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摇头晃脑起来,惊奇地彼此传递着眼神,仿佛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不是玩具、物体,是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
“呼呼……她死了。”他开口,语气很平静,只是因为动作太快有些喘息。
现在回忆起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冷淡,或许因为死亡太过于常见,或许因为那时候住在贫民窟边缘人群的命没人在乎,或许是他年纪太小对一切都没感觉。
这种连死亡都引不起共鸣的感觉,反而让现在的他觉得可怕。
“她没死,”他记得有个声音和他争执着,那个男孩现在在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记不得是谁,只记得那个男孩为了证明自己的结论,拿着棍子大力朝女人抽打了几下,女人的立刻发出一声很短很急·促的叫声。
所有人都吓得尖叫起来,他记得来了个几个大人,揪着他们耳朵教训他们。
“那个人还活着!”他们固执说着,努力为自己辩解着。
指着还在痛苦呻·吟的女人,大声叫喊:“没死,没死!”
大人们没有搭理他们,把草席匆匆重新裹上,过了会儿,来了辆掉漆的银色面包车,把女人运走了,没人知道那辆车去了哪里……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句缠·绕在脑海里的话
她没有死。
“她们怎么死的?”周鹏还在追问,如果是被谋杀的,那就是一系列不为人知的连环杀人案了,这可是重大案件。他本能地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和现在手里的案子息息相关,于是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死因。
“大多数是病死的。”中年女人瞥了他一眼,把掉在额前的头发捋在而后,唏嘘地说,“得了病,没钱上大医院,治不好,就死了。”
她从照片里抽出一张递给周鹏:“这是我们唯一能去得起的诊所,就开在巷尾,你看照片里,很多人蹲在地上打吊瓶,很简单,付不起床位费。”
周鹏接过照片,默不作声地看着。
照片里有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女孩,肚子圆滚滚的几乎快要临盆,她坐在凳子上要哭不哭地望着天空,快要做母亲的她却无助的像个孩子。
中年女人吐出口烟:“我们这行靠得是运气,运气不好,就遇上不好的客人,得上治不好的病。这二十几个,都死了,我记得很清楚——”
“没有。”街道主任打断了她的话,“有些还没死……”
“快死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女人刻薄地笑了笑,不耐烦地反问,“得了重病奄奄一息干不了活,房租每天都要缴,没钱交房租没钱治病,那就和死了没区别。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别给周围人带麻烦。”
周鹏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就算照片上的人都死了吧。”街道主任一屁·股坐进那小小的凳子里,满头大汗地摘下眼镜擦了擦,“我记得那会儿,总有个面包车到巷尾把尸体运走。桃红姐,你知道那车从哪儿来的吗?”
“能从哪儿来呢?”女人干巴巴地说,“就是殡仪馆吧。”
街道主任点点头,端详起那莫名其妙的数字皱起稀薄的眉毛:“这应该不是血型,你看,这里有c。”
女人深吸一口气,凑近看了眼,摇摇头:“也不是年龄。你看这个,都42了。”
两人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些照片,沉默片刻,街道主任自言自语:“前面的数字都是4933,字母有的是a,有的是c……后面的数字也没有任何规律,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在所有死人的照片上写下一排数字?这个摄像师为什么要记下这些号码?”
听见“摄像师”三个字,女人突然烦躁起来,她带着几分自嘲语气冷笑着说:“那个年轻摄影师来到巷子里,说是关心我们的生活,想要把我们的遭遇和我们的故事都用相片的方式留存下来。我们那里所有人都相信他,觉得他可信,给他说了自己私密的故事……可他不仅没有发表,还把死人的照片做上记号,这是干嘛——吃人骨头不够,还要把死人从地里挖出来吗?”
这时,周鹏眼皮重重地一跳:“主任,你刚刚是不是说了面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