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长仪郡主身体不适,何恩新也顾不上深究她为什么要把安慧郡主扔湖里,与男席那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就急忙离开席面,朝着莲池苑方向走去。
他想要去探望叶素素。
从男宾开席的地方到莲池苑需要路过湖堤,何恩新也不想耽误时间,也没有带随从,只一个人快步地朝着湖堤方向走去。
还没有走到湖边,远远地何恩新就看到湖堤之上围了一群人,走近了才发现那群人竟然是长仪郡主身边跟着的婢女仆妇。他目光落到人群中,仔细寻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叶素素。
何恩新满心奇怪,长仪郡主的两个贴身婢女都在这里,可是长仪郡主怎么不在?她去了哪里?难道这些贴身婢女就不担心吗?
他越想也不安,急忙上前几步,想要上前和乐竹她们几个婢女打听一下。
乐竹和香竹两个人带着一群人守在湖堤旁,心里也在担心她们家郡主。她们家郡主今日实在是不对劲,可是她们家郡主只自己一个人坐在湖边哭,却也不说究竟是怎么了,她们也不知道要如何劝说。
几个人看到何恩新过来,原本以为他只是路过,没想到他竟然礼貌地与她们几个见了礼。乐竹和香竹几个哪里受得起这样的大礼,立即躲到一旁避开,按照规矩给何恩新行礼。
何恩新也不和她们客气,开门见山便道:“几位姐姐是长仪郡主身边伺候的人,几位姐姐在这里,不知长仪郡主是否也在附近?”
乐竹和香竹当然不能让何恩新此刻去打扰叶素素。她们家郡主此刻定然哭得跟一只小花猫似的,怎么可能以如此妆容见外男?
两个人笑眯眯地寻了借口打发了何恩新,只是关于长仪郡主的下落却一个字也不说。
何恩新无功而返,没办法,只能猜测长仪郡主或许并没有回到莲池苑,她应该还在湖堤边。他寻了一条人少的小径,绕过乐竹她们所在的位置,从另一边朝着湖堤走过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湖的另一侧湖堤,他看到了叶素素。
叶素素此刻正抱膝靠着一棵柳树下,长长的柳树枝条像是帘子一般遮在她的头顶,她出神地望着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何恩新在湖的这边对岸,离叶素素所在的位置有些远,只能看到她的人,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看着她就那样坐在地上,顿时就忍不住替她担心。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不管不顾直接坐在地上呢?姑娘就的身体最是娇弱,若是受了寒凉怎么办?若是身子骨受了寒凉,那可是要遭罪一辈子的!
何恩新越想越急,加快了步伐,大步朝着叶素素所在的湖堤奔了过去。
他跑到叶素素不远处时,靠在树干上的叶素素就听到了脚步声,下意识回头。她眉头微蹙,隔着眼睛上的水雾看清了来人是何恩新。
叶素素心头一惊,立即背过身避过头,急忙用袖子擦眼泪。她的小脸早就已经哭花了,眼睛红肿,一脸狼藉,根本无法见人。
何恩新走近后,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长仪郡主刚刚是哭过了,此刻大概是不想见到外人的吧?!
他心下发虚,也不由地背过身,急忙解释:“长仪郡主,在下不是有意冒犯的。只是,刚刚在湖堤对岸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我实在是不放心,就跑过来看看……请长仪郡主恕罪!”
叶素素吸了吸鼻子,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何恩新,是她刚刚情绪上来了,也没找个背人的地方就开始哭。这沿湖湖堤那么长,又那么多条,纵横交错,乐竹她们几个也不能守住所有的地方,何恩新能走过来也怨不得他。
她背对何恩新,哽咽着开口:“多谢何公子挂念,我这就离开。”
她现在心里乱乱的,根本没有办法和何恩新寒暄,索性什么也不说,直接转身就走。
何恩新有些失望,长仪郡主待他没有在画舫上时热情了。可是,转念一想,长仪郡主刚刚不知道因为何事在伤心难过,一时间顾不上他也是正常。他立即恢复了信心,主动请缨,道:“郡主是要回莲池苑吗?郡主这样,在下见了实在是不放心,还望郡主应允在下护送郡主回莲池苑!”
他说得恳切,真心实意。
叶素素背对着他,却想要发怒吼他:“你到底烦不烦!”
幸好,还有一丝理智拉住了她处在暴躁边缘的怒火。叶素素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也不想跟何恩新废话,只轻轻地应了一声“嗯”,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殷勤。
何恩新听到那淡淡的带着一点点嘶哑的“嗯”字,高兴地恨不得欢呼雀跃跳起来,脸上的笑容怎么藏也藏不住。他用尽此生最大的意志压下心中的喜悦,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急忙朝着叶素素行礼答谢:“多谢郡主!”
行礼时,他眼睛余光忽然瞟见旁侧的一棵柳树,他敏感地发现那棵树后藏了一个人,从衣着服饰上看是在骊山院服侍的內侍。
不过,何恩新觉得那是內侍看起来有些违和。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身高体长的內侍。他顿时心生好奇,又朝着那边看了一眼,想看清那个內侍的容貌。可是,这一次他看到那个內侍转身,迅速离开,脚下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背对着这边的叶素素浑然不觉,什么也没有发现。
何恩新不是一个喜欢给人为难的人,內侍们虽然身份低贱,但毕竟也是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那名內侍没干什么事,何恩新索性就当做自己刚刚什么也没看见,也不想把那名内侍拦下来质问。
叶素素拿了帕子挡了脸,背对着何恩新沿着湖堤向前,朝着乐竹她们所在的地方走过去。
何恩新落后叶素素三步,尽职尽责地跟在身后。
两个人正朝前走,忽然不知从何处冲出了一个婢女,恶狠狠地朝着叶素素撞了过去,大喊着:“叶素素,你去死吧!”
叶素素一路上一直拿着帕子捂着哭花的脸,除了脚下的路之外,并没有注意周围的动静。那个婢女冲出来的突然,又快又急,大力地朝着叶素素撞了过来,她猝不及防,瘦小的身体根本抵不过那巨大的冲力,整个人身体一歪,直接被那个婢女推到了湖里。
“噗通”一声,叶素素整个人掉进了湖里,冰冷的湖水迅速没过她的头顶,她还来不及呼救,瞬间就沉入湖底,不见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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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 大红 的地雷x1
☆、34私奔
事情突如其来变化太快, 叶素素落水时, 何恩新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叶素素已经沉到湖底, 不见了踪影。
骊山院的湖是引活水而建的人工湖, 当初为了可使帝王乘船游湖,确保船舶吃水深度足够,刻意挖的极深, 叶素素又是被人撞进去的,冲力极大, 几乎是一落下去,就看不到人了。
何恩新站在湖堤之上, 手忙脚乱, 惊慌失措,他想下水去救叶素素,可是他是一个旱鸭子,根本不会凫水,只能在湖堤上干瞪眼, 急急嚷嚷地喊着:“快来救人啊, 长仪郡主落水了……”
乐竹她们就守在不远处, 听到这边有动静立即都冲了过来。短短的一瞬间,何恩新却觉得极其的漫长,急得都要哭了,眼看着长仪郡主落水的的涟漪都快没有了, 怎么现在还没有人过来?!他往日里觉得在骊山院里到处都可以看见伺候的人,可是此刻越是着急时,那些人却跑得那么慢……
忽然,一个穿着內侍服饰的身影从何恩新身边一闪而过,快得几乎让何恩新以为是错觉,只听“噗通”一声,那人便纵身跃入水中,迅速地沉入湖底,也看不到身影了。
何恩新见终于有人来救叶素素了,顿时激动的涕泪直流,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乐竹她们赶到时,已经狼狈不堪,哭得不成模样了。
……
叶素素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出了什么事,整个人就已经在湖水里了。
瞬间冰冷的湖水铺天盖地的灭顶而来,刺骨寒凉,奔涌而来的湖水无情地灌进她的口鼻,呛得她喉咙火辣辣,痛如刀割。叶素素无法喘气,一张口就是冰冷的湖水涌入,如刀割一般贯穿了她整个人。她手脚乱挥,拼命挣扎,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逆着水流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她正在一点一点向下,越沉越深……
她要死了吗?她要死在这湖水里了吗?
可是,她好不容易重活了一次,好不容易避开了“天命皇后”的命格,好不容易摆脱了上一世的厄运……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铎哥哥她喜欢他,她还没有好好地抱着铎哥哥,好好地看看他好好地和他说说话,她甚至还没有最后看铎哥哥一眼……
她就要这么死了吗?
她不想死,她一点都不想死!
救救我,我不想死,铎哥哥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喜欢你……
叶素素的意识渐渐地涣散,眼前早就模糊一片,连光亮都渐渐地暗了下去。模糊之中,她仿佛看到了聂铎的脸,眉目如画,五官精致,仿若无暇之玉,却又气质冰凉,让人不敢亵玩。
南郡聂家出美人,聂铎就是美人。
他是一个男子,还这么美,那么如果聂铎日后生了个女儿,不知道他的女儿将如何倾国倾城呢!
可惜,她看不到了,她要死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叶素素自嘲地笑着,原来人死之前,竟然可以想这么多的事情。上一世,她死在皇后娘娘的凤梧宫里时,似乎也想过许多事情,有些生前想不明白的,人死亡的时候反而会想的更明白……可是那时她想的是什么?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呢……
迷迷糊糊之中,叶素素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贴到了她唇上,久违的气息慢慢地渡进她的唇舌之间,那些气中似乎夹杂着男人的气息,淡淡的,醉人的,很好闻……醇厚香甜,浓香四溢,那种感觉竟然有些像是她小时候第一次偷喝酒时的惊艳……
叶素素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偷喝酒时的情景。
那时,她年纪小,她哥哥叶墨轩还有表哥陈满他们都嫌弃她不顶事,不爱带她玩。她又不爱跟陈瑛儿陈珏儿她们几个表姐妹一起绣女红作诗词,只好缠着唯一肯带她玩的聂铎。
聂铎一直都是安静地跟在她身边,听她喋喋不休地满腹牢骚。那时,家里不许她喝酒,可是她却偏偏要去学叶墨轩他们喝酒,觉得如果她也喝了酒,叶墨轩他们就不会再嫌弃她是小屁孩不带她玩了。
后来,她缠着聂铎,拉着他陪她去偷酒。聂铎起初不肯,可是又劝不动她,最后没辙,只好带着她偷偷去了她外祖父陈老将军藏酒的地窖。叶素素长那么大,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酒,欢呼雀跃,想挨个尝遍,可是聂铎却一改之前的百依百顺,只拿了一个小罐子给她,只许她尝那个。
叶素素噘着嘴妥协,急急地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带着淡淡的香气,清爽醉人。原来这就是酒,竟然这么好喝,叶素素急不可耐,把剩下一口气都喝了,抹着嘴巴可怜巴巴地看向聂铎,说自己没喝够。
聂铎却提着她的衣领,直接把她从酒窖里拎了出来。她当时吓坏了,以为聂铎要把她随手扔出去,吓得立即八爪鱼一般地抱住聂铎,扒在他的背上不下来。聂铎哭笑不得,却在叶墨轩陈满他们过来时,装作若无其事,替她掩饰尴尬。
铎哥哥,从小就对她那么好。
直到叶素素长大,喝到了真正的酒时才知道,当时聂铎给她的根本不是她外祖父酒窖里的酒,只是普通的果子酒,酸酸甜甜,几乎没有酒味,是小孩子也是可以喝的……那时聂铎已经离开了京城,回到了西南。叶素素明明知道自己被耍了,可是想要找他算账都已经找不到他了……
她在京城,他远在西南,他们之间,天南海北,隔着无数的江河湖波、高山险岭,西南是她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到达的地方!
她找不到铎哥哥了,她找不到她的铎哥哥了……
“素素,素素……”
叶素素感觉有手掌正在用力地压着她胸口,一下一下,规律有节奏。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唇舌之间偶尔有气息渡过来。有人将她翻了个身,大掌正用力地拍在她背,声音极其温柔:“乖,素素,张嘴,吐出来就好了……”
她意识模糊鬼使神差地张了嘴,哇的一下子,把胸腔里积满地水都吐了出来,连着吐了几口,才彻底吐干净。
叶素素的意识渐渐地回来,她又惊又喜地盯着正抱着她的人,张着嘴想喊,可是她的喉咙火辣辣地疼,疼得她眼泪都忍不住往下掉,嘶哑得说不出一句话。
铎哥哥……
叶素素哭得满脸是泪。
聂铎一手揽着叶素素,一手拍着她的背,之后停了动作,把冷得瑟瑟发抖的叶素素抱进了怀里,柔声哄她说:“素素别怕,先不要着急说话,等下就好了。乖,不哭,铎哥哥在呢,不怕,乖……”
说话间,乐竹她们闻声赶到,聂铎头也没抬,语气威严地下命令:“拿斗篷过来,莲池苑备热水、姜汤!”
乐竹和香竹过于惊讶,皆愣了一瞬。
聂铎瞬间回头,厉声低吼:“快去!”
乐竹先反应过来,急忙接过身后小丫鬟手里的斗篷朝着叶素素跑了过去。香竹也随即吩咐去莲池苑备热水姜汤,还叫了一个小內侍去请骊山院里随行的太医。
聂铎长臂一伸,接过乐竹手里斗篷,动作利落地把叶素素裹个严实,打横将她抱起。
叶素素眼皮下沉,浑身发冷,忍不住往聂铎的怀里靠,想要他把她抱得更紧,小手更是淘气地抓着他湿漉漉的衣襟,胡乱地扯着。
聂铎收紧双臂,强行把她固定住,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內侍服饰还在滴水,快步疾驰,朝着莲池苑飞奔而去。
他刚抱着叶素素离开湖边,因长仪郡主落水而吓得腿软的何恩新刚巧赶了过来。
他看到聂铎怀里的叶素素,顿时双眼猩红,急急忙忙地扑了过来,声嘶力竭地喊着:“长仪郡主,长仪郡主……”
聂铎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像是没有看到他这个人似的。
何恩新这才反应过来,此刻抱着叶素素的是一个穿了一身湿漉漉內侍服的人。他立即上前,快跑了几步,拦住了聂铎,气喘吁吁道:“是你救了长仪郡主?你把长仪郡主交给我,等下去领赏吧!”
聂铎没理他,继续向前走。
何恩新此刻已经认出来,这名內侍就是之前叶素素坐在湖堤柳树下哭时,躲在树后的那位。因为他身形高大颀长,在內侍中尤为显眼,何恩新几乎看见他时就能确定。令他惊讶地是,这位內侍的容貌竟然如此的精致,面若冠玉,俊美异常。
他见这位內侍竟然没有留步的打算,只好压下心头的吃惊,抬着腿又追了上去,“你……”
何恩新刚一开口,还未说话,聂铎的眼神如刀,直接就朝着他射了过来。他面色阴沉,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随后,他的身影如风一般,抱着叶素素转瞬间就不见了。
何恩新却吓得双丨腿更软了,站都站不住,几乎是一瞬间就瘫坐在地上,额头直冒冷汗,浑身发寒冷。
他是被刚刚那个骇人的目光吓得。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这么阴寒骇人的目光,好像是地狱里爬出的罗刹鬼、阎罗王,只看人一眼就能要人性命似的。
他震惊不已,满腹疑惑,刚刚那个內侍究竟是哪里来的?明明面容那般精致却又能露出如阎罗般骇人的目光?
他正努力地挣扎着爬起来,乐竹和香竹她们艰难地跑了过来,各个急得都要哭了。
她们也想要跟着聂公子的速度啊,可是她们的小胳膊小腿就算是跑得再快,也早已经被聂公子甩的远远的。
她们看到何恩新瘫坐在地上,也没功夫搭理他,乐竹只匆匆地和他客套了两句:“何公子,我们家郡主已经平安无事,多谢何公子帮忙,婢子们要回莲池苑伺候,就此先告辞了。”
她扔下这一句,也不等何恩新说话,急急地就朝前跑,去追乐香竹她们那些大队伍。
何恩新还坐在地上,脑子发懵,晕晕乎乎,满腹疑问。
……
聂铎抱着叶素素几乎是“飞”进莲池苑的,幸好莲池苑的伺候的丫鬟都机灵,早早就备好了浴桶和热水。聂铎也不假他人之手,直接抱着叶素素绕过屏风就到了浴桶旁。
他半蹲在地,让叶素素坐在他的一条腿上,开始替她脱斗篷,又把她的外袍都脱了,只留了白色的里衣,这才长臂一捞,把她整个人都塞进了浴桶里。
温热的水汽瞬间没过叶素素的身体,把她身上的寒气盖过,瑟瑟发抖的叶素素终于在热气中回过神来,神志开始清明。
聂铎又接过小丫鬟端过来的一碗滚烫的姜汤,扶着叶素素的头,不顾她的挣扎直接给她灌了进去。
叶素素被姜汤辣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怜兮兮地望向聂铎。
聂铎做完这一切,才缓缓起身,吩咐刚刚跑回来的乐竹和香竹:“进来伺候你们家郡主沐浴,半个时辰后,再喂你们家郡主喝一碗姜汤。”
浴桶里的叶素素立即想要抗议,说自己不要喝姜汤。聂铎一个眼神瞪了过来,把她还没有说出的话吓了回去。聂铎又继续吩咐,“再备些清粥,等郡主饿了时喂给她。”
乐竹和香竹的脑袋点得如小鸡啄米。
聂铎吩咐完,又回头对叶素素柔声说道:“我就在屏风外面,有事叫我。”
说罢,他拖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绕过了屏风。
叶素素的嗓子还是很不舒服,她试了几下,发现又疼又辣,说话还是十分低费力气,索性也不试图说话,乖乖地坐在浴桶里泡着热水驱寒。
聂铎那边也换了一身干衣裳,却一直没有离开遮挡着叶素素的屏风,时不时地和她说话:“素素,感觉怎么样了?听过太医已经过来,等下让太医给你号脉。我知道你的嗓子不舒服,不要紧,是你刚刚落水时不经意呛到了,睡一觉就能好,不要怕,铎哥哥在呢!”
屏风之外,聂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说什么。他是怕叶素素害怕,所以一直和她说话,试图在安慰她。
屏风之内,叶素素已经哭成了泪人,泣不成声,把在身边伺候的乐竹和香竹都吓得不知所措。可是,叶素素又一早就不让她们两个出声,她们只能听话一句话也不说。
屏风之外,聂铎还在说:“素素,你长这么大,是不是没有人教过你凫水?水没有那么可怕,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温泉,我教你凫水,日后你就不用担心再掉进水里了……”
“铎哥哥……”屏风之后,叶素素声音嘶哑地开口:“小时候我愿意跟着你,是不是因为你一直把我照顾的这么好?”
聂铎一愣,似乎没明白叶素素怎么突然说了这么个无关的话题。他顿了顿,刚要开口,屏风之后又传来叶素素的声音:“铎哥哥,我们私奔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会不会私奔呢?
今天的加更来了,明天见~~~
明天的更新可能会稍微晚一些,我尽量争取在12:00附近更新,如果晚了请不要急/(tot)/~~
☆、35披衣带水
屏风之后, 叶素素的声音传来, 略微的沙哑, “铎哥哥,我们私奔吧!”
站在屏风一侧的聂铎浑身一僵, 满目震惊。他蠕动着唇, 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屏风之后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瞬间冲出一个身影, 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披衣带水, 长发如瀑,整个人靠在他的胸前, 纤细地胳膊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
聂铎不自觉地喉结一动, 僵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抬起,一点一点收紧,把抱着他的小姑娘搂在了怀里。
叶素素靠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如擂鼓般有力的心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觉得聂铎的此刻的心跳似乎比平时更加快了几分。聂铎结实的手臂揽在她身上, 越来越紧, 越来越用力,似乎要把她镶嵌在身体里,永不分开。
他喉咙哽咽,嘴唇蠕动了几次, 才强迫自己发出声音。
他说:“好。”
叶素素的脸颊贴着他的胸口,眼泪瞬间就又止不住地往外淌,很快就把聂铎身上刚刚换好的干衣服又打湿了。她原本头发就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也湿漉漉的,两个人这么一抱,聂铎直接就跟着她一起遭了秧。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的叶素素,有些不好意思,吸了吸鼻子,收回了环在聂铎腰上的手,轻轻地把聂铎推开,低头沙哑着嗓子吩咐乐竹她们:“去给聂公子再找一身干衣裳。”
聂铎被叶素素推开,依依不舍收回了手臂。她那点小力气根本撼不动他,可他即使还想抱着叶素素,却也不能这么抱着她。
他喊住乐竹:“不用管我,给你们家郡主擦干,免得她受凉生病。”
乐竹和香竹刚刚已经被叶素素那一句“私奔”都吓傻了,后来又被叶素素吩咐,又被聂铎吩咐,两个人慌乱地根本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聂铎说完,发现两个分竟然还在在走神,立即板了脸,压低声音吼道:“还不快去?”
乐竹和香竹顿时被聂铎那骇人的气势吓得双腿发软,连滚带爬地去给叶素素换衣服。在她们的印象里,聂公子一向是温风和煦、温软儒雅的,却从不知道聂公子发起火来这么骇人,好像是要把她们生吞活剥了一般。
聂铎自然不会去管叶素素的婢女如何想的,他把自己的外袍脱了,裹在了只穿了一件湿漉漉寝衣的叶素素身上,眉头拧成了一团,一言不发,等着乐竹和香竹给叶素素寻了衣服回来。
叶素素靠在他的怀里,时不时地偷偷打量他。虽然他脸色黑得吓人,叶素素竟然一点都不怕,甚至还忍不住调皮地笑着。
她小手搭在他的胸口,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戳他,“铎哥哥,我们什么时候私奔?”
聂铎迅速地把她淘气的小手抓住了。他大掌如钳,整只手包裹住她的软弱无骨的小手,按在了他的胸口。
他垂着眼睑,沉默了片刻,道:“素素,你想要怎样,我都会依着你。”
叶素素的头微微前倾,抵在了他的胸口,忍不住小声抽噎了起来,“铎哥哥……”
她的嗓音还略带嘶哑,楚楚可怜,却泣不成声,汹涌而来的眼泪又一次落到了聂铎的胸口,聂铎的手上,一滴一滴,一片一片,湿漉漉的……
她忽然从聂铎的怀里站了起来,满眼焦急地望着他的眼睛,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哭着说:“铎哥哥,我们私奔吧!我们现在就走!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想要和聂铎私奔的念头,只是她的一时冲动,她怕如果再耽搁下去,她会没有勇气再跟聂铎走!
聂铎长臂一捞,把她带到了怀里,扣在了胸口,轻抚她的背,柔声哄她:“素素,如果你真的想要跟我走,我带你走。但是,此刻不行,你刚刚落水,身子骨弱,你先换身干净衣裳,让太医给你把了脉,吃了药,好好睡一觉。睡醒了,我带你走。”
叶素素靠在聂铎的怀里,一个劲地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睡醒了之后,她还有勇气和聂铎走吗?
聂铎却是打定了主意,等乐竹和香竹伺候叶素素换好衣服,绞干头发,他走到叶素素身旁,长臂一捞,把她大横抱起,直接抱到了内室的架子床上,也不等叶素素挣扎,直接把她塞进了被子里,裹得个严严实实。
太医已经过来,他也不打算回避,让人进来给叶素素把脉。
叶素素一听,立即急了,抓着聂铎的手直摇头,嘶哑着嗓子费力地说:“铎哥哥,你先回避,太医毕竟是赵从嘉的人,你在这里,难免会泄露行踪。”
聂铎心头一暖,都到了这时候她还是这么担心他。他摇头想说“不碍事”,可是看到叶素素那双如受惊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他也不想让叶素素心惊胆战的,于是起身,躲到了内室的侧间。
太医进来给叶素素把脉,有惊无险,一切安好,只开了几副驱寒压惊药便退了下去。
可能是因为之前情绪一直绷得太紧,叶素素不知不觉就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可是还是努力地瞪着眼睛,直到看到聂铎从侧间走出来,她才露出了个满足的笑,下一瞬就睡了过去。
聂铎站在她的床前,低着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小脸红扑扑的,鼻梁高挺,黝黑密实的长睫毛随着她的呼吸一颤一颤的。
聂铎缓缓俯身,弯着腰朝着她的脸颊靠近。
乐竹正巧进来,看到如此情景吓了捂住了嘴巴,满目不可置信,犹豫着自己究竟是该阻止聂公子还是任由聂公子亲下去。
出乎乐竹意料,聂铎只是弯腰靠近了叶素素,脸颊和她的脸颊靠得极近,乐竹猜测聂公子的呼吸都打在了她们家郡主的脸颊上。可是,聂铎却再也没有靠近,只是那样地看着叶素素,目光轻柔,眉目温情,仿若正注视着世间至宝……
叶素素浑浑噩噩的睡着,梦里的事情乱七八糟。一会儿是皇后娘娘的凤梧宫,一会儿是毒死她的那杯毒酒,一会儿又是的周碧秋大腹便便跳下城墙,一会儿又是何恩新失魂落魄、郁郁寡欢的脸庞……她在梦里找了很久,看了很久,可是偏偏没有聂铎!
铎哥哥……
叶素素觉得自己的喉咙火辣辣的疼,她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拼命地想哭,却连眼泪都没有。叶素素拼命地挣扎,仿佛又回到了在凤梧宫时,她毫无防备地饮下的那杯毒酒,她躺在凤梧宫金砖铺地的冰凉地面之上,双手捂着小腹,痛苦的挣扎,苦苦地哀求……
她猛然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又梦到上一世她临死前的那一幕,那么清晰却又那么模糊。她能记得上一世许多的事情和细节,可是有些事情却一直是那么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了。
究竟遗漏了什么?叶素素并不知道。
她刚刚睡醒,意识还有些模糊,噩梦缠绕,让她有些不舒服。她缓缓地翻了个身,微微侧头,赫然发现聂铎竟然坐在她的床边。
他后背抵靠在床杆上,双臂环胸,双目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他的头发并没有束起来,只是随意地披散,有几缕发丝落在他的肩头,诠释着什么才是真正的睡美人。
叶素素缓缓坐起来,悄悄地朝他靠近。他应该是刚刚跳下湖里救她之后,除了换了一身干衣服之外,并没有打理自己。可是就是这样的随意散漫,却也掩饰不住他身上的那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美。
叶素素靠近他,不自觉地伸出小手隔空描绘他精致的五官,如玉的面容。忽然,她的手腕被大力一钳,下一刻她就被带进了聂铎的怀里。
聂铎低头看她,眉眼带笑,唇角翘起好几分。
叶素素瞬间就明白过来,又羞又急地说:“铎哥哥,你装睡!”
聂铎把怀里的她调整了个姿势,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他抬手刮了一下她高挺的鼻头,语中含笑道:“原本是睡着了,可是发现有只小猫不知天高地厚地靠了过来,猎物在前,我怎么让她跑了?”
叶素素朝着他吐了吐舌头,歪着头学了猫叫,作势要咬他的手腕。聂铎一点也不怕,还极其配合地把手送到了她唇边,大方地给她咬。
叶素素也没客气,两只小手抓住他的大掌,直接就把他的手指塞进了口里,用牙齿故意使坏地磨他。
聂铎顿时一愣,浑身一僵,眸中带了惊讶,似乎没有预料到叶素素真的会咬他。她的牙齿又细又小,磨在他的指尖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