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晚上还是没有变化,她着急,去试探雪梨。
没想到雪梨是个精明的,也来试探她。
当天晚上,她就把以前没用完的铅粉悉数加了进去,希望能够按照三日之约出现症状,洗脱嫌疑。
谁曾想,何家贤她,这样狡诈,根本什么都没加。
雪梨不知道加的是什么东西,只能胡乱凑数,先烂脸了再说。
她知道,所以……
抓住做手脚的人,何家贤这才松了一口气,喝问纹桃:“为什么?”
纹桃却一言不发。
何家贤无法,既然撬不开她的嘴,只能找更厉害的人,便派人去回禀陈氏,想叫陈氏亲自审问。
却不料,陈氏仍然是轻描淡写:“她招了就行,原因什么的不重要。这丫鬟这样可恶,便罚半年的月例吧。”
何家贤错愕。她觉得是恶毒,陈氏却只是说她可恶?
若是害她的人陈氏都这样包庇,还把纹桃放在汀兰院,那以后的丫鬟们,只会更加有恃无恐,也根本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只是既然回禀了陈氏,陈氏的判决又下来了,便不能再忤逆,只能遵从。
方其瑞回来,听说后摇摇头:“汀兰院的内部事务,何必处置前就告诉她?你不会处置后再告诉她?蠢货!”
何家贤本就后悔,如今也只好死鸭子嘴硬:“到底是夫人当家。再说,事已至此,只能好好防着,无法补救了。”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方其瑞抿着嘴,眉头紧皱:“汀兰院容不得这样狠毒的人。再这样下去,你越发没有地位。”
翌日傍晚,何家贤吃过晚饭,听见外院乱糟糟的,就问吉祥怎么回事?
吉祥一愣,还未答话,雪梨倒是机灵,抢先道:“二奶奶还不知道呢?”
何家贤莫名其妙的神情一现,正要问知道什么?和气跑过来:“二爷请您过去。”
雪梨就边走边说:“纹桃罚了银子,不甘心呢。在书房偷二爷的东西,被二爷抓起来了,如今要鞭打她,以示惩戒。”
陈氏不管?何家贤想不通。
就听雪梨继续道:“夫人和老爷想过问,都被二爷顶了回去,说有什么后果,他一力承担,家里是断不容这样龌龊心思的丫鬟。”
纹桃偷东西?这罪名……
还没想明白,就见前方的丫鬟一股脑儿的就往花园子里面跑,便有丫头进来请何家贤:“二爷说了,让二奶奶出去瞧着。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好的,带把椅子。”
何家贤一头雾水,吉祥和雪梨已经麻利的让人抬了一把太师椅往花园里去。
只见花园子靠近池塘边上,已经立起来一根柱子,纹桃穿着薄衫长褂长裙,五把大绑,唯有赤足踏在软泥里。
方老爷和陈氏并不在场,方玉烟、方玉露和方玉静倒是都来了,静静的站在一旁,后院里的大多数丫鬟婆子,并前院里几个常进来通信的小厮,熙熙攘攘的围了一个圈,何家贤估摸着少说也有七八十个。
方其瑞穿着猎装,英姿飒爽,小领口紧袖口窄肩膀,愈发衬得身形伟岸挺拔。
见何家贤来了,他急忙快步走到她边上,命人将太师椅又往前抬了两步:“你坐好,别吓着。”
何家贤一愣,还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方其瑞已经蜻蜓点水般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惹得满园姑娘媳妇婆子们窃窃私语。
何家贤见纹桃绑在那里,只见她面容紫青,脸颊高高肿起,已然是被人打过的样子,眼眸紧闭,嘴唇苍白,头低垂着,发髻散乱,身上的衣服倒是还整齐,想必是新换过的。
“偷东西被二爷逮住,现在以示惩戒……”生财声音高亢的大声唱喏,让人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话音一落,方其瑞就从腰间抽出一根拇指粗细的长鞭子,往空中一划,便是尖锐的一声响,不少人都已经缩着脖子,似乎鞭子已经落在她们身上疼的很。
方其瑞却似乎并不打算动手,而是走到纹桃边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慢条斯理将鞭子垂入池塘,沾湿了拿起来。
纹桃似乎有预感,见方其瑞鞭子没有落到身上,方才睁开眼睛闪过一抹希翼的光,却见他挥舞着沾了水的鞭子狠狠就朝自己身上抽来,顿时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像是骨头都裂开了,张嘴便是“啊”的长声惨叫。
和气见方其瑞皱眉,想了想低头找了找,却没找到。何家贤冲他招手,将自己的帕子和吉祥雪梨三块帕子揉在一起递给他。
和气接过去咧开还在龇牙咧嘴疼的叫唤的纹桃的下巴,径直把三块帕子塞了进去。
纹桃顿时喊都喊不出来,只能挨着疼痛不住闷哼。
方其瑞深深的望她一眼,何家贤没有说话。
男人都愿意人前露出豺狼的一面,她作为人家媳妇,可不好扮演圣母。就让他们当一对狠毒夫妻罢。
方其瑞便又是一鞭子下去,纹桃想叫也叫不出声,只能头使劲扬起满脸眼泪,虽然被绳索缚着,还是疼的浑身直哆嗦,想说什么,却只有“呜啊呜啊”的含糊不清,手帕上很快沾满了血水。
又是一鞭子……纹桃浑身大汗淋漓,翻了个白眼,晕厥过去。
生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冷水朝她脸上一泼,纹桃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身上的衣衫早就褴褛破碎,翻红的皮肉本来只是渗出血,如今就顺着水流下来一条条殷红的颜色,已经有许多人不忍卒看,低着头或者将头撇到一边去。
方玉露再也忍不下去,捂着脸走上前道:“二哥,打也打了,算了吧,太残忍了。你没见她们都吓到了么?”
方其瑞皱皱眉头,不悦方玉露此时出来打岔,冷声道:“叫她们来,就是让她们知道,背主不忠的下场……”
方玉露不屈不挠,继续劝道:“还是算了,别的不说,二哥你一点儿也不念着她伺候你这些年的情分?”
方其瑞像是第一次认识方玉露,认真的瞧着她,直到方玉露低下头去,低声嘟哝:“算了,早知道二哥你铁石心肠的。”便转身携着婢女走了。
方其瑞并没有停手,依照先前宣称的,打足了纹桃十鞭子,直抽得她彻底昏死过去,衣衫尽烂,混着血肉一起根本分辨不出,这才停手,又命人给她换了衣服,关了起来,只等家里人来接回去,再不用在方府当差。
何家贤一直冷眼旁观,一句话不说。事毕后方其瑞坐在她旁边,发觉她双手冰凉,便径直抓了放在胸口捂着,却感觉到对方的抗拒,方其瑞有些失神:“你是不是觉得我残忍?”
何家贤不说话。对她来讲,这样大庭广众鞭打一个女子,而且一遍一遍毫不留情,打得皮开肉绽血肉翻飞,跟满清十大酷刑没有什么区别。
纹桃害她毁容,虽罪该万死,可这样的去受折磨,有点过了。
她瞧着方其瑞,有些害怕,这样一幅帅气体贴的面孔,对着她的时候笑容温煦。可转过脸去,又有多少张她没看见过的狰狞面容,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前露出?
她知道方其瑞是动了震怒,为了她。叫那些胆敢谋害她的人瞧着,欺负他的妻,日后就是这样的下场,叫她们忌惮,叫她们害怕。
自己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
☆、112、鞭打纹桃
何家贤不知道。她只觉得,方其瑞此刻,陌生的厉害。两个人从陌生人到同床共枕,到心意相通,到耳鬓厮磨,到她想要试试,把身心托付于他,可到头来,发觉恍然一梦,她还是不认识、不了解这位枕边人。
更何况,方玉露说的很对,纹桃再错,也是伺候了他好几年的侍女,难道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吗?
只是人前为了他的面子,声誉,权威,她只能眼睁睁看着。
何家贤没说话,可表情已经深深出卖了她。尽管她尽量躲避方其瑞的眼神问询,可方其瑞还是清楚明了的看出来。
“你是不是也觉得,纹桃伺候我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该这样对她?”方其瑞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劳累过度:“你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了,毕竟经历不同,我不强求你,你好好休息吧。只是,在这样的大宅里,人人见惯了钱财和势力,逢高踩低,阿谀奉承,心狠手辣,超出你的想象。我只问你一句,若你不是何家的闺女,而是另外一家豪门的姑娘,你觉得,纹桃还有别的下人,敢这么对你?你自己想清楚吧。”
方其瑞像是特别疲惫,说完就出去了,留下何家贤一个人深思发呆。
方其瑞是说,她今日受的一切苦难,全都是身份被人瞧不起?
他的表现是告诉她,身份不够,手段来凑?
何家贤想了一整夜,深以为然。只是这后宅的手段,她一个深闺小姐,又是初来乍到,哪里能够那么快,就懂得游戏规则?
一夜没怎么睡。
鞭打纹桃的事情,陈氏和方老爷还是没过问。
倒是下人们瞧着何家贤开始恭敬起来,比以前都好使唤。
何家贤有些感慨,以暴制暴虽然不好,但是却是个百试百灵的法子。
然后她中毒了。
没有阿胶固元膏,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顿晚饭,方其瑞没有回家吃的时候,她中毒了。
开始以为是拉肚子,稀稀拉拉跑了许多次厕所,直到吉祥发觉她嘴唇乌青浑身冷的发抖时,才暗觉大事不妙,急忙叫人请大夫。
何家贤有了经验,照例是一大碗绿豆汤灌下去,却丝毫不起作用,人冻得如在冰窖里,不住的抖如筛糠,身体软得吉祥扶都扶不住。
待方其瑞赶回来时,大夫直言:“二奶奶中毒颇深,下的是砒霜,老朽无能为力,还是准备后事吧。”
方其瑞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抱着上了马,策马扬鞭就往韩大夫的住处去,何家贤只觉得自己似乎要死了,牙齿刮擦着话都说不利索:“方……方……照顾好……我……我……母亲……”
她真傻,她真笨,她怎么能对要害她的敌人心软,关键时刻这样不当心?更没有想到的是,深宅大院这样拿人命不当回事,说下毒就下毒……毒了一次又一次……她到底得罪了谁,下如此狠手……
何家贤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方其瑞将她捆绑在胸前,一面策马狂奔,一面怒道:“不许你说这样的话!照顾什么,要照顾你自己照顾,若是敢死,你等着瞧,我让你何家满门过不安生……”
何家贤声音微弱:“我死了,你正好再娶,我身份低微,配不上你……”这是何然然骨子里的自卑,永远改不了的。
方其瑞再混,何家贤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也陆陆续续看出个大概。人是聪明人,只是不愿意放在大家都以为的那些上进的事情上面而已。可若是说他人品低劣——没有!说他心狠手辣——没有!说他风流浪荡——她似乎也没亲眼见过……
脑子混沌,可到底还有点意识,她紧紧拉住方其瑞的衣襟,断断续续,气若游丝:“你再……妄自菲薄……你很好……好好读书……”
“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我就好好读书,不争什么财产,不抢什么权力,只要你好好的。我好好读书好好考试,分家了咱们出去单过……”方其瑞咬着牙快马扬鞭,一面跟何家贤说话不许她睡觉。
“你没什么配不上我,你配我绰绰有余。只是我不该让你进这个大染缸。我本以为你是厉害的,居然敢拿着剪刀去找我……你在娘家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可到了我这里……我没能力护着你,周围虎视眈眈……我早就不想待了……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都是一样的儿子……”方其瑞絮絮叨叨,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我不是……明珠……”何家贤听他提到这个,想到这段日子堵在心中的事情,筋疲力尽:“前世,爸爸不要我……妈妈嫌我是累赘……今生,我爹为了三百两……把我卖……卖……娘却只听爹爹的,没有主见……”
方其瑞听着心里一疼,怀里的何家贤头一歪,沉沉睡过去。
韩大夫听见马蹄声忙跑出来,跟着的药童急忙把何家贤接着与方其瑞抬进去。
“中毒太深,只能尽力……”韩大夫一面沉着给何家贤把脉,一面命药童准备银针渡穴。
方其瑞紧张的在冬天的夜晚,满头大汗都顾不上一擦,待韩大夫忙活完,何家贤嘴唇的乌青淡下去一些,就听韩大夫道:“把我那续命丹拿来……”
药童又去取药过来喂何家贤服下,韩大夫也是满头大汗,擦拭了一番,瞧着方其瑞紧张的神情:“你紧张也无济于事,还是看淡些罢,能不能醒过来,要看尊夫人的造化。”
方其瑞似乎没听见,只趴在床头静静盯着何家贤的容颜,苍白的诡异,沉睡如雪。
何家贤又看见了自己。
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她已经回来了。
她看见何然然在大学的图书馆,认认真真的看着书,然后画面一转,是手机响起,何然然接过电话,起身收拾书本,然后朝大门口走去。
何书礼站在校门口,倚在小轿车旁边,一旁的有认识的同学过来:“然然,这位是……”
“我爸!”何然然爽快的响亮回答,像是与何书礼并无任何间隙。
那位同学有些羡慕的瞧着轿车上大大的“奔驰”logo,拍了一下何然然的肩膀:“你可真低调……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努力不可怕,优秀不可怕,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那才是真可怕……”
何然然笑了一下:“那是我爸的又不是我的,我自己的还得靠自己争取才是……”
“是……是,女儿当自强嘛,你经常挂在嘴边说的。”那位同学见何书礼已经走过来,忙跟何然然再见。
“今天是你妈妈的生日,你叫她出来咱们给她庆祝一下……”何书礼提议。
“算了。”何然然有些尴尬:“母亲说了,你既然已经再婚,就不要再惦记我们母女,好好对阿姨和弟弟罢,免得两头为难。”
何书礼楞了一下,自从何然然考上好大学,学费也被他承包后,陈丽仿佛变了一个人,或者说,不是变,而是以前恋爱和新婚时期的温柔体贴又回来了,这让他觉得新鲜,又觉得受用。
“既然来了,就别推辞了,爸爸饭店都定好了。”何书礼坚持。女儿上大学后,时不时就写信给他问候,顺便向他请教一些与人相处的技巧,在这个信息时代,写信是一种古老的方式,有时候他觉得有什么事还不如在电话里讲的明白。可随着女儿一封封信按时寄到办公桌上,在繁忙的工作之余细细品读,别有一番温馨滋味,他甚至到时间了就期盼女儿的来信。
她会告诉他,新来的老师讲课讲的不对,寝室的同学们都很友好,偶尔也会提到,陈丽最近认识了一位先生,她帮妈妈打扮了妈妈还不好意思出去……
这让他觉得,既了解她们的生活,不知道的却也很多,很好奇。但是,却始终走不进她们的生活。连陈丽,都还是上次何然然生日见过面后,再也没见过,不像以前,她动不动就去纠缠自己,惹得他厌烦不已。
“饭店都定好了那就咱们吃吧,正好我还没吃午饭。”何然然指了指学校停车场:“远不远?不远的话我们走着去吧。”她坐不惯小轿车,晕车。
何书礼接过她几次,知道她有这个毛病,忙开过去停了:“近的很,你妈妈不也在近处上班嘛?也到饭点儿了,你叫的试试看,我还有礼物送给她。”
“爸爸,你这样不太好吧。”何然然到这个城市来上学,陈丽就把家乡的房子退了,到这边租了一个单间,一个人住,又到超市找了一份收银员的工作,每个月一点钱够自己生活,顺便支付何然然的生活费。
何然然给别人补习语文和作文,每个月也有收入贴补,母女二人还能存下一些钱来。
以前是求着何书礼给钱,现在是给钱不要,何书礼有些无所适从。
“礼物还是省了,免得阿姨知道又跟您闹。”何然然瞧着何书礼眼角的鱼尾纹:“爸爸还是太辛苦了,让着点阿姨吧。按照您现在的工作状态,身体肯定比阿姨糟糕。到时候等你老了病了,还得指望阿姨照顾……”
何然然漫不经心:“到时候,财产和公司在浩浩手里,身体和生活在阿姨手里,您怎么办?现在还是别得罪她们,我和妈妈很好,您不用挂念。特别是妈妈……她有新的生活了……也不希望被打扰……她辛苦了十几年,那位叔叔对她很好的……”
何书礼沉默。
何然然说的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的,但是却又是不得不正视的一个事实。他比黄珊珊大十七岁,等他是六十岁的糟老头子了,黄珊珊才四十出头……
何然然见何书礼紧锁着眉头,只咧起嘴角轻蔑的笑了一下,片刻后主动挽起何书礼的胳膊:“不过我会好好读书,到时候有了出息照顾爸爸的。”
何书礼神情一亮,摸着她的头点头说:“好。都说女儿是小棉袄,有了你这件小棉袄,爸爸就不冷喽。”
fù_nǚ 二人安安心心的吃了一顿饭,待快结束时,何然然接到陈丽的电话:“然然,下雨了,你在哪儿呢,你寝室里面有雨伞吗?能不能给我送来?”
陈丽上班的地方离何然然学校不远,为了省钱,陈丽租住在郊区,周围都是民房,隔成一小间一小间,以租给学生为主,房租价格只有市区的三分之一,当然,地方也很小,一个厕所一个房间,恰好能放一张床而已,一个人勉强,两个人住不开,所以何然然就在寝室住着。
母女二人所有的目标,就是存钱买一个小房子,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因此,这样的下雨天,陈丽是不会临时买一把伞应急,也不会在外面吃饭花费太多的,她想要何然然给她送伞,然后回出租房里煮碗面条,既营养又便宜。
何然然有些为难:“我在外面……您在外面随便吃点儿吧。”
何书礼见她决口不提自己,有些失落,在一旁忍不住插话道:“我们在金色饭店,就在超市旁边,你走过来……”
陈丽一愣,像是没有听见,挂了电话。何然然也有些吃惊,她以为何书礼不知道陈丽的行踪,没想到何书礼居然知道陈丽就在旁边的超市上班。
一时间静默无语。
何然然率先打破沉默:“我吃饱了,我先回去了。”
何书礼也不说话了,默默的结了账,两个人出了饭店往学校走去,却瞥见一旁的小店里,陈丽穿着超市的红色马甲,靠在窗边静静的吃一碗面条。
面条是素面,除了几颗青菜,看不到别的荤腥。陈丽淡雅从容的吃着,脸上画着得体的淡妆,头发全部认真梳拢到脑后,十分整齐。
何书礼见她神色从容,头前的刘海微微有些润湿,但是并不妨碍她心无旁骛的吃面,心里激荡起一阵涟漪:“看起来,你妈妈比我过的要好得多。”
何然然认真点点头。
自从她考上大学,又时常给陈丽讲一些道理,告诉她女人依附于男人生活是很悲惨的,加上生活逐渐有了指望,越来越明朗,陈丽也渐渐想明白,过的比以前淡然。
何书礼静静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而是拉着何然然的手:“然然,你比爸爸以为的,要能干的太多!”
☆、113、渣男后悔
他们离开后几分钟,陈丽终于吃完了面,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大声道:“老板,结账!”那笑容是何家贤近十年时间了,再没有在陈丽脸上看到过的。她恍然惊觉,原来妈妈笑起来,是这样的漂亮。
当年的何书礼,也并不是瞎了眼,而是岁月无情,生活无义,让人辛苦催人老而已。
何书礼瞧着,也是心念一动:“然然,爸爸给你们买一套房子吧。”
何然然有些诧异,却又有些骨气:“我和妈妈在攒钱了,打算自己买一个,爸爸还是别买了。若是让姨娘……阿姨知道了,只怕您和爷爷奶奶都不会安宁的。”
“没事。然然若是怕连累爸爸,爸爸就只给你们交首付,贷款你们自己还。这种小规模的资金我用一些,她不会知道的。”何书礼到底还是顾忌黄珊珊,挑了个折中的方式,毕竟儿子老婆还是要的,家也还是要的。
现在一套房子动辄几百万,公司资金流动黄珊珊不觉察不可能,若是知道了,只怕不仅要找他闹,还要找何然然她们闹。再怎么说也是夫妻共同财产,他理亏。
可是瞧着陈丽与女儿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更加于心不忍。首付几十万还是拿的出来的。
“那要是阿姨同你闹,就说我找你借的,日后还你。”何然然拿出笔,写下欠条两个字:“我写一张。”
何书礼愈发后悔抛弃她们母女:“然然,我的财产本就有你一份,不必了。你跟爸爸这样客气,爸爸心里难受。”
何然然瞧着何书礼有些苍老的面容,抿嘴不语。
何家贤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见何书礼愿意这么付出,心里也有些感动。感觉四肢百骸中有一股温暖在流动,顺着血液,沿着肌肤,一寸一寸如春光乍泄,懒洋洋的舒服。
何家贤睁开眼睛,发觉胳膊麻木,稍微动了动,旁边立时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韩大夫,她醒了!”
何家贤艰难的扭过头去,见是方其瑞,他满脸的激动与关切,胡子拉碴憔悴不堪,却又满脸期待瞧着韩大夫俯下身给自己把脉,忍不住扯开嘴角,冲他莞尔一笑。
方其瑞看愣了。
直到韩大夫起身:“夫人身体还有余毒未消,只是已无大碍,老夫开点药,带回去慢慢调理便是……”
方其瑞起身让道,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一言不发,只仅仅抿着唇角。
何家贤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却因为身体太虚声音微弱,方其瑞俯下身将脸凑在她嘴边,才勉强听清楚几个字:“我想试试……”
“试什么……”方其瑞赶紧问。
耳边传来呼吸声,却听见何家贤说什么。她在心里回答:“……试着……爱你。”原主何家贤用真心实意的孝顺,挽回何书礼的心。
而方其瑞,她也愿意试试。
是的,她要试试,把整个身心,托付于你。至此,全心全意。
方其瑞没听到回答,回头看时,何家贤已经闭上眼睛,累得睡着了。
待五日后方家派马车来接时到方府时,何家贤已经勉强能下地走路了,只是仍旧需要多卧床休息。
大门口,吉祥和雪梨担惊受怕好几天,见她保住性命平安归来差点儿哭了出来。徐氏也来了,比从前更瘦,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珊瑚在一旁扶着她,认真道:“奴婢就说过,二奶奶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徐氏似乎对她很是依赖,不住的点头。
珊瑚就道:“如今您看着也安心了,咱们夫人是个心善的,怕您担心二奶奶,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您,您不吃不喝这几天,总算没有白熬。”
徐氏就道:“家贤,你以后别再乱吃东西,弄得食物相克差点儿中毒,以前我就说过里,你不听,好在没事。回府了记得替我多谢夫人,我就不去了。”
何家贤抬头看了珊瑚一眼,对方跟她点点头,何家贤明白,珊瑚这是告诉自己,陈氏生怕徐氏安稳了,自己出事了忙告诉徐氏,惹她担心呢。只不过没说有人下毒的事情,只说是食物相克,怕是也要顾全方家的脸面。
只是她如今并不在意陈氏,这些小手段展示出来的恶意,她已经收到的够多。为今之计,是要知道谁在食物里下毒,想要她的命。
欺人太甚。
何家贤只能顺着话又敷衍徐氏,劝慰了一番,等徐氏走后,何家贤便问吉祥:“有没有留存物证,是谁下的毒?”
吉祥瞧了瞧大门口人来人往,扶着何家贤坐上轿子:“回院子里说。”
“您出事后,第二天二爷就回来了,满屋子搜,又挨个把咱们每个人抓到黑屋子里审问,那做饭的厨娘就说,那日纹桃的家人来接纹桃回去,纹桃全身是伤,奄奄一息,经过厨房时要水。她瞧着可怜,给她一口水喝,再没接触旁的可疑的人。”
“二爷把纹桃又关起来,叫来……叫来……”雪梨想了想,还是忍住没说:“叫来厉害的老嬷嬷用刑,奴婢们只听见纹桃凄厉的嚎叫,开始还咬死不认,不过两天就招认了,说是二奶奶不答应让她给二爷做姨娘,因此怀恨在心,第一次的毒也是她下的,并不是胡妈妈,那时候只想整治二奶奶…后来二爷当众打了她,她说肯定是您唆使的,明明夫人都饶过了她,她根本没偷东西,是冤枉的,恨毒了您……便专门准备了砒霜,走的时候经过厨房,下在了饭里!”
吉祥后悔不迭:“是奴婢的过错。那日纹桃经过厨房时,奴婢正在给您领饭菜。她的娘家人拉着奴婢让奴婢给纹桃求情,他们人多,纠缠不休,奴婢只避之不及,躲到一边去,没有完全盯着厨房,混乱之中不知道谁下的手……都是奴婢一时疏忽,差点害死了二奶奶……”
何家贤只闭着眼睛听着。
纹桃难道不知道杀人偿命吗?怎么会这样蠢?
待休养了好几日,身上舒坦些了,何家贤花了不少银子,去了一趟狱中。
纹桃已经瘦骨嶙峋满身是伤,没有人给她清理过伤口,任凭那些翻着的皮肉化脓、腐烂、长蛆……细细小小在她身上蠕动。
何家贤只看了一眼,就退后了好几步,避之不及。
纹桃早已经起不来,蜷缩在地上呻吟,见人来眼皮子抬了下,吉祥忙喝问道:“你为何要毒害二奶奶?”
这是何家贤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诚然,她想过是不是因为她拒绝让纹桃给方其瑞做妾,惹纹桃记恨了。可是若非恨之入骨,不至于以命相搏。
毒死了她,纹桃自己也别想活着,这样两败俱伤,不是蠢钝如猪,怎么会干这样的傻事。
纹桃哼哼唧唧小声嘟哝着什么,吉祥强忍着恶心,往前几步探身去听,只听见几句低沉的不真切的话:“二爷凭什么爱她……为了她诬陷我,打我……奴婢伺候二爷好多年……她什么也不是……低贱下作……奴婢……奴婢对您是真心的……”
吉祥原话说给何家贤,何家贤听后默然,没有说话。
待回去后,再看方其瑞,总觉得隔着点什么。方其瑞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去看那贱婢了?”
何家贤“嗯”了一声,帮他换衣服。
休养了几日,听说纹桃被判流放三千里,但是还没等到流放那一日,就因病死在狱中。
汀兰院至此沉寂下来,再没有外边的人过来指指点点。
何家贤和方其瑞,也再不会因为如何管教下人,而商量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