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来的时候,保温瓶里的粥就少了一些,只少了一小部分,孩子以为她看不出来,偷偷喝的,她也看破不说破。
孩子倒是肯接受她带的书,每天都在看。
这样的互动连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孩子越来越肯接受刘嫂,慢慢地刘嫂就好像成了他的避风港,只要他害怕什么,就会大声叫刘阿姨,那声音特别令人心疼,刘嫂当时就丢不开孩子了。
于是她干脆带了些衣服来医院陪床。
孩子住的病房很好,这样的病房,是刘军自己拿钱补贴了一大半。
有些时候不说话,不代表不懂,不代表不知道,何苍心里一直明白,谁对他好,一直记在了心里。他看得出来,刘嫂没事会躲着他抹眼泪,他好几次鼓起勇气想说话,但是不想看见刘嫂的眼泪,因为他的心脏也会抽抽的疼。
白冰这个陌生人的到来,好像无形打破了一些隔膜,他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开始主动说出了他们想知道的事情。
从很小的时候,爸爸就会带他出去见很多陌生的叔叔爷爷。
他形容那些人像是蛇,一条条光溜溜的蛇,他们的蛇会咬人,如果他乖乖的听话,那些人就不会打他,不然就要挨打,很疼,脸,头,脑袋,肚子,都会被打,被踹。
如果不反抗,疼了一小会儿,就会有好吃的,好穿的,还有好玩的。
白冰吸了口气,问:“那些人具体做了什么?”
何苍歪着脑袋想了想:“他们往我嘴里塞他们的小鸡鸡,很臭,毛很粗,弄得我嗓子眼很疼,好几天不能说话。他们还朝我屁@股里塞东西进去,很疼,很难受,有次出了好多血,我以为自己要死掉了,被送到医院去,缝了好多针,有个医生哥哥说要救我,然后带我离开过,结果半路被抓住了,医生哥哥被打了,很多血,然后他被埋进了土里,那里后来长了很多花,很漂亮的花。”
刘嫂捂住嘴,眼泪顺着鼻梁两边往下掉。
白冰问不下去了,但还是攥紧拳头,柔声问:“医生埋在哪里,你记得吗?”
何苍点点头,指了指地下:“他就埋在医院的后面,有海,还有个小公园,每天有好多好多人在那里逛来逛去,我每次去都会给花浇水,花里会有好多好多漂亮的小虫,跟着我跑。”
带后花园的医院,靠海的,只有一个私人医院,刘军得了消息,立刻起身去打电话。
白冰追问:“知道是哪些人吗?如果说出来,你还记得吗?……有没有你的爸爸?”
何苍先点点头,后来摇摇头:“很多很多人,我不记得了,都是在爸爸的办公室,很黑,很暗,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很多人……不过没有爸爸,爸爸从来都不在,他会离开。”
白冰身子微微发颤,她顾自镇定了下:“爸爸的办公室吗?没有在家里吗?姐姐哥哥们还有妈妈不知道吗?”
何苍摇摇头:“不在家,有时候会在全是床的屋子,有时候会有叔叔爷爷来接我去其他地方玩,很多很多地方,但是这些地方我都不能说话,必须抿紧嘴,别人问我什么我都只能摇头……爸爸说,我要装作哑巴,什么都不知道。家里人也都不知道,爸爸不准我告诉哥哥姐姐,妈妈也不知道,爸爸说如果这个事情告诉姐姐他们,家里人就会死掉。所以我不能说,我要保护妈妈,我要保护我的姐姐还有哥哥。”
“持续了多久?”
“一直,从我很小到现在。”
“还有其他人吗?和你一样的孩子?”
何苍愣了下,这时候外面有只小飞虫飞了进来,小飞虫绕着男孩飞了一圈,最后轻轻地停在了男孩的手背上。
何苍呆呆地看着小飞虫,缓缓地点了点头:“很多……”
白冰和刘军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神色,白冰快速把手里的资料夹拿出来,上面有很多照片,厚厚的一沓,有四十多张,都是他们清理的近几年的失踪儿童。
何苍默默地看着照片。
第一张,摇头……
第二张,摇头……
第三张,摇头……
……
男孩一直在摇头,白冰不禁小小叹了口气,那么多年,孩子一定见过很多人,仅仅凭着孩子失踪时候照片,怎么会认出来呢?
忽然何苍拿照片的动作顿了顿,他翻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瘦弱的男孩,他垂眸点了点照片上的男孩,简短地说:“见过。”
白冰猛地抬起头,拿过照片看。
——高飞,男,五年前失踪,现在应该十岁。
白冰忙问:“这孩子在哪里你知道吗?”
何苍摇摇头,淡淡道:“死掉了。”
白冰一时间呆愣在原地,何苍继续看照片,接着他又拿出一张照片,是个小女孩,接着他一张张仔细地看,从厚厚的照片里又拿出了十几张,他每个孩子都记得,在哪里,多大,遭遇了什么,在他小小的脑袋里记得一清二楚。
人们都说,老天爷会剥夺掉一些你的东西,同时又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何苍被剥夺正常孩子的成长经历,但是他却拥有超凡的记忆,在三人错愕的眼神下,男孩在随后一百张失踪照片中指认出了十三个人。
到了最后,白冰朝刘军看去,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刘军点点头,白冰得了指令转头朝何苍温柔笑了下。
“这两个孩子你认识吗?”
两张照片:蓝珊,余圆。
何苍仔细看了眼,指着余圆的照片说:“没有见过。”
接着他又看了眼蓝珊的赵平,他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嘴角抽了抽:“小雪。”
几人面色立刻凝重了起来:“你见过?”
何苍很肯定地点点头:“小雪,我见过,和一个叔叔一起来过。那个叔叔还带了很多糖,小雪总是穿着各种各样的公主群,很漂亮,她告诉我她是白雪公主。”
刘军深深吐了口气,接着摆出三张照片,分别是陈齐、杨岩石、李家全的照片。
“是他们吗?”
“不是!”何苍坚定地摇摇头,“这个人我见过,他是开车的。”
说着他指着陈齐的脸:“他开车,带小孩子过来,什么样的孩子都有,我们经常会参加聚会,会去一个很豪华的地方,小朋友就会去台上,台底下全部坐满了人,然后会有人拿着号牌说数字,说最高的数字,小朋友就会被领走。被领走的都还很幸福,像我这样的有家人的就更幸福了,那些没有被买走的,他们很多都会被弄坏,然后去跟着去要钱,还有的会被拉去拍很多奇怪恐怖的视频,卖给别人。”
刘嫂张大嘴,不可思议地问:“弄坏是什么意思?恐怖视频有什么?”
“弄坏就是把身子切掉,有些小朋友会流好多好多血,然后死掉。没死掉的,就会带出去要钱,听说要不到钱,就会被骂,会被打,还要挨饿。还有一些小朋友拉去拍奇怪的视频,就像那种电视里的巫婆视频,被捆住,然后塞进一个桶里,然后往里灌呛人的水,点燃,他们就死掉了。然后那些桶就会有很多人买,说是放在家里会有好运,会发财,会有人气。”
何苍轻巧地说着,三个成年人却十分震惊……
这简直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孩子们,被当做货品,就像旧社会的奴隶一样,被人明码标价,被人买卖。
白冰忍不住咬紧下唇,这些人还有没有半点人性。
孩子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纯白的生物,他们不带一片污染的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满足这些恶心的人恶心的欲@望的。
忽然,刘嫂站起身,跑到一边去找东西,过了会儿,她拿回来一个本子,和一盒彩色笔,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走到何苍身边,揉了揉他乖巧的脑袋。
“还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吗?”
何苍点点头,他拿过画本,开始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夜晚一点点降临,他们的心也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乌云,怎么也驱散不开。
……
……
市局里所有人都在各自忙碌,他们胸中怀着正义,为了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没日没夜,眼下都是靑痕,法律悬在头顶,甘愿牺牲自己,保障这个城市里所有人能香甜地进入梦乡。
晚上十点,淮赧市电视台夜间新闻开始播放,视频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在抽泣。
她申诉着警方在办理案件时对她有不公正的对待,她直言她是个小三,她承认自己错误,一时被自己的导师鬼迷心窍,导致自己踏入了万般让自己懊悔的境地。
她承认自己有错,愿意受到人们道德上的谴责,愿意接受对方家人的责骂。
但是她无法接受的是,接待他的舒姓警员向她提出性暗示,在她用生命表示自己虽然一时糊涂做了小三,但是绝不会再次糊涂,为表以后忠贞,严词拒绝。
没料到对方性暗示不成后,居然暗示她要她给些保密的钱,否则就会把事情真相告诉她的父母和学校,让她身败名裂。
不得已,她借了十万元的高利贷,现在这笔高利贷滚到一百多万了,她实在无力偿还。
女人说得涕泪交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主持人朱虹都忍不住愤慨,让她放心,他们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
接着,画面里走上了另一个年轻女人,朱虹连忙站起身,将座位让开,接着转头看向屏幕,向观众介绍:“这位是自愿冒着被解雇风险,来揭露职场不公平待遇的l姓女士。”
l姓女士的声音被变了音,模样也被挡住了。
“我和舒姓警员是同事,一开始他只是个实习生,我们是个十一人的小组团体,他本身还在大学上学,是没有资格来我们组的……很多人都是有相当强的专业能力和经验,还有的就是经过层层考试和筛选,我就是通过了好几次的论文筛选才能进去……但是据我所知,舒警员是没有投过一次论文的,也没有考试过,更别说工作经验了。”
朱虹诧异地捂住嘴:“那按照您的说法,他就是靠关系进去的?我听说您所在的这个部门是非常机密的部门,这个部门都会凭借关系进去,太可怕了,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我们能放心把我们的安全放在这样一个人手里吗?”
l姓警员叹了口气:“我相信大家和我是一样的愤慨的,在多次办案中,我都被这位警员利用关系挤了出来,导致现在我属于被半辞退的状态。”
朱虹忍不住唏嘘,然后她指了指坐在一旁哭泣指控的女人问:“她说的事情你知情吗?”
l姓警员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并不知情,我想他也不会把这种事情到处说吧。”
朱虹点点头:“那你能确认这位女士的确被舒姓警员接待过,并且确认她所说的案件事实真相?”
l姓警员:“是的,这一点我确认,不过是因为单独接见的,所以具体内容我也不知道。这个我觉得应该向局……”
朱虹忽然打断了l姓警员的话,眼中蕴含悲痛:“现在的公职人员腐败现象频现,就连警务人员也可以靠关系进入,我们淮赧市的人民百姓日常生活真的还能受到保障吗?虽然这位小姐在道德上做人小三很不齿,但是她犯法了吗?就算是她犯法了,但是能因为她犯法了,就提出向对方主动要贿赂,我们的警方这简直就是儿戏……”
……
……
新闻播完后仅仅两分钟,网上炸开了锅,某警员利用职权向人收取贿赂的视频传遍了整个网络,所有人都义愤填膺十分愤慨。
淮赧市公安局,淮赧市政@府的官博已经被集体轰炸,全都是谩骂声,一片倒的将政@府和警方比喻成一颗枯树,外面看着光鲜亮丽,里面已经是腐朽不堪。
另一边,黄敏不停地在市局大厅来回踱步,周围的人也跟着着急,她脸上全是挂着泪水,一遍遍地拨打舒墨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她记得不顾众人的目光,当众嚎啕大哭。
正巧雷局接到一个紧急电话,往下走,刚巧看见黄敏,周围还围了一圈着急的人,他忍不住皱了眉,两步走上前,刚要走近,就听见对方哀嚎:
“小萝卜……小萝卜……不见了!!!!!”
“哐”的一声,雷局顿在了原地,仿佛遭到了雷击一般,脑袋里混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