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吃掉单家这个大饼,也需要承受不小的心里压力吧?
伤心?难过?痛苦?可再怎么痛,也比不上当初他被火舌烧身的痛苦,比不上被亲生父亲和所谓的爱人抛弃背叛的痛苦,这些痛,又算得了什么?
那场大火好似烧掉了小绵羊浑身的白色皮毛,露出了血粼粼的身体,重新再长上的,却是一身坚硬的铠甲,隐约露出恶魔的身影。
单岩第二天早起,在自己房间吃了早饭,本来想装个好外甥去程雅勤房间看看她,结果听说她竟然已经起床了,在楼下的客厅给一周后很快就要订婚的单立娇包喜饼。而单立娇的姨母、程雅勤的妹妹程雅融专门过来帮忙料理。
对程雅融这个女人单岩是没什么印象的,只记得似乎有点大嘴巴,当年问单明眸借了一点钱做服装生意,如今靠着亲姐姐生活也拎着名包穿着名牌过着贵妇的生活。
单岩这天傍晚坐在窗边“发呆”,他的助听器被他以戴着不舒服为由故意扔在一边,侧头靠在椅子上默默坐着。
因为当地有订婚宴的喜饼必须女方家人准备的习俗,程雅融和程雅勤此刻正坐在一起把准备好的喜饼放进喜盒里,两双平日里不染阳春水的纤白手指拿着大红色的喜盒显得格外贵气娇嫩。
程雅融挨着程雅勤坐着,眼光朝单岩的方向扫过去,胳膊肘碰了碰她旁边的女人:“姐,这瞎子少爷看上去很老实很信任你们么。”
程雅勤不生病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容许有人在单家的山庄里提“瞎子”两个字的,但她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内心里隐隐藏着一把火,恨意如同浇了油一般熄灭不掉,她冷眼看了不远处的单岩一眼,收回目光不紧不慢懒懒道:“在山庄说话,注意你的嘴。”
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主宅的客厅,而是后面黎夜住的别墅所在的二楼客厅,主宅暂时也没法住了。
客厅里也没有佣人,程雅融听她这么说也就只放低了声音,笑道:“这小子听你和姐夫的是好事啊,对了,立娇那丫头的股份?”她嘴里的姐夫当然不可能是单明易,她说的人是欧风。
单岩一动不动平静坐着,理解清楚那一句“姐夫”说的是谁的时候心脏被掐了一下。
程雅勤放下手里的喜饼,揉了揉额头,道:“那本来就是她的,她要嫁人了订婚了,难道不给她嫁妆?”
程雅融不在其位自然看不清单家目前的大局势,“我的亲姐哎,那是股份哎,可不是钱啊,你说她结婚你们给车给产业给钱不就行了,何必给单氏集团的股份?”
程雅勤眉心皱着,中指揉着太阳穴,半闭着眼道:“不懂就别乱说,她姓单!”最后那三个字,似乎更是在提醒她自己。
程雅融转头朝单岩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侧身道:“姓单又怎么了?此一时彼一时,单明眸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再说了,要嫁的是你女儿,嫁妆给多少还不是你这个当妈的说了算?你把股份给她她嫁人了,本来和你就不亲,以后和你对着干怎么办?”
程雅勤睁开了眼睛,无语的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愚蠢得简直不像自己的亲妹妹,她也懒得废话,抬了抬下巴:“快装吧快装吧。”
程雅融开了话头却像停不住似的续道:“还有立行,我说你们也早点让他回来吧,何必呢,你说立娇姓单他不也姓单么?他老在外面像什么事儿啊?单明眸活着的时候不是挺疼他的么。再说,这瞎子少爷懂什么?我说句不好听的,当年单明眸一个女的都能继承这么大的家业,现在他儿子这样,她为了这个集团,难道不应该让立行继承家业么?立行也是男孩儿啊。”
程雅勤吐了口浊气,转头幽幽看了自己妹妹一眼,程雅融的多嘴让她心生厌恶,但女人在病中内心往往是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程雅融的几句话又刚刚好挑拨到了她最敏感的那处神经,她本想呵斥让程雅融闭嘴,可心念一动稍稍犹豫了一下也就没再开口。
“哎呀,我的好姐姐,陆家看中的就是单家集团的整个大背景,他在乎的是立娇那点股份么?人家也不踏足这个行业,你何必这么上赶着给股份呢?而且瞎子小少爷马上就二十岁了,他的那些股份最后还不是你和姐夫的?就算要给立娇股份,现在也才订婚而已,结婚给不行么?”
“好了好了,本来头就疼,做你的事情。”程雅勤嗔了一口。
而另外一边的单岩却经受着人生里第二次血粼粼的解剖,撕开那些虚伪的假相,他果然只是一个可以被人利用任人摆布的瞎子罢了,他的父亲竟然已经成了别人嘴里的姐夫,所有的背叛,竟然都是从最亲近的人开始的。
单岩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原本麻木的心更加麻痹了,愤怒和憎恶都已经消失了,他这只被剥去毛皮的羊羔血粼粼的站在黑暗里扬起了恶魔赠与他的翅膀,冷眼听着冷眼感受着他人的恶言与伤痛。
☆、13
中途程雅勤去了单立娇的房间,留下单岩和程雅融在二楼客厅里,她走的时候抬眼幽幽看了看窗边的单岩和沙发上的程雅融,什么都没叮嘱就走了。
这还是第一次,她用一种近乎报复一般的心态放任程雅融和单岩独自相处。她妹妹这张嘴是什么德性她还是知道的,她不提醒,也是默认了程雅融给没戴助听器的单岩说点什么“好听的”。
就算小王子听不到又怎么样呢?程雅融说了,她也当是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解她心头的恨意。
程雅融果然不负众望的在程雅勤走了之后把喜饼扔在一边站起来,朝着阳台的方向走去。
中央空调从吹风口里呼呼吹着,单岩靠坐在窗边,他身旁的一扇落地窗开着,静默侧头的姿势看上去尤为与世无争,一动不动坐着的样子好似一尊静立的雕塑。
程雅融起身先走到单岩那里,围着单岩来回走了两步。
女人穿着当季某奢侈品牌子的新款,肩膀上披着披肩,即便四十岁了皮肤保养得也如同三十岁刚刚出头的女人,眉目精心打理,妆容精致,手指上好几枚闪闪发光的蓝宝石戒指。
她垂视看着面前靠椅上坐着的单岩,点株薄唇微抿,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接着轻轻弯下腰,眼里的笑意浓烈得好似要溢出来,像是在逗一只笨鸟蠢狗一样,刻薄开口,如同自言自语一般道:“哎呀呀,你这个小瞎子,也怪可怜的,没了妈爹不疼,很快连集团股份山庄都要没有咯,到时候就是小乞丐了,不对,瞎子小乞丐。阿姨我呢,可怜你,给你找个不锈钢瓷盆再给你找个木棍做盲杖,你还没坐过地铁走过地下通道吧?到时候呢,那里就是你的家了,你呀,就天天往那里一跪。啊,我再给你个草席做铺盖,你就跪上面,瓷盆往前面一方,一边磕头一边要饭,听说现在乞丐也是高收入人群啊,你一天少了搞个几十块多了也有好百块吧。”垂眸扫了扫单岩身上的衣服,叹息道:“哎呀,你这样不行啊,身上这些牌子衣服也不能穿了,回头街边路摊上扫两件十几块的t恤就好了。”
说完直起腰,像是根本不觉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刻薄的话,反而又轻笑两声,那笑声格外愉悦轻松,如同撞上了什么大喜事。
单岩静静坐着,他过去知道程雅融嘴巴贱,却不知道竟然能贱到这种程度。像她这样的女人,没出生背景没本身自己还没有能力,如果不是有程雅勤这个嫁入豪门的亲姐姐,她哪里来的这样猖狂至沦丧道德底线的胆量?!
是因为单家这口肥肉吃得特别顺利特别香甜,所以已经忘记了如果不是单家,现在跪在地铁通道里当起乞丐的其实根本就应该是她自己吧?!
要让程雅融平时说这些她是铁定不敢的,但单岩没戴助听器又看不见周围也没人,她还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年少的时候就刻薄,成年之后仗着姐姐也过上了好日子,自认为高人一等,如今更是嚣张。
她说完这些就昂昂脖子负手绕过单岩,走到了阳台上。
单家这栋附楼的客厅匠心独运,一层没有住人,客厅设在二楼,而二楼的阳台是一个很大的白色石台,台子朝下铺设了直接通向院子草坪的台阶,台阶两旁想梯田一样栽种了许多花草。程雅融很喜欢这个白色石台,每次站在台子上睥睨着下方仰视着天空都会特别有感觉,好像自己是这个世界的queen的一样,她每次来单家都爱来这个台子看一看感受一下,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何况刚刚扬眉吐气一般对着单家的小少爷说了那么多,更有一种自我欺骗性质的良好感觉,飘飘然之下,好像真的美梦成真。
她背对着大厅,站在白色石台的最边沿,离落地窗大概有十几米的距离,此刻根本没有留意到窗边的单岩已经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起来。
女人立着高跟鞋站在台边上,脚尖已经探出了一大半,微微昂着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和台阶之下,闭上眼睛伸展开双手,用力的吸了一口气,觉得特别的舒爽--股份、大把的钞票、数不尽的名流宴会上层贵妇生活、单明眸曾经有的一切……她早晚都会……
等等,她为什么突然觉得后背发冷,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贴在自己身后一样?谁在那里?那一瞬间女人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客厅里只有那个小瞎子和她,根本没有其他人,谁会一声不响的走到她身后?
冰冷的气息从她身后笼罩开,好像一张巨大的网要将她兜住,程雅融甚至有点不敢回头,她动了动僵硬掉的脖子,正准备转头——一只黑色的板鞋鞋尖轻轻踢在了她的高跟上。
“啊!!”女人突然惊叫一声,脑海中一顿,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脚下突然就是一空,她的高跟鞋在几节台阶之上踉跄两下脚踝一歪整个人直接从台上滚了下去。
最高的石台上很快收回一只黑色板鞋,单岩面无表情从台阶边沿撤回身,迅速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他没有关系,他什么都没有做一般。
此刻他内心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恶有恶报,他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所有的算计耻辱,他会一分不少的通通还给这些人!
他也不怕程雅勤怀疑到他头上,早在一开始留下他们两个单独在客厅的时候单岩就知道他这个舅母是故意的,故意借着程雅融的这张贱嘴来羞辱他。她那么聪明会忍会装的女人怎么会做这么不聪明的事情?恐怕是已经快忍不住了吧……
那就先从这个快沉不住气的女人开始吧。
程雅融惊叫一声从客厅外的石台滚下很快引来了一楼厨房的佣人,消息传到程雅勤那里的时候她正在给单立娇挑衣服,母女两个听到保姆急急忙忙的叙述之后惊愕的愣了好几秒。
程雅勤和单立娇第一反应几乎是一模一样是:“单岩呢?”
保姆道:“小少爷当时正坐在客厅,没戴助听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雅融到底是怎么滚下台阶的谁都不知道,幸而她命大,滚下去没伤到性命,就是磕破了身上的皮小腿骨折脑袋有轻微的震荡,救护车很快赶到将人送去急救。
这天下午程雅勤和单立娇母女两个站在程雅融的病房里,程雅融小腿上帮着石膏,脑袋上围着纱布,下巴和肩膀小腿上都是磕伤,一边呻吟一边抽泣。
程雅勤简直要被自己这个倒霉妹妹气死了,问她是怎么滚下来的,她竟然回了一句不知道。
“小阿姨,你也真是,自己弄成这样,竟然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程雅融吸了吸鼻子,哭诉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站在台阶边上,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后,我有点害怕,正要回头的时候,感觉自己脚下一歪就滚了下去。”
蠢透了简直是蠢透了!
程雅勤眼神凌厉:“什么叫做‘有什么东西’?”
程雅融畏缩道:“真的好想是有什么东西,我当时后背发毛冒冷汗……不是说山庄里之前闹鬼么?不会真的是单明眸她……”
“闭嘴!”程雅勤呵斥,什么单明眸?单明眸早就死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鬼怪说?
程雅融吓得赶紧闭嘴不吭声了。
单立娇心里转了转,面上表现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着实挺高兴的,程雅勤做什么事情都滴水不漏,面上永远一副不慌不忙无懈可击的样子,如今竟然会慌神了,可真是……让人有点小开心呢。
程雅勤阴沉着眉眼却很快想到了单岩,上次是从他嘴里传出单明眸喊他的名字的,这次客厅里,又只有他一个人……怎么可能这么巧合?!
这天晚上,程雅勤和远在外地出差的欧风又吵了一架,欧风当时正在酒店里和当地一个很出名的房地产商吃饭,吃到一半跑出来接了程雅勤的电话。
程雅勤在电话里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情,说到当时只有单岩一个人在客厅的时候音调冷下去三分,了解她脾气的欧风很快领悟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欧风当时喝了点酒,听完之后皱眉道:“你当时,怎么留了程雅融和单岩独自在客厅。”
程雅勤:“……”
欧风了解电话那头的女人,她以前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毕竟程雅融那个大嘴巴是个什么贱样他们都清楚,可她这次竟然这么做了,就说明一开始她就是有意把程雅融和单岩两个独自留在客厅,还支走了保姆佣人。
程雅勤的声音又低了三分:“你什么意思?
欧风靠墙站着,一手插在口袋里,酒劲有点上来了,脸上微红,他道:“我知道,你想说这事和单岩有关系,是他做的,可你想想,他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遇到流浪狗都要善心大发捡回家的性格,他有胆子推人下楼?”
程雅勤捏着手机怒道:“对,他是你善良的宝贝儿子!!我是恶毒的怨妇,你满意了?!”说完狠狠挂了电话。
☆、14
程雅融从台阶滚下这事山庄里如今人人都知道,佣人保姆们私下里几乎全部都在议论,黎夜当然也知道。
有人说可能是程雅融自己崴了脚滚下去的,也有人说可能真是有什么鬼魂给推下去的,还有阴谋论道:“当时不是只有小少爷在客厅么?谁知道那女人是不是自己故意滚下去陷害小少爷的。小少爷当时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什么都不知道,那女的自己滚下去,不也只伤了腿磕碰了脑袋么?”
他这么一说,很多人都觉得有道理,毕竟单岩那小绵羊一样的模样性格人人都怜爱同情着,那靠着亲姐姐发迹张扬跋扈的女人却没几个人喜欢。
只有黎夜猜测,十有八九,是单岩把女人推下去的。
卡卡作为山庄里智商最高的一只动物,当然也已经发现了单岩能够看见的事实,大白狗觉得很骄傲很自得,它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守护狗,守护着自己的主人重见光明。
黎夜同样觉得十分骄傲,伴侣娇气软弱需要守护他当然尽职尽责守护旁边,不过如果对方是个心思缜密敢于“下手”的强者的话,他会更加有面子。
尤其对孩子也有好处,遗传基因里“复制”给孩子的性格也会更加强悍勇敢。
黎夜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心里的那根尾巴已经不知不觉之中翘上了天。
程雅融事件并没有对单岩产生任何影响,除了程雅勤,在所有人心目中,他还是单家那位眼盲耳聋善良纯真无比需要人时刻保护的小少爷。他对程雅融在客厅阳台坠落的事情感到歉意,主动表示要去医院看看伤病者。
程雅勤站在他面前,看着眼前青年纯真的表情,想起这两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和欧风吵的两场架,心中的怒火瞬间又升起,但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压下,同时拿出平日里对待单岩的态度,说这事是程雅融自己不小心,她也没什么大事,不用特地去医院看望。
人是单岩亲自推下去的,他当然没想过去看那个说话恶毒的女人,盛情被挡回来,他乐得自在不用去医院。
出差在外的欧风也给单岩打了电话,单岩和过去一样耐心回答,表现得格外乖顺,也让电话那头的欧风确定这几天确实是程雅勤想太多了,大概是中年期到了,脾气也格外火爆。
而单岩则从欧风的问话中咀嚼出了点深意,再回想到之前某天晚上听到程雅勤躲在房间里哭的事情,前后结合起来很容易就猜想到这两人之间应该是有了点矛盾。
欧风最后挂电话的时候还特地叮嘱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了,这几天山庄里接连出事,你舅妈的压力也大,要是冲你无故发了脾气,你也别生气。”
欧风这么一说,单岩立刻就懂了,程雅勤必然是在欧风面前说了他什么,欧风替自己说了两句,程雅勤生气,两人就吵架了。
挂掉电话之后,单岩心中冷笑,序幕才刚刚开始,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这些小矛盾,就从分崩析离你们两个开始吧。
程雅融在客厅里对单岩说的那些恶毒的话无疑是一剂迅猛的催化剂,让单岩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里复仇的计划。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蓝图,根据周围环境的改变来随时调整计划,但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他得想办法生个孩子,比如他得先认汉字。
单岩以前是个瞎子,二十岁了也只认识盲文,现在看得见了,别说英文法文了,就算是汉字他全部都不认识,更加不可能接触网络来了解山庄外的世界。
但好在,他有一个知道他小秘密的私人教师。
从拼音汉字结构开始,黎夜已经教单岩许多基础的东西,汉字也开始认识,单岩提笔开始练字,但为了将来的需求,他更多的是花时间在识字认字,英文也同时在学,但好在单明眸从小就教他说英文,他自己的口语还是拿得出手的。
单岩过去也不觉得自己聪明,以前有人夸自己的时候他也只觉得对方同情他同时奉承他妈妈而已,对那些夸奖并不放在心上,但现在识字看单词的时候他才发现,谈不上夸张的过目不忘,但只要动笔写一次,他就能记住,也算是过笔不忘的人。
以至于底子打完之后,都不用黎夜特别去教,单岩自己抱着一本汉语大字典边能啃一个下午,生僻字直接跳过,这么一周下来,单岩竟然把一般人认识的六千左右的汉字都记了下来。
认字没问题,词语句子对二十岁的单岩来说自然也毫无阻碍,为此从来不夸人的黎夜心里又忍不住翘了翘尾巴,真不愧是他看上的配偶他未来孩子的爹!
单岩一开始识字是突击式的,背过一遍之后就开始背第二轮,同时开始认英文单词,这一个多星期下来,也多亏了有黎夜在旁边帮他看着,他才能心无旁骛的在书房看书。
单岩从字典上抬起眼,因为长时间看书眼睛有点涨,他揉了揉眼角,看到书桌对面低头看杂志的黎夜,忍不住想起来了之前单立娇说黎夜没有“小鸡鸡”的事情。
没有那个部位啊?外星人都没有么?也对,也许他们的身体构造、繁衍方式都和地球人类不同,那他们是怎么培育后代的?
他又想起单立娇看的那部电视剧,好像外星人亲吻时沾到唾液会生病啊,黎夜也这样么?
单岩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一堆事情,眼睛眨了眨,就这么盯着黎夜。
黎夜抬头,锁住他的视线:“看什么?”
“啊……”就好像小偷小摸被抓包一样,单岩摸摸脖子道:“没什么……”他在想什么啊?外星人有没有小鸡鸡和他有什么关系。
单岩赶忙低头继续看书,黎夜收回目光,单岩便抬起目光又看了他一眼,他现在这么仔细看黎夜发现他长得真的挺帅气的,而且特别男人特别阳刚,只可惜是个外星人,还是个没有鸡鸡的外星人。
单岩忍不住鼻腔里叹了一口气——可惜啊,要是有小鸡鸡的话……
黎夜听到对面人一声叹抬眼:“叹什么?”
单岩:“不,不不,没什么。”=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竟然感慨如果黎夜有小鸡鸡的话,肯定能提供优质的小蝌蚪,他也就不用再想办法找其他人了?
单岩:“…………………………”
咳,好吧,确实是挺可惜的,硬件上黎夜条件很不错,长得好性格也不墨迹腻歪,关键这个外星人对自己还没有坏心,其他方面……单岩的思路一度如同脱岗的野狗开始跑偏,如果孩子有外星球血统的话——想想好像还挺拉轰的。
单岩又被自己的想法囧了一下,脑海中又默默出现一排“…………………………”
黎夜一般是感觉不到人类脑波的,除非一个人自己的情绪就很波动,此刻单岩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脑波就好像发射器一样不停朝着黎夜这个接收器发出各种各样的信号,那些信号对于黎夜来说简直就是裹着一层厚厚糖衣的鱼类导弹,全方位炸得黎夜大脑皮层都在发抖。
黎夜放在桌下的一手死死捏了起来,骨结都凸了出来——单岩如果在想其他的还好,这会儿想的对象却刚刚好是黎夜这个对象。
传送过来的脑波好像一只只粉红色的小剑“唰唰唰”一个个戳在黎夜脑门儿上,又好像一缸搅和在香甜汤水里的媚/药,哗啦啦一下倾盆而下浇在他脑门儿上,瞬间浑身上下都湿了个透,黏腻腻的……
如同是发/情的狮子在交配期产生的荷尔蒙,那香甜的味道还标属了特定专属烙印,属于黎夜的独特的荷尔蒙脑波。
现在变成了黎夜脑海里一排的:“………………………………”
真是让人……无奈啊,他身上的寒毛都在发抖,颤栗下却又享受这种为他打造的独特荷尔蒙脑波,他想他的小配偶一定已经喜欢上了他,对,一定是这样的。
黎夜桌下的双脚脚尖点了点,明明兴奋得浑身颤抖,却还装作一脸淡然的模样看着书,可天知道书上都写了什么些玩意儿,他余光扫了一眼单岩——哼,还说没什么,明明就面对面坐着,竟然还在对他遐想!这么浓烈的脑波,搞不好是在想什么限制级的画面。
黎夜傲娇得尾巴都翘上天了,面上更显淡定,心里却想着——好吧好吧,既然他的配偶已经在遐想什么限制级画面了,那他还是满足吧,把某个事情早日提上日程吧。
当天黎夜回房间,把行李箱里的黑色小铁盒子拿了出来。
卡卡卧在地毯上,打了个哈欠,跑过来,道:“我看你摆弄这个小盒子好几天,”说着习惯性的拿狗鼻子凑过去嗅了嗅:“啊,里面放的什么东西,有点骚。”
黎夜:“……”
滚!
☆、15(补全)
欧风终于在出差不久后回来了,进门之后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得出来行程有点急。
程雅勤虽然之前和欧风在的电话里吵了两次,但抬眼一见进门的欧风如此辛苦的出差归来,女人的心不免就软了下来,态度自然缓和了许多了。
不过欧风这次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回了一名医药师,专门给单岩治眼病的。
程雅勤对此倒是没有再生气,原因是这么多年里,欧风前前后后已经找了不少医生了,中医西医都看过,单明眸在的时候什么眼科医生有名就请什么医生,多少钱都砸,可根本没用,如今请医生完全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当然,欧风他们根本不希望单岩能恢复光明。
再说欧风这么做更多的是摆一个样子,一个为儿求医不辞辛苦的好父亲的样子。
医生很年轻,姓叶,叫叶飞,长得浓眉大眼个子也高,被欧风领进门的时候穿着一身白衬衫白西裤,显得更加年轻稚嫩,但人一点都不怕生性格外向,主动和程雅勤握手打招呼。
欧风要回房间换衣服转头去一趟公司,程雅勤抓紧时间根上去问道:“他什么人?这么年轻?真的是医生?”
欧风道:“是个中药师,据说祖上有流传下来的帮人治眼疾的中药方子,我在h市出差无意中听人说起的。”
程雅勤对什么祖传秘方治病是最不相信的,那些都是骗小老百姓的,她皱眉道:“不会是个骗子吧?”
欧风扯了扯领带:“反正就是做个样子,也没真的请他来治病,呆几天打发走就成了。”
程雅勤按照素日的惯例,先是给叶飞安排好配药兼休息用的房间,再让人带着他在庄里适应环境,最后亲自接待他,请他喝下午茶,再带着他去见单家的小少爷单岩。
单岩当时没在书房,在花园的小院子里晒太阳,程雅勤便把人领了过去。
叶飞笑呵呵的和单岩打招呼,单岩垂眸朝着他的方向笑笑,点头回应,最后坐下来三个人聊了聊叶飞的祖传秘方。
单岩的眼睛早就好了,自然对什么治病秘方没兴趣,但山庄来了这么一个医生,倒可以用来做他之后恢复光明的由头了,要不然无缘无故眼睛突然就好了这事,说出去也太奇特了,恐怕又要引来疑神疑鬼的传言。
程雅勤对这个年轻的中医医生没有好感,主要是年轻男人长得帅飞眉入鬓给人一种痞痞的不受约束的感觉,她并不把男人放在心上,但她还紧记着一点——绝对不能让单岩和什么男人勾搭上,所以下午边喝茶边聊了两个多小时之后,程雅勤就客气的要送叶飞出山庄。
叶飞性格很外向,大大咧咧的,当然,本来他就没想在单家住着,一方面太不自由了另外一方面他在这里也有朋友要聚,便起身告辞了。
程雅勤送叶飞出院子,单岩的目光便抬起追随那男人的背影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闹鬼”事件伴随着欧风出差归来被轻而易举的翻篇盖过,为了安程雅勤的心,欧风甚至没有在这事上多废话半个字,于是单家的这几口人自然又搬回了主宅,好像前几天根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动声色的掩盖是欧风的拿手好戏,单立娇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没有发作忍气吞声的搬了回去,而这事则让单岩搞明白了一件事情——山庄里传着有关“单明眸归来”的传闻,欧风什么都不说就翻篇而过,可想他对妈妈根本就没什么感情,在他心里,女人只不过一个已经死去的原配妻子罢了。
单岩搬回主宅之后心更冷更硬,他曾偷偷在宅子里翻找自己母亲的照片,可根本什么都找不到,私底下问陈妈,陈妈一个劲的叹气,说“欧先生怕睹物思人,也怕你伤心,夫人的东西照片什么的都存放到四楼了。”
睹物思人?呵呵,单岩心中冷笑,这不是怕睹物思人之后伤心,而是在妻子死后立刻让她曾经生活过的残影从这个山庄里消失,一干二净,就好像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一样。
真的爱一个人,即便人不在了,不都希望留了念想么?竟然找这种借口,还说怕单岩自己伤心,呵呵,真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呢。单岩为单明眸不值,这样的男人,她死心塌地爱过的男人,最后竟然是这样的丑陋卑鄙。
而欧风找来的这个医生的祖传秘方也就是一瓶浓墨色的浓稠药汁,据说每天晚上睡前敷在眼睛上,一周之后就有明显的效果。
当然没人敢让单岩去敷那个绿油油的药水,程雅勤也不过客客气气的表示感谢而已。
盛夏很快到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单立娇的婚事,整个山庄在炎热酷暑到来之时陷入了某种忙碌的喜庆之中。
程雅勤除了自己的工作事业现在忙得最多的就是一遍遍的确认晚宴的邀请名单和订婚流程,程雅融还躺在病床上,少了个帮手,她更是忙得团团转。
就是单岩这里都前后试了定做的五套西服,脱了穿穿了脱弄得他都要烦躁了,但好在整个山庄就算人人都在忙,他这个瞎子少爷这里还是很出奇的清闲的,这也更方便他自由活动做点事情——他从程雅勤那里偷偷弄了一张请帖过来,写上了叶飞的大名。
单岩现在对谁都很警惕,都只有在书房的时候是最松懈的,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好像这个房间成了他唯一能够松懈的地点。
单岩拿到了请帖,趴在书房桌子上用钢笔一笔一画把叶飞的大名写了上去,那边黎夜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一手放在他椅背上,另外一手撑在桌边,低头弯腰看着单岩“小心翼翼”又“谨慎无比”的誊写了那八个笔画。
叶飞?那不是山庄里请来的那个小医生么?
黎夜原本对那个穿白大褂整日里笑眯眯的医生没有什么印象,这会儿看单岩亲自写了那请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原本模糊的一个人影在脑海中顿时清晰了起来。
单岩写完了名字,轻轻吹了吹墨迹,根本没发现黎夜就站在他身后,正要转身,手里的大红色的请帖突然被抽走,愣了愣转头,看到黎夜阴沉着脸盯着那请帖看着。
单岩:“……呃,老师……”
黎夜晃了晃手里的帖子:“请帖?你要请那个医生?”
“是啊。”单岩说着站起来伸手要去拿帖子。
黎夜躲开,手指捏着请帖,突然就很生气,是的,就是生气,单岩还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流露过对谁特别在意的,今天竟然亲自写帖子请人,他脑海里出现男人的身影——浓眉大眼样貌也就那样,笑嘻嘻的有点痞,这男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单岩怎么就对他格外不同了?
黎夜醋了,醋得还尤不自知,他面无表情问道:“为什么请他?”
单岩心里猛叹气,为什么请?因为他是目前看来最合适提供“小蝌蚪”的对象了!山庄里没合适的人,你也没有小鸡鸡啊!
单岩从黎夜手里抽出请帖,黎夜又迅速夺过去,一本正经道:“婚宴之前他应该都不会来了,我帮你给他。”说完把请帖放进了西服内襟的口袋里。
单岩:“……哦,好,谢谢。”他怎么觉得黎夜好像有点生气呢?难道是因为没有请他?可婚宴本来就是在单家这个山庄里办啊。
黎夜转头出了书房,就把请帖拿出来,三两下撕了,扔进了垃圾桶,完全不打算履行自己的承诺——开玩笑?这要是在自己的新球上,配偶对其他男人这样,直接就电磁炮把那男的轰掉了!
前几天还在对他想某些限制级的画面,今天竟然给其他男人写请帖……黎夜的脚步突然顿住,眉头挑了一下,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满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