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铮沉声说:“他熟悉我们的巡逻路线,知道摄像头的位置,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并且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说明凶手十分熟悉校园,很有可能就是学校里的职工,现在你去找学校人事处,找他们拿名单。”
老刑警深吸一口气,问:“你现在去哪儿?”
容铮顿了一下,望向眼前的树林,说:“回抛尸现场,我要确定他的动机,才能更详细——”
突然“呯”的一声,一个篮球砸在他脚边的泥桩上,有人大声喊住了他——“喂!”
这时候,容铮刚穿越操场准备进入树林,操场里的学生们发现了他,认出他是警方的负责人,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朝他投来仇恨或焦虑的视线。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抓到凶手,我们到底还要死多少人!”穿着篮球服的男生,一脸阴沉地朝他走过来。旁边的学生似乎想要阻拦他,但都被他一巴掌拍开,像是非常急切要和容铮说话。
容铮皱眉,他不想和学生们纠缠,转身就走,那男生顿时急了,飞快跑上前:“喂,别逃跑!”
一直守着警戒线的警员立刻走上前,指着那名男生,厉声喊:“回去。”
那男生愤怒地瞪了警员一眼,又朝容铮喊:“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还不抓住凶手,我们都要被你们害死了!”
周围的学生早就憋了一肚子闷气,也跟着围了上来,面红耳赤地朝容铮吼着:“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家!”
“到底什么时候能抓到凶手!”
“案情现在怎么样了,我们有知情权?”
容铮用力捏了下鼻梁,心中的焦躁快变成实体的火焰,他朝身后的警员递了一个眼色,让打电话给王伟鹏,让他来处理学生的问题。
这时,警员冲上前挡住那个男生,一边使劲吹着口哨,一边拿警棍在半空中挥舞:“不准聚集,不准靠近树林,都回去!”
学生却越来越多,附近的保安和警-察也全都跑了过来。
老师跟在后面,指着朝为首的男生喊:“哪个班的,你学号是多少?”
那男生红着眼,篮球服下露出的四肢肌肉鼓了起来,他一手抹着眼睛,情绪激动地喊:“我想回家,我不想死。老师,放我们走吧。”
女老师为难地捋着头发:“不要担心,学校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再出事了,马上就要期末了,你们先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学习,学习,学习比我们的命还重要吗?”
这些学生一辈子没有遇见过什么太大的事,学习和恋爱的烦恼就占了他们几乎全部的生活,从来不知道死亡原来离自己那么近,原来死亡这么恐怖,原来他们这样渺小无助。
容铮感觉自己像是局外人,正在看着这群演员在自己眼前表演,互相拉扯拖拽,有人在大声吵闹,恐惧化作了实体,它弥漫在四周,驻扎在每个人心里。像是条不怀好意的毒蛇,正吐着信子,露出锋利的獠牙。
所有人都在害怕,这是正常的,没有人敢嘲笑捉摸不定的死神。
周期更短了,下一个会是谁?
凶手挑选受害人时,有什么独特的地方,“树林”“截肢”对他有什么意义?
容铮目光缓缓扫过这群人,在看见男生因为激动鼓起的肌肉时,容铮瞳孔猛然缩紧,那些肌肉外凸起的血管仿佛一条条细长的小蛇,在男生健壮的身体上盘旋游走,陡然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一把拽住男生的健壮的手臂,小声问:“你和王展认识吗?”
男生被他吓了一跳,随后回过神来,摇摇头:“不认识,但我看见过他。”说着他伸出手,指着篮球场对面的网球场,“他经常在那边打网球,而且据说打的不错,还兼职做过私教。”
容铮骤然屏住呼吸。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死者资料此时在他脑海里万花筒似的旋转,三名死者,都十分热爱运动,他们拥有健康有力的体魄,缺少的四肢部位正好是肌肉最发达的地方——股四头肌,肱二头肌。
容铮猛地睁开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在男生惊骇的目光下拔腿就跑,刚跑到保卫处办公室,就看见老刑警和王伟鹏走在一起。
王伟鹏吃了一惊:“怎么了?”
容铮大喘了口气,说:“调查学校里的所有男性职工。”
“什么情况。”王伟鹏皱眉,脸上三分疑惑,“不是之前查过好几次了?”
老刑警当即反应了过来,眼中掠过一丝兴奋:“你明白他的动机了?”
“是力量!”容铮来不及详细解释,目光炯炯地盯着王伟鹏说,“重新查一遍,找一个人,他年龄在32-45岁之间,175cm左右,曾经在东南亚或者南非国家长期待过,可能是做水电测量相关的建筑工人,也有可能是退役jūn_rén 、船员,聪明健壮,但最近三个月内身体情况出现异常,可能会突然肉眼可见的消瘦、脸色变差,开始不修边幅。”
他走向王伟鹏的桌子,拿起桌上那副装有保卫处合照的相框,眉头缓缓皱紧:“他未婚,或者有过短暂失败的婚姻,和父母关系非常差,独居,住房就在学校附近,曾经和学生关系非常亲密,可能一起参与学校的运动比赛,热衷讨论国际争端时事,常常在网上发表激烈的争论,但最近变得很孤僻,不爱参与集体活动,无论再热的天气,他都穿着深色长裤长袖,戴着鸭舌帽。”
王伟鹏茫然了片刻,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我记得,是有这么一个人,他好像、好像姓钟。”
十几个正在校园巡逻的警-察同时接到命令,默契有序地朝一处聚集。
此时正值中午,烈阳高照,炙热的阳光把整个学校照得明晃晃的白,警车飞驰在快冒烟的马路上,汗水浸湿了衣裳,即使没有闪烁警灯,拉响警笛,无声的紧张感依旧在四周蔓延。
容铮浑身紧绷,手放在腰间的枪上,目光扫向楼道,一行八人正矮着身体贴着墙站着,互相打手势。
房门前空出一大片,王伟鹏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前,浑身僵硬的紧绷着,不停吞咽唾沫。
这时,容铮感觉自己腰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没有空看,从腰包里拔出枪,蹑手蹑脚走到门侧,伸手用力捏了捏王伟鹏的肩膀,示意他敲门。
王伟鹏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然后伸出手放在门前,抬手敲门:“老钟,在家吗?”
“咚咚”的敲门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响着,格外刺耳,好半天没人回应。
王伟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朝容铮看了一眼,又伸手大力敲向门:“是我啊,王伟鹏,你在家没,今天保安处的电路出问题了,机电室那边一直没电,我刚给你打电话,你不在办公室。你在不在家啊?”
依旧没人回应。
“钟旭,你在不在啊!”王伟鹏又大力砸了两下门,但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声音,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一片死寂,他深吸一口气,扭头朝容铮低声说:“容队,怎么办?好像没人。”
容铮从包里掏出手机,试着拨打电话,冰冷的女人声音响起,依旧无人接听。这一瞬间,容铮突然感到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老刑警在旁担忧起来:“人是不是得到消息跑了?”
“学校那边没找着人。”
“怎么办,要不要撞门?”
看着那扇紧锁的门,容铮一咬牙,当机立断,朝身后等待的物业挥了下手:“开门,我们进去!”
身后的人立刻涌了上来,容铮退后一步让开。
楼道里昏暗的光线照亮棕红色的木门,警员们细碎询问的声音在耳边嘈杂的响起,容铮又再次仿佛一个局外人一样在看着人们交谈,好像曾经这一幕出现过,或许是出现在梦境里,许多人都会有这种幻觉。
汗水顺着额头流到脸颊,让他觉得痒痒麻麻,容铮伸出手,想要抹掉那滴汗水,但他发现他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感到了一股视线。楼上的楼梯间里,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个人影在一片混乱中居高临下盯着他。
容铮站直身体,他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个人影,忽然,有人大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容队,门开了,我们进去。”
容铮猛然回过神,一群人麻利地从他身旁拥入房间。
有人大声喊:“屋里没人!”
“钟旭不在这里!”
容铮抬头再次望向楼梯间,那里空空荡荡,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是幻觉吗?
容铮用力眯了下眼睛,捏紧了手里的枪,他感觉手心里全都是汗。
“容铮,你快来看。”老刑警喊了一声。
容铮停下脚步。
老刑警又催促一声:“容铮!”
“来了。”容铮回过神来,疾步走进屋内。
昏暗的阳光顺着墙边一扇狭小的窗户照亮了客厅的一小角。
这是一间客厅狭长的老式公寓。装饰还算温馨,租住者用墙纸和装饰品重新把这里打整了一下,但依旧有着老房子独有的霉味,屋内通风采光都不太好,只在客厅的尽头处有一扇窗户,没有窗帘。卧室门原本是关着,现在已经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床和衣柜,技术人员正在里面忙碌着。
整个房间凌乱不堪,大量纸箱和泡沫堆积在地上,厕所和衣柜上的镜子都被打碎,几本书和笔记散落在茶几上,异国的文字密密麻麻地印在纸上,被大量红色的记号笔涂抹着记号,木色的茶几上还用黑色马克笔涂画着诡异的符号。
“在这里。”老刑警在厨房朝他招手,刚刚走到他旁边探头的王伟鹏脸色一变,猛然捂住嘴冲出门吐了起来。
在一米之外的容铮,闻见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厨房仅仅有三平米,冰箱和操作台就占了一大半,在客厅和厨房连接的位置,有个足足一米高的发酵桶,老刑警站在发酵桶旁,铁青着脸看着眼前的冰箱,显然正在忍耐。
容铮的心一下悬在嗓子眼,他戴上手套,走到老刑警身旁,终于明白老刑警的异样。
冰箱里整整齐齐摆满了覆盖在保鲜膜的餐盘,消失的胳膊和脚腕直立着站在餐盘上,已经干涸的血液黏糊糊地贴在架子上,和外来者冷冷地对视着。
鲜红色的肌肉组织已经被料理成可食用的片状或者块状,暗红色的内脏被包裹进保鲜袋里放在了冰箱的冷冻层。
技术人员拿着照相机走了过来。
“找到缺失的受害人肢体和内脏了。”老刑警铁青着脸,像是嗓子眼卡了口痰,艰难地开口出声,“让老张带回去化验,看看这些都是哪个受害人的。”
容铮这时弯下腰,把发酵桶打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直冲鼻腔,他朝后退后一步让开,站在身后的技术人员猝不及防,正好和发酵桶里的东西撞了个正着,终于忍无可忍,一下跳起来冲到走廊里,扶着墙干呕了起来。
发酵桶里塞满了使用过的卫生巾,长期发酵的卫生巾,凝固的血块和屋内闷热潮湿的空气一混淆,散发阵阵出让人难以忍受的恶臭。
“没事吧。”老刑警拍了拍了容铮的肩膀,似乎也有些难以忍受,捂着鼻子别开了视线,“他储藏这些东西干嘛?我听说过非洲有些食人族,他难道是在国外工作的时候和当地人学的?但是他又收集卫生巾干嘛?”
容铮一言不发地环顾了眼四周,厨房里的刀具全挂在墙上,他拿过刀具看了一眼,每一副刀刀刃都十分锋利,随后他转身走到茶几旁,翻起那几本原文书,用手机软件翻译了下,发现都是一些病理方面的书。就在他翻了几页后,余光瞥见了电视机柜旁摆放的几个动物木雕。他站起身,走到木雕旁,发现旁边有个日历。
日历上被用红色和蓝色画满了符号,前两起的案件日期已经烂熟于心,他把日历朝前翻了两页,发现案发时间都圈了红色。
容铮看着这本日历,总觉得这些日期代表了什么特殊意义。
他又转身拿起地上那堆纸箱,看上面贴着的快递单。
“这里不是他作案的地点。”
老刑警皱起眉。
“这里太干净了。”容铮沉声说,他站起身走了一圈,“他最近在网上购买了很多刀具,绳子,还有保鲜盒,这么大的量,肯定还要准备作案,他这个日历上标了好几个日期,有一定规律。”
老刑警接过日历,翻了翻,沉吟说:“好像,这几天,都是晴天。”
容铮皱起眉头,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别想那么多,”老刑警合上日历,长长舒了口气,“现在确认钟旭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就好办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发出通缉令,把人抓住,其他的我们慢慢审。”
容铮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不好了!”突然,王伟鹏从屋外冲了进来,着急地举着手机,“有个学生不见了。”
老刑警拦住他:“不要慌,什么时候失踪的?”
王伟鹏着急地说:“早上出去就不见了,中午也没回寝室,电话也打不通,老师和同学找了一下午,都不见人影。”
老刑警心咯噔一下,但面上还是保持着冷静:“可能是出去玩了,要不再等等。”
“这话你都说的出来?”王伟鹏急得嗓子眼冒火,用力戳着手腕上的手表,“前几天那孩子就是下午被拐走,不到两个小时,人就死了!现在太阳都要下山了……”
“我们马上派人去找,你先别急。”
“能不急吗?要这孩子也出事了,就一下走了四个,我也得跟着死。”
“太夸张了,容队,你跟他说说,容队?”
容铮突然抬起头,望向窗外,低声说:“要下雨了。”
作者有话说: 1保卫处是高校承担安全管理、安全服务、安全教育工作的职能部门。
打个预防针,避免宝贝们看不懂生气:
这一部用了三个诡计手法:密室诡计,时空诡计,叙述诡计
密室诡计看到那章看不懂,可以去我微找我画的解析图。
时空和叙述只能靠自己,其实都很简单,需要基本的逻辑推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