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猫舔着爪子,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围墙一跃到旁的大树上。虽然又肥又丑,但是肥猫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姿势,扭动着腰肢几乎压弯了细弱的树枝。就在树枝被压到极限时,它又灵活地一跃在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五度旋风转,云滚滚的肚子左右一晃,羽毛般轻轻落在旁边窗台上。做完这些让牛顿都目瞪口呆的动作,它好整以暇地扭动着腰肢,把肉包子丢在窗台边上,伸出爪子拍了拍自己饲养的两脚兽幼崽。
小萝卜却一动不动,趴在床上,小身子有节奏地上下起伏。
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眼角还挂着泪,眉头皱着看着挺可怜。
土豆尾巴一甩,心疼地舔舔小萝卜的鼻头,小萝卜哼哼了声,倒是没醒。
于是土豆转过身,踩着绵软的铺盖从床位到了床头,跟着仰着脑袋注视着一直没醒的男人的脸,它撇了撇嘴,不客气地一抓踩在那人脸上,自己饲养的两脚兽幼崽就是被这家伙惹哭的,想到这里,它眯起眼睛直接挥动着爪子狠狠地拍在男人脸上。
这毫不留情的肉垫子猛地一拍,一直昏睡不醒的容铮猛地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张毛乎乎的大脸,两两呆立对望,两秒后,土豆对准容铮的脸又是狠狠地一巴掌,不等容铮反应立刻就钻进了小萝卜的怀里,还瞪着眼睛冲容铮威胁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容铮一愣,眼里没有焦距地打量了下屋里的装饰,冷蓝色塑料窗帘,白色墙砖,及对床上昏昏欲睡的老大爷,正撑着眼睛努力注意着床上的吊水。
那张床上躺着个和小萝卜差不多的男孩,剃了光头,浑身插着管,看来病得不轻。
真是可怜……
看见这一幕,容铮眨了眨眼皮,刚醒来还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土豆眼疾爪快,趁容铮愣神又飞快给了他一巴掌。
“嘘。”容铮这次一把抓住伸来的小爪子,然后举起食指竖在嘴前,警告道:“大家都在睡觉。”
土豆一双绿豆眼直勾勾看着他,好似看出他的意思,对峙两秒后埋下头自顾自舔着爪子。
容铮松了口气,脸色渐缓,伸手轻柔地捋了下小萝卜额前的碎毛。
这时,小萝卜忽然嘀咕了声,土豆和容铮同时大惊失色,前者挥舞着爪子准备给容铮再来一下,后者懊恼不已考虑对策,然而小萝卜却只是伸手抠了抠肚皮转了个身继续闷头大睡,大有雷雨不醒的架势。
容铮轻轻叹了口气,昏昏沉沉地撑起身子,身体里传来巨大痛感让他忍不住咬紧牙关,之前的记忆瞬间侵入了脑海里。
没有孩子的兴旺村,娇羞的谷曼谷小玉,疑神疑鬼的刘大娘,死不瞑目的谷大叔,一起起无人问津的失踪案以及后院那棵包裹着尸骨的大树……
容铮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外,那寥寥的黑烟在山间飘散着,位于山中的八佛会所、参加生死比赛的孩子们、疯狂踩踏的人群、巨大的爆炸所有的一切瞬间钻进脑海里。
容铮瞳孔一缩,最后的画面停留在少年的脸上。
狂风暴雨间,满脸血污的舒墨微笑着看着他,俯下身轻轻地在他额前落下一吻,紧接着轻声道:“等我回来。”
刚一说完,一股巨大的爆炸声忽然在耳边炸开,只见舒墨陡然被一阵旋涡吸进了黑暗里,留下一个支离破碎的手机,赫然出现在眼前。
容铮身体抽搐了一下,心脏猛地缩紧,一股难以克制的恐慌感席卷了全身。
他颤抖着从床边小桌上拿下那部四分五裂的手机。
头上悬着的老式电灯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对床昏昏欲睡的老大爷再也坚持不住,头往前一栽睡死了过去。
光头男孩猛然睁开眼,他面无表情地侧开脸看向容铮,朝着容铮缓缓勾起了嘴角。
昏暗的灯光照在脸上,男孩的眼皮翻着,没有眉毛的眉头皱在一团,在容铮眼里男孩的五官扭曲成了一个漩涡的形状。
粗喘一口气,他惨白着脸,急忙翻开被子,将手背上的针头猛地一拔,血顿时就涌了出来,他毫无反应,趿着拖鞋一瘸一拐朝门口走去。
门此刻却猛地被推开,多米黑乎乎的脑袋从外面钻了进来。他手里拎着塑料袋,还背着个沉甸甸的电脑包。看见容铮正朝着他走来,下意识地就要展开笑容,容铮却大力推开他,朝门外走去。
指针现在指着凌晨三点,可医院走廊满满当当全都是人,看起来十分热闹,除了穿着白衣痛苦呻吟的病人,更多的是穿着红白制服的救援人员及穿着黑色警服的警察,他们正皱着眉商量着什么。
“怎么样?”
“我们已经在山里开始寻找的,森林武警部队也已经加派了人手,我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
“人必须得找到,不然周老……”
话听一半,容铮皱眉没打算再听下去,不知道是谁家公子丢了,这么大阵仗,不过和他没有关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人,忍着疼,他摇摇晃晃朝电梯走去。
眼角却闪过一个红肿着眼的少年,正抽抽搭搭地和人讲述着什么,他脚步猛然顿住,惊奇地转过头看向那两人。他倒是不惊奇少年为什么只有一只脚,而是惊奇于和他说话的瘦小人影。那人穿着的衬衫老老实实系到下巴下第一颗,看起来一板一眼的,却有着一头羁傲不逊黑色小卷毛,昭示着主人既规矩又叛逆的矛盾性格。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一旁有人注视的目光,动作顿了下,回头和容铮直接打了个照面,忍不住惊讶地张大嘴:“容队!”
容铮眉头一紧:“魏威,你怎么在这里?”话刚问出,倏地看见魏威眼角微红,脑海里有闪过方才那两人说的话,他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周鹏,周鹏是不是出事了?”
魏威看着他,沉默半晌,轻轻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