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衍哈哈大笑。
龚云泡好了茶,给庚衍与自己斟满,看着烟气从茶杯里溢出来,敛了笑容,抬头问:“突然对我挑明身份,你是打算做什么了?”
他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庚衍端起滚烫的茶杯抿了一口,点了点头。
“我的身份暴露了,前段时间林国突然背叛,就是因此而起。”
龚云的眼神黯了黯,犹豫道:“那小慎……”
“嗯,林国都跟他说了,除此之外,封河跟黑帝斯也知道,还有李茶楼。我预计他们在近期内会对外公开我的身份,向庚军发难。”庚衍道。
龚云皱眉问:“有证据吗?”
“不太清楚,但杜忠应该是在他们手上。”庚衍的表情不太好看,他在龚云面前向来不会遮掩真实情绪,“杜忠是我的人,出卖我的可能性很低,可也很难说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手段,读取了他的记忆。”
“这件事是有些棘手,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要煽动起人们的怀疑很容易,要澄清却非常难。”龚云有话没说出口,更何况这件事情本就是真的,真要引发了人们的联想,更多的证据只会接二连三的冒出来,到时候庚军这边就非常被动了。
“所以你是打算先下手为强?”龚云问庚衍。
庚衍点点头:“既然被知道了,想要封住所有人的嘴是不可能的,我需要你帮我稳定住庚军内部的情况,另外我还有一支暗中的人手要交给你,利用他们在大唐制造混乱,把水搅浑,给我拖延到足够的时间。”
“拖延时间?你是准备……”
“对,我准备对大唐开战。”庚衍毫不犹豫接口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留下长安,我会将它彻底摧毁,时机虽然还没完全成熟,但也不必再等了。”
龚云陷入沉默,从庚衍这看似平淡的话语中,他已经可以预见到一场将要惊天动地的浩大战争。他面前这个男人,是光明帝国的皇帝,亦站在了如今长安的巅峰,举手即可翻天覆地,一句话便是伏尸百万。
流仙河的世家公子优雅了一辈子,刻入骨髓的风度教养此刻都变作狂笑,龚云笑的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
何其有幸。
乱世出枭雄,天命定帝王。年轻时,看不上所谓‘明主’的他选中了一介佣兵的庚衍,心心念念要将其送上王座。可如今看来,区区一个长安之王又算什么。
他的帝王要的是这天下。
龚云擦掉笑出的眼泪,站起身,敛衽而拜。
“云,愿为陛下效死。”
………………
月牙儿升上夜空,满天繁星点点,辉照人间。
歌台上佳人舞袖翩翩,缠绵悱恻唱一曲长相守。阁楼上封河倚窗而立,望长安万千灯火,独饮苦酒。
寂静而昏暗的石室中,穆小白擦过一柄又一柄冰冷的剑。
小火炉煮着黄酒,护城河上一叶孤舟,李茶楼平生头一次,举杯敬面前的黑帝斯。
千般人万般态,各有各的活法,各自做着各自的梦。这梦中的长安,梦中的天下,永远也不会是一般模样。
“你阴谋来我诡计,算不尽人心权与利……你的理想我的正义,全都是他哔放狗屁。”
荒诞走板的歌声在幽深庭院中回响,副官拆封了自个床下六十年的大漕门,抱着酒坛翘起腿对月狼嚎。
嚎够了也喝够了,他就拍拍屁股站起身,走人。
此一去,风萧萧兮,易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