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冷笑不止,卫初被他笑得发毛。
眼前人虽然是少年模样,行事却异常稳重。想起师父常常语重心长地叮嘱他,在外要多多注意,他不免有些沮丧。
这般年轻,大祸临头依然不惧,世上能有几人?
他自省时,谢归忽然问他:“卫兄,我有一事交托给你,我的身家性命,也一并托付给你了。”
卫初吓一跳,黝黑的脸都惨白了,“这怎么……”
谢归笑了笑,“家父常教导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对朋友亦如此。我信你,自然无二话,事关重大,不知你能不能帮我?”
卫初心里顿时涌上一股热血,拍拍胸脯:“行!有你这话,我卫初上刀山下火海,就算豁了这条命,也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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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月牙初露,夜风和缓。
风雅白天惊吓过度,风寒还没痊愈,被谢归哄了几句先睡下了。他独自坐在院里,闭目养神。
“心情倒好,本王这回是不该来的。”
这句话浅淡中带着轻微的愉快,不用睁眼也知道是谁,谢归将外袍拢紧,淡淡地道:“殿下,来者是客,不如坐下说话?”
凤璋看他一眼,还是依他说的,坐在他对面。
虽然只有他一人现身,谢归知道,在暗处还藏着不少人。他将破旧的茶碗往凤璋面前送去,“殿下请用。”
凤璋看了一眼,手指在碗边碰了一下,没喝。
“殿下行事太急,逼得对方跳脚,把我也一起搅进来。这件祸事,该由殿下帮谢某解决。”
看着凤璋微变的脸色,谢归丝毫不惧,甚至还微笑着把茶一饮而尽。
风雅花了一个下午找出来的茶具,可不能浪费了。
凤璋这回是真诧异了。
谢归居然还敢和自己谈条件,甚至说是他搞砸了事情,得负责收拾烂摊子。不知说英雄出少年好,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他收到属下传来的消息时,本来想让谢归自生自灭,但少年明亮的眼神在他心底辗转不灭,他犹豫一阵,还是来了。
他屈起手指轻叩桌面,玉扳指幽幽映出月光,“将要身陷囹圄的人是你,与本王何干?再说,三哥的行踪确是你透露的,你那晚就决意拜入本王麾下,这些后果,该由你一力承当才是。”
谢归笑得平和,“殿下真不想知道左铭的来历了?”
凤璋冷笑,“本王只想要你的命,如今倒省得出手了。”
能轻易看破他的身份,立场不明、心机诡谲的小子,留着也是祸害。
他起身要走,三五个黑衣人自黑暗里幽幽浮现。谢归惋惜道:“殿下,你养在身边的人,来路不明啊。”
凤璋霍然回头,身形不动。
谢归讥讽道:“你做事常常力不从心,手下也不省心。你以为是命运造化?你知不知道你那些兄友弟恭,在你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凤璋挑眉。
“你若不信,只管看看他们背后,是否纹了个‘鬼’字。那都是魏家的‘鬼影’,养好了特意送来的。”
宁王凤璋出身太高,招不少人妒忌。前世他拜入凤渊府中,亲眼见过凤渊派人就有两次,遑论之前派的了。
院子里一片死寂,凤璋神色微变,再次将谢归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他生母是先皇后,在世时宠冠后宫。他自己在一众皇子间也是最得父皇看重的,由此招来的嫉妒可不少。
就在他刚动身来书院时,才又刚刚杀了两个细作,正如谢归所说,在身上很难发现的地方纹了“鬼”字。或是头顶发根,或是脚趾中间,都是很难发现的位置。要不是留他们稳住魏家,早在他们刚刚潜进来的时候,凤璋就动手了。
凤璋的心思已经变了。谢归知道这么多,考虑如此周全,已经足够当他的左膀右臂。
何况他还这么年轻,多多磋磨,日后必成大器。
他却不知谢归也变了心思,只想将他当踏脚石用。只因最开始那一面过于惊艳,和如今他的表现相比,实在不能令谢归满意。
在谢归眼里,凤璋的神色变化是根本没发现细作的表现。
谢归本来只是诈一诈他,以为凤璋已经把这些细作除掉了,如今一看,似乎留了不少。
连身边的人也控制不了,这样的皇子,怎么坐上那个位置?
谢归失望间,已经将他排除在可以扶持的对象外。
两人各怀心思,沉默许久。凤璋心里痒痒的,想看他能做出什么来,遂先开了口:“你想做什么?”
“殿下放心,此事过后,我不会再找殿下了。”谢归站起身,“只消借你两个手下一用,给我那大师兄送一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