方家能这么无声无息的,连有了身孕都瞒的死死的,不让我哥知道?真心疼女儿,该先争取,实在不行才会想办法遮掩,毕竟我家是王府,又不是普通百姓家,高攀都来不及呢,还生怕低嫁了?”
何家贤无言以对。
“更何况,去了那种地方,短衣缺食,天不应地不灵的,能活的舒坦?”小郡主咄咄逼问,让何家贤冷汗淋漓:“只怕她坏了方玉露的姻缘,方玉露不恨死她才怪。”
“不会的。玉露为人和善大气,断不会计较。毕竟方玉烟已经那样惨了。”何家贤急忙辩解,方玉露是她唯一觉得光明正大,行事磊落的大家闺秀。
“呵呵,你是没瞧见,她前几日气急败坏听了方夫人传话,急匆匆回家的模样,那真的是能吃人。恨得咬牙切齿。”小郡主在侯府隔岸观火,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方玉烟有孕倒是侯府的人还不知道。
小郡主答应传话,又透露出王妃那里可能有转机的意思,何家贤暗想也算对梅姨娘有个交代了,心思这才开阔起来。直到此刻才想起那盒子锦帕,忙打开与小郡主看。
小郡主笑得乐不可支:“姐姐可真是个妙人,有这么好的礼,求人开口前不拿出来……”
何家贤顶不好意思:“我一来就被你道破心思,便忘记了。”
小郡主瞧了一眼,便惊叹道:“真是好手艺,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针线,姐姐从哪里得来的这样子的好东西。”
何家贤见小郡主从头至尾对她都情真意切,不成见怪,因此也毫不隐瞒:“梅姨娘的,你曾见过,方玉烟是她生的。”
小郡主点点头:“关键时刻,还是亲娘心疼啊。”仔细挑起一块,小心翼翼放在手中细细观赏。何家贤越发觉得这盒手帕的贵重之处,毕竟认识这段时间,还从未曾见小郡主将什么东西放在眼里。
“若是别的什么,姐姐送过来,我可要生气,对我太见外了。”小郡主嘟着嘴,有些舍不得:“可是这锦帕我的确是太喜欢了,又不是姐姐原本的东西,收了姐姐也不会心疼罢!”
何家贤不会欣赏这些针线绣花,笑着道:“既然是拿来送你的,你愿意收下,我巴不得呢。”
小郡主便笑得可爱:“收了姐姐这样大的礼,我必定在母妃面前多美言几句。”
何家贤愈发开心,又与小郡主聊了些别的,依依不舍回去。
让吉祥去回了梅姨娘,何家贤吃了午饭,想想还是觉得去看看方玉烟才妥当。
方玉烟被关在后院的一间废弃的仓库里,据说先是关在庵堂,架不住她胡乱吵闹,蛮横打砸,连供奉的菩萨都敢亵渎,将她扔在地上摔碎,方老爷怒不可遏,才移到此处,潮湿阴冷,污臭秽脏。
门口两个强悍的婆子正在此处把手,方玉露站在门口,正央求一个婆子送些她带过来的吃食过去,甚至还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五彩斑斓的各色点心。
瞧见何家贤过来,方玉露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忧心忡忡:“三姐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这会儿正睡着呢,也不敢吵。”
何家贤瞧着她的担忧不像是装的,试探着问:“妹妹与文磊少爷……三妹妹这样,妹妹还能如此心疼顾惜她,实在心善。”
“我与那文磊少爷根本八字还没有一撇,二嫂说的哪里话。”方玉露将脸扭到一边去,很不自然的挽了婉衣袖,又道:“三姐如今落到如此下场,我又有什么好计较的。说起来,还要感谢三姐,若不是她,我怎知那文磊少爷非正人君子,为人不端?此趟苦海,算是三姐为了担了。她再有几日,等父亲联系好那边的庙宇,就要被送去,日后想吃府里的点心也只怕是不能了。想到此去前程漫漫,或无再见之日,心里很是担忧。”
“怎么会再无见面之日。”何家贤没想到古代车马不便,还以为道路四通八达呢,“想看就去看看呀,无非是路上多走些时日。”
“二嫂太天真了罢。”方玉露也不顾忌,直言不讳:“父亲此举,就是不想让三姐再回来,据说要送到泰州去,离这里一千八百多里,哪里能随便就去的。”
九百多公里?何家贤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大约是从a市到北京的距离,那种老旧的绿皮火车,也要开上一天一夜才行。如此,还真是山高水长。
正说着,里面传来方玉烟的嚎叫:“是不是母亲来了,母亲,母亲!这都第几天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母亲,放我出去啊。文磊少爷那边怎么说?你有没有跟他说,我怀了他的孩……”
从她开始说话,外间便有一个婆子开了门,进去捂住她的嘴:“四小姐和二奶奶在外头呢。”
方玉烟披头散发,本是胡乱呼喊,根本看不见外面的人,听见婆子提醒,忙禁了声,何家贤正疑惑为啥方玉烟这样配合,就听见方玉露迟疑问道:“二嫂,你听见了吗?三姐说她怀了什么?嗯?”
何家贤见此情形,暗道只怕方玉露并不知道方玉烟怀有身孕的事情,忙道:“她含糊不清的,我也听不真切……”
方玉烟听见二人的声音,方知婆子说的不假,蹲回柴房里一动不动,那婆子才道:“二位主子请回吧,夫人叫老奴看着三小姐,三小姐却是不想见人呢。”
方玉露将食盒提到门口,对着窗棱的缝隙看过去,大声道:“三姐,我给你送吃食来了。”
方玉烟一言不发。
方玉露无法,只能将食盒放下,看看何家贤:“二嫂还不走吗?三姐不大理我们。”
何家贤本意只是看看方玉烟状况如何,见还能大吼大叫,声音洪亮,也不大担心,提裙要走,就听见方玉烟突然在里面提高声音:“二嫂留步。”
何家贤回头,对方玉露点头。方玉露便礼貌的先走了。
何家贤扒在门口,那两个婆子都是陈氏的心腹,也不避讳,方玉烟也没有注意,只对着何家贤道:“二嫂不是跟文宣郡主要好?可否帮我去一趟侯府,文磊少爷怎么还不来接我?你帮我去问问?”
何家贤不好打击她说文磊少爷根本没有此意,因此只道:“你别急,父亲和母亲自然会为你做主。”
“母亲也说会为我做主,可我等不了了。”方玉烟没有明言她怀孕的事情,只遮遮掩掩:“父亲发怒将我关在这里,母亲劝我忍一忍,说等到父亲怒火消了,她那边自然会去找文磊少爷娶我过门,可我等不了了,我最近……最近……”似乎是想到何家贤并未生育,还不懂这些,因此牙一咬:“我最近呕吐的厉害。”
陈氏居然如此诓骗方玉烟?
何家贤有些于心不忍,像是不经意吐露:“可父亲说,要送你去尼姑庵……”
“我知道,母亲会为我周旋的。”方玉烟急急打断:“只是母亲总也不来,我也不知道文磊少爷是个什么态度,到哪一步了,怎么还不放我出去!”
原来是缓兵之计!
何家贤这才恍然大悟,暗道陈氏真是煞费苦心,心狠手辣。
方玉烟有了身孕的事情,只怕只有陈氏,梅姨娘和方老爷知道,若非梅姨娘告诉自己,她也蒙在鼓里。
陈氏告诉方玉烟,方老爷要送她去尼姑庵只是暂时的怒火,她会想办法让她嫁给文磊少爷,因此方玉烟不吵不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