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从布满灰尘的床底爬起来,手里拿着一个深咖色的皮质钱包,款式相当复古,许久未经打理表面的皮质无法阻止的开裂。但看得出这是一个非常陈旧的钱包,使用者也并不爱惜,开合处已经出现了白色的折痕。
上面有黑色的污渍,这东西他们彼此都很熟悉,是干涸掉的血迹。床底下血迹更多,有的是掉落的圆点状,有的血液拉成线状,似乎有受过伤的人曾经藏在床底下试图躲避着什么。
张诚光是想象,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舒墨走了过来:“打开看看。”
张诚咽了口唾沫,用手拍掉皮套上面的灰尘,打开发现里面有许多夹层。
貌似装的钱不多,但有很多种类型——英镑、日元、美元,人民币等等,但都只有一张,面额却很大,似乎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还有很多卡片,银行卡、信用卡,还有各种会员卡,不同的文字令人眼花缭乱。
里面没有线索,像是某人无意间落下,直到舒墨盯着钱包里一张巴掌大的照片看了半晌,问:“这钱包会不会是设计师留下的?”
照片里是个年幼的外国小孩,三岁左右,还是难辨男女的时候。
她有一头棕色卷发贴着头皮,还有很大的眼睛,瞳孔是琉璃珠般晶透的绿色,瘦瘦小小的,穿着蓝色格纹t恤,看起来像病号服。背景是一间病房。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房间里有半边墙大的窗户,照射在棉被上的阳光也格外充足,却依旧给人寒冷的感觉。甚至你能透过照片嗅到消毒水的气味。
女孩非常虚弱,却依旧坚持着冲镜头露出最灿烂的笑容,让你看到照片就忍不住感叹生命的美好和顽强,感谢造物主的恩赐。
她是那么灵透、惹人怜爱的生物。
很显然,这张照片是钱包主人用来慰藉心灵的。
“我们把它带出去吧。”张诚看了一眼照片,低声说,“她不该留在这里。”
这种脏污罪恶的地方,偶然发现一件纯真美好的东西,都不禁担心它会被亵渎。
舒墨点点头,把钱包塞进背包里,其实他可以不那么做,因为照片下的日期是2006年,距今已经过去了九年。或许这个令张诚感动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为少女,或许这是一张遗照,病痛最终夺取了她的生命。
但他乐于保留别人内心的一点美好,至少这个经验不足的年轻警察没有半途离开,虽然一直在害怕、在抗拒,但还是坚持和他一起过来。
很多时候,他很佩服国内的这些警察,似乎他们有强烈的使命感,敢于牺牲自己,在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时,也不轻易用枪。他记得这一年来,认识的那些警察,无论是调查组的,还是市局的,很多时候都让他感动和信任。
在交谈后,舒墨发现他们的想法没有多么宏大,只是想保护一个人罢了。
舒墨现在有其他需要思考的事情,根据第九页日记,设计师决定最后一天和工人一起到迷宫里。作为建造迷宫的设计师,他肯定知道整个迷宫的结构,理应很容易逃出去,可却中途出现了意外——床底下有血迹和掉落下的钱包,说明有人在追杀他。
再联系到前八页日记,其他进入迷宫就没有了踪迹、仿若消失的工人们,他们可能在迷宫里遭到了同样的追击,甚至他们的情况更糟糕,不知道迷宫的路线,一边被追杀一边困难地找路,联想到此,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舒墨没有把推测说出来,他知道现在张诚的心理压力非常大,不能再给他增加恐惧了。
接下来在压抑的寻找最后一页日志的时间里沉默地度过,这时候他们的手电终于因为光线不足,宣告失效,他们只能用捡到的打火机。但很快,他们在钻过一个墙洞后,来到了一个类似会客室的房间,墙壁上挂满了人物半身照的油画。油画非常庞大,足足有一个人高。
里面的光线尤为昏暗,只能看见油画的影子,他们用打火机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在举高油灯的刹那,他们同时倒抽了口凉气,那全是狰狞可怖的血像——油画里每个人物的眼睛都在朝外流血。可当他们把其他油灯全部点亮的时候,画像上那些双眼流血的女人又变得温婉恬静起来。
一屋子的女人画像,从幼年到中年,张诚盯着油画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舒墨说:“难道那个他,实际上是她?”
舒墨蹙起眉,指腹在油画上抚过,然后摇摇头:“不是,你会把自己的画像弄成这个鬼样子吗?”
张诚连忙摇头,喃喃道:“那就是有仇吧。”
舒墨没有吭声,在一张诡异的油画下,他顺着油画上年轻的女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一张纸,是设计师的最后一张日记。
——“第十天,我和工人一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