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种。
倒是方玉烟过来一次,没有别的目的,只说了一句:“我哥能出来,我可是功不可没,嫂子借我300两银子使罢。”
何家贤还未明白过来,方玉烟已经颐指气使的对着管钥匙的吉祥:“诺,去拿。”
何家贤与她向来不对付,暗道平素不来往,要借银子就想起来了,忍不住怒道:“我穷门小户,哪里能有什么本事攒那么多银子?”
“攒什么攒呀。”方玉烟轻蔑的笑着:“你们有铺子的收入,手上能没有银子?”
“你月例也不少,怎么还缺银子使?”何家贤随口问道,只是说着眼睛瞟到方玉烟身上,才发觉她的穿戴都比以前要优容许多,不管是波光潋滟的衣料,还是头上珍珠翡翠玛瑙,璀璨华贵,几乎要越过陈氏去了。
大概都花在穿衣打扮上了吧,何家贤默默的想,口中劝道:“女孩子家,还是别太虚荣的好。”
“少说几句吧你。”方玉烟没好声气:“要不是看在我和二哥一母同胞的面上,谁稀罕找你这个穷鬼借银子?”
“若不是看在方其瑞的份上,谁又愿意搭理你?”何家贤默默的腹诽,嘴上却并不说,反而听出一点儿别的味道——方玉烟再不喜欢梅姨娘,到底还是愿意承认方其瑞是亲哥哥的,心里的话便放下,嘴上道:“不是我不借,只是汀兰院如今一应开支都靠着那点儿银子……”她想好好解释,方玉烟能理解她的苦处。
再说,花银子去穿衣戴花,这在何家贤眼中,是最不实惠的表现。
方玉烟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反而要来借她安身立命的本钱,说什么也不能借,又接着劝道:“你也是,总得给自己攒点儿嫁妆,坐吃山空,没有安全感,女人还是要经济独立……”话没说完,方玉烟已经摔门而出,留下何家贤一脸懵然。
雪梨在一旁幽幽的道:“估计三小姐真的是求告无门,才借到您头上来。”
吉祥奇怪道:“那也应该是先找夫人呀,夫人最疼爱三小姐了。”
何家贤愈发奇怪,想到方玉婷前几天在大门口说的话,又想到方玉烟临走时愤恨的瞪了她一眼,心里惴惴不安。又到底觉得方玉烟行事鲁莽不靠谱,银子不该借。
珊瑚的婚事定下来了。
陈氏将她指给了庄子上一个鳏夫。
雪梨气得不行:“那鳏夫听说克死了老婆,又克死了女儿,偏一个儿子纵容的无法无天……那人又酗酒,好吃懒做,珊瑚嫁过去哪里还会有好日子过。”而且,她有种兔死狐悲的激愤。
吉祥宽慰她道:“那是个人的命数,二奶奶不会这样对你的,你跟和气……”
雪梨浑身一个激灵,嘟哝道:“谁知道呢。”
然后在一个雨夜,珊瑚跑了,寻不见踪迹。陈氏气得上官府贴告示寻人,道:“珊瑚本是方家的家奴,属于私有财产,如今跑了,别人家不可聘用,有知情者,赏20两纹银……”随后派出不少人到处查找。
何家贤暗道只怕珊瑚无处藏身,心里有些心疼,徐氏却找上门来。
何家贤忙命人去禀告陈氏,依规矩要先由她出面接待。陈氏却推说身体不适,就不出来了。何家贤想到上次周氏的母亲过来时,陈氏热情隆重的接待,觉得亏欠徐氏。
徐氏倒是不甚在意:“她们这样的人家,瞧不起我是自然,当初我就说……若不是你爹……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猪油蒙了心……”
何家贤不敢说何儒年是为了银子把她卖了,只岔开话题:“娘你来干什么?”
徐氏凑近她的耳朵:“珊瑚在我那里!”
何家贤吓了一跳,随后想想也是理所应当。陈氏派出去的人全城搜捕,唯独不敢随意去亲家家里搜人。加上何儒年迂腐正直得有口皆碑,若是发现家奴私逃,断然不会纵容的,因此倒是放过了。
“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方夫人放过她?”徐氏犹犹豫豫:“珊瑚这一去,就只能煎熬着过日子。娘知道你在方家也不好过,可实在无法,珊瑚是个好孩子,她求到我跟前,我实在不忍心……”
“娘你说的哪里话,我在方家好好的呢……”何家贤想辩解,却被徐氏打断:“娘还没瞎,又不是没长眼睛看不到……”徐氏简单明了:“其瑞不是她亲生,又如何能对你好?只是娘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连面子也不愿意做做了……”
“你定然是哪里做的不够好,否则她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最要脸面和规矩,怎么会如此……”徐氏劝道:“你好好反省,看看能不能努力修复关系……”
何家贤哑然,她发觉徐氏并不是不聪明,而是不愿意去以聪明去对抗世俗的礼法而已。很多事情她都懂,但是封建教条压在那里,她选择了那些教条规矩。
自己何尝不是?刚到方家,陈氏做的那些表面功夫,她也是信了的,只是后来……
“我知道了。”为了不让徐氏担心,何家贤应承道,可心里清楚明白的知道,应酬陈氏的这段日子,身心有多么疲惫。唯独前几日方其瑞牵着她,对方老爷和陈氏的说教不屑一顾,径直走开的那种爽快,才是真正最舒坦的时候。
她有些迷恋这种不管不顾的感觉了呢。
“我就知道你是个省心懂事的。”徐氏喃喃道:“要是家慧能像你这样听话就好了。”
何家贤最近一段时间操心方其瑞,倒是把何家慧忘记了,听她提起,忙安慰道:“家慧你就别担心了,我见她说话明白,做事清楚,那个黄公子也是靠得住的人物……”
“但愿如此。”徐氏听了何家贤的分析,情绪缓和许多:“娘这一辈子都快走完了,没什么好牵挂的,就是你们姐妹三个,娘放心不下,你还好,再不济到底饿不着冷不着,你大姐有什么也从来不跟我说,家慧行事鲁莽……”
何家贤见她絮絮叨叨的多愁善感起来,忙打断:“珊瑚现在怎么样呢?”
“我让她住在后园里,你爹和春娇都不知道,只是难免夜长梦多……”徐氏忧心忡忡:“她是方府的家奴,断然只能方夫人处置,我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辈子啊。可又不忍心眼睁睁见着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入火坑。”
何家贤也犯难了,她也想救珊瑚,可是情和理全在陈氏那边,她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若是公然去跟陈氏唱反调,起不到作用,反而暴露了徐氏,让陈氏以为她们是同谋,把珊瑚藏起来,跟陈氏撕破脸不说,未必能保得住珊瑚。
“能不能让珊瑚外逃?”何家贤试探的问,珊瑚在这边有家人,都在庄子上干活,不知道她能否割舍的下。
“那是下下策……”徐氏分析:“若是外逃,除非一辈子不回燕州城,否则就是以逃犯论处了……说不定家人也会受牵连……”徐氏看了何家贤几眼,欲言又止。
何家贤见她吞吞吐吐,便开口道:“娘若是有办法,尽管说来,我尽力而为。”
徐氏期期艾艾:“法子是珊瑚想的,她说,与其送给别人糟蹋,不如……不如……不如让她嫁给老爷……”
“荒谬!”何家贤怒道:“您怎么能这么想,您忘了春娇把咱们家搅得鸡飞狗跳了吗?”
“可是我……我觉得这个法子很好。”徐氏想了想,仍旧是开口:“珊瑚在家里很能压制春娇,事情打理的也很不错……照顾我也妥帖细致……”徐氏低着头,有些羞愧:“娘知道此事不合常理,可是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娘跟你爹的关系已经成那样子了……珊瑚说,她也倾心于老爷……”徐氏索性将话都说明白:“娘也提过,说不如我收她做义女,请方夫人卖我这个人情,可是珊瑚说,方夫人是因为……因为……”
徐氏深吸了两口气:“她说夫人是因为对你不满,才算到她头上,想从夫人手中把她救出来,基本不可能,因此叫我来求你,让此事别找夫人……去找老爷……方老爷一向敬重你爹,想必会同意的……”
这个珊瑚,真是聪明绝顶。何家贤不由得暗自服气,却又因为她从徐氏身上找突破口不高兴,问徐氏道:“这些都是她说的?娘你就不为自己想想?”
“是她说的,娘觉得,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不这样说,方老爷大概不会放人的。”徐氏并没有意识到何家贤的不悦,反而为她开脱:“以前的事她都告诉我了,她也没有了生育能力,是个可怜人……娘实在不忍心……为今之计,你从中间牵个引子,带我去找方老爷,我与他说……”
何家贤努力思索了一下,真要跟陈氏要人,基本上就和珊瑚说的一样,门都没有。自她嫁入方家,在陈氏手上碰的软钉子硬钉子还少吗?却没有一样是达成目的的。
“去找方老爷,珊瑚说此事一定能成。”徐氏又加上一句,她很是相信珊瑚。
何家贤却犹豫不决,珊瑚她愿意救,也想救,可不通过陈氏,而是直接跟方老爷请示,特别是在陈氏摆明要捉拿珊瑚的节骨眼上,岂不是跟撕破脸打擂台一样?何儒年会同意吗?找亲家要女人?他岂不是名誉扫地?珊瑚值不值得她这么做?或者说,还能不能有更好的办法?
“容我想想,爹也未必会同意。”何家贤想认真考虑下。
“你爹那里不是问题,他如今天天喝得烂醉才回来,春娇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天两天的找他闹,珊瑚若是投怀送抱,他大概是不会拒绝的。因此我想,此事只有我来开口最是妥当,人家只有赞我贤惠大度,老爷有福气的,断不会说老爷如何?顺水人情你爹也不会不收……”徐氏大概是被珊瑚洗脑了。
☆、117、徐氏被蒙骗
“这种法子你也同意?”何家贤怒道:“这跟算计有什么区别?一箭三雕倒是打的好算盘。”
“算计?”徐氏也有些恼火:“你爹早就不是你原先那个爹了,珊瑚到咱们家,你爹平素里还好,喝醉了酒的时候,那眼珠子可没在珊瑚身上少提溜,我只是不说,可不是没看见。若不是珊瑚定力足够,又对娘忠心,一味躲着你爹,只怕如今早就是新姨娘了。”徐氏越说越苦,痛心疾首:“你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何家贤耸耸肩。大概就是陈丽以前骂何书礼出轨时说的话吧,没有男人不偷腥,只是遇到的诱惑不够。
像何儒年,名利声望给他带来的利益,敌得过一个女人,可是抵不过继承香火的儿子,不然与徐氏二十年的感情,春娇怎么会有机可乘?
而既然已经破了春娇这个门槛,又怎么还会在乎多一个珊瑚?
何家贤越想越悲凉,越发觉得古话说的“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简直是真理。
有仔细想想珊瑚的计策,简直是人人讨好人人得利,到底是在陈氏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大丫鬟,这脑子不是一般的好用。
她嫁给何儒年,又不会生养,徐氏人又宽厚,春娇不是她的对手,何家以后尽在她的掌握之中,简直是个后半生的好归宿。
何儒年平白再得一房小妾,自然也是得利者。
最不爽的莫过于春娇,可何家贤愿意给她添堵。
她最担心的,是徐氏。
徐氏显然是被珊瑚洗脑,在此事中,徐氏处于最不利的状态。万一珊瑚与何儒年真的产生感情如胶似漆,那徐氏还要沦落到春娇之下,在何家全无地位可言。
珊瑚那样聪明泼辣,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大。
“你就不怕珊瑚以后背叛你?”何家贤问道。
“她不能生养,日后没有可依靠的,春娇不会容她,她只能靠着我这个正房夫人的名分。”徐氏回答的利索,何家贤却愈发吃惊:“这是谁告诉你的?”
“珊瑚啊。”徐氏理所当然的回答,丝毫没有意识到不妥:“春娇有儿子依仗,唯有我跟她同命相连,只能抱团。”
何家贤浑身发麻,徐氏居然相信珊瑚到了这种地步,她心里一动,想到一处,笑着道:“您是非救她不可?”
“是。”徐氏斩钉截铁:“以前我病着,她衣不解带没日没夜的伺候我,尽心尽力,如今她求到我面前,我不可能坐视不理。别说还有些渊源,就算是萍水相逢,也没有眼睁睁看着她去死的道理——她说若是此计不成,宁愿一头撞死……”徐氏想到珊瑚还是有些心疼的:“娘是真的不忍心,可是贸贸然去找方老爷,又觉得奇怪的很,因此先来同你商量。”
徐氏向来善良心软,珊瑚正是掐准了这一条软肋,逼得徐氏于心不忍。
何家贤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才认真道:“既然娘你如此为她忧心,女儿也不能不孝,这样,我去同父亲说,您大可不必出面,等我的好消息。”
“会不会影响到你?若不然还是我豁出这张老脸去吧。脸面重要,也没有人命重要啊。”徐氏犹豫,到底还是顾念着何家贤在方家的处境。
“我自有分数,若是不行,咱们再按您说的做。”何家贤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
过得一日,选在方老爷回家之时,何家贤便守在必经的路上,暗自垂泪,吉祥在一旁劝道:“二奶奶,您可保重身体,亲家太太要是知道了,只怕病情更严重了。”
方老爷“吭吭”两声,从身后走过来:“老二媳妇,怎么在这里?”
何家贤像是才发觉,急忙拿手帕擦擦眼泪,两眼肿胀通红,屈膝行礼:“媳妇见过父亲。”
方老爷点头表示知晓,何家贤才站定了:“不知道父亲此刻回家,叨扰了……原谅则个。”瞅见方老爷询问的眼神,她便犹豫着:“听闻母亲近日身体不大好,遣人送了药材回去,只是又担心病情凶险,一时着急……”
“那就回去看看。”方老爷言简意赅,似乎猜到何家贤是故意等在此处,笑着道:“家里规矩再大,也大不过人情去,亲家母既然生病,你回去探望也是应该。”
“是,多谢父亲体恤,只是……。”何家贤又行了礼,眼神躲闪不与方老爷对视,吞吞吐吐不将话说完。
方老爷等着她后续,催促了几下,何家贤才像是下定决定,“噗通”一声跪下:“儿媳不敢隐瞒,母亲的病,实际上是因为珊瑚的事……”
“珊瑚伺候过母亲一段时间,母亲对她极为依赖,听说满城都在搜捕,急得呕了一大口血,又不知道珊瑚犯了什么事,这样兴师动众,叫儿媳过来问问父亲,儿媳是故意等在此处……”
“这种事问夫人去吧。”后宅的事情方老爷一向少管,听说不过是这样,更加简单的回答。
“母亲放出话来,谁也不许提珊瑚,媳妇害怕的紧,不敢触怒母亲,惹母亲生气。”何家贤畏畏缩缩,像是受了委屈,心中暗道,此事一出,只怕就此与陈氏彻底撕破脸,再没有办法藏着掖着自欺欺人了。
但是只要救下珊瑚,不管用什么法子,这个梁子也是结定了,无法避免的。
“你待如何?”方老爷多年浸yín 在生意中,与各类人等打交道,何家贤这种微末伎俩根本瞒不过他。若真的只为打探消息,花点儿银子去陈氏院子里问个把丫头就知道了,还用得着在他面前演戏?
“说最终的目的。”方老爷提醒。
何家贤便明白方老爷已经明白自己的用意,径直道:“媳妇想知道母亲为何要搜捕珊瑚,若是无法通融的,那媳妇就不管此事,她在何家,派人去捉拿回来。若是可以转圜的,媳妇斗胆求父亲,可否将她赏给媳妇,我娘病榻前还需要她照顾,听说之前是情同母女的,这也是我娘昨儿个来求我的事。”她眼泪吧嗒吧嗒滴下来:“媳妇自出嫁,母亲便一个人孤寡冷清,父亲想必也有所耳闻。如今不能承欢膝下,原来想着有个人能代替女儿照顾母亲,也是一桩好事,更何况母亲与她极为投缘,因此找到媳妇跟前,媳妇也不忍心推拒……”
珊瑚是犯了什么事来着?哦,娘子赐婚,她不肯就跑了。方老爷回顾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都是很小的事,反倒是娘子大动干戈了,居然都发了搜捕令,他还不知道这事儿呢。反倒是一向乖巧懂事上进的儿媳妇在眼前泪眼婆娑,楚楚可怜,便想了一想:“既然那丫鬟对亲家太太这样重要,便给亲家太太使罢,你母亲那边,我派人去说,你回院子里去。”
何家贤得了准信儿,心里很是激动,急忙对方老爷拜了又拜:“儿媳多谢父亲体贴,没了后顾之忧,儿媳必好好督促相公进学。”
这大概就是最诚恳的答案了。方老爷听的满心愉悦。
回到院子中,何家贤满心疲惫,雪梨在一旁不无担忧:“若是夫人日后为难二奶奶可怎么办呢?二奶奶你可真是糊涂。”
糊涂么?何家贤也说不上来。只是,她越来越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了。
珊瑚在何家能够维持平衡,她就愿意用她。
陈氏一门心思想拿捏住她,折腾的也不止一次了,她累了,不想戴个假面具去扮演婆媳和谐的戏码了,索性摊开了,日后正大光明的过日子。
唯一跟预想有差池的就是,她不可能让珊瑚真的跟了爹……
珊瑚的卖身契自然要握在手中,若是她老实听话,也就罢了,让徐氏收她做义女,在何家好好生活。
若是精明太过,那也没什么好忌惮的。珊瑚说起来,不过是方老爷给她的丫头,处置她的权力还在自己手里。
她能为徐氏做的,也就是这样了。
晚上吃过晚饭,陈氏那边便有人过来请她过去。
大概是方老爷打过招呼了,陈氏面上很不好看,见何家贤,拍一巴掌打在桌子上:“老二媳妇,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何家贤硬着头皮,知道这一场过招是怎么都躲不掉的,因此眼不急心不慌,只施施然行了个端庄的大礼:“儿媳眼里自然有母亲。”
陈氏冷哼一声。
金娘子将话挑明了道:“二奶奶,这便是您的不对了,若是亲家太太喜欢珊瑚,您过来跟夫人说一声,夫人也不会不给,这样跟老爷背后告小状是怎么回事?”
何家贤眯起眼睛认真道:“儿媳也不曾想会碰到父亲……一切只是巧合。”
陈氏见她又拿这番说辞来堵自己,好像要珊瑚不是她主动的,是方老爷非要给的一样,再看眼前人时,愈发觉得刚进门时的迂腐直白不见,全是狡黠奸诈,瞧着就心烦,也不与她多费唇舌,只冷冷道:“珊瑚我已经许了人了,断没有再给你的……”
“那就请母亲回禀父亲吧,媳妇不敢强求。”何家贤不等陈氏说完,就径直接了上去话,也再不犹豫:“媳妇一切全凭父亲母亲做主。”
“你……”陈氏碰了个软钉子,瞪着眼睛上下打量何家贤,似乎不认识一般,微微怒道:“老二媳妇非要如此?寸步不让?”
何家贤低着头:“媳妇不敢违拗父亲……”在陈氏绝对的权威面前,何家贤早就发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陈氏不再说话,金娘子见她油盐不进,冷笑着道:“那二奶奶先请回吧,珊瑚的卖身契稍后会送到汀兰院。”
“如此,儿媳多谢母亲成全……”何家贤又是一个大礼,将面子做足。
她还未跨出院门,就听见身后陈氏猛一拍桌子:“太放肆了!”
随后是金娘子小声安慰的声音。
何家贤扬起嘴角笑笑,默不作声。吉祥惴惴不安:“就这样了?奴婢还是觉得不妥当。”
是啊,谁都知道不妥当,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对汀兰院。
可是,一味的隐忍,一味的让步,却也没有换来陈氏的怜惜?不是吗?
试试看吧,总要明白陈氏对她真正的态度和底线。
相反,穿越到现代的何家贤,如今的何然然,她应对何书礼的那些策略,才让她刮目相看,原来,有时候,不争也是争。
尊严和脸面,是自己强大了,他们就跟着来了。而在方府,不争,就不可能强大。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有些激愤了。陈氏控制她,如今连一个珊瑚都想通过徐氏来算计自己,她着实气恼。
偏不能如了珊瑚的愿,却又不愿意显示自己是个没能力的,若说是保住了珊瑚,莫不如说是显示了自己的手段。
再回何家时,珊瑚果然恭敬许多,尽心尽力服侍徐氏不说,言语间也颇为感恩。
何家贤只理所当然的受着她的伺候,俨然也是真的将她当做自己的丫头了。
汀兰院上下也有了些许变化。
红果时常出去跑腿,回来倒是笑容比以往多:“厨房的厨娘和库房的管事,对我都客气许多,提到二奶奶也要恭敬许多了。”
吉祥也是面露喜色:“奴婢先前还担心夫人记恨二奶奶,没想到,虽然得罪了夫人,但是下人们倒是对奴婢说了不少二奶奶的好话,说没想到二奶奶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救下珊瑚。”
雪梨也进来:“那个春蝉还想回来呢,被奴婢讽刺了一顿撵出去了。如今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只要对二奶奶尽心尽力,二奶奶是愿意拼命庇护的。不说咱们这些贴身伺候的,珊瑚不过是伺候过亲家太太一阵子,二奶奶就敢冒险救她……”
“我口渴了,你给我倒杯水来吧。”何家贤打断雪梨的话,对着她:“顺便再去问问和气,二爷什么时候回来呢?”
方其瑞近日忙得脚不沾地,既不在汀兰院,也不在书房,梦梨闲的没事干,都被何家贤调回汀兰院做事了。
雪梨脸上一红,低着头蚊子哼哼小声答应就出去了。
吉祥靠近何家贤:“二奶奶有什么吩咐?”
☆、118、方玉烟卖身
何家贤揉揉太阳穴:“你今日得空去问问腊梅,夫人这几天饮食可好?”
吉祥便忍不住笑笑:“二奶奶那日说话时破釜沉舟般的豪气,如今还是心有戚戚罢。”
何家贤咧嘴一笑:“到底她是长辈,表面功夫还得做足。”
话音刚落,就有见过的丫鬟风铃进来:“二奶奶,夫人请您过去,舅太太来了。”
何家贤忙起身梳洗换装,立时到了花厅之上。
她虽然对这个便宜舅母没好感,但是到底是亲戚,加上前两次都不小心得罪过,为避免再落人口实,还是要得体应对。
薛氏对她如同往日的冷漠,反而与陈氏,周氏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说着说着,话音一转:“听说二姐近日老是生气,身边的丫头也都七零八落的不成个样子,你弟弟特意命人买了几个调教得体的大丫鬟,送了过来,还望姐姐得用。”
说着一拍手,便有丫鬟领着一排年轻水嫩的姑娘走过来,窈窕娉婷,恭谦有礼,也不知道何时在那里等候的,前几个倒也罢了,最后一个眼珠子清亮,虽低着头,但时不时左右四顾偷偷打量这一切,尖下巴细长眼,漂亮得很。
陈氏只瞧着眼前一亮,就听薛氏指着前面三个年级大些的说道:“这三个十八岁,已是直接能用的了,伺候人是一等一的好。”
陈氏忙推辞,薛氏按住她的手:“应该的。”
又指着后面一个面若银盘的敦厚姑娘:“这是我给大少爷的,这姑娘懂医理,是药铺老板的女儿,我想着对大少爷的病定有助益,因此带了过来,却并不是我买的……”
陈氏只略一思索,便对周氏道:“你瞧着……”
周氏脸色难看至极,却吞吞吐吐半响不说话,低着头绞着帕子,几乎要把那帕子捏碎,像是极致忍耐后才道:“媳妇定当好好待妹妹!”
陈氏脸色一松,很是愉悦:“果然贤惠,母亲没有看错人。”
何家贤若是再不明白,就真的白枉在方府待了这么长时间。这哪里是送丫鬟,分明是借薛氏的手,给大少爷又纳了个姨娘。否则,何必要什么药铺老板的女儿,直接花几两银子买个伶俐的丫鬟便是。
难为周氏吃了这个哑巴亏。若是陈氏送的,还可以说道说道去,可是舅母送的,长辈送,不可辞!
那最后一个漂亮丫鬟的眼神又瞟过来,何家贤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她起身捂住肚子:“母亲,舅母赎罪,儿媳大概是吃错了东西,难受的紧……”
“那快去罢。”薛氏笑眯眯的,丝毫不留余地,指着剩下的两个丫鬟:“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何家贤只得佯装拉肚子去了花厅旁的净房,对雪梨道:“无论二爷有什么事,去请他回来,就说我有要紧事。”雪梨忙答应着去了。
何家贤在净房待了一会儿,便有陈氏的丫鬟来催,躲无可躲,只能拖一刻是一刻,拖到方其瑞回来。
没料到薛氏的丫鬟也来催,何家贤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又坐回位置上。
薛氏便指着那个最好看的丫鬟道:“这个是给你的,听说从小也是读了书的,她爹是秀才,想来对二少爷的学业有所裨益……”
“哎哟哎呦,肚子又疼起来了。”何家贤捂着肚子就往净房跑:“舅母等我一等……”
薛氏的脸色不好看起来,板着脸对陈氏道:“看她能出什么幺蛾子……”又派丫鬟去催。
如此三五次之后,陈氏勃然大怒:“若是老二媳妇你身子不爽,就不必在此候着了,把人领会汀兰院罢……她不是卖身的丫鬟,可要好好对待!”
“谁这么大架子,还要好好对待?”陈氏话音刚落,就听见方其瑞走进来,大声接话,又对着薛氏作揖:“舅母来了。”
若是此刻还不明白何家贤的那些伎俩,陈氏大概白活了,她也顾不得装出来的和善模样,将脸一板,狠狠地瞪了何家贤一眼,倒是并不在意方其瑞的态度,男人嘛,有几个不爱美女,嫌妻妾太多的?
因此换上笑脸:“是你舅母呢,惦记你们三兄弟,给我送丫鬟的同时,也给你们送几个,你可千万别辜负了舅母的一片疼爱之心。”
方其瑞瞟了一眼那个漂亮姑娘,笑眯眯的:“是,必不敢辜负舅母。姑娘是哪里人?”
那姑娘名叫绿袖,听见问话忙不迭的轻声回答:“妾身回乡人士……家父是孙秀才……”
方其瑞笑着道:“哦,离这里不远。那就请人送姑娘回去吧。”
陈氏和薛氏面色均是一变,陈氏就有些恼怒:“老二,你这是……你舅母千挑万选,选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给你……”
方其瑞笑着道:“舅母送人给外甥,外甥感激不尽,收下了,之后如此处置,也是外甥自己的权力了罢。这样身家清白的一个女孩儿,到我家来做奴婢是怎么一回事?太瞧不起读书人了?外甥可也是读书人哪……”
薛氏和陈氏没想到他这样直白,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听方其瑞笑着道:“外甥也没什么回礼可送,早先在馆子里也有一相好的姑娘,大家伙儿都知道,她有一个要好的姐妹,为人端庄贤淑,待人和气,过得两日我得空了,把她买了来回赠给舅舅,也算报效舅母的关心,聊表外甥的孝敬。”
薛氏一听脸色都白了,继而转得铁青,思忖片刻后才道:“这倒是不用客气,大家亲戚一场,若是送什么都这样你推我让的,那这礼也送得没意思。既然二少爷心疼读书人,将心比心我也不敢强求,这就带回去还给她父亲,再择良家罢……”
说着命丫鬟带着那姑娘落荒而逃,连跟陈氏寒暄都来不及,似乎走晚了就要接受方其瑞送的人一样。
何家贤瞧着陈氏暴紫的面孔,几乎要拍手称快,只是此刻不能,还得捂着肚子又疼起来:“哎呦哎呦,又疼起来了,母亲恕罪,儿媳还得去净房……”
陈氏起身拂袖冷哼一声,再不言语,只留下周氏,愤恨的瞧着那面若银盘的丫鬟,又瞧着何家贤的背影,若有所思。
陈氏走后,何家贤的肚子痛自然是不用再装,两个人都挺高兴。只是谁都没有开口说什么,默默的一前一后往回走。
待到院子门口,到底是忍不住,何家贤回头看了方其瑞一眼,就对上他痴痴往前望的眼神,急忙闪过脸,片刻后又觉得自己羞的好笑,再望过去时,方其瑞已经似笑非笑,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
何家贤赶紧快步走到屋内,方其瑞进来,将吉祥等人都打发出去,才从后面搂住有些局促的小娇妻,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低沉着声音道:“很好。”
何家贤不用问,也知道他说的是今日对付舅母的方式,心里轻轻一动,像是春风拂面,格外温煦,将头微微偏过去,额头靠着他的脸:“你说过的,让我信你。”
方其瑞说过,梅姨娘说过,他们都说,必不会负她。
所以,这种涉及到方其瑞自己的事情,她愿意交给他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