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掐准了黄医生爱子心切,这群人也就没瞎功夫搭理她。也有可能觉得,没有哪吒的本事,翻不了那东海龙宫。毕竟人失踪了,总比人死了强。
黄媛成了一条活绳,一头拴住了黄敏的脖子,一头揪着那群人的命脉。
舒墨把车票放桌上,让大家都能看见:“你们可以翻开看看,每份失踪档案后面都附有一张这样的车票。”
随意拿出一份文件,在各形各色下的手写字下,除了鲜红的指纹印,就是一张小小的车票。厚厚的一叠文件,小小的纸片,承载着奔波人的汗水。
吕傅勋唏嘘一阵,掏出烟盒抽出根烟点上,怅惘道:“真是辛苦她了。”
白冰暗自悲叹,摇了摇头。
池剑皱眉不语,低头深思。
容铮抬头望向窗外,似乎要透过不停晃动的枝叶,看出些什么东西。
多米则是抽噎着瘪嘴,闷闷地说,想吃黄医生做的花饼。他也就是随口说说,谁知一说出口,周围空气更加凝重了。
“听你这么说,黄医生一定很开心,她一向喜欢做甜食,可惜我不太爱吃。”舒墨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沙哑。
一遍遍翻开文件,总能看见那一小张轻薄的纸片,白冰忽然有些伤感,眼睛渐渐地模糊起来:“我多希望看不见这些东西,我们该做的,却没做,反而让她受了这么大的苦……她……一定怨我们吧。”
和白冰一样,他们都握紧了拳头,情绪一下低沉开来,所有人屏住了呼吸,觉得一时间屋内的氧气让人抽走,喘不上气来。
“没有。”舒墨抬起头,“她感谢你们。”
白冰红着眼睛别开脸,显然不信。吕傅勋端起一杯茶,茶杯悬在半空,丝毫未动。其余人也都沉着脸,不说话。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身旁的小箱子上——上面是黄媛寄给黄敏的物体,从小小的纸鹤,到一缕属于孩童的胎发。
任何人听了那样的过往,再看到实物,都难免心里堵得慌,更别说他们关系如此密切。调查组这几人,最小的未成年,最大的已过半百。早已经见惯了各种各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惨剧。而那些奇形怪状的尸块,却没有眼前这些温馨明快的物体触目惊心。
此刻每个人都在忍受着难以描述的煎熬。
“我说真的。”舒墨展开一抹诚恳的笑容,“她曾经绝望过,像是整个人深处永不见天日的黑暗里,没有一点希望。可有一天,深处困笼的她听说,有一群不畏强权一心只求真相和正义的人的时候,她笑了。
“那天她就站在市局门口,阳光很刺眼,她几乎睁不开眼,我走出市局,她拉住了我,她问我:听说你们抓了凌涛然,你们把凌氏集团那个大蛀虫扳倒了?
“然后她一直说谢谢,感谢我们能来,感谢我们让淮赧市变得更好了。”
舒墨转过头,一脸坚定地看向他们,就在所有人沉默的目光中,他突然深深地弯下了腰,朝所有人鞠躬。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能来淮赧市,谢谢你们加入特殊案件调查组。”
地狱不是恶魔在制造,而是人类自己一点点添砖加瓦,让他变得无比强大。人一旦拥有了恶意,那就变成了魔鬼。可是世界总是有黑白两面,黑的生出来,白色也随之变换。有黑夜,那就有白天,不要怕黑暗,总会有黎明。黄敏总是这样坚信着。
所以不要绝望,不要说对不起,说一句加油,我们一起努力。
舒墨眼睛明亮地闪烁着光芒,像是火苗,点燃了所有人眼中的那一簇火,火光渐渐变大,燃成一片。
所有人再次捏紧拳头,咬紧牙,心底暗暗发誓,他们一定要抓住罪犯,还这黑暗的城镇一个永不灭的太阳。
一鼓作气点燃了士气,舒墨趁热打铁开始说起案件。
“二零一二年,九月一日,这日子是所有学校的开学日,陈茜却没有去学校。陈茜的家长和学校领导从学生口中得知陈茜失踪的消息,当天赶往欲海市报警。正巧黄医生也在那趟车上,她按照惯例每个月月初,会到欲海市呆一段时间。这里是黄医生调查到的失踪人员地图。”他打开一张欲海市本地地图,地图上圈了十几个点,每个点都画上了红色箭头,箭头旁边有一排娟秀小字。
分别是失踪人名,失踪地点,失踪时间。
黄敏做了大量工作,每一个点对应的就是一次危险的旅程,一起惊心的案件,一个失踪的女人。隐姓埋名,用他人身份去探查,遭遇过闭门羹,听过令人心寒的事情。花费了整整六年,近七百张车票,三百多次来回旅途,终于最后她收集了这满满一桌子的失踪案例。
这些红点分布的密密麻麻,全部都呈带状集中在一个地区——金河镇。
他们现在所在的兴旺村,还有神秘诡异的风鬼村都属于金河镇管辖,这个镇是整个欲海市里最大的一个镇。大部分没有立案的失踪案件,出警的都是金河镇附属的金河派出所。
吕傅勋回忆起来:“那几年乡镇派出所管理并不严格,基层民警法律知识极少,他们对于失踪案不大在意,在他们心里,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那就不是什么大事情。加上一般贫困乡镇教育水平低,父母都是采取打骂教育为主,每年偷偷跑出家跟人到外地打工,还有离家出走和人私奔的,太多了。”
“很多地方的公安机关为了提高自己的破案率,形成了一个潜规责,就是“不破不立”,就算当地发生的案件,公安机关先进行案件调查而不立案,如果说没什么有效证据和线索,案子比较难破,那就继续不立案,直到最后不了了之。可能就是这样,这些孩子的失踪就没有引起对方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