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峻难得地惊醒了。
他从不浅眠,每回都是一觉到天亮,今晚却莫名心悸,靠在床边发怔。
整个书院除了谢归没人带了书童,魏峻摸黑到桌边,倒水胡乱喝了一口,开始想念京城有人伺候的日子。
他一直恨自己的出身,虽然是长房嫡次子,在外风光,内里却不知多憋屈。
庶出的孩子从不肖想魏家的荣光,他却离执掌魏家只差了一步。
长兄大他两岁,也不如他有本事。他为了扳回晚出生的两年,深谋远虑,多番布局,甚至亲自来到南山书院。
魏峻发狠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摔,发出一声闷响。
山下已是仲春,山上还留着冬日残余的寒气。魏峻心情不佳,拎起外袍披上,余光却捕捉到一道黑影飞过,不由厉喝:“谁?!”
无人回答,紧锁的房门吱呀而开。
魏峻心口一缩,略显慌乱地站了起来。
他以前只是下令,从没亲自看过。魏家“鬼影”下手毒辣,钱易之的死状依稀在目,要不是他早有准备,怕是会当场昏倒。
睡前明明锁紧了门,怎么会开?谁在捣鬼?
他深吸气,大步上前将门摔上,加了一道锁,还不放心,把椅子也端过来堵住了门。
门外不再有奇怪的声音,他刚刚放心,窗子又突然开了一扇。
桌上书页被吹得哗哗乱响,魏峻不再从容,连忙扑上去关窗。
然而,一扇关上,另一扇又接着打开。
窗子越开越多,吱嘎翻动,魏峻神情愈发紧张。蓦地,他猛然扑到书桌前,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将整张书桌推到窗边,跳上桌面,以一种诡异僵硬的姿态挡住了窗户。
夜风如鬼哭,魏峻神色惨白,呼哧呼哧地喘气。
不远处已经堵紧的门发出奇特的声响,魏峻煞白了脸,看见他亲手挂上的锁颤颤地翘起,左右扭动,像有无形的手来回拉扯。
魏峻瞪大眼睛。
门锁艰难地掉下。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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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了清江郡衙的官差,左铭浑身脱力,瘫在房里半晌回不过神。
计划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他只待官差到来,将钱易之遇害的案子塞给郡衙,再将谢归押走,万事大吉。
不过睡一觉的功夫,怎么又死了一个?
郡衙官差到了书院,看见原本温文儒雅的左大先生出奇地慌张,而遇害的学生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他们心里也犯嘀咕。左先生门下的学生真是奇怪,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死了两个。
而且两个学生的死状都非常凄惨,甚至有个刚刚当差的吓得在外边吐。而书院之前看守起来的学生好好地待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有脚伤,行走不便,哪像能杀两个人的?
谢归洗脱了嫌疑,官差们下山时将尸首一起带走,还打算把两起案子并在一起清查。
左铭已经完全吓瘫了。
死了谁不好,偏偏死了魏峻。书院的名声保住了,可他怎么向魏家交代?
“先生?”
左铭神情恍惚,直至对方叫了第二声,他才回过神。
不回神还好,一看清楚面前站着谁,左铭差点要从位置上跳起来。
谢归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关切地注视着他。明明他表情十分和善,左铭却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这弱不禁风的少年剥了皮。
他究竟是什么人……
“先生,听说您要走?”
左铭强打起精神,呵呵笑道:“是啊,突然遭此横祸,先生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谢归笑道:“先生走了,谁来打理书院呢?”
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往左铭身后扫去,左铭身后明明没有东西,心里却满是被看破的心虚和尴尬。
“陈老先生暂时接手,也不会亏待学生们,你大可放心。至于你的学业,为师向来很放心,不知你可另外选定了先生?”
陈老先生是答论上脾气暴躁的青衣老者。谢归似是讶然,“先生这么急?为何不多留两日?学生还想略尽绵薄之力,给先生践行。”
左铭连连推辞,谢归惋惜摇头:“学生本想在先生门下待四年,但先生另有打算,学生也不好强留。昨日韩先生托卫初带了口信,还是希望收我入门,特来告诉先生一声。毕竟学生遭遇了那等难堪,还愿意收留学生的,委实不多。”
谢归言辞恳切,左铭虚弱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完全听不清谢归后来说了什么,耳边都是呜呜的风声,就连谢归向他告辞离开,也完全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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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被他打发去了大夫那边住着,卫初早早出门,去韩先生那里钻研机关术。谢归缓缓走进院子里,见自己房门虚掩着,不禁挑起眉头。
“回来了?”
房里两人对坐,中间摆了一副棋局。谢归看都不看,重新拎一件外袍罩上,又要出去。
“站住,本王让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