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记看着他,抿嘴微微一笑:“今天是个不错的天气。”
清晨是宁静安详的,在整片价格不菲的小区里,没有城区喧闹的汽车警笛和嘈杂的人声。
女孩安静地趴在床头,她翻过身柔@软的身体陷入舒适的床铺里。
她还在甜美的梦境中徘徊。
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吱嘎吱嘎的声音在女孩头顶回荡,将她从睡眼迷糊中唤醒。她依依不舍睁开眼,发现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玩具镂空花灯正在左右摇晃。
声音又很快消失了,那人走下了楼梯。
安静只维持了一小会儿,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她走来,她眨了眨眼睛,侧脸靠在枕头上,听见皮鞋与瓷砖地板碰撞响起清脆而空洞的声响。
一个停顿,脚步声在门口戛然而止。下一秒,隐藏在长满黑褐色霉斑墙纸下的门被打开了,日光照进屋子里,女孩不禁屏住呼吸,想要窥探那鲜少而珍贵的阳光,但仅仅一瞬间的功夫,门又被毫不留情地关上,她再次被关在小小的黑盒子里。
女孩撑起身子,浑身碾碎一样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
“起来了。”呱噪的诡异声音冒了出来。
女孩低着头从床上走下来,她安静地站在床边,看着那人门口的倒影狰狞地贴在地上,将所有的光线全都填满——冰冷,黑暗,带着永不消散的臭味。
“给你带来一个小玩意。”那人声音里带着激动和兴奋,女孩却隐约从他激昂的字眼里捕捉到了什么,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
黑影侧身让开,一团影子摔了下来,重重地掉落在她身旁。她紧张地瞥了眼男人露在外面猩红油腻的嘴唇,每到男人露出这一抹笑容的时候,她总能从中窥探到一些其他的东西,令人恐惧不安的事情就要发生。
“好好玩。”男人宠溺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女孩顺从地点点头,她尽量让自己显得足够乖巧。果然这个态度让男人十分喜欢,他摸了摸女孩的脸,转身走到角落将电脑打开。
电脑右下角停滞的数字开始令人咂舌的快速跳动,男人满意地点了点鼠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起来心情十分雀跃。
“今天好像人很多。”男人站起身,“不过我得离开了,有好多事情需要我去解决。”
他慵懒伸了个懒腰,埋怨的话语里倒并没有夹杂着不快。
女孩注视着男人越走越远的背影,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萦绕不散的陈旧腥臭味,门被关上,黑暗再次将她整个视野掩盖住,她熟门熟路地走到墙边,淡定地按下门上的开关。
昏暗无光的房间霎时变得明亮起来,灯光透过镂空花雕渗透在屋内,形成一个个诡异的光点。灯左右摇摆了一小会儿,女孩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朝刚刚团成一团的黑影看去。
黑影轻轻动了动,女孩踌躇不安地瞧着黑影慢慢蠕动,她下意识地把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结果被墙壁上粗糙的颗粒磨得很疼。
她不安地打探着对方。
黑影渐渐暴露在灯光下,她发现那是个小男孩,脸色惨白,四肢蜷缩在一起,眼睛紧紧闭着,仿若一具尸体。女孩紧张地盯着,指头紧紧抓着墙壁开始泛白,这时候,男孩的睫毛微微颤动下,周围僵硬的空气瞬间又流动了起来,女孩放松下戒备呼出一口气,接着心里开始有些小雀跃。
一个活生生的男孩,就在自己的面前!
男孩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眼前站着的女孩,他吃力地撑起身子,呆呆地左右看了眼,似乎还没搞清楚这会儿的状况。
女孩咧嘴开心地笑了,她走到男孩身前,伸出手去揉了揉男孩软软的头发。就在男孩迷惑的时候,女孩拿出一堆玩具和布娃娃放在男孩面前,她歪着脑袋,朝对方俏皮地眨眨眼睛:“我们来玩游戏吧。”
男孩皱紧眉,在一个陌生地方遇见了一个陌生的女孩,他开始想要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是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有三百多斤重压@在头顶一般,什么都记不起来。
于是他问女孩:“这里是哪里?”
女孩天真无邪朝他一笑:“这里是米老鼠先生的家。”
男孩瞳孔猛地一缩,好像回忆起什么来,惊恐地发出尖叫声。
……
……
凌晨的时候,新博客上发出一组对话截图,内容是某当红艺人引诱未成年人约会的聊天对话,顿时引起了掀然大波,但到了凌晨风向便开始转换,成为质疑这篇对话的可信性。还有不怕死的认为这段对话也没什么,甚至调侃起来,说什么三年血赚,死刑不亏,根本不在怕的。
大清早,一张照片被贴在了网上,再次引起了巨大波澜。
陆浩杰在淮赧市公安局下的车,然后就被带进了公安局,直到早上十点还没有出来。
粉丝们都怀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意图是彻底毁了陆浩杰的名声,至于谁策划的呢,没人知道。
陆浩杰在淮赧市的公司总部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热情吃瓜人群”围追堵截,有记者,有粉丝,有瞧热闹的路人,还有反恋@童@癖的社会人士。一场混乱随之酝酿,还不等附近派出所民警出警,愤怒的反恋@童@癖人士便和疯狂的粉丝打在了一起。
反恋@童@癖人士是一个专业的民间自愿组织机构,他们高举标牌,朝记者们列出他们连夜找出的证据。
原来,陆浩杰建立的游戏软件里面有一款养成少女游戏,争对的是未成年人,虽然这个游戏有多项防止未成人沉迷的举措,但是对成年人却没有丝毫控制。
一款未成年人游戏,成年人却可以随便玩。
这岂不是巨大的漏洞?
还有,这个游戏圈钱太厉害,每件时装,道具骑宠几乎都要钱。
而未成年人没有任何收入来源,这些一套几元钱的衣服对他们来说也很奢侈。于是很多恋@童@癖打起了坏主意,在游戏里用虚拟货币来引诱未成年人发裸@照和他们裸聊,更有甚之发展成线下进行性@交易等等。
粉丝反驳,陆浩杰他们只是提供一个游戏,怎么能做到面面俱到呢?
立刻就有人打脸,在游戏成立初期,就有人投诉,游戏方浩杰科技却一直不作为,有纵容之嫌。
下一个瞬间,疯狂的陆粉气急,实在找不到话反驳,干脆撸袖子就是干,和反恋@童@癖人士扭打在了一起。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鸡飞狗跳,一群打扮时尚的少女一点不在乎形象,为了守护心中的明星形象用指甲和牙齿作为利器,将反恋@童@癖人士打翻在地,她们给了一个突袭,不要命的打法让对方一时间没了招架之力。
就在一窝蜂倒的时候,记者连忙抓紧时间趴倒在地,将陆粉狰狞的表情,和反恋@童@癖人士痛苦表情拍下。
突然,有人高声喊了句:“把我儿子还回来!”
所有人突然愣住,同一时间抬头看去。只见忽然走出了一列穿着丧服的人,为首的是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头发被白色的布条缠起来,冷风刮过,落下的几缕额发也跟着飘散起来。她看着撕打在一起的人,微微眯了眼睛,嘴角露出冷哼,手里拿着的牌位刚刚举起,仿佛一尊神像。
陆粉和反恋@童@癖人士同时呆住,完全搞不懂这是哪一出。
就在这时候,大楼里跑出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拿着棍子凶神恶煞地冲出来,对着那群穿丧服的人就是一阵推搡。刚推了一下,丧服里人群忽然窜出几个高大的成年人,手里拿着拖把扫把当武器冲了出来,对准保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顿时现场混乱成一团,这一打好像成了一个信号,紧接着粉丝和反恋@童@癖人士也跟着扭打在一起,难舍难分。
“真是精彩啊。”周鹏看完视频,就把手机摔在桌子上,调侃道,“看来他粉丝战斗力很强,瞧这牙口,把人耳朵差点啃下来。”
李姐摇摇头:“一粉抵十黑,现在太多孩子太盲目,我家闺女到现在还不信呢,说是要去示威,被我老公给直接关屋里去了。”
这么劲@爆的消息,陆浩杰是不知道的,监控视频里陆浩杰垂着眼,手里握着水杯,大概是上过太多的综艺节目,对现在这副场景丝毫没有紧张,甚至对话间还游刃有余。
相比于陆浩杰的镇定自若,他的经纪人一直在外大呼小叫,跳上跳下,一会儿说要找律师,一会儿说要投诉他们。不过没人理睬,按照规定把她请进了休息室,就没人再搭理她了。
“这小子,什么来头,刚前脚踏进来我电话就给打爆了。”余宏军走进屋,朝监控看了眼,接着把一摞资料丢给周鹏。
李姐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您还老和媒体打交道,这人都不认识!90后创业之星,代表了一个时代。你快看看,网上信息都爆炸了。之前大领导还担心自己受到影响,看看这网络趋势,红衣女童案完全消声灭迹,几乎没人再提了。”
“唉,这人啊。”余宏军叹了口气。
周鹏饱含讥讽笑着说了几句,把刚刚那视频又转回去看了一遍,伸出大手指指着上面撕打的人群,忽然他手指一顿,指着屏幕的手指停住。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李姐余光瞥见,周鹏正盯着手机屏幕聚精会神的看,眉头皱成了一座沟@壑连绵的小山,悬在半空中的手顿住,像极了变形金刚就要发射导弹的手,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李姐疑惑地走上前:“周队,怎么了?”
周鹏“咦”了一声,把僵住的手放下摸了摸下巴,虽然周鹏是个年轻人,但是实际上对手机电脑这类电子产品实在不大精通。他把手机举到李姐面前,指着暂停住的镜头,问道:“能放大吗?”
李姐拿过手机:“要看什么?截图就好了,瞧,现在就能放大。“
手机上图片接着放大,周鹏把图片移了移,照出个人影,顿时招来李姐:“姐,你瞧瞧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李姐拿过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照片上的女人只露出半张脸,这半张脸也几乎被白布给遮挡了半边,现场混乱,到处是无影脚和八卦掌齐飞,人脸几乎难以辨别。她艰难地看了会儿,眼睛都看得酸涩了,最后摇摇头:“认不出来。”
这时候余宏军凑了个脑袋过去,看了一眼,说了句:“这不是那个经常来咱们这门口蹲着的老太太……”
李姐把他挤开,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老余,你这眼神也太有问题了吧,这明显是个年轻女人,最多也就三十来岁,还老太太。”
语气十分嫌弃,推搡着让余宏军出去处理记者去,别在这里瞎掺和。
“你等人说完啊!”余宏军瞪圆眼睛,插着腰,气呼呼地指着手机上那照片,“这女的是那老太太儿媳妇,我还记着名字呢,叫做啥美丽?”
周鹏猛地站起身,拍了下桌子:“李丽!”
余宏军连忙点点头:“对对对,就是她。”
这个人突然冒出来瞎游行什么啊,这让周鹏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合计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余宏军:“这样吧,老余反正你没什么事,帮个忙跑个腿。”
余宏军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没什么事,我现在上下到处疏通记者关系,小舒那事怎的我现在到处找人帮忙把事情给压下来。”
“是是是。”周鹏亲切的笑了笑,拍拍老余肩膀,“实在是辛苦了。”
余宏军满意周鹏这个态度,点点头:“行吧,说要我做什么?”
“辛苦跑一趟,去派出所把这批披麻戴孝的人给带市局来。”周鹏笑着说,视频拍摄时间是半小时前,最近派出所就在旁边,按照出警速度,就算是乌龟爬现在也得爬到地点了吧。
余宏军驱车离开市局的时候,舒墨关上了书房的大门。
绿树成荫的海滨小区,咸湿的空气弥漫在空气中。梁政宽走进屋里,亲自把窗户都关上,那股浓重的咸湿味消了大半。这会儿屋子里的阳光都被抽走,只剩下天花板上的古风吊灯顶替着太阳发挥灯源的作用。
梁政宽掏出烟,给两人都递了一只,自己也点上,接着就坐在沙发上,两条腿放松地搭在一起,姿态放得特别低。舒墨仔细打量着他,发现他和其他地方的一些领导不大一样,穿着的破长衫有好几个补丁,其中一块就在胳肢窝的位置,一抬手就露出一大块大红色,看起来十分突兀。
舒墨盯着那块大补丁有些愣神。
“咱们得快些,一会儿我还有个会议,得去京都,咱们长话短说。”梁政宽微笑着看向两人,注意到了舒墨的视线,敞亮地哈哈笑了声,“这衣服上补丁都是夏女士给缝上的,这衣服我实在不舍得丢,这可不是表面工作啊,绵绸的穿着舒服,干活也舒服。”
夏女士就是之前舒墨遇见的老奶奶,是梁政宽的老母亲,八十几岁却身子十分硬朗,连雷行舟在她面前也只是个孩子。现在看着她都一副慈眉善目的菩萨样,实际上在工作中夏奶奶的雷霆手段非同寻常。夏红年轻的时候不过是个女红,后来国家被入侵,这个两只鸡都不敢杀的女人就敢拿着枪在战场上拼命。
不过就算这位红色娘子军再厉害,现在对着的是战友不是敌人,态度放的自然很宽容。
偷看直接被抓包了,舒墨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垂下眼不敢吭声。
雷行舟看了眼时间,也不打算寒暄,神情凝重,他严肃地看向梁政宽,郑重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跨越时间总共有十年之长。”
梁政宽听着他的话,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重重地吐了口烟,示意他说。
雷行舟最开始讲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舒墨并不知道。
这是一个叫做都乐的小民警的故事。
……
二十八年前,连舒墨都还没有出生,时间太过久远,日历都变得泛黄成了一团白灰,风一吹像雪花一样四散飘舞。这是开冬以来的一场雪,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都乐被分配到了一个小乡村做民警。
他考试成绩很好,门门第一,连面试的心理老师都给他打得满分,说这孩子心里燃着坚定的火焰,正义仿若融进了他的灵魂,警@察便是他的天职。可是最后他却被刷了下来,没能进到刑侦大队,反而是被分配到了小乡村。
在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后台的寒门学子,实在是没什么太好的出路。
多乐倒是没有怨言,做什么不是做?
他不远千里从城市来到了小山村,这座山村物质很贫乏,只有一条人走出来的山路,经济十分落后。作为山村里唯一的派出所,里面只有三个民警,除了他,其他两个都是本地人,几乎快要到退休年龄了。
业务大概就是每天处理大妈大爷之间两毛钱的纠纷,处理夫妻之间扯皮的事情,要是遇见谁家丢了猪,谁家羊吃了谁家的菜这类案件,就属于比较厉害的了,毕竟要用上刑侦手段去调查,调查结果大多数时候也就不了了之。
这天都乐一大早就被拉去村里处理一起看门狗小花被糟蹋怀孕案,小花主人强烈要求找到强@奸犯,让强@奸犯主人赔小花营养费。最后都乐无可奈何,只能说得等小花生下狗崽子,从狗崽子身上看出强@奸犯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