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害她!
胡妈妈却抬起头双目仇恨的望着她:“老奴做过的自然会认,没做过的,叫老奴怎么认?”
何家贤怒道:“谋害主子是死罪,你做过当然也不敢认,我这里罪证确凿,拉你去见官便是。”
方其瑞在一旁冷冷的道:“此事到此为止罢,珊瑚,你带胡妈妈去见夫人,夫人自有处置……”说完竟不管不顾得走了。
他冷不丁的插话,倒是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而且开口就是放人——对于胡妈妈来说,到陈氏那里,跟放虎归山没有什么区别。
何家贤听他话音冷漠,全是命令句式,丝毫没有顾忌到自己所受的苦楚,顿时就有些委屈,来不及与他争辩理论,就只瞧见一个背影,心酸的无以复加。
珊瑚已经上前搀扶起胡妈妈,迟疑地瞧着何家贤。
何家贤若是此刻不同意,那无异于当众打方其瑞的脸。可是想到胡妈妈下毒暗害自己,又怒火中烧无法释怀。
珊瑚见她不说话,便径直扶着胡妈妈往外走去,一面不忘吩咐袁婆子:“把妈妈的行李收拾下。”大概她也能预测到胡妈妈不会再回汀兰院了。
吉祥将众人打发散去,才小声对何家贤道:“奴婢瞧着,不像是胡妈妈所为!”
何家贤也隐约有点儿这方面的想法,因此不吭声,只听吉祥继续道:“二奶奶是个能听进人言的,奴婢才敢斗胆说,胡妈妈若是真的想害您,断不会直接在您吃喝的上面下毒,那岂不是一查就查出来了?更不会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让人把私吞的那些家当全部搜出来……”
想到红绡要害自己,联合青苗纵狗咬人那个巧妙的法子。下毒害人这个法子,也的确是直白蠢笨了些。
何家贤脑中灵光一现,方其瑞是不是也是猜到了这个结果,因此放了胡妈妈?
委屈便顺势化解开去,理智慢吞吞回到脑子中,一点一点的思索:若不是胡妈妈,那还有谁呢?
这院子里,与她有仇有怨的,就是胡妈妈一个人而已。再一个就是纹桃,不过虽然不对付,可自从安排她当了汀兰院副管事,倒是相安无事一切太平。
饶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只得先传了饭胡乱吃了,韩大夫又过来给她把脉,说她毒素已清,并不要紧,肝火太旺盛,需要调理。
何家贤便问:“不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韩大夫笑笑,对何家贤道:“二爷向来心善,二奶奶想必也是。下药之人心思虽然不善,但是也不恶,毒是一般的蛇枯草,药店里随手可买,大约只是想要二奶奶受罪罢了,并无害命之意。”
何家贤这才稍微释怀点。
陈氏那边派人来回话,态度倒是和气,只说胡妈妈抵死不认,又没有确凿证据,念着胡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打发出去过活吧,再也不是方府的仆从。
何家贤思来想去,阿胶固元膏的确是除了胡妈妈的手,别人都没经过的,但是的确也没从胡妈妈房里搜出蛇枯草等可疑物。
此事不了了之。
何家贤趁机将袁婆子等人都打发了,留下跑腿快的红果作通报丫鬟。
又将汀兰院上下整肃一番,春杏和春蝉管浆洗,纹桃为总管丫鬟,雪梨和吉祥贴身伺候,只负责她的起居饮食,外务一概不管,其余人仍旧按原来的职责。
如是方才轻松一些。
雪梨原本就听纹桃指令习惯了的,春杏等人又听雪梨的话,纹桃掌管汀兰院,倒是上下一心,雪梨偶有异议,不过她如今不在院子里做事,只伺候何家贤,倒也是相安无事一派和谐。
方其瑞对这样的安排没说什么,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书房看看书,然后,故技重施吊儿郎当找借口开溜出去玩。
方老爷只高兴了一阵子,就后悔不该把铺子给他,让他手上有多的余钱,却又管教不住,打骂无用,关又关不起来,成日里唉声叹气。
陈氏笑意盈盈:“妾身有法子替老爷分忧。”
何家贤便被叫道鹤寿堂:“那铺子生意不错,是好事一桩,如此,既然有了进项,那你们汀兰院的开支,就自己算账吧,就不从公中出了。”
嘎?什么情况?何家贤蓦地听了这么一出,有些惊讶,只是陈氏说的合情合理,据说那铺子一年的进项有2千两那么多,管一个汀兰院还是够的。
只是答应了才发觉,陈氏说的开支,居然是连她和方其瑞的月例银子都不算在内了。
算起来,光是他二人的月例,一年也过了两千两。那其实花费的,岂不是算起来全是用他二人月例进行支配?
还想问个清楚,陈氏笑眯眯的:“我已经跟老爷说过,老大媳妇要照顾老大的身体,总是不得空给我搭把手,这家啊,等我老了,自然还得着落在你身上,你先管着自己的院子,若是管得好,再帮我分担一些家事,老爷说这样的安排很好。”
☆、107、经济制裁我
连方老爷都说话了,她还能怎么办,只能点点头表示答允。耳边又听陈氏提到:“明日初一,你大嫂不得空,你随我去上香,也顺带求一求子嗣罢。”
何家贤大脑不由自主的一直在算汀兰院一个月要用多少钱?听见陈氏的吩咐点点头,回到房里唉声叹气。
方其瑞推门进来吃晚饭,发觉根本没传饭,推推在矮榻上已经累得睡着的媳妇,对方嘟嘟哝哝:“银子……缺银子啊。”
方其瑞兀自觉得好笑,刮刮她的鼻尖将她叫醒:“缺银子也不能不吃饭啊。”
何家贤蓦地惊吓,就对上一张帅气的大笑脸,嘴巴都要咧到耳边边上了,没好气的怒道:“笑什么?笑你有了铺子?以后是老板了?”气方其瑞不主动跟她提及。
方其瑞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怒火,忙解释:“我这不是忙嘛。”
何家贤摇头:“忙是你的事,关我屁事。”
方其瑞听出来她在赌气,只是以她的性子,现在许多事还不能明着说,只能安抚道:“你到底不高兴什么?有了铺子至少日后大可不用再写文章叫我去换银子了。”
何家贤听他说这话,愈发郁闷:“只怕以后得写的更多呀。”便将陈氏的安排说了,哭丧着脸:“我算过了,光是咱们的月例都去了,还有这么些个下人,一年四季的衣裳鞋帽……”
方其瑞听她一算就头大如斗,忙拦住了不让说:“先吃饭。”
很快照着以往份例的菜就端上来,六菜一汤。王大娘手拿纸笔,躬身上前:“这顿饭的食材成本是十五两,人工费都不算,每月结一次,二奶奶请画个押。”
何家贤一愣,连吃饭都要算进去?那一天三餐四十五两,一个月一百多两,一年岂不是一千多两?霎时吓得连饭都吃不起了,只能含糊着舌头。
方其瑞见她发愣,根本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抓住她的手就按上去一个手印:“好了,下去吧。”
王大娘这才下去。何家贤看着满桌佳肴,完全没有了胃口,方其瑞却开始大块朵颖,享受起美味来了。
“恩,今天这笋子炖的不错,汤熬的久笋却还是脆的。”
“这小炒肉好香啊……”
“哎,我说你真不吃吗?不吃银子可就白花了!”方其瑞唧唧歪歪,一边吃一边啰嗦。
何家贤却蓦地抓起筷子,拨了一半的菜出来,拿空盘装了,唤吉祥:“你去跟雪梨,纹桃吃了。”
能省一点是一点,反正他们两个也吃不完这么多。
方其瑞瞧得哑然失笑,终于按耐不住摸摸她的头发:“没发现你还是个铁公鸡啊……”
“我都紧张死了你还笑。”何家贤没好气的冲他嘴巴里塞一块肘子:“我亚历山大。”
方其瑞:???
何家贤:“很紧张,压力很大……”
方其瑞终于觉得她这个媳妇是认真的在持家,正色道:“自古没见过女人为银子发愁的,挣钱是老爷们儿的事情,你可着劲儿花就是了,前些日子我不是给你……”
“那些可不能动!”何家贤何尝不知道手中有压箱底的。可那是方其瑞的银子,是他投诚的礼物,若是有一天他不真诚了,自己还是会还给他。
夫妻一体,那银子才是一体的,若劳燕分飞,她也不愿意占他一分一毫。
只是这话说出来,难免存了“不打算好好过日子,随时准备离婚”的意思,因此只笑着说:“留着以防万一,咱们两个有手有脚有脑子的,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方其瑞愈发诧异的望着他,何家贤才发觉在一城首富家里说“坐吃山空”这种话,的确是有点可笑,急忙打个圆场:“快吃饭吧,都凉了。”
方其瑞突然一本正经的瞧着她:“放心,我不会让你受穷的,这个铺子是方家最小的一个铺子而已,日后肯定还能有更多。”
何家贤有时候也想过,现在这样抠抠搜搜的,无非是方老爷和方夫人都还在,轮不到分家产,若是有一天分家,说不定财产多的能令她咋舌。只是这也不知道是多远的事情,那时候她都老了,不知道等不等得到,因此偶尔过一下就算,并没有太认真的放在心上。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那水还远的无边无际。
方其瑞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说话,只嘟哝几句:“抠门……”
何家贤也不理会,认真拿着纸笔算账,到底一个月的开支是多少银子。算来算去,也只有等这个月花掉了才知道,便又扔了纸笔,叫吉祥进来,问问去庙里上香有什么讲究。
陈氏每月初一十五必去城东的品相寺,与那里的太玄住持很是熟悉。平素都是周氏陪同去,只是天气渐凉,方其宗的身子又不大好,成日里听说咳嗽个没完,周氏伺候得脚不沾地。
陈氏此行不仅带上了何家贤,还破天荒带上了方玉静,方玉烟和方玉露。
方玉烟和方玉露年纪相差不大,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陈氏自打她们及笄起,就每次都替她们过来求求姻缘,这次让她们自己来求。
何家贤顿时想到方玉婷,大婚之后连三朝回门都只打了一个照面就回去了,不知道陈氏以前有没有替她求过姻缘。
一行人坐着3辆马车浩浩荡荡往寺里去,路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绫罗绸缎与粗衣陋布混在一起,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何家贤单独坐一辆车,忍不住不断撩帘子往外看。
待车停下时,便又有家丁抬着软轿过来接,从山脚下到山上有一段台阶,自然是不会下车自己走的。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到了寺门,便有小沙弥在门口等候,径直带去大雄宝殿。
何家贤是第一次来上香,很是虔诚的恭恭敬敬跪拜,接着陈氏去与太玄住持学佛理,留下方玉烟陪伴自己,她们几个就在外间逛逛。
珊瑚是经常来的,熟门熟路的教她们绕过一间又一间的大殿,直到后山,只见漫山遍野的秋菊在悬崖边上,随着风轻轻摆动,摇曳生姿,黄灿灿的一大片,漂亮极了,方玉静忍不住就探身去瞧。
何家贤见她越挪越远,有些危险,正准备去拉她回身,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在地,袖子便被人一牵,方才站稳身形,回头一看,却是侯府二爷肖金安。
她有些赧然,这已经是第二次被他救下了,忙连声道谢。后面的方玉婷款款走过来:“二嫂好。”又瞧见方玉露与方玉静,很是亲热的挨过去跟她们打招呼。
何家贤见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男子,头戴金冠,器宇轩昂,身形高大,衣冠楚楚,一身的绫罗绸缎比肖金安身上穿的还要好,不由得一愣,忙对珊瑚道:“还不快带几位小姐去别处。”
这里她最大,方玉露与方玉静又未出阁,特别是方玉露正值妙龄,岂能与其他男子长时间在一处闲待。
珊瑚却有些为难:“夫人吩咐过,等一下会到此处与二奶奶会和,她很喜欢这里的秋菊……若是我们去了别处……”
那男子听后温和一笑,恍然道:“原是我们唐突了,听这里的小沙弥说秋菊美,原来是有佳人在。”说着拱手让礼打算离开。
何家贤见他进退有度不由得心生好感,暗道家教极好的。正待说些客套话打发他们走掉,就听话很少的方玉露道:“如此倒是我们不对了。这里的秋菊并不是我们家的,万不能独占,听公子说话的口音,并不是本地人,公子若是慕名而来,那眼下岂不是失望而归?”她话音婉转而清亮:“不过二嫂说的没错,倒是我们不好久留,莫不若我们去门口等候,母亲来自然一眼就见到,也可圆了公子过来一场的心思。”
此话温柔体贴,那男子听后也是眼前一亮,微微含笑。方玉露便娇羞的低下头去,扯扯何家贤的衣角,示意几个人先行回避。
何家贤正待举步,手却被方玉婷一把牵住,笑靥如花道:“哎呦,我方家出来的姑娘就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倒是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想到。”她格格娇笑着凑近何家贤的耳朵,声音却是很大:“四妹妹还未说人家吧,不知道哪家讨了去做媳妇,能有这样的大福气。”
那男子听后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假装没听见方玉婷的话,只对肖金安道:“文宣不知道野哪里去了,咱们去找找吧。她看不到我也该急了……”
肖金安也不明意味的笑笑,又回头冲何家贤打招呼,只是还未开口,门口已经闪进来一抹鹅黄色身影,笑眯眯的一下子就扑到那男子怀中,双手只够搂住他的腰:“二哥,你跑得真快,我香都没上完……”转头就看见何家贤,立时又松了手踱过来:“贤姐姐也在这里呀,真是太巧了。”
她拉着男子的手走过来:“你们肯定见过了吧,二哥,这是我说的那个很有趣的贤姐姐,可惜已经嫁人了。哎。”
何家贤这才知道男子是文宣小郡主的二哥,七王爷的次子文磊,因没有世袭爵位,因此只跟肖金安一样称为少爷。
文磊少爷这才又过来重新见礼,何家贤也还了礼,心里隐约也有点明白了。
既然点名了双方的姻亲关系,就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文磊和肖金安等人先出去避开,小郡主叽叽喳喳的还想跟何家贤叙叙旧,此刻也被拉着走了,唯有方玉婷意味深长的瞧着方玉露笑了一下,并不和善。
珊瑚丝毫没有意外,仍旧是要她们在原地等待陈氏的到来。
一齐回到方府之后,何家贤才将今日的事情跟方其瑞说了,方其瑞瞧着她笑而不语,两个人心照不宣,便知道猜测没有错,陈氏是想高攀王府,让方玉露先行给文磊少爷留一个好印象,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何家贤想到何家慧,又想到方玉露,暗道陈氏虽然对她们几个不怎么样,但是对亲生的几个儿女,却是用足了心思的,光是这种冒险的事,就可见用心,万一传出去,也有方玉婷做挡箭牌,说不过是姐妹几个叙旧,恰好见了而已。
成了是一段佳话,不成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何家贤想到陈氏这样巧妙而用心的安排,就心有余悸,若是这样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估计无法招架,还是看紧汀兰院的门要紧。
自胡妈妈走后,阿胶固元膏是没有再吃的,陈氏也并没有出什么疑难问题要她应付,反而过得比嫁进来的任何时候都要恣意自在。经济紧张消减用度于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何然然早已经跟陈丽过惯了没有钱的日子。
另她感激的是,无论她如何节省,方其瑞都没有说过半点埋怨的话。
院子里除了纹桃时常报告说有些下人埋怨,其余人都没说什么,到了月底,居然还结余出百来两。何家贤喜不自胜,命厨房的人备了两桌酒席,选了个方其瑞不在的时间,请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吃饭。
如今汀兰院只剩下纹桃、雪梨、梦梨,吉祥,红果,春蝉春杏,还有几个管浆洗洒扫的婆子,看院子的粗使婆子等。再就是那些整个院子里统一用的丫鬟,比如修剪花草,扫路清叶的,这部分人没有挂在汀兰院名下,开支是由陈氏出,何家贤想到平素也挺累,便一并请过来,两桌还不够,挤了挤也有二十个人。
何家贤刻意回避了,让雪梨代为感谢,说了大家这段时间都很辛苦,将剩下来的银子当做月末奖励,一人分了二三两,大家都喜不自胜。雪梨便道:“二奶奶说了,这些都是大家平素齐心协力共同省下来的,理应人人有份儿。不说别的,光是咱们院子里裁制初冬的衣服,就比别人的薄了些,原是初冬也没那么冷,剩下的银子分给你们,这都是你们应得的。”
便有个婆子喝了些酒,大声笑哈哈:“那干脆把咱们的衣裳钱都给咱们,自己做得了。”
☆、108、要挟
“那可不行,既要顾着府里的体面,也要顾着院里的实在。”雪梨义正言辞,倒是比以前严肃许多:“不过二奶奶说了,若是夫人允许,到时候冬衣咱们领了布料和棉花自己做,不劳烦府里的绣娘,大概花的银子更少些,到时候大家手头都阔绰些。”
“我愿意自己做……”春蝉大声说:“以前院里忙不过来,可不也是叫我过去给绣娘们帮忙做的嘛。”
“我也愿意……我也愿意……”不少人都举手。
雪梨笑了:“多亏大家伙儿都是明理的,我前几天还听见有人骂二奶奶小门小户出来的,抠抠搜搜的不成体面呢。”她悄悄的看着每一个人的反应,记在心里:“不过二奶奶既往不咎。如今大家可明白了,二奶奶求的不是个人的体面,而是大家伙儿,咱们院子里的实惠。”她说着说着替二奶奶委屈起来:“谁不想要人前风光?可二奶奶并不,省下的银子,她可是连自己的月例都贴在里面给大家了。可就连这样的人,还有人包藏祸心要害她……”雪梨擦擦眼泪:“二奶奶差一点就没命了。”
底下便有人大声叫起来:“胡妈妈太恶毒了,吃了二奶奶的燕窝和补品,偷偷克扣二奶奶许多的份例,还想要害命,真是太没有良心了……”
立刻有人附和:“就是,成日里耀武扬威的欺负小丫头,光是春杏都被打了十几次,她自己也有女儿,怎么下得去手……”
一时之间人人义愤填膺的都骂起来,骂骂咧咧中就听雪梨说:“二奶奶的确是冤枉,但是谁能无过?或许胡妈妈觉得二奶奶真的得罪她也不一定。所以二奶奶今日要我在这里问你们一句,有谁对二奶奶不满的,不想待在汀兰院的,都可以到我这里来领十两银子,二奶奶自会去回了夫人,给你们一个好去处……”
此话说出来,刚才喧闹的院子顿时都安静下来,顷刻间鸦雀无声。
雪梨还以为没有呢,就有一个婆子慢吞吞站起来:“奴婢年纪大了……”话没说完,雪梨已经笑眯眯的爽快的给了她十两银子:“明日就会有新差事了。”
有个婆子见这样爽快利落,也紧随其后站起来,到底觉得汀兰院被陈氏管辖着没有什么大前途,就连春蝉也起身:“雪梨姐姐,奴婢觉得汀兰院现在自管开支,到底有些困难,奴婢还是去别的院子吧。”
雪梨也不含糊,痛痛快快的给了银子,这才将饭局散了。
何家贤在屋里听完汇报,也不意外,只叮嘱雪梨:“留下来的都是忠心的,我自不会亏待了她们。”
若是以前,雪梨肯定表面上不吭声,私下嗤之以鼻,何家贤在她眼里,一直是没什么本事的,说这种话也就是图个表面好听,谁知道日后怎么回事呢。
可是如今却不同了,二爷为了她发愤图强,居然能一下子就过了几年没过的童生考试,老爷开恩赏了铺子,最近对二爷青眼有加,到底是存了希望在了。
只要家里大力栽培,或许日后高中也有可能,若是再分些资产,即便分家另过,比不上方府的风光,却也是殷实人家吃穿不愁,反而占了女主人和气善良的好处,因此跪下来诚恳道:“奴婢知道二奶奶是心善的,奴婢以前猪油蒙了心,总想着两头讨好,如今醒悟过来,奴婢是福气好,才能遇到好主人,肯善待奴婢,把奴婢当个人一样。奴婢愿意肝脑涂地尽心尽力伺候二奶奶,还望二奶奶不计前嫌。”
何家贤没料到雪梨突然会跟她表忠心,其实这一段时间雪梨的表现她看在眼里还算是满意的,此刻听了忙扶她起来:“你向来是个聪明的,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今儿个这一跪,我收下了。”
雪梨喜不自胜,又起身恭敬的给何家贤行了两个小礼,才出去忙活。
过了两日,一个早晨,红果进来悄声禀告道:“二奶奶,您娘家来人了,在角门那里等呢。”
何家贤忙命人带进来回话,想来是黄婶,没料到却是张嫂。
张嫂还在何家奶着何长谨,见了何家贤倒是笑脸洋溢:“给二奶奶请安。”
何家贤瞧着她热情的脸,陡然之间想到方玉珠曾经提醒过的,何家慧一事中,首先要解决的是张嫂,顿时后背冷汗淋漓——她怎么这样大意,居然不把方玉珠的劝告当一回事。只能暗自祈求不是那样的事情才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张嫂瞧着何家贤客气而生疏的冷淡面孔,小声道:“小妇有一事要说与二奶奶听……”说完眼珠子提溜转着瞧瞧吉祥和雪梨。
何家贤明白,示意她们两个退下。这才对张嫂懒洋洋的:“说罢。”
“……小妇给二奶奶道喜了!”张嫂和颜悦色,似乎真心来恭喜她的:“三小姐要与黄公子喜结连理了!”
黄公子?哪个黄公子?何家贤一愣,片刻后像是屁股被扎了针,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说黄缺?”
“可不是呐。”张嫂笑眯眯的:“说起来,黄公子除了穷一点,长得是一表人才,前途无量……”
什么一表人才,说的天花乱坠,不过是个带着拖油瓶的穷小子,何家贤暗道,不理张嫂的巧言令色,忙道:“我这就回去……”
“不急不急……”张嫂走近一步,将她按在椅子上:“二奶奶回去只怕连口喜酒也喝不上的,三小姐已经搬到黄公子家,宣布跟老爷断绝来往了。”
……
这才几天,居然发生这样大的事情!
可是,她却一无所知。
“我娘呢……”徐氏不会眼睁睁看着何家慧入火坑的。
“夫人早就不管事了。”张嫂似乎是看出何家贤想问什么,一点一点的回答出她想知道的:“三小姐去黄公子家暂住,过了一个月,黄公子就到家里来提亲,老爷很生气,说与三小姐断绝关系,又赶走了黄伯黄婶,如今院子里是小妇在当家。”
张嫂说着有点累,径直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可是二奶奶您也知道,现在老爷的例银根本不够用,抠抠搜搜的连口酒都喝不上,夫人又病了,每日吃药也要花不少银子。三小姐又出了那样的事情,小妇真是难以为继……”
何家贤心里消化了一下这些事情,听见张嫂开始步入正题,冷笑着道:“张嫂这会儿才说到重点吧。”
“二奶奶说的哪里话。”张嫂笑着:“小妇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总不能看着夫人受苦,老爷挨饿罢。”
“我同你回去看看。”何家贤起身:“我记得我爹一月也有好几十两银子,不过养着四五口人,怎么就难以为继了?”她打汀兰院自负盈亏开始,对古代基本生活水平有了了解,知道按照何家的生活水准,这些银子若是再节省些,每个月还能有剩。像春杏家里孩子多,一个月开销也才2两银子不到,何家即便水平高些,但是房子是自己的,就几口人的吃喝嚼用,翻上十倍也还有余。
张嫂果然急吼吼的就站起来拦住她:“二奶奶还是别劳动尊驾了,家里现在没了打理,脏兮兮的……哪里有方府的奢华干净……”
何家贤听了此话就冷笑道:“既然现在是张嫂在管理,怎么又脏兮兮的呢?是张嫂没有做好吗?不知道张嫂一个月几两银子?”
张嫂灰溜溜的听出何家贤质问的语气,不高兴的道:“我是小少爷的奶妈,除了管家还要带孩子,一个月才4两……”
那已经比多数佣人都要高了。何家贤想了一下,记得方其凯的奶妈一个月也才2两,还是方府这种豪门的价格,张嫂居然还不知足。
只是还未表现出不满,就听张嫂说道:“小妇过来,不是请二奶奶回去的,只是想告知二奶奶,如今何家的难处,别的都不说了,就是光三小姐那件事,就够小妇头疼的,偏我家那个死鬼,成日里都要出去跟人吹牛说大话的,难免哪一日走神说岔了,就不好了……”
原真的是拿何家慧与顾清让的事情来要挟要银子来了,何家贤嗤笑,骂了一声自己真蠢,装作不以为意的模样:“怎么了?张嫂这是在威胁我?”
“不敢不敢。”张嫂皮笑肉不笑,见何家贤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软,倒是说话软和了几分:“小妇只是担心,您不知道,我家里的那个,什么都不好,就爱喝两口酒,偏又缺银子给他打酒……”
“缺多少?”何家贤脑海里转过好几个弯。
“不多不多,也就一二百两吧。”张嫂毫不含糊,又看了几眼屋内的摆设:“对二奶奶来说,还不是九牛一毛。”
“是啊。”何家贤叹口气:“你先回去,我这两日得空回家里看看,顺便把银子带给你,眼下也没有那么多现银。”
张嫂见何家贤答应的如此痛快,想来是在豪门还要脸面,愈发得意,忙不迭的道:“二奶奶还是别回,银子准备好了小妇自己来拿便是,家里夫人病着免得过了病气给你。”
何家贤不理,让红果送她出去,坐在屋里心乱如麻,思前想后,来回踱步,才命人去回了陈氏,说母亲病了,想回家去看看。
陈氏忙派珊瑚带着礼过来:“亲家太太病了怎么也没人知会一声,我们也好去瞧瞧病。”何家贤无法,只能带着珊瑚吉祥等人,安排了马车回去。
何家院子门口紧闭,静悄悄的没个人影。何家贤下了车径直到徐氏房门,只见了徐氏一眼,眼里就泪光盈盈:只见徐氏骨瘦如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枯黄,神情萎顿,像是六七十的老妪一般。
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碗凉透了的中药,还有半碗小米粥,几拉子焉黄的青菜。
听见声响,徐氏艰难的睁开眼睛,大概是惧光,伸出骨瘦如柴的手遮挡了下,这才眯着眼睛看清楚是何家贤,无语泪先流:“家贤,家贤……”
何家贤忙忍住了眼泪冲到她床前握住她的手,就听徐氏急促的很:“你劝劝你妹妹,劝劝她……”
何家贤点点头,知道这不是一门好亲事,嫁去那样的穷人家,何家慧今后只怕有过不完的苦日子。而且,黄婶是知道何家慧与顾清让的事情的,若是告诉了黄缺,哪个男人心里能容得下这个?
黄缺现在还愿意来提亲,只怕是不知道。
徐氏将她往外推着:“你现在就去,现在就去,黄缺家在东郊往山里二十多里路,你爹发怒了,要断了黄缺科考的前程,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何家贤依依不舍的望了徐氏几眼,出了门,春娇抱着孩子迎上来,冷眼瞧着她:“怎么二姑奶奶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哦,我当这院子里没人呢。”何家贤也不高兴,徐氏变成这样,何家衰败成这样,跟何家慧固然关系很大,可春娇也没少搅和。
“怎么没人,张嫂不是在呢嘛。”春娇朝门口努努嘴,发觉张嫂搂着一个一岁不到的孩子,小女孩瘦瘦的,眼神怯懦,缩在张嫂怀里不敢看人。
张嫂有些尴尬:“二奶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妇寻思还要明天呢。”她听春娇说陈氏拿捏何家贤拿捏的厉害,想着没那么容易就让她出门的,因此回家接了一趟自己的孩子,过来边干活边带着。
“方府离这里又不近,我坐车当然比你走路快。”何家贤冷冷出声,瞧着春娇面上露出一丝诧异,斜眼瞪着张嫂,再不说话。
只是临上马车时,她想到张嫂和春娇的样子,终究是再放不下心,瞧瞧雪梨,吉祥和珊瑚三个人,将吉祥留下照顾徐氏她是最放心的,可是将珊瑚带过去黄缺家里,难保又会走漏消息……
犹豫间,吉祥已经主动说道:“二奶奶,奴婢瞧着夫人不大好,身边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奴婢在这里照料,若是您回府了,遣个人来换奴婢回去。”
☆、109、丫鬟也狡黠
她话音未落,珊瑚却眉头一闪,像是想起了什么,忙道:“还是奴婢来吧,奴婢伺候惯了夫人,知道这么大年纪的人爱吃什么,哪样的食材能养好病。再说,瞧着院子里那两个人并不好想与,奴婢是夫人跟前的,她们多少忌惮些……”
何家贤没料到珊瑚会主动请缨,倒是有些诧异,吉祥已经手忙脚快的拿了一个荷包塞进珊瑚手中:“那就劳烦姐姐了。”
如此几个人又驾车往东郊去。
马车上,雪梨幽幽叹口气,说道:“咱们做丫头的,就是命苦啊。珊瑚也是不容易。”
何家贤和吉祥都不明白,雪梨见她们诧异,才道:“早在二奶奶没过门前,我就听到风声,说夫人有意要将珊瑚放到大爷房里去……”
啊?还有这事?
何家贤只听着,满脑子想的都是徐氏,何家慧等。
反倒是吉祥很感兴趣:“可是都小半年了,怎么还在夫人房里?”
“大奶奶不同意,夫人就拖着呗。毕竟房里不是还收了一个合景吗,再急就伤大奶奶的心了。”雪梨叹口气:“我听别人说,珊瑚身子虚亏,每个月月事不断,淅淅沥沥的总是不干净,夫人有这想法的时候,珊瑚无奈之下才说明实情,请了大夫来诊治,说要慢慢调养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吉祥皱起眉头:“可是珊瑚姐姐看着倒是还好呀,并不像病歪歪的模样。”
“可不是。”雪梨嘟嘴:“所以有丫头跟我说她是自己把自己弄亏的。作孽哦,只怕以后都不能生养了的。”
何家贤听了脸上蓦地一震,半响说不出话来,就听吉祥雪梨伤感的叹息。
到了黄缺住的村子,赶车的车夫下车问路,便有好心人指了指,还笑着道:“你们是那家的亲戚吗?他们家可真是……”
何家贤没时间仔细听,赶紧过去,发觉院子里黄婶在做饭,黄伯在劈柴,见何家贤来,热情的围上来,问候了几句,提到何家慧,长吁短叹的。
“我劝过了,可是三小姐不听,非要嫁给我那不成器的侄儿。”黄婶黄伯都觉得黄缺配不上何家慧,只是到底不是亲爹亲娘,很是无奈。
说话间,何家慧从里屋出来,以前油光华亮的长发挽成一个髻,穿着粗布衣衫,就像一个山村少妇,俏生生的走到何家贤面前,笑颜开露:“二姐来了?”
何家贤被她迎进屋内,才发觉这茅草房四面透风,堂屋里的桌子板凳都破旧的不成样子,实在寒酸。
何家慧却不以为意,坐下后直接说:“家里没有茶,白水二姐喝一口吧。”便倒了一杯放在她手中,温热的很暖。
何家贤瞧着她脸上流光溢彩,色彩飞扬精神抖擞的,劝解的话刚到嘴边,何家慧就道:“二姐不必劝我,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黄公子是个好人,愿意等我,我必不会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