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淬不及防,仿佛双脚被缠住,动弹不得被束缚在原地,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
曹部长干裂的嘴唇抖了抖,咽了口吐沫,先反应过来,手撑着桌子,倒退一步,慌乱地说:“你,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舒墨没说话,双手插兜,歪着脑袋看他,本来想装得若无其事,结果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曹部长却被他生生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根本顾不上想那么多,下意识拿起桌上烟灰缸朝舒墨狠狠一扔,趁他抬手瞬间,飞快跑到大门前使劲拍打起来,嘶声力竭地大喊:“救命!”
电视台空阔的四楼,一片死寂和黑暗中,传出令人阵阵心惊的拍门声和求救声。
但此时诺大的四楼,真真切切应了四个字——空无一人。
“别拍了,”舒墨扫了他一眼,“既然我把你们困在这里,那就是我的能耐。仔细想一想,除了r,谁有能耐把你们不动声色地困在了这里。”他一顿,抿着嘴轻轻地冷笑起来,慢条斯理地问:“难道你们不好奇,整栋楼发生了什么?”
曹部长的脸色瞬间灰白,捏着门把的手瘫软无力地挂在上面。
他喉咙里好像卡了两片生锈的铁片,发出一声不似人像铁片摩*擦的怪叫,听得人起鸡皮疙瘩。随即,他艰难地把含在胸腔的那股浊气吞下去,结结巴巴地说:“停、停电前的那个巨响,响声,是不是爆炸了,你,你又像之前欲海市,公*安局门口,搞了个遥控炸弹?”
舒墨面露惊讶,随后,很快竖起大拇指:“曹部长果然厉害!”
话语刚落,四把枪齐刷刷地抬起,都不约而同,对准了舒墨的后脑勺。
与此同时,舒墨缓慢抬起头,远远地看向监控,露出了个好看的笑容。
而监控室里的一群人觉得这闹着玩似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们骇然地看着这一幕,忽然心脏骤快骤慢,实在出乎意料。
视频画面里,舒墨好似透过镜头,颇为悠闲地看着他们,而他身侧,是四把保养良好、闪着黑光的手枪,下一刻,四把枪同时上膛,全都对准了他。
强忍着冲进会议室的冲动,他们屏气凝神捏紧拳头,狐疑地看着这出乎意料的一幕。
就在半小时前,容铮找到了他们,说有办法找到r,要求无条件配合。
警方也很想抓住隐藏在内部的大蛀虫,可这手法太嚣张太不合乎规定,谁知道容铮冷冷的一句话给他们怼了回去——“按照程序,你们抓住了人吗?”
这种临时性的行动是不可能有万全准备,尤其鉴于审讯人员的身份必须对嫌疑人保密,所以没有在旁协助的特警人员,临时行动也没有相互间通个气。
他们当真以为只是普通的交叉询问,可现在,这个年轻人忽然承认自己是r,作为真正的r,他要找出模仿者。他到底要做什么,不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些领导,也是训练有素的警察,身上全都携带着枪支吗?
想到这里,一群人头上出了汗,不约而同望向容铮。然而容铮一动没动,只是神情格外专注地看着监控。既没解释,也没下令解救舒墨。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心想调查组的这个组长真狠,为了查案,手下的命都可以不要了!
池剑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深吸几口气没忍住,回头急切地喊了一声:“老大,要不要进去?”
容铮一顿,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监视器,半晌,他摇了摇头,把手轻轻往下一压:“等着。”
焦急的气氛在室内蔓延,一时间,所有人五味杂陈各怀心事。
然而实际上,容铮此刻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
谁也没有看见,容铮袖子里的手早已经握紧了拳头,他几次冲动想要冲进会议室,耳麦里却不断传来安抚的话:“别慌,我没事,千万别慌!我会随机应变,这样更好。”
原本想到,这只是个平和拆穿对方的审讯,其实他们的嫌疑就锁定在这六个人身上,可苦于没有真凭实据,只要六个人当面对峙,总会露出马脚。
而一旦有风吹草动,他们在外面警戒的人员可以随时冲进去。谁知道,半途竟然横出枝节,曹川成居然联想到今晚这场对质会和415直播一样。更不用说,舒墨干脆来了个顺手推舟。
这个曹川成,胆子小,想象力却是史诗级。
整个过程舒墨表现的气定神闲,没有着急展示证据,就算对面拿身份压他,他也没有退步,反而像初生毛犊似的横冲直撞,就连承认自己是r也带着漫不经心的玩笑。
容铮不由锁紧眉头,他忽然感觉舒墨不仅仅是要逼出r的模仿犯那么简单。
其实想要知道模仿者身份并不难,他们手里已经有了李彬。现在市局那边正在加紧时间审讯,周鹏虽然吊儿郎当,但也不是吃素的。一个未成年孩子就算再聪明,也很难逃过话术圈套,会不经意透露出共犯的信息,这不比直接审讯这几个老油条简单?
舒墨这么做纯属多此一举,他心有疑惑,可还是忍不住应了他一回,然而这一瞬间,他透过重重迹象,忽然嗅到了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一股说不清的寒意不由自主冒了出来——是谁会让舒墨丧失理智,不顾生死?
他骤然想起前晚那个言语间不露山不露水,提起家人的死都好似在写别人回忆录的淡漠年轻人。
他从一开始就肯定江洋案有问题,三言两语之间又确认了模仿犯身份,又毫无证据地要求提审几个人——以r的模仿犯身份,如今又不顾生死……
容铮骤然抬头——舒墨是不是早就洞察了所有案件背后的深意,早早就在等这个时候?
容铮暗自深吸了口气,深深朝舒墨看了一眼,终于还是没动,只是握紧了拳头。
舒墨一动不动,厚重的刘海挡住他所有眼神,只露出被苍白的脸颊映衬得格外红润的嘴唇,沉默半晌,像个不真实的人偶,全身僵硬站在原处,直到他嘴角微微一翘,泛出了森冷的笑意,整个人显得诡异又摄人,所有人不禁心头一颤,后退了一步。
舒墨用余光瞟了一眼举在半空中四把黑洞洞的枪——冰冷,散发着硝烟的味道。
可他不在乎。
没人知道,多少个日夜,他在充满硝烟的噩梦中惊醒,一度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被捉住马脚,再次经历死亡,不得不小心翼翼,收敛锋芒。可到了这时候,他心底居然丝毫不怕了,甚至有了种莫名的解脱感。
他借着室内强烈的灯光,冷冷地看着场中六个人,嘴角飞快一扯,嗅到了一丝微弱的血腥味——那个人肯定就在这里。
冷漠的眼神骤然阴狠起来,他已经不再是被保护的懵懂幼兽,不再是躲在别人背后只会哭的小孩。
他已经长大,肩背变得宽广,爪牙变得尖利,内心变得坚*硬。
再没有人能从他身边抢走什么,而那个人必须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今晚,他要让他积累了半辈子的名声扫地。
被困在场中的中年男人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舒墨,从开始他眼皮不受控制的狂跳,时间越久,他越感到不安。
他盯着舒墨半晌,突然,他察觉到什么,缓缓地把眼睛眯成了细线,似乎在舒墨的脸上寻找着什么,紧接着,他瞳孔骤紧——是他!
中年男人一时呼吸急*促,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倏地反应过来——那个在国外没死的小崽子,竟然隐藏身份回到了国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潜进了调查组,而那些突然出现的变*态连环杀手也是在此之后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还把自己手底下那些值钱的产业一个个暴露出来……
舒墨……
这个名字,他怎么没有想到?
中年男人心思几转,竭力压制住自己的表情,让自己不动声色不露出马脚,使得脸色很快涨红,豆大的汗水从额头冒出来。
这本来是让人格外注意的神情,不过还好的是,其余五人和他一样紧张,他这副表情还不算太突出。
可恶,这个小杂种怎么会到这里来,不是说他疯了吗?
中年男人烦躁地喘了口气,那群废物果然没有用,要了那么多钱,却连个疯子都看不住,居然让他隐姓埋名回了国。
一个疯了的小杂种到底想做什么?是想要找他报仇,还是说想霸占那些赚钱的买卖?
呵,痴心妄想!
他突然低下头,竭力遏制要从身体里溢出的狂躁愤怒,他整个人骤然绷紧,又极快的放松。
他回头查看了眼四周,目光飞快扫过头顶的几个监控和身后紧闭的大门。
他冷静地思考了会,很快,嘴角又噙着一抹阴冷的笑——
很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
舒墨抬腿朝前走了一步,似乎打算继续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