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真死了?
被打成肉泥了?
小鹤不可置信。
分明刚才还活蹦乱跳,怎么眨眼间就浪死了?
她拼命支着脖子去看。
那五彩网里确是一滩肉泥,糊烂糊烂的,已辨不出样貌,只有和肉混在一起的破衣烂衫,才认得出死的是她师父。
虽与便宜师父相处不久,但小鹤也真心实意把他当个亲人,如今亲眼见着他在面前被人打死,起因还是为她,她就悲痛难忍,伤心大哭。
“呜呜哇哇……”她如死了亲爹一般哭丧。
这便宜师父,分明走得脱,为何得意忘形,把自己性命弄丢?
就是去了阴司地府,阎王爷问他怎么死的,他说是浪死的,也不好听呀。
小鹤越想越悲伤,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险些哭得岔气。
听得小娃娃哭,鱼二娘子率先回魂。
在小娃娃面前把人家师父打死,她既是心虚,又是不忍。
“乖娃娃,莫看莫看。”她把小鹤连同鸭梨儿一同抱起,又把两个娃娃的脸压入怀中,不使他们见到血腥。
其余几个精怪盯着地上尸身,个个两眼发直:“爷爷啊,闹出人命来了!”
鱼大面色凝重,说:“这可怎么是好?”
鱼大嫂子咬牙道:“不如把他悄悄埋了,对外不要声张。”
鱼二道:“不妥,不妥,他家里人找来可怎么好?”
鱼大嫂子起个狠心:“就说不曾见过他,哪个晓得他在哪里?”
众人皆默。
半晌,鱼大说:“便糊弄过去,也太亏心了些。”
鱼大嫂子微怒:“我如何不知亏心,难不成一家子都给他偿命?”
此话一出,鱼大也没得话说。
眼看着人已死透,拼也拼不回来,众人背后都渐渐渗出冷汗。
鱼二后悔道:“只说教训他一顿,没成想一时不慎要了他性命,早知如此,当时实在不该过分逼迫。”
见此事不好收场,李婆婆开口道:“人是我打死的,要偿命只该找我——也怪贼道不经打,身板比豆腐还软些,然而不管他是软是硬,既死在我手里,就是我的责任,与他人概不相干。”
“娘说的哪里话,”听到母亲要独自承担责任,鱼二娘子哪里忍得住,“真要论起来,也与女儿脱不了干系,不如叫女儿偿命罢。”
一家人争执起来,这个说“该我偿命”,那个说“该我偿命”,闹嚷嚷的,没个定论。
小鹤仍是伤心掉泪,只有鸭梨儿,懵懂不知事,在那里扭头张望。
一只指甲大的小飞虫停在屋檐边,探头看院子里嘈杂乱相,心想:真以为老道死了哩。
一天道人暗笑:愚蠢啊,我只变个假尸,就以为把我打死,如若我这时趁其不备,卷了徒弟就走,多半也追我不上。
只是转念一想,他是来赔罪的,就这么走了,多半要结下死仇。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倘若一天道人是个孤家寡人,天大的仇恨也不惧,偏偏身边有两个拖油瓶,为人行事不免收敛两分。
想到此处,一天道人也后悔先前戏耍了对方。
来时还记得要赔礼,斗起法来忘得一干二净,只顾自己耍得痛快,却把人家越发激怒。
心里想通,他也不再隐藏,当即现身,对院中诸人说:“莫争执,贫道没死,还在这里哩。”
争执声一停,五六双眼睛一齐把他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