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舒墨一直歪着头靠在容铮的肩膀上,可能因为一直穿着湿衣服没换下又受了寒,到现在突然不舒服起来,感觉有个巨大的锤子在自己额头上不停砸,让他头疼得快要炸开一样,一路上昏昏沉沉。
容铮看他脸颊微微发红,有些担心,半路让周鹏在街边停车,下车朝街边的民俗店走。
周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舒墨病得不清,正迷迷糊糊仰躺在座位上,面色带着病态的潮红,他看起来颇为难受,用一只手捂住额头,另一只手无力垂在地上,领口拉链由着他这个动作滑下来,露出白皙瘦削的锁骨。
干他们这行的一个比一个赛着黑,很少有皮肤这么白的,舒墨瘦的也不干不柴,看起来有几分像女孩子。周鹏一愣,赶紧转过头,忽然觉得这副模样有些非礼勿视。
容铮在街边买了一大堆东西,提着一大包黑塑料袋回来,舒墨难受地皱了下眉,但似乎没有知觉似的,只是把腿缩起来蜷成一团,容铮坐进了车里,朝周鹏看了一眼。
周鹏把车窗开了条小缝,心不在焉地调着台哼着歌,压根没在意他们。
容铮沉默地从塑料袋里拿出张大毯子,一只手穿过舒墨的腰让他撑着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想帮他换个舒服的姿势,手正好从腰缝隙碰到了湿冷的保暖内@衣,不由地眉头拧在了一起。
舒墨已经有些迷糊了。
周鹏头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担心地问:“要不要上医院?”如果要去医院就要回镇上去,一去一回时间就要耽搁了,周鹏私心还是觉得只是有点发烧,去医院实在是大题小做,但看容铮严肃的表情,他又觉得舒墨病得很严重,不由地担心起来。
容铮低头看舒墨,舒墨还有意识,他模模糊糊听见了医院两个字,便轻轻摇了下头,虚弱地半睁开眼:“不用,不要为我耽误时间。”
周鹏把车停下,转头探出椅背看他:“能坚持吗?”
舒墨抿嘴轻轻笑了下:“没事,就是小感冒。”说是没事,可声音却沙哑的厉害。
周鹏有些犹豫,看向容铮。
舒墨背靠在容铮身上,看不清容铮的表情,只看见容铮紧紧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指尖用力地有些发白,他忍不住难受地哼了一声。
容铮立马像是惊着了似的,手松开了些,抬头望向周鹏,:“回镇上。”
“别!”舒墨反手抓住他的手,朝他摇头,“我睡一觉就好了。”
容铮也知道这时候该大局为重,但他脸上神色纠结,舒墨努力睁大眼看他,生怕他硬着脾气非要回镇上。
容铮看着他被泪水濡湿的睫毛,坚强又倔强,他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点点头,对周鹏说:“走吧,快一点。”
说完,把大衣盖在前座和后座中间,隔绝了周鹏的视线。
周鹏一脸抑郁,都是男人,怎么还遮遮掩掩的,开出去一小截,他突然觉得尿急,这感觉实在来势汹涌就快要关不上闸了,便急急忙忙把车停在路边,自己下车走到草丛深处去。
“还难受吗?”
舒墨摇摇头,说不出话,转过头又昏昏沉沉意识飘远了。
容铮把舒墨的衣服给剥下,将他厚重的外套丢到一边,手指摸着内@衣的时候,微微一停顿,朝窗外看了一眼。
周鹏早就走的没影了,只有葱郁的杂草在寒风中刚毅地立着。
这时候,舒墨口齿不清嘟囔了一句,容铮没听清,刚要问他怎么了,就听见舒墨发出一阵骚乱人心的细碎声音,容铮动了动身体,再看向舒墨的眼神有些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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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微薄)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枪响,把两人难以自拔的欲@望梦境忽然惊醒,容铮还算镇定,他把毯子把舒墨裹上,然后穿上外套,摇下车窗往外看,就见一个神色紧张的男人正在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他本来脸上克制着烦躁的神情,在看清对方面孔时,瞳孔一缩,抓着把手的手猛然攥紧了,那人正是何方!
后面周鹏咬牙切齿在后面追着,一手提着开着敞的裤裆,一手握着手枪,嘴里大声喊着:“你他娘给老子站住,不然老子今儿直接把你给毙了。”
何方哪里会听他的话,蒙头就往前跑。
不过他跑得太急,根本就没注意前方的人和车。就在要一脚靠近公路的时候,容铮忽然将车门打开,何方一下撞在了车门上,顿时牙齿鼻子全都撞出了血,被撞得两眼冒金星摔倒在地上。
这一下搞得是头破血流,再也没力气跑了,咔擦两声,冰冷的手铐戴在了手上,晃来晃去,哐哐作响。
周鹏阴沉着脸走过来,满身骚臭,脸也臭得可怕。
他把手大力在何方外面的衣服上擦了擦,撇了撇嘴,没好气地瞪着何方,对容铮说:“我他@妈正撒尿了,这家伙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我还没看清是谁呢,这家伙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拼命往前奔,我就给喊了一嗓子,结果这小子回头看了我一眼,好家伙,这不就是何方吗?”
周鹏把手擦干,啧啧两声:“瞧,撒了我满手,他娘的,有没有水啊。”
容铮冷冷地盯着他,不说话。
周鹏不经意间看了容铮一眼,顿时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这眼神,就像他爹每次要收拾他时候一样,简直要吃人了。
何方哀哀地在地上瘫坐着,不停地叫着嚷着哭喊着,哭天抢地。
周围不少车开过去,都伸出脑袋来看,周鹏大喇喇地嚷着:“警@察抓人,看啥看,高速路上别东张西望!”
他的大嗓门就跟自带喇叭似的,刚刚还好奇的人听了他的话,就把脑袋都给缩了回去。
何方不高,一米七出头,还挺瘦,但是就肚子圆滚滚的,看起来挺像怀孕老妇人,奇怪得很。
大概是因为一时犯了浑,周鹏怎么使力气,也拽不起来他人,周鹏忍不住叫了容铮:“别坐着,过来帮把手。”
容铮瞥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奇怪,他从刚刚就一直在车里翘着二郎腿,一脸凝重地盯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啥,听了周鹏的话,他冷冷地说了句:“连这么个人都抬不起来,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这把周鹏给气得,又不敢回嘴,小声嘟囔了句,我怎么就不是男人了。他只能拿何方撒气,把何方狠狠地提起来,塞进副驾驶,然后把他左手拷在车顶内拉手上。
这个姿势让何方叫苦不迭,扭曲着身体,只能把自己缩成一团,完全没办法扭头或者活动活动身子。
周鹏哪里管你舒不舒服,又不是住宾馆,严厉喝骂了几声,接着重重地踩下油门,何方的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车前窗上。
“我说你跑什么跑,还不是被我给逮着了。”周鹏忍不住揶揄道。
何方疼得直抽冷气,真是不凑巧,他刚刚才和刘秘书分开,藏进了草丛里,下一秒就被逮着了,这运气实在是有些背,但他又忍不住庆幸,好在东西都吩咐刘秘书拿着了,有了拿些东西,不用担心孙长峰会把自己当做弃子。
……
……
另一端淮赧市中心医院,一个男孩正乖巧地趴在床上,旁边的中年妇人正在一遍遍为他梳理着黑黑的头发,他懒懒地眯着眼睛,舒服地就像一只在被顺毛的小羊羔,嘴角都带着笑意。
白冰和池剑来的时候,眼前见着的就是这一幕。
下一秒,一只手插了进来,把门打开,一个矮胖的身影钻了进去。
刘军一进去,就笑容满面凑到中年妇人面前:“怎么样,小东西今天没挑食吧。”
妇人摇摇头,眼角瞥见白冰和池剑,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
“都别客气啊。”刘军哈哈笑了声,指着妇人有些腼腆地介绍:“我媳妇,你们叫嫂子就行。”
白冰立刻甜甜叫了句:“嫂子好。”
池剑跟着点点头。
刘嫂看起来长得极其和善,和一脸凶神恶煞的刘军完全就不配,两人站在一起,就是给人应证了一句谚语。
鲜花插在牛粪上。
刘军有个漂亮老婆,那嘚瑟样简直没谁了,眼前三人在一副画框里,像极了一家三口。
说有多幸福就有多幸福。
池剑忍不住感叹,前几个月见着这孩子,这孩子缩着脑袋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大声尖叫,抗拒一切人的接近。
不过现在孩子的神色恢复得很好,只是据刘军说,孩子不能受刺激,只要一提起之前的事情,孩子就会疯狂地哭喊。
刘军带着两人和何苍打了个招呼,何苍看见白冰会露出甜甜不好意思的笑,看见池剑就会缩着脖子往后躲,一脸的惊恐。
池剑没了办法,只能去门外站着,独留下白冰和孩子说话。
不得不说女性和孩子天生会亲近。
白冰长得并不是一眼就能惊@艳的脸,但是她笑起来有种天生的亲和力,她笑的时候,嘴咧得特别开,会露出来上半边牙龈,露出一口并不是很整齐的白牙。
但是旁人都很喜欢她的笑容,笑起来特别真实,不像其他女孩子笑的时候,总会遮遮掩掩,她大方自在,笑得十分有感染力。
何苍很快就被白冰的笑容给感染了。
何苍是个刚进入青春期的大男孩,眼前出现一个漂亮美丽的女性,忍不住偷偷拿眼角瞥着对方,一脸的娇羞不好意思。
白冰笑了下,摸摸男孩的头,男孩白嫩的脸蛋立刻覆上了一层薄红。
刘嫂见状忍不住捂嘴笑了:“小东西害羞了。这个大姐姐的确是个漂亮姐姐,小苍想不想以后娶漂亮姐姐做媳妇?”
何苍脸红得像大苹果,把脑袋掩在被子里,怎么也不肯抬起头。
刘军忍不住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叹了口气。y、x、z、l。
何苍原名赵超,赵超的父母在贫困县,孩子丢了也并不在意,又生了好几个孩子,得知赵超被找着了,老两口脸上首先浮现的是担忧。
他们不愿意再领回孩子,何苍也肯定再也适应不了没有电没有水没有网络的生活,可也不能让他回何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了。
何苍和白冰互动了许久,腼腆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些明朗,白冰看着他的笑颜,不禁紧紧捏住了包,有些话到嘴边,忽然说不出口了。
美好的东西,就这样打破,这个孩子真的能承受得了吗?
残忍地说,一个孩子的牺牲会换来无数孩子的自由和新生。
但是为什么要牺牲孩子呢?他们这些成人手里握着法律和权力,为什么要让孩子们遭受到这些苦难和折磨?
一时间,白冰的眼眶微微开始泛红,她转过头,避开男孩的视线,不想让孩子看见她难受的脸。
笑声忽然停了,何苍是个敏@感的孩子,很容易察觉到别人在难过。
“别、别哭……”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略带些不安窜了出来,“别、别哭,别难过,我、不疼……”
白冰转过头,她看到了最美的一幅画。
男孩朝她笑,眯起眼睛,露出两个小酒窝,笑得很甜,他很坚强。
他说别哭。
他说我不疼。
刘军和刘嫂眼眶也跟着发红了,刘嫂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开始抽泣起来,那么多天,她来的时候孩子一直缩在角落里,死活不肯动,任何一个人靠近,他就像是受了惊的小犬,瑟瑟发抖。
为了能让孩子和她说话,刘嫂每天一大早熬好滋补的乌鸡粥,接着带上几本书骑着自行车来医院,孩子一开始不肯说话,也不吃她带的东西,她就先当着孩子面喝一小碗,喝了后,就装模作样地说要去上个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