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名叫戚大勇,在夏府做了多年长工,人很老实本分。夏浅汐郑重点头:“也好,我随你去。”
城外的渡头边,劳工来回回搬运货物,江面泛着迷蒙的水雾,偶尔几只水鸟扑楞着翅膀飞过,自在安闲。夏浅汐乘轿到了渡头,上了戚大勇的小船。
戚大勇往旁边划去一些,顺手摘了一片碧绿滚圆的荷叶递给她,憨厚笑道:“晌午日头毒辣,小姐出门也未带伞,就用这个遮遮日头吧。”
夏浅汐道了谢,接过荷叶举在头顶遮阳。
戚大勇一面摇撸一面道:“小人家中有个小妹,名叫索索,人很鬼灵,小姐跟她应该能谈得来。”
夏浅汐担忧母亲的病情,哪里听得进别的,只随意应了一声,焦心道:“大勇,劳烦你划快些。”
江岸楼台竦峙,最高的归鹤楼楼顶,四面轩窗大开,是临江远眺的绝佳位置。南宫弦临风而立,望着烟波浩渺的水面,若有所思。
“哎,我说。”宋承启抓着一把酒壶晃悠悠走过来,脸上浮现醉意,“你跟我三皇兄是怎么回事,一见面就瞪得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互踩一脸鞋印子。要不要兄弟做个和事佬……”
“我的事,你不用管。”南宫弦打断他的话,眸光深邃幽暗,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事到如今,他该有所动作了。三皇子宋承卿是最合适的盟友,两人表面上的剑拔弩张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上一世,父亲在朝中的威望日益壮大,今上早有弹压之意,加上端王爷从侯府搜出十二旒冕冠和十二纹章冕服,更加坐实了父亲的逆谋之罪。皇上顾念君恩旧情,严密封锁了消息,昔日拥有至上荣耀的靖南侯府笼罩在一层无形的阴云之下。
谋逆之罪,其罪当诛。皇上御笔勾决满门抄斩的诏书压在御书房的案头,虽迟迟未下,随时会有大难临头的危险。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纸休书,驱她离开是非之地,却不想将她送进了虎狼之口,被亲人害了性命。
“汐儿。”他低声默念着她的名字,声音如风般苍茫。
他是那么想要靠近她,心里却打着死结。
他摇头苦笑,承认吧,南宫弦,你根本就是忘不了她。
“好心当成驴肝肺,无趣。”宋承启白了他一眼,转身回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自顾自啜饮着。过一会,想起来一事,问道,“皇祖母寿诞将至,靖南侯府可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
“太后寿诞的贺礼,本世子自有主意。”他无视旁边喋喋不休的絮叨,佯作欣赏远处水天一色的景致。
忽而一叶小舟裁开水面飘荡过来,贸然闯进他的视野。舟尾的那人,穿着淡粉色烟纱襦裙,云髻轻挽,举着一片翠泽碧亮的荷叶,立在青天碧水间,任清风扬起如墨般的发丝,宛若碧叶丛中一支亭亭玉洁的粉荷。
花朝月夕,光风霁月,世间一切美好的光景,都在这样的画面前骤然失了颜色。只惊鸿之间淡淡一瞥,直教他的心有一瞬间的停滞。
是她,那个被他藏在心底朝思暮想的人。
她行色匆匆,身边连个丫鬟也没带,又碰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爷。”随风从外面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南宫弦回头,“何事?”
随风上前附在他耳边低语两句,随后两人搀扶着烂醉如泥的宋承启,出了归鹤楼。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忙着搬家,好累!看着评论区好些人让我换男主,更累!哭唧唧!
☆、人参
头顶上炎热的阳光洒下来,澄碧的水面浮光烁烁,摇曳成细碎的晶石。夏浅汐在舟尾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疲累,就把帕子铺在脚边,理理衣裙坐好。
上岸后,戚大勇带她来到桃花村,他的妹妹戚索索一早得了信儿,站在村头的杏花树下挥着手帕喊着哥哥。
索索穿一身蓝布衣裳,挽着花布头巾,梳起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子,一见人就咧嘴灿笑,是个开朗的小姑娘。刚见面,索索热情地跟她打招呼,邀请她到家里做客。因她着急人参的事,三人未作停留,一道往山上走去。
碧云山古木参天,遮云翳日,越往山里走,就越见不到日头。地上堆积着厚厚的树叶,有些树的周围长满湿苔和五彩斑斓的蘑菇。
她瞧着新鲜,想伸手去摘,索索眼尖拦住了她,告诉她,“浅汐姐姐,这些长得漂亮的东西是毒蕈,毒性极大,能毒死一头牛呢,可碰不得。”
夏浅汐听后心里直发毛,讪讪地缩回手,乖觉地不再乱碰东西,老实跟在戚大勇身后,往密林深处走去。
戚索索却来了劲,一面走,一面滔滔不绝地教她辨识毒蘑菇,“浅汐姐姐,你看,这个橘红色带斑点的叫毒蝇伞,那个细细长长的叫红鬼笔……”
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发现红参的地方,戚大勇上前向采参人讲明了此行的目的,那人伸手往旁边一指,三人顺着他指示的方向望去,看到一株低矮的七品叶小草,顶端结着一撮通红的小果子,茎上拴着一根系着古铜钱的红绳。
她儿时听外祖父讲过,人参娃娃有灵性,还有遁地的本事,采山参时要用红绳系住,以防人参娃娃逃走。
那时她以为外祖父是编着故事哄她,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个讲究。
“请问这位大叔,这株人参多少钱才肯卖?”夏浅汐问道。
采参人名叫戚六,他浑身邋遢得不成样子,滴溜着浑浊的双目上下打量夏浅汐,看她的穿戴讲究金贵,寻思着狮子大开口多敲一些,伸出三根手指道:“我这可是上好的红参,怎么着也该这个数。”
三百两,并不算贵,若能救娘亲一命,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夏浅汐向他福了一礼,“这位大叔,妾给您四百两银票,您赶紧把这参给我挖出来吧。”
戚六愣了一下,尖瘦脏乱的脸随即笑成一朵花来,一叠声道:“好好好,小姐先取来银票,我这就挖。”
夏浅汐从衣袋里取出银票一张张数着,采参人看这情形觉得银子没跑了,立刻满面欢喜地跪在人参前面叩了三拜,握着用鹿角削磨熏制的六寸长的签子正准备拾参,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且慢,我出五百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玄衣锦袍的南宫弦踏着厚叶朝这边走来,近侍随风紧跟其后。
“听说碧云山发现一株千年红参,是稀释之物,本世子得了消息就快马加鞭地赶来,却还是落后一步。”南宫弦淡淡说着,目光投向夏浅汐, “怎么,夏小姐也对这株人参感兴趣?”
夏浅汐低下头不去看他,手帕绞在指间勒出一道红痕。
戚大勇催促戚六尽快拾参,“我们都已谈妥,这参是我们家小姐的。”
有了出价更高的买主,戚六握着鹿角签子的手不动弹,看戏一样观望着。
“我出六百两。”夏浅汐多数了两张银票,连着原先取出来的银票一并递给戚六。
戚六把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正要去接,又听南宫弦道:“七百两。”
夏浅汐好生窝火,抬起头忍无可忍地瞪他一眼,“买卖讲究先来后到,价高者得,世子爷既然觍着脸来抢参,妾也无需跟你客气。”
她转脸向戚六道:“无论这个人出多少银钱,我都多出他一百两。”
南宫弦负手冷笑两声,“本世子买此参是作为太后寿诞的贺礼,讨一讨她老人家的欢心,无论花上多少银子,本世子也要一争到底。”
戚六听后心里打了个突,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人一看就是个不能惹的主。他向夏浅汐拱拱手,“这位小姐对不住了,我的山参要卖给这位爷。”
站在夏浅汐身后的索索实在看不过,跳了出来,指着南宫弦破口大骂: “浅汐姐姐的娘亲生了重病,急需这株山参救命,你还跟她抢,你,你是坏人。”
戚大勇把索索拨到身后,斥她一声,“别乱说话。”
提起心事,夏浅汐心头蓦地一酸,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强忍着才没掉下来。
南宫弦见她被自己捉弄得如此伤心,好似一记重拳击在胸口,心中一阵兵荒马乱。
他刚想开口劝慰,突然听见山顶处响起一道巨石炸裂的声音,接着惊鸟离林,脚下的地面隐隐震动。
“是山洪,快往林子上面走!”戚大勇首先反应过来,叫上妹妹和夏浅汐赶紧离开此处。
夏浅汐惦记着那株山参,死活不愿意走,央求着戚六:“这位大叔,劳烦你把这参帮我挖出来。”
又是轰隆一阵巨响,树木攀折倒塌的声音近在耳边,一些细碎的砂砾朝人脸上打来。戚六见势不妙,顾不得卷走包袱皮,撒开腿朝一边狂奔,“老子没福气赚这钱,逃命要紧。”
夏浅汐看人走了,又急出眼泪,一咬牙,自己跑到人参那处,蹲下身子徒手去挖,养得水葱似的指甲应声折断,锥心的痛意浑然未觉。
挖了没两下,她的手臂忽而一重,身子被南宫弦猛地提起,往后一推,让戚大勇他们带她先走,他自己和随风捡起守参人落下的鹿角签子,小心翼翼地挖参。
夏浅汐被索索和戚大勇一左一右带着往安全的地方跑去,在她回头的一瞬,那两人的身影已经被铺天盖地的泥石遮住,淹没在一片混沌之中。
“他们不会有事吧?”到了安全的地方,夏浅汐停住脚步,担忧地朝后张望。
戚大勇查看左右的地势,无奈摇头,“这个不好说。”
若不是她非要挖那人参,他也不会舍身犯险,早早跑出来,总比被山洪卷走强。她胡思乱想着,一张脸早已煞白。
正担忧间,林子上方忽然闪下两个人来。南宫弦稳住身形,拍拍肩上的尘灰,从怀里掏出一只裹着泥巴的人参,递给她,“挖得仓促,根须断了些,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夏浅汐接过人参,心中有些复杂,低声道:“我把银子付给世子爷。”
南宫弦淡笑出声,“反正也是白捡的,你拿去便是。不完整的参,本世子送不出手。”
“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索索在一旁扯戚大勇的衣角。
戚大勇往远处望了望,向他们道:“我们走另外一条路,回村里看看再说。”
“好。”众人异口同声。
戚大勇在前方探路,索索扶着夏浅汐,南宫弦与随风走在后面,一道往山下走去。
到了桃花村,里正听说来了贵客,连忙带人过来迎接。南宫弦问起山洪的情况,里正拱手道:“这山洪来得甚是奇怪,此刻已经停住,只是村口那条唯一的出路被滚落下来的山石堵住,天眼看就要黑了,要明日才能找人挪开。”
南宫弦微微点头,夏浅汐却急了,出不了村子,回不了家,得到这人参又能怎样,娘还等着这株人参救命呢。
“听说夏小姐的母亲身染重疾。”南宫弦看向她道,“若是夏小姐信得过在下,就将这人参交于我,我这随侍轻身功夫极好,可以帮你把人参带回夏府。”
夏浅汐抬头对上他深邃诚挚的目光,有些难以置信,一种难言的感激从心底漫上来,先前的积怒消散无几。她轻轻福身道,“多谢世子爷。”
当晚,夏浅汐和南宫弦都留在桃花村借宿,索索缠着夏浅汐,要跟她说话,吵嚷着让她住到她家里去,把戚大勇赶到邻居发小家里挤一晚。
灯下,夏浅汐简单洗漱之后坐在炕头,揉着起满水泡的脚底,想挠又不敢挠。她自小锦衣玉食,身子娇贵,今日一连走了那么久的山路,如何受得了。
索索拿针烧红了,帮她挑开水泡,找出药酒擦上。
“嘶。”夏浅汐痛得直掉泪。
“浅汐姐姐,忍一下就好了。”戚索索擦完药酒,在她脚底敷上草药,用干净的布帕包好。
“谢谢你,索索。”夏浅汐接过戚索索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瞥见旁边的箩筐里有没绣完的团扇,随手捡了一只看着,赞赏道,“你的绣工不错啊。”
索索收拾停当,也坐在炕上,拿着一只团扇绣着,得意地扬起嘴角,“那当然了,我可是花容月貌,心灵手巧,桃花村第一美人是也。”
夏浅汐被她的话逗得笑出声,捻起针线就着火光绣了几针,抬眼问她,“对了,晚膳时吃的那个烤饼是怎么做的,我吃着挺香,你能教我吗,我想回去做给爹娘尝尝。”
“哦,那个啊。”索索目光闪闪,“那个饼在我们这里叫糊塌子,明天早上我再做一次,你在旁边瞧着,浅汐姐姐这么聪明,肯定一看就会了。”
“你们这里真好,自由自在的。”夏浅汐沉思着点点头,“除了山洪之外。”
“才不是呢,山洪很少见,好多年都不会有一回呢。”索索赶紧道,“大山里有很多好东西,能打到很多野物,有野兔,野猪,山鸡,还有獐子,冬天我会跟村里的小姐妹在雪地上支一个罩子,捉些鸟雀玩。夏天就去河里捉鱼,村子后头有个小溪,里面的鱼可多了……”
“嗯,再多给我讲一些。”夏浅汐丢下团扇,将手撑在炕上的桌案上,面露神往之色。
月光清凉朦胧,夜风舒爽。
南宫弦嫌屋里闷热,推门出来,挑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纵身跳上去,在一根结实的树杈上躺下。
他刚要闭眼,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女人叽叽喳喳的谈话声,扰得人心烦。
女人就是聒噪。他暗中嘀咕道。
两人隔案说了会话,索索凑近她细声道:“浅汐姐,今日穿黑衣服的那个人,你们认识的吧?”
夏浅汐手上的针线一顿,嗯了一声,“算是认识吧。”
索索眨眨眼,笑得怪异,“他长得那么好看,一定有很多姑娘喜欢他吧。”
躺在树杈上快要睡着的南宫弦听见此话,立刻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屈起一条腿,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夏浅汐自认无人比她更加了解南宫弦,趁着这丫头未动心思,赶紧打消她的歪念头,“皮相生的好看又有何用,这样的男人最是靠不住,你可千万不要被表象迷惑,我曾经亲眼见过他去青楼喝花酒呢。”
索索瞪着杏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长得好看的男人,就像山里的毒蕈一样,看着好看,其实就是一堆淌着烂水的坏东西。”
夏浅汐低头笑得勉强,“算是吧。”
屋里的谈话声渐渐小了,夏浅汐一连累了两日,一沾枕头就钻进黑甜乡里去了。索索一口气吹灭油灯,抬脚上炕,钻进被窝里,不一会也睡去了。
里面的人睡得香甜,有人却睡不着了。
亏他不顾生死地帮她挖参,竟然将他跟什么毒蕈相提并论,真是岂有此理!
南宫弦躺回树杈上,以手枕头,仰望上方星河明亮的夜空,长长吐出一口闷气。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老索家的崽—戚索索参与本文这个重要角色,送你花花。
感谢皮皮大人的地雷和那时年少的手榴弹。
☆、心慌
翌日清早,夏浅汐在一阵“喔喔”的公鸡报晓声中醒来。她起身简单梳理一下,穿上戚索索给她找来的换洗衣裳,从房里走出来,在院中见到了摇着辘轳汲水的索索。
“浅汐姐姐,你起得这么早呀。”索索回头,冲她咧嘴一笑。
夏浅汐顺着胸前的秀发,走过去,想要帮把手,索索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歇着就好,你是客人,怎好让你干活呢。”
“我左右闲着也是无事,就让我帮你吧。”
夏浅汐正要再说,索索已经利落提起水桶,绕过她往厨房走去,回头道:“浅汐姐,你不是要学做糊塌子吗,过来我教你啊。”
“好呀。”夏浅汐点点头,跟上去帮她把水桶提进去。
厨房里有个黑溜溜的土砌灶台,后面码着齐整整的木柴和稻草桔梗,旁边是一个摆放碗筷瓢盆案板的长木桌。
索索把水倒进门后的粗瓷缸里,从地上的篮子里捡出一只带着毛刺的西葫芦,舀水清洗。这西葫芦是她刚刚从屋后的菜园地里摘来的,沾着露水,可新鲜了。
她把西葫芦洗干净,斩去瓜蒂,切成细丝,和面拌成糊糊,再打上两枚土鸡子,撒盐拌匀。
夏浅汐在一旁专心听着索索的讲解,默默记下。
糊糊拌好后停置了一会,索索往灶膛里塞一把柴火,用火石点着了,填些干木柴进去。
锅很快烧热,索索往锅里倒些素油,油热之后,用大勺子舀起面糊浇在锅底,用铲子摊平摊匀,小火慢烙,待底面煎得焦黄时,用铲子反过来,煎另一面。两面都煎得焦黄酥脆,糊塌子便做好了。
烟囱上方升起炊烟袅袅,山下的人家开始张罗着吃朝饭了。索索在院子里支起一个小木桌,搬来两个木墩当凳子,夏浅汐帮忙端来糊塌子和米粥,摆好碗筷,转脸问她,“你哥哥呢,他怎么没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他在邻居家里吃过了,不用管他。”索索攥起一根大葱掐掉葱白,递给夏浅汐,“糊塌子就大葱才够味,要不要来点?”
“生的?”夏浅汐惊得直瞪眼睛,忙摆手推却,“我这样吃挺好,这个还是不要了。”
索索拿回去,咬了一大口糊塌子,就着葱白吃得忒香。
夏浅汐吃了两口,突然想到周氏的病情,便有些咽不下了。
索索斜眼瞅见她的眼圈有些红了,劝慰道:“浅汐姐姐,你又在担心你娘的病情了吧。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夏浅汐转过脸抹了泪,抿唇道:“嗯,我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阿爹也走了,剩下我和哥哥相依为命。”索索幽幽说着,望向远方苍翠如黛的大山,明丽的小脸上露出几许哀伤,“有娘真好,最起码还有个可挂念的。”
没想要索索的身世这么可怜,夏浅汐不觉动容,坐近些握住她的手,“你若不嫌弃,就把我当做你的亲姐姐,我疼着你。”
“嗯。”索索泪眼汪汪看向她,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吃罢朝饭,索索收拾了碗筷到厨房洗涮去了,夏浅汐在院子里转悠一圈,正准备回屋时,听到篱笆外头有人在叫她小姐。
她推开柴门走了出去,戚大勇在外面背手站着。
见她来了,戚大勇从背后拿出一把火红的杜鹃花放在她眼前,吞吐道:“小姐,这是我上山采的,送,送给你。”
“这……”夏浅汐正犹豫间,眼角瞥见朝这边走来的南宫弦,忙伸手接下,“谢谢你,大勇哥,我很喜欢。”
见她收了花,戚大勇憨憨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随后乐颠颠地跑开了。
南宫弦视若无睹地从旁经过,夏浅汐转过身,看着手中的杜鹃花,哭笑不得。
戚索索挎着一个竹筐子从院里出来,关上柴门,向她道:“浅汐姐,我要去地里摘些豆角,留着晌午焖豆角面吃,你要跟我一起吗?”
“好啊。”夏浅汐极少有机会来乡下,对什么都觉得新鲜,自然乐意前往。两人说着话,手挽着手向田里走去。
刚摘了半筐子豆角,夏浅汐听见不远处遥遥传来一阵软软的猫叫声,“喵呜——”
“索索你先摘着,我去去就回。”夏浅汐跟索索招呼一声,往那边的草丛走去。
“喵——”夏浅汐边走边喊。
叫声越来越近,夏浅汐拨开草丛,发现草窝里蹲着一只又瘦又脏的小黑猫。
“喵呜——”黑猫缩着身子瞅了她一眼,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
“小东西,原来你在这里。”夏浅汐弯腰提起它的后颈毛,把它放在手中的帕子上,刚走两步,脚下踩到一块湿泥,她惊呼一声,连人带猫一起向旁边歪去……
南宫弦在树下打了一通拳法,正要离开,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往草丛那边走去。
想起她早间跟那个山野莽夫有说有笑,还收了人家送的烂花,亲热地叫那人哥哥,心头不由窜起一阵无名业火。
本来不想理会她,却听到她学猫叫。
“喵——”
这声音娇柔婉转,听得他骨头一酥。
下一刻,他本能地闪身过去,长臂一伸,接住了她将要倒下的身子。
温香暖玉,抱了个满怀。
夏浅汐抬头对上他有些玩味的目光,挣扎着要下来,“你,你快放我下来。”
南宫弦低头贴在她耳边威胁道:“再动,我就把你连同这只脏猫一起扔到泥坑里去,看你满头满脸都是泥污还如何见人!”
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的肌肤上,涌起一阵奇异的酥麻,夏浅汐的身子徒然一僵,脸颊登时泛起一片红云,乖觉地不敢再动。
南宫弦将她打横抱着朝前走,偶然低头往下看,她脸上脂粉未施,羽睫低垂,柔软纤长似莲花的蕊,白皙的俏脸上浮着两团诱人的红晕,樱唇未点口脂,却粉嫩水润得让人忍不住想……
南宫弦挥走那些旖旎心思,将目光移开,强迫自己不再看她。
他抱着她走到戚索索家门口,才不舍地将她放下。夏浅汐双脚刚落地,抱着猫头也不回地跑进院子里。
“浅汐姐你去哪里啦,我四处找你不见。”索索急问道,看见她怀里的猫,嘟起嘴嫌弃道,“哪里寻来的野猫,这么脏。”
夏浅汐脸上的红晕未消,低着头回她,“我觉得它孤零零的挺可怜,打算带回去养。”
索索哦了一声,“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喵呜——”怀里的黑猫掀开困倦的眼皮,呜噜一声,夏浅汐想了想,有了主意,“就叫它呜喵吧。”
院子外头,南宫弦春风满面,笑得痴醉。随风从村口走过来,撞见这一幕,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随风故意将步子踏得重些,某人却似没听到般继续傻笑,他只得开口道,“爷,属下复命归来。”
南宫弦清咳一声,面色重回严肃,正色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随风上前低语几句,又问道:“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府?”
南宫弦往院里看一眼,淡淡道:“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呜喵呜喵二货君大大参与本文这个,额,重要角色,送你花花!
关于更新时间在这里说一下,月月白天要工作,还要带宝宝,只有晚上有点零碎时间码字,所以更新一般都在晚上,如果太晚没写完大家就不要等啦,隔日一定会更的。
爱你们,么么哒!
☆、意乱
篱笆院里,夏浅汐跟索索要了块布巾,沾了温水给呜喵擦洗掉身上的泥污,又喂了它一块早上吃剩的糊塌子,把它放在太阳底下晒毛。
呜喵吃饱喝足,眯眼打起了盹儿。夏浅汐望了望头顶上白花花的日头,忽然想起一事,趁村口的路还未通,便拉着索索一道往碧云山上走去。
“浅汐姐姐,我们为什么又要上山呀,你的脚昨日起了水泡还没好全,现下可还受得住?”索索关心道。
“我没事。”夏浅汐捡了一根树枝当拐杖,边走边向她解释,“你昨晚说山上很多年都不会发生一次山洪,里正也说这次山洪来得奇怪,所以想上去看看。我曾在书上看过,山洪要在暴雨天才会出现,这几日艳阳高照的,没道理平白无故发生山洪。”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索索点点头,继续往前方探路。
两人来到将近崖顶的地方,发现那里的岩壁断裂了好几处,岩石滚落得到处都是,并且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夏浅汐拾起旁边的一块竹板,回头道:“这次山洪想必是有人在搞鬼,并非天灾。”
索索不解地摇头,“为什么呢?”
夏浅汐道:“书上记载,古人开山之法,是用大火将岩壁烧得通红,再以冷水浇之,可省人力。索索,你还记得昨日挖参时突然响起的那道巨石炸裂的声音吗?我想,应是有人放火烧山,用这竹板引水,岩石炸裂后,兴许毁坏了河流,从而引发了山洪。”
索索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目听她说着,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冽带笑的声音。
“夏小姐如此冰雪聪明,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南宫弦抚掌走来,含笑凝着她红润的脸庞和她身上怪异的装束,又看向旁边的岩石,“本世子亦是觉得蹊跷,故而前来一看究竟。”
夏浅汐想起早上那个恼人的怀抱,强压下心头凌乱的思绪,向他欠身一礼,往他身后的随风看去。
南宫弦知她心思,转脸给随风使了个眼色。
随风上前一步,拱手道:“夏小姐,属下奉世子爷之命,已将人参送到夏府,令堂服过人参配的药,病情已经好转,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府上会派人前来接小姐回府。”
夏浅汐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下大半,舒了一口气道:“多谢二位。”
“举手之劳,夏小姐不必记在心上。”南宫弦查看了四周的情况,神色平和道,“依夏小姐之见,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夏浅汐沉吟一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些人既然在此处搭建竹板引水,想必早有预谋,沿着这些竹板一定能寻到些蛛丝马迹。昨日刚发生过山洪,这个当口无人敢上山,说不定他们还在山上没有离开。”
南宫弦颇为赞赏地颔首,“既然山洪之事确系人为,高山茂林,两位姑娘不懂武功,若碰见歹人必然十分危险,夏小姐可有兴趣与我们一起捉拿嫌犯?”
夏浅汐的脸转向索索,看她直点头,便答应了。
四人循着竹板的痕迹走了许久,在一处竹林里发现了一个简陋的小窝棚,里面还有锅碗铺盖等物。
随风观察了四周,道:“除了我们之外,有几枚脚印是新的,应该刚走没多久。”
南宫弦道:“通知衙差火速搜山,抓到人即刻扭送官府。”
“是。”随风从怀里掏出一只联络用的响箭,拉开引线抛向空中,尖锐的破风声直冲云霄。
原来他早有准备,夏浅汐心里撇了撇嘴,又听南宫弦道:“抓人的事交给衙差就好,时辰不早,我们下山去吧,夏小姐不是着急回家吗?”
夏浅汐心中算着时辰,只好答应跟他们一起走。她跟索索脚程不快,途中就着泉水吃了两块干粮,歇了几歇,直到日暮时分,才到达山脚。
南宫弦与随风先行一步,索索在后面贴近夏浅汐小声说:“那个人起先看着挺凶,又跟姐姐抢救命的人参,可是后来,他不顾危险帮姐姐挖参,还让人帮忙把人参送回姐姐家中,应该不是坏人。浅汐姐,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别瞎说,影子都没有的事儿。”夏浅汐连忙捂住索索的嘴,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两人走到村口的杏花树下,看到一队衙差绑着两个人带到南宫弦面前,里正在一旁恭敬地说些什么。
“戚大叔,发生了何事?”索索走到近前,向里正问道。
“是索索啊。”里正转脸对她笑笑,指向一旁被人五花大绑的两个男子,“这两个人被官差从山上抓下来,好像是跟昨日的山洪有关。”
南宫弦问向那两人道:“你们引水开山,究竟是何目的?”
跪在地上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低下头不答话。
随风上前将一人的胳膊扭到一边,咔嚓一声似是脱臼,痛得那人直呲牙,嗷嗷叫唤着:“大人饶命,我们哥俩听说碧云山上有金矿,寻思着发一笔横财,就从旁人那里学到这个法子,上山挖金矿。”
南宫弦随意地挥挥手,“问问他们还有无同党,余下的事,交给京兆府审问。”
“是,属下这就去办。”随风叫来两名衙差,押着那两名嫌犯离去。
里正望着那两人的背影,长长叹口气,“其实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