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回来,夏立德与周氏喜出望外,拉着她的手关心地问这问那。周氏每日担心牵挂,人都瘦了一大圈,丫鬟子栗子姝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周氏让她们去给小姐准备沐浴和膳食,两人才拿帕子捂着唇角下去了。
戚索索得了信,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从绸庄跑了回来,刚进门就扑到她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浅汐姐姐,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你了。”
周氏泪中含笑,在索索的头上敲了一记,“你这丫头,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索索立马抬手往自己嘴角一拍,“夫人教训的是,我说错话了,该打。”
“好了,好了。”夏浅汐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攥着,眼中噙着泪花,“我也挺想家里,也挺想你们的,以前的事不提了,都过去了。”
“嗯。”索索应是应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晚上,夏府摆宴,为女儿洗尘,一家人乐呵地吃了顿团圆饭。饭后,别院的大伯父和方氏过来慰问一番,说了些客套话。
夏子衿也来了,拉过夏浅汐去芷汐院说话。
“堂姐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很想你呢。”夏子衿看周遭无人,又道,“先生也知道了,这些时日也很担心堂姐的安危,下午我从铺子里回来时遇到他,特意让我给堂姐捎个话,说那帮歹人已经抓住,在牢里受了严刑拷打,堂姐的这口恶气总算出了。”
“先生有心了。”夏浅汐心里舒服了些,向她眨眼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与先生似乎走得近啊。”
“哪有,堂姐别瞎说。”子衿害羞地低下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果子。
“你这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夏浅汐笑着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真没有。”夏子衿拧着手中的一方桃色绣海棠春睡的帕子,起身潦草行了个礼,就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喵呜——”呜喵在她脚边亲昵地蹭了蹭。
夏浅汐把它抱在膝上,摸摸它滚圆的肚皮,哧哧笑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都快胖成球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坏东西。”
外面夜色正浓,子栗端着夜宵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被随风拦住了去路。
“我给你买了糖炒栗子,还热着呢,拿去吃吧。”随风从怀里摸出一个厚厚的纸包,递给她。
自从夏浅汐失踪,她就没再搭理过他,现在他们家小姐回来了,他就赶紧跑来献殷勤了。
子栗把栗子扔向他,给了他一个白眼:“去你家的世子爷,去你的栗子,我想好了,以后我要好好服侍我们家小姐,再也不要理你了。”
纸包打在他身上,绳子散开,香喷喷的栗子哗啦啦掉了一地。子栗不管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哼了一声就撇下他走了。
南宫弦率部回京时,已经快到小年,朝中要事需等过了正月十五才能上奏,便闲在家中。
他去五皇子府上问过那帮人牙子处置得如何,宋承启道:“放心,府衙已顺藤摸瓜将他们的老巢连根拔除,砍了几个头领的脑袋,剩下的打得半死不活,流放到边塞做苦力,这辈子别想见天日了。”
南宫弦心头稍展,白日无事便留在五皇子府上吃了顿酒。
很快过了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数日,人们脸上洋溢着喜庆,都道瑞雪兆丰年。
戚索索年前跟她哥哥回桃花村过年去了,要明年开春才能过来。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日,京城四处张灯结彩,街上耍龙灯、舞狮子、扭花鼓灯、踩高跷、划旱船,喧声鼎沸。
晚上吃过元宵,夏浅汐披了件海棠红羊绒缎面滚白狐毛斗篷,带着子栗子姝出来赏花灯。周氏放心不下,派了几个家丁在后面跟着。
正走着,看见前面有个熟人,夏浅汐走过去,一拍那人肩头,笑逐颜开道:“蕙娘,真巧,你也来赏灯啊。”
蕙娘见到她高兴得不得了,“浅汐,是你啊,前阵子我还去你家拜访,门馆说你不在呢。”
夏浅汐笑道:“年前铺子里要盘账,没几日在家的。”
“哎,小姐。”子栗指着一排花灯前头的一个人,“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夕姀姑娘?”
夏浅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眉间一亮,喊了声:“夕姀姑娘。”
夕姀从小摊上摘下一只兔子灯交给身旁的婢女,抬眼时也看到了夏浅汐,高兴着走过来,向她行礼道:“今儿可真是巧,我刚来就碰见你了呢。”
夏浅汐打量她两眼,见她身上穿着华贵,头上的首饰精美贵重,身后还跟着婢女,想必日子过得不错。跟她介绍了蕙娘,便提议道:“我们去那边猜灯谜,再去河里放花灯吧。”
蕙娘拍着手笑道:“好啊,人多热闹呢。”
几人笑语着边走边乐,没多会夏浅汐便留意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他今日一身玄色暗纹缂丝袍子,戴着面具,腰上的粗布钱袋也不知道换一换。夏浅汐装作没看见,继续跟她们玩耍去了。
南宫弦跟了一路,直到她们玩得尽兴,告别后分头回家了,才在后面摘掉脸上的面具。
随风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耷拉着脑袋道:“爷,今日是上元节,您还是早些回府,夫人还等着您吃元宵呢。”
南宫弦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了然道:“那丫鬟不理你了?看来是爷连累你了。”
随风忙道:“若不是爷指派的这份差事,属下还跟她好不了呢。”
“不。”南宫弦淡淡一笑,“我是说,终于有人陪爷一起失意了。”
随风脸上有些挂不住,心说,有您这么安慰人的吗?
南宫弦看向花灯连天的长街,意味深长道:“记住,不是你的,追到天涯海角都哄不回来,是你的,怎么都跑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跟闺蜜聚餐去了,今天补个肥章。
注意注意,下面世子要放大招了。
昨天吧,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吃完饭,逛了会儿,在停车场负三层找了得有半个小时都没找到车,最后在负二层找到了我的车,再一次被自己蠢哭。然后回来就累得洗洗睡了。qaq
☆、请旨赐婚
正月十六,皇宫正殿群臣咸至,奏事议政。
永嘉帝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犒赏三军,南宫弦身为主帅,跪在殿前复命。
皇帝端坐上首,俯视下方的臣子,缓缓道:“去岁征伐北戎乱军大获全胜,保得我大凉边塞安宁,众将士都辛苦了,传令下去,论功行赏。”
旁边的总管太监一扬拂尘,尖着细嗓道:“皇上有旨,赏!”
南宫弦跪谢:“此次能够全力击溃北戎军,归功于众将士催锋破阵,英勇无畏,也是皇上仁心圣德,福佑我大凉。”
靖南侯南宫珏立在一旁,斜看一眼自己出色的儿子,脸上浮起欣慰的神色。
皇帝和蔼笑道:“阿弦,朕知你素来淡薄名利,这次是否也跟以往一样,不要任何赏赐啊?”
南宫弦犹豫一瞬,抬头道:“臣并非圣贤,亦不能免俗,这次的赏赐还请皇上赐下。”
“如此,朕可要好好琢磨琢磨,给你赏赐丰厚些,才不枉你多年为国效力之功。”皇帝呵呵笑了笑,转脸向近侍太监道,“去府库中看看,有什么好东西,都给阿弦搬过去。”
皇宫府库里头的奇珍异宝不知凡几,都搬过去,啧,这里面有着很大的门道。群臣心领神会,皇上对靖南侯府的恩宠可从话里窥得一二。
南宫弦再一拜:“臣,谢皇上隆恩,万岁万万岁。”
行赏过后,不断有朝臣上前执笏奏事,皇帝一一处理过去,临下朝时,皇帝歪在龙椅上,面露疲态。
御前总管太监扬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一事启奏。”南宫弦复又出列下跪。
“哦,何事?”皇帝端正身子问道。
南宫弦清朗应道:“军中有严令,不可私自带女子入营,犯者打五十军棍。臣一向自诩军纪严明,却明知故犯,求皇上严惩。”
话刚落下,堂下一片哗然。
南宫珏的脸色顿时铁青。
皇帝略显诧异:“你带了女子进营,那女子是何人?”
这明显是问偏了,皇帝神色一整,严肃道:“朕今日处理了诸多要事,有些乏了,就先退朝吧,此事容后再议。”
皇上这是想给靖南侯府保留颜面呢,群臣识趣,三两结伴散去,南宫珏阔步越过众人,拉长着脸离开。
南宫弦刚走到殿门外,就被一个小黄门拉住了,“皇上有旨,请将军到御书房一趟。”
南宫弦满怀心事来到御书房,在案前撂袍一跪:“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皇帝放下手中御笔,抬眼慈祥道,“来人,赐座。”
南宫弦眼眸低垂,“罪臣不敢。”
皇帝好奇问道:“你方才在殿上说带女子入营,确实犯了军纪,少不了挨上一顿打。不过,朕想问问,那女子是何人?你年纪不小,也该娶妻了,朕是你的长辈,有什么事与朕说说,说不定还能帮点忙。”
南宫弦抬头回道:“启禀皇上,那女子乃是夏家商号夏立德长女夏浅汐,臣斗胆,想在御前请旨赐婚。”
皇帝沉吟一刻,叫来近侍太监传唤夏浅汐进宫面圣。
今日天气晴好,夏立德夏浅汐fù_nǚ 俩正在如意斋谈生意,突然一队带刀侍卫涌到门口,整齐站作两列,气势唬人。
领头的侍卫大喊道:“夏员外何在,跪听圣旨!”
里面的人愣怔一下,忙出来磕头。宣旨公公打开一卷明黄圣旨,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夏立德之女夏浅汐立刻入宫,钦此。”
夏立德头有点懵,管事在一旁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才后知后觉地举起双手,“草民夏立德接旨,皇上万岁万万岁。”
众人起身后,宣旨公公看了夏浅汐一眼,脸上挂着客气的笑,“想必这位就是夏小姐了,您请吧。”
“这位公公,恕草民多言,皇上召见小女所为何事?夏家商号一向诚信经营,从未做过黑心生意啊。”夏立德低声问道。
一听此话,宣旨的贾公公顿时不快,捻起兰花指一伸:“大胆,圣意也是尔等草民随意揣测的吗?”
夏立德忙不迭叫着不敢,低头塞给贾公公几张银票,“这是草民的一点心意,公公拿去喝茶。”
贾公公看看左右,悄悄把银票收进袖中,笑眯眯道:“夏员外客气了,时候不早,轿子已经备好,还请夏小姐移步,别叫皇上那边等急了。”
好好的入宫做什么?还是皇上亲自召见,夏浅汐心思转得快,想来想去也只有两个可能。
三皇子宋承卿或者南宫弦!
不管是谁出的招,爹爹和夏家商号都是安全的。
她给夏立德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爹,女儿去去就回,您别担心。”
夏立德怎能不担心,等人走后,就让人叫来两辆马车,打算去宫门口等着。正踩着脚凳还未上去,卧松云从如意斋走了过来,拱手道:“东家,小生愿与您一起去。”
这书生在店里做了大半年,老实正派,是个可信之人。夏立德看他一眼,点头,“行,你跟着一起吧,多少能照应些,你坐后边的那辆马车吧。”
“小生骑马便可。”卧松云去当铺后院牵了匹马骑上,与夏立德一起往宫门口去了。
这厢夏浅汐乘轿进了皇宫,随引路公公走到昭阳宫的御书房,进门之后就跪下叩首:“民女夏浅汐见过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笑着道:“免礼,起来吧。”
夏浅汐惶恐叩首,头垂得低低,“民女不敢。”
皇帝随和笑了几声,向下方道:“无妨,朕恕你无罪。”
夏浅汐小心翼翼站起来,只觉心中打鼓双腿发软,却仍屏息静气,生怕紧张过头落了错处。
皇帝看了低眉垂目的夏浅汐一眼,转向南宫弦道:“阿弦,你的眼光不错。”
南宫弦微笑看向夏浅汐,心中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夏浅汐虽低着头,却也能察觉到黏在她身上的那道热切的目光,耳根倏然一热。
半晌,上首传来皇帝淳厚的声音:“朕今日召你前来也无甚重要之事,不必紧张。听阿弦说,他私自带你进入军营,可有此事?”
夏浅汐诧异抬头,双眸清灵如水,目光与皇帝相遇,立刻又惶然地低下头。
皇上虽生得慈眉善目,但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心生敬畏。夏浅汐又跪下道:“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当时民女被人牙子拐走,在边塞被将军的部下解救,随后便跟将军去了军营。”
“此事方才我也听阿弦说了,京城竟然出了如此败化伤风之事,朕十分气愤。好在你跟其他几个被掳的姑娘都被及时救下,歹人也受了严惩,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皇帝捻须道,“阿弦向朕请旨赐婚,朕也乐意做这个媒人,但是朕也要先过问你的意思,这里没外人,你想说什么便说吧,不必拘泥。”
夏浅汐思量一瞬,回道:“民女身份卑微,自知配不上将军,恳请皇上收回旨意。”
“你不愿?那倒难办了。”皇帝讶然,“我看阿弦对你用情至深,为了此事还要挨上五十军棍,你就一点不受感动吗?”
用情至深?夏浅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咬咬牙道:“民女与将军在狮子岩峭壁同居一帐,大被而眠之事,实为形势所迫,当时民女冻僵了……”
“等等。”皇帝打断道,“我怎么没听说你们还在一起,啊……既然都有了肌肤之亲,那更要成亲了。”
原来南宫弦并未提起此事,倒是她自己多想给抖了出来。各种思绪飞快掠过心间,夏浅汐真是懊悔不已。
南宫弦跪下道:“狮子岩一事,有损夏小姐清白,臣会负责,愿择吉日迎娶夏小姐为正妻,此生绝不再娶。”
皇帝颔首:“难为你一片真心,朕就成全你二人。”
夏浅汐心里猛然一提,再一叩首,“皇上,民女有话要说。”
皇帝闲闲抬手:“朕准了。”
夏浅汐几番踌躇沉着开口:“请恕民女无礼,不能接受赐婚。因民女心中早有意中人,只能辜负将军厚意。”
房中有一刻的沉静,皇帝有些讪讪道:“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朕身为一国之君,亦不能强人所难。阿弦,你看这……”
她竟然冒着杀头的欺君之罪,也不肯嫁给他!南宫弦心里凉了个透,阴沉着一张脸道:“臣无话可说。”
夏立德与卧松云在宫门口等得焦心,夏府别院这边,夏浅汐被召进皇宫的事情传来,夏立仁和方氏震惊之后,便隐隐担忧起来。
“老爷,你说皇上无缘无故召见浅汐做什么,该不会是看上她,想把她纳入后宫吧?”方氏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咋咋呼呼道,“那以后二叔家里出了个贵妃娘娘,可了不得啦。”
“我看不像。”夏立仁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咱们的皇上不是昏君,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事的。为夫觉得,许是立德生意上出了什么岔子,或是浅汐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对了,几月前不是有三皇子提亲之事吗,立德似是回绝了,我看极有可能,是这事传到皇上的耳朵里,觉得立德藐视天家皇威,很有可能要治罪啊!”
方氏嚯地从椅子上坐起,一拍大腿:“那赶紧派人去盯着,若是风头不对,咱们立刻与二叔家断绝关系,总要护着一家子安全才是。”
“夫人说得对。”夏立仁赶紧出去,派了两个下人去宫门口盯梢。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两人肯定会成亲的啦,别急呀亲们。
☆、遇袭
宫外夏府的马车旁,夏立德袖着手紧盯宫门口出来的人,直到夏浅汐的身影出现,悬着的一颗心才平稳落下。
看着女儿一步步走近,他面上轻松了些,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留意这边才道:“汐儿,皇上突然召见所为何事?没有为难你吧?”
夏浅汐摇摇头,勉强撑起个笑:“爹,我没事,咱们回家吧。”
说着她留意到旁边站着的卧松云,微微福身:“先生也来了。”
卧松云温文笑道:“小姐无事便好。”
夏浅汐点头,在夏立德的搀扶下,上了后面的一辆锦缎装裹的马车。
这边南宫弦在司刑司挨过五十军棍,由五皇子宋承启扶着,挪腾着步子慢慢朝宫门口走去。
南宫弦上表领罚,这五十军棍可是实打实的,不带半点水分,从行刑的凳子上下来,身上疼得似火烙一般。皇帝派御医给他敷药包扎,又赐下辇轿,他却执意不肯受,换了衣衫就出来了。
宋承启扛着他的一只胳膊,为他抱不平:“那女子不过是个卑贱的商贾女儿,竟然在父皇面前让你颜面扫地,亏你心心念念百般讨好,花了这么多心思,到头来一颗真心被喂了狗了,兄弟为你不值。”
南宫弦心里发苦,却嘴硬道:“不许你说她。”
“她都如此对你,你居然还惦记着她。”宋承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堂堂靖南侯府世子爷,父皇亲封的镇戎大将军,落到这般田地,窝不窝囊!你放心,此事包在本宫身上,兄弟会让人给她点颜色瞧瞧。”
南宫弦甩开他的胳膊,冷眸转向他,“你对她做了什么?”
宋承启面上一愣,恍然发觉事情可能办砸了,含糊道:“也没什么,就是让人在半道上使个绊子,不会把她怎么样。”
南宫弦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眸中怒火如炽,“她若是少一根汗毛,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片刻,抓住衣领的手松开,宋承启后背“砰”一声撞到旁边的墙上。他看着吃力前行的南宫弦,不忍地道:“你重伤在身,还是回府好生将养着,本宫让人过去看一下,保证你的小美人儿无事。”
南宫弦头也不回,寒着一张脸走到宫门口,让人牵了匹马,咬牙翻身上去,猛抽几下马鞭,疾驰而去。
夏浅汐一行人到了一条稍微僻静点的街上,突然从后面蹿上来一辆黑幔马车,坐在车辕上的车夫瞅准时机一拉缰绳,掉拨马头,两车重重相撞,坐在里面的夏浅汐朝倾斜的一边歪去,头磕在车壁的木头上,痛得直掉泪。
那辆马车得逞之后,就快速驶离,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处。
听到下人的禀报,夏立德从前面的马车中跳下来,急忙朝后走去。夏浅汐已经从翻掉的马车里出来,拿帕子捂着额头。
事发突然,那辆马车上无任何特殊标记,就算报官也无从查起。
只能自认倒霉。夏立德叹口气,上前询问女儿几句。
卧松云与两个下人合力将马车抬起,正准备继续上路时,突然从两旁的房檐上跳下几十名蒙面黑衣人,齐刷刷抽刀出鞘,朝他们砍来。
夏府跟来的几个家丁都不会武功,见状赶紧抱头鼠窜。卧松云将夏浅汐fù_nǚ 护在身后,还未开口,南宫弦已策马奔至近前,冲开黑衣人的包围,从马背上跳下,挡在三人前面。
他身姿挺立如松,平静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冷眸却似染着一抹赤色,“尔等识相速速退去,本世子不予追究。”
黑衣人互相对视一眼,举刀就向他砍来,南宫弦拳风疾劲,招式狠戾,三两下将冲上前的几人直直打飞出去。
一名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会意,分出一大波人绊住南宫弦,剩下的几人朝卧松云和夏浅汐fù_nǚ 砍来。
这群黑衣人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卧松云满腹诗书伦理,功夫却不到家,只靠蛮力抵挡三两招便有些招架不住,恰在此时,五皇子宋承启的几名影卫赶来,及时帮扶了一把。
南宫弦打斗中觉出这群黑衣人身份可疑,便不再手软,从一人手中夺下一把长刀,手起刀落,快如闪电,一时间刀刃相击的声音高低错落,在耳边震响。
南宫弦的余光瞥见一名黑衣人砍向夏浅汐的后背,他忙一刀架开与他搏斗的黑衣人,踩着那人的胸膛,飞身至近前,一个旋转从后面抱紧了她。
“啊!”夏浅汐被他吓得不轻,只觉他的身子一顿,随即脸向下埋在她的肩窝,大口喘着气。
他的胸膛宽厚结实,带着熟悉的气息,夏浅汐僵在那里,咬着唇心里乱糟糟的。好在南宫弦很快松开怀抱,她脱离束缚转身,微赧看向他,欲言又止。
“你没伤着吧?”南宫弦冷着脸色向后退了几步,淡然问道。
“没……没事。”夏浅汐不敢看他,眼睛睨向别处,留意到卧松云手背划开一处伤口,肉外翻着,淌着刺目的鲜血。
夏浅汐赶紧走过去,抓起卧松云的手腕,用帕子压住他手背上的伤口,担忧地道:“先生,你受伤了!”
卧松云看着搭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纤细白嫩的玉手,心中微动,笑容轻然如云:“多谢小姐关心,区区小伤,无甚大碍。”
南宫弦眸色深若浓墨,在阳光下迸发出冷凝的光芒。
五皇子的这些影卫骁勇善战,随风先前被五皇子支走,现在也已寻迹赶来,加入厮杀行列。很快,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很多黑衣人的尸体,剩下的黑衣人见大势已去,纷纷抹脖子自尽。
南宫弦挥手示下:“所有影卫听我命令,护送这三人回夏府。”
他们的主子跟眼前的这位世子爷走得极近,关系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影卫不敢不从,躬身齐声领命:“是!”
夏浅汐他们走后,南宫弦摇摇欲坠,倒在随风身上,气息微弱地道:“爷有些累,回府吧。”
“是。”随风将他背起,疾行回了侯府。
戚索索今日与哥哥来到京城,刚到夏府就听说夏浅汐被奉召进宫一事,在前厅安慰了周氏好一阵子,才等到他们回来。
“浅汐姐姐,夏伯伯,你们可回来了。”索索拦腰抱住夏浅汐,眼泪说掉就掉,“我跟夫人好担心你们。”
夏浅汐摸摸她的秀发,微笑道:“我们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没事了啊。”
索索松开胳膊,吸吸鼻子,脸上绽开一个欢喜的笑,“没事就好,浅汐姐姐,这次我从家里带了好多好东西过来,有腊肉、腊鱼、榛果、干菇,还有我哥哥从山上捉来的一只灰兔子,都放在后院呢,走,我带你瞧瞧去。”
“好啊。”夏浅汐被索索拉着手往外走,在门口时转身投给夏立德一个蕴含深意的眼神。
“老爷,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皇上是九五之尊,无缘无故不会召见汐儿。”周氏急问道。
回来的路上fù_nǚ 俩就串好了话,半路遇袭一事还是不要告诉周氏的好。夏立德道:“皇上召汐儿进宫是为了撮合她与世子爷,汐儿不愿,皇上也未为难,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回来了。”
“真的吗?妾身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周氏一脸的难以置信。
夏立德扶着周氏的胳膊,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宽慰道:“是真的,为夫何时诓过你,竟连我的话也不信了么?”
“好吧。”周氏心安了些,“我看世子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咱们要想好应对之策,最好尽快给汐儿说好亲事,以免横生枝节。”
夏立德嗯了一声,“此事为夫会着手去办,夫人还是宽心些,别太操劳了,身子要紧。”
夏浅汐跟索索去了后院,听索索献宝一样讲着自己带来的东西,末了把那只小灰兔从笼子里拎出来,揪着它的两只耳朵晃在夏浅汐眼前,“浅汐姐姐,你来摸摸看,它的毛软不软,不咬人的。”
小兔子眼睛机灵转着,耳朵又大又长,尾巴短短的,活像一团毛绒球。许是不甘被人揪着耳朵,弓着身子不时弹着后腿,十分娇憨可爱。
夏浅汐喜欢极了,从索索手里接过胖乎乎的小兔子,抱在怀中,手拂过它身上柔软的皮毛,会心笑道:“好可爱的小兔子,对了,它吃什么?”
索索掰着手指头,“它吃胡萝卜、胡瓜、南瓜还有青草。”
“现在还是正月里,鲜嫩的青草不好找,胡萝卜厨房倒是有一大筐子。”子栗插嘴道。
夏浅汐笑着点头,“快去取些,可别饿着它。”
子栗答应着去了,没一会端来一个青瓷盘子,上面整齐码着一摞切好的胡萝卜条。
夏浅汐捻起一根胡萝卜条放在灰兔嘴边,兔子嗅了几下,张开嘴嚯嚯吃了起来,逗得夏浅汐盈盈笑个不停,先前惊吓和郁结一扫而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啦啦。
☆、动心
夏浅汐以为南宫弦请旨赐婚这件事就此过去, 没想到刚安生了两日,夏府就迎来一位贵客。
夏立德率府上众人在前院跪了一地,恭敬叩首道:“草民一家恭迎五皇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宋承启只带了两个近侍, 没铺什么排场,身上穿的也是利于行走的便服, 看到夏府这架势, 抬手道:“本宫今日只是过来串个门儿,不用行如此大礼, 都起来吧。”
夏立德与夏浅汐左右搀扶周氏起身,身后仆从才跟着站起来。
夏立德上前陪着小心:“请殿下移驾前厅用茶。”
宋承启颔首:“夏员外客气了,您请。”
婢女鱼贯而入, 奉上精致小食,上好的雨前龙井氲出袅袅茶香。宋承启用茶盖撇去茶沫, 细闻香味,轻呷一口茶,半眯着眼环视一圈厅堂,心中咂舌, 不愧是京城首富,摆设虽不显山露水,却都是价值连城难得一见的好物件。
光这身下坐着的椅子, 宋承启拍拍扶手,这可是上等金丝楠木制的,皇宫里头也不多见。惊讶之余, 他面上倒很平静,不然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似的。
“恕草民冒犯,敢问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夏立德开了话头。
宋承启放下茶盅,慢条斯理道:“本宫今日登门造访,其实无甚紧要之事,不过有几句话想跟夏小姐说一说。”
又是为了汐儿!一个三皇子一个世子爷还不够,现在又多出个五皇子,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夏立德心中哀叹,面上却赔笑道:“殿下请稍后,待草民去唤小女前来。”
宋承启客气拱手:“有劳夏员外。”
夏立德垂首退出前厅,立刻让小厮叫了夏浅汐来,急问她:“殿下指明要见你,这……”
“爹爹无需担心,五皇子无非是为世子出气而来。”夏浅汐秀眉微蹙,“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女儿且去会一会他。”
女儿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夏立德忙叮嘱:“不可出言顶撞,里头那位可是位皇子,轻易惹不得。”
夏浅汐欠身,“是,爹,女儿自有分寸。”
夏浅汐进了前厅,福身道:“民女见过殿下千岁。”
“夏小姐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宋承启向一旁的座位摊摊手。
“多谢殿下。”夏浅汐落了座,便拾了丫鬟呈上来的茶盏凑到唇边,悠闲品茶。
未几,宋承启开口道:“夏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猜得到本宫为了何人前来。”
“哦?”夏浅汐唇边挂着温婉的笑,“民女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宋承启清咳一声,“本宫就开门见山吧,前日撞你马车是本宫安排人做的,世子他事先毫不知情,本宫在这里向夏小姐陪个不是。”
戚索索这两日都留在夏府陪伴夏浅汐,没去绸庄上工,听下人说五皇子叫了浅汐姐姐过去问话,便悄悄贴在侧门偷听。
一听宋承启说他让人撞了浅汐姐姐的马车,心里头恼得不行,暗暗把宋承启这个人记住了。
“民女惶恐,岂敢怪责殿下。”夏浅汐放在衣裙上的手一紧,梳理了思绪后道,“民女并未损伤分毫,实为大幸。可后来出现的黑衣人,险些伤及我与家父还有卧先生的性命,现在想起亦惊出一身冷汗,殿下可知是何人指使?”
宋承启摇头,“本宫已经派人去查了,一有消息会立刻捉拿幕后黑手归案,严加惩处,夏小姐请放心。”
“如此,甚好。”夏浅汐颔首。
“还有一事。”宋承启看向她,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世子前日挨了五十军棍,忍着伤痛去救你们,还为夏小姐挡了一刀,如今世子趴在床上疼痛难忍,却固执不愿服药,饭食不进,长此下去,伤势堪忧啊。”
为她挡了一刀?夏浅汐恍然想起那日他突然飞身过来抱住她,厚实的身躯一顿,将她搂得更紧。
她心中大为触动,想说些什么,话到喉边却哽住了。
宋承启在她眼里看到了不忍,继续道:“世子他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夏小姐你,为了他能早日痊愈,本宫希望小姐能去靖南侯府看望一番。”
夏浅汐目光转向他,带起发髻上一只金累丝攒珠玛瑙步摇玎玲作响,“民女在御前拒绝世子心意,恐怕他如今最不想见的就是我了,殿下应是找错人了。”
“旁观者清,他对你确实是动了真心的,就算是你心里没他,就凭他舍身为你挡的那一刀,你也不该袖手旁观。”宋承启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声音发沉,不复之前的客套谦和。
夏浅汐也站起来,神色不卑不亢,“民女会命人备上厚礼,答谢世子爷的救命之恩,至于登门探望,请恕民女做不到。”
去看他,只怕日后更加纠缠不清,她不能心软。
宋承启见说她不动,眸光渐黯,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意:“希望夏小姐的良心能安。”说罢冷哼一声朝门口走去。
待宋承启的身影消失不见,夏浅汐脚下一软,退后瘫坐在椅子上,手心里早捏出一层湿汗。
天上乌云密布,阴沉沉地似要下雨。宋承启窝着一肚子火气从夏府出来,到醉仙居叫了一大桌席面,痛饮几杯之后,才勉强纾解些郁气。
从醉仙居出来已经日近晌午,一场雨下过,太阳从云层中露出半张脸来。
宋承启骑着高头大马行在街上,路过西市大街时,上方的窗户被人打开一扇,向下扔出一串燃着的鞭炮,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怀里。
鞭炮噼里啪啦在他怀中炸响,马匹受惊,嘶鸣一声朝前方狂奔。宋承启抛掉未燃尽的鞭炮,一面勒紧缰绳,一面向行人大喊道:“让开,都让开!”
西市大街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热闹非凡,这一冲撞立刻传来一片惨叫。宋承启从腰间拔出匕首,直刺马脖子数次,鲜血汩汩淌出,未多时,骏马轰然倒于路面,鼻翼翕动,只剩残存的喘息。
数名影卫火速赶来,纷纷下跪叩首,“属下护主不力,请爷降罪。”
宋承启抬抬手,望着不远处扔鞭炮下来的那排屋子,冷声道:“给我搜,爷倒要看看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影卫领命前去,很快将“刺客”五花大绑带到宋承启面前。
“哟,竟然是个姑娘。”宋承启来了兴致,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在她抬首的瞬息,却是一愣。
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尚小,约摸十三四岁光景,模样未全长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谙世事的清纯懵懂,玉腮泛着浅浅的红晕,樱桃般的小嘴撅着,带着一股子天然的野性。
宋承启见过的美人无数,头一回碰到这么个与众不同的。
心有些痒痒。
嘿,想哪儿去了,这个时候还能动起歪念来,这可是个小女娃,还是说正事要紧。宋承启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禽兽,拢拢袖子,吩咐手下:“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人松绑。”
戚索索理理衣衫,揉着被绳索勒疼的手腕,扫了一圈四周,心里估摸这是一家客栈的上房。
宋承启屏退了手下,眼睛在她身上转了几转,脸上尽量笑得温和:“说吧,你为何扔鞭炮作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