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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大部分人之前都看过了吧,我今天就多放一章。 (7)(1 / 2)

生羡慕,国内很少有这样的学生宿舍。


大男人在生活方面懒得讲究,小阳春的床上用品只有两套可换洗,两套还是一模一样的,深蓝色格纹布料,是他三年前在英国超市随便买的。


她又将之前的三条朋友圈截图发送过去,问:“你见过吗?”


小阳春说:“没有。”


“那你看出了什么吗?”


半晌,小阳春才开口:“第一张照片应该是小组作业那天,总共五个人,在英国同学家里,讨论得太晚,我们都在那里睡了。我在电脑桌上眯过一会儿。”


“第二张是我的手,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拍的,看桌子是在学校餐厅。”


“第三张,我这两个月没吃过泡面。”


她听完解释,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似乎是如释重负,可心头大石却也正式压了下来,她心沉到底。


她重复问一遍:“所以你看出什么了吗?”


看出方柠萱的这四条朋友圈,是专门发给她看的吗?


她不傻,在发现苟强没有点赞这几条,并且小阳春近段时间一切如常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方柠萱的针对性。


她不信方柠萱会想不到事情会被轻易戳穿,但显然对方有足够的借口倒打一耙说是她胡思乱想。


也许小阳春会因为信任友谊而跟她大吵一架,也许她会因为不信任爱情而做出有悖于她性格的行为。


方柠萱的目的终究还是达到了。


她和小阳春相隔千万里,这几年和他朝夕相对的人,不是她。


她不可能每天都掌握小阳春的行动轨迹,她不知道他几点睡几点起,不知道他吃什么最近买了什么新衣服,不知道他做作业要啃哪些难啃的资料,她不知道他身边是否出现了新朋友,是否有优秀的女孩子想靠近他。


她不能接受小阳春将来会在别人身边的可能性,她开始患得患失。


她踏进了这个最最俗不可耐的陷阱。


当晚,平常从没电话联络的苟强突然给她打来电话,她一接通就听到对方破口大骂:“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那几张照片怎么了,你们谈恋爱的人脑子里是不是都是屎,你知不知方柠萱现在一个人躲着在哭!”


她牙疼得厉害,第一次骂人:“我他妈不跟智障说话!”


挂断电话,她立刻找小阳春。


过了一会儿,苟强发来几条微信,不知道小阳春是怎么跟他说的,他这几条全是道歉的,他没太多解释,用得最多的词是“对不起”。


爱情这玩意儿就是这么古怪,让人患得患失,也让人心甘情愿眼瞎耳聋和失智。


她后来才知道,医院里她跟小阳春结束通话后,小阳春转头就找华人同学要了手机,见他们手机里也没方柠萱的那几条朋友圈,小阳春就把方柠萱的联络方式全删了。


但他们还有小组作业没完成,方柠萱讨说法,同学也在劝,小阳春从前在她面前嘴毒起来也不留颜面,如今他在外人面前绅士太久,方柠萱大概忘了小阳春的不耐烦和嘴毒,后来方柠萱哭着跑了,躲寝室里给苟强打电话,具体说了什么无人知,但从苟强特意打来骂她的那通电话中,她和小阳春也能猜到一二。


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她和小阳春重归于好。


但夜深人静时,她又开始想,小阳春是不可能和方柠萱完全划清界限的,他们的父母都是好友,他们的家乡同是芜松镇。


可是小阳春已经做得够干净利落了,她总不能让他父母跟方家老死不相往来。


她调整好心态,过了几晚,她又开始想小阳春在英国会不会遇到某个女生,对方爱笑爱闹,会唱歌又是学霸,看他时眼含深情,待他温柔又体贴,他的目光渐渐全到了对方身上。


她把脑袋埋进枕头里,遏制住这种可笑的胡思乱想。


又安抚自己,小阳春已经大三了,还有大半年,他就能学成回国,以后他们形影不离,她会勾得他移不开眼。


接下来她努力把心思专注在学业和工作中,十二月的时候她向辅导员请假两天,加上双休日就有四天,她去了一趟北京。


结果牙疼又犯了,经纪人陪她去看牙医,笑她:“行了,这么大个人了自己蛀牙还不知道,下回进录音棚你别张大嘴唱,被人看见个黑窟窿,还不笑掉人大牙。”


她捂着腮帮子说:“那你再介绍个人,正好跟牙医拿回扣。”


经纪人道:“你这张小嘴,活该疼死你!”


补牙没法一蹴而就,不知道怎么的,她又发起热,一身疲惫地回到y省,她刚出公寓电梯,又碰见楼下邻居找上门。


楼下邻居见到她,呱呱嚷嚷:“你们家漏水啦,漏到我家里啦!”


她连忙开锁进门,只见小厨房地上一池积水,水龙头都是关着的,是水管连接处在漏水。


赔偿稍后谈,她要先解决水管和地板的问题。房东人在外地,她不能干耗,只能自己先叫工人处理。


忙碌两天,热度似乎没有了,但她牙疼升级,预约了补牙。


凌晨她趴在枕头上,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人在替她擦眼泪。


她睁开眼,视线模糊,还以为自己没醒。


小阳春撸着她的额头,嘴唇贴在她鼻翼,胡渣刺在她脸上,她才恍惚意识到时间。


小阳春说:“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哭?”


她揩了下眼角:“哭了吗?”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她问,“你怎么现在到了?”


圣诞假十二月二十开始,小阳春说他十二月二十三号早上七点多转机到达y省机场,现在天还黑,他提前数小时到家了。


小阳春说:“我算了算高铁比飞机早到,所以没转机,换了高铁。”


路上耗时更久,可她却能提前两小时见到他。


她搂住小阳春脖子,完全没嫌他下巴扎人,使劲蹭着他的脸撒娇:“家里水管漏水,房东什么都不管,全是我一个人在忙,我还要上课还要工作,我牙好疼啊……”


小阳春抱着她又亲又哄。


她长大了很久,好几年没因为闹脾气哭了,她在日出时才渐渐在小阳春怀里睡着。


小阳春回来了,漏水的善后事就全被他接手了。


小阳春陪她去医院补牙,她的包也不用时刻抱在肚子上,有小阳春替她拿了。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才算步入正轨。


牙齿补完,头两天她还不适应,老用舌头去舔,吃东西也不敢往那边嚼,连刷牙都会变速,一到那位置,手势就成了小心翼翼。


小阳春看着好笑,晚上在卫生间抽走了她的牙刷。


她刚漱口,还没开始刷,“别告诉我你想染指我的牙刷。”她道。


“你牙刷镶金了?”小阳春捏住她的下巴,“张嘴。”


“你要干嘛?”


“我帮你刷。”


她从善如流,张开嘴巴。


小阳春动作利索,没她这么磨蹭,她含糊不清地说:“你轻点。”


“刷不烂。”


“我怕补的那个位置掉渣。”


小阳春再忍不住笑,捏她的脸:“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你还刷不刷啊!”她张着嘴,再等下去牙膏就要被她吞进肚了。


结果因为一直张嘴说话,口水先滴落了下来,小阳春大笑着擦了擦她的下巴,她想抢回牙刷,小阳春把手臂举高。


“现在帮你刷。”他道。


“我自己来,我手没残!”


小阳春强搂住她,把她按在盥洗池不许她动,“这次认真帮你刷,张嘴。”他捏着她两腮说。


结果这次刷牙刷了十几分钟,回卧室时,小阳春的电脑信息提示不断。


他没急着看电脑,先看手机。


她问:“你妈还没回复?”


“嗯。”


小阳春母亲在柬埔寨经商,最近工作上遇到麻烦,前几天她跟小阳春说有几个柬埔寨当地人威胁她,但她已经解决了。


小阳春不放心,每天都跟他母亲联系一次,进洗手间前他跟他母亲发了条信息,他母亲现在还没回复。


她道:“你跟你妈打个电话吧。”


小阳春很少跟他母亲通过电话交流,因为沟通少,他母亲习惯说教和命令,他平常不想应付。


但现在情况特殊,他自然不会犹豫,电话直接拨过去,虽然响了很久才接通,但至少他母亲听起来平安无事。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呢,害我洗澡洗一半跑出来接电话。”他母亲抱怨。


挂点电话,她扑床上抱起枕头说:“我觉得你妈是不会被人欺负的。”


小阳春按了按她的脑袋:“当我听不出你话里有话?”


她闷在枕头里说:“你电脑一直响,快看看!”


“是同学。”


小阳春近期在忙着写论文,大学最后一年,他的课业特别重。


她不吵他,抱着枕头靠在他旁边看书,偶尔扫一眼他的论文,完全看不懂。


电脑键盘响个不停,有序的律动让人昏昏欲睡,她正迷糊,忽然被人搂住了脖子,头脑清醒了一瞬,她顺势靠到他胸口。


小阳春依旧专心论文,但时不时地就习惯性低头亲她一下,瞌睡虫渐渐被亲走,她哪里还睡得着。


睁眼见到电脑光,她抬手挡了下,小阳春捉住她的手:“还以为你睡着了。”


“我又不是……”她正要说她又不是猪,看见电脑聊天界面上的文字,她戛然而止。


她英语水平一般,但日常对话没有大问题。小阳春的同学是英国人,正跟他讨论考研的事。


她转头问:“你要考研?”


小阳春说:“还没确定。”


她从他胸口离开,小阳春电脑倒在被子上。


“那什么时候能确定?”


小阳春大约听她语气有异,所以没管倒下的电脑,他说:“这几天。要真考研,至少得提前半年做准备。”


“考英国的研究生?”


“是。”


“……不能考国内的吗?”


小阳春把她抱过来:“英国读研只要一年,不管比较哪方面,都是英国读研更好。”


“我以为你还剩半年就能回国。”她道。


小阳春显然听出了她的意思,他捋着她的头发,哄她:“你大学毕业,我也正好念完研究生回国,时间刚好。”


“没有刚好。”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她知道她没道理阻碍他的前途,也知道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就像马拉松已经跑完大半程,终点线近在咫尺的时候,制定规则的人突然把这根线拉远,远到她遥不可及。


她还剩下仅有的一口气,她不知道这口气能否支撑她抵达那处遥不可及。


在这一刻,穿进她四肢和关节的线仿佛有所松动。


她清醒的意识到,明明是他先在高二那年的冬天勾|引了她,如今他却远比她理智。


就像他明明早就喜欢她,却毅然选择出国留学一样。


小阳春伸手拉她,她一把拍开他的手。


这一晚她离他远远的,没睡好,意识始终浑浑噩噩。


圣诞假期不长,跨过年,再过没几天小阳春就要返回英国了。


2020年数字特别,但她还没更换桌上的日历本。


小阳春离开前两天的夜里,她陪同学庆生,七八个人在ktv唱到凌晨,她兴致不高,不唱歌也不喝酒,小阳春的信息她没回,电话也不想接。


同学中有人喝醉,她把大家送回学校附近的宾馆,以前同寝的室友拽着她,让她也睡这里。


她说:“我有地方住。”


室友喝醉了:“胡说,你敢住外面,小心宿管抓你!”


其他同学也来拉扯。


她根本斗不过这帮耍酒疯的女生,没好气地被她们按在了床上,又被她们盖上棉被。


小阳春在外面拍门的时候,她差点就要睡着了。


同学去开得门,她从床上坐起,诧异地望着门口。


小阳春四下扫了一圈,才退后一步,站在外面说:“穿上衣服出来。”


有人没见过小阳春,悄声问她:“这是你男朋友?”


她没答,把羽绒衣穿上了,这回同学没来拦她。


一走出客房,她手腕就被小阳春拽住,出电梯时他还没放。


她问:“你怎么找来的?”


小阳春没答。


她使劲抽手,小阳春用力将她一拽,半拖半抱把她弄回小区。


她后来才知道小阳春在附近找了她两个小时,她和一帮人进酒店的时候,他正隔着马路望着她,他在外面等了半天,以为她这晚不回来了,所以才上去把她捉了下来。


“你闹够了没有!”小阳春把钥匙往鞋柜一扔,钥匙先砸上墙,划出一道痕。


“我什么时候闹了?!”她不甘示弱。


她和小阳春从小打到大,除了初次见面那一次货真价实的争执,后来他们再没认真吵过一次。


这是他们长大后第一次认真吵架。


“我们这样永远见不着面和分手有什么区别!谁知道你在英国会认识什么人!”


“你为什么就不能来英国看我?那回暑假我把我房间东西全换了一遍,就等着你来!”


她喉咙撕痛,小阳春下颌紧绷,他们谁也没让谁。


直到小阳春拖着行李箱离开,他们也没和好。


小阳春要先去柬埔寨看他母亲,再转机回英国,她在学校考试,没有去送他。


她捏着笔,按着卷子的手指甲泛白,心脏从抽痛渐渐变得平静。


她身上的线断了一根。


下课回家,她打开冰箱,看见保鲜碗里是剥好的葡萄山竹和龙眼,冰箱门上还有六瓶新购的味全每日c葡萄汁。


小阳春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说:“我到柬埔寨了。”


她把保鲜碗放桌上,打开盖子,先吃了一颗葡萄,再吃一粒山竹,再吃一颗龙眼。


窗外落着雪,美得像一幕电影。


那时的她不会知道,后来她和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她和小阳春再一次见面时,已经恍如隔世。


风拂过,白色窗帘缓缓落下,酒店客房里依旧菜香扑鼻。


蔡晋同打完电话,从阳台回来,对他们说:“我猜得没错,那根本不是贼,就是个狗仔。他见你爸妈上午的时候坐车离开小区了,怀疑你也藏车里走了,你们家没人,所以他才想趁天黑摸去你家找你的料。”


喻见捧着碗,慢慢尝着牛舌,明明不太辣,可她却觉得喉咙被刺痛了一下。


“哦。”她说。


孟冬夹起下一片牛舌,放进汤碗中。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迟到啦,内容太多啦


感谢在2020-07-17 20:29:46~2020-07-18 21:0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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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这一幕被蔡晋同尽收眼底, 他总算知道是谁把牛舌夹进汤里的了。


他打量这二人。


一个麻烦接连不断却总淡然处之;一个举止自然地伺候人,完全当他是瞎子。


只有他劳心劳力忙得团团转,他心里有些不得劲。


这会儿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满打满算,这是他陪喻见回来的第五天, 时长已经超出他原本的计划。


时间就是金钱, 更何况是明星的时间, 再拖下去,损失惨重。


早解决孟冬,早走!


蔡晋同坐回沙发, 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撂, 说:“我还收到个消息,孟冬失忆的事情已经泄露了。”


孟冬和喻见朝他看。


蔡晋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孟冬道:“你可能不清楚,你要只是受点轻伤, 那外界不会抓着这个不放,但你要是受重伤, 虽然谁都知道这事儿跟喻见本人无关, 可人人都站在道德制高点,同一件事会变成不同的性质, 喻见会遭受到源源不断的攻击。现在你失忆,这跟受重伤一样, 甚至人家会更猎奇,新闻只会炒得更大。”


蔡晋同把轻重分析完, 才道出主旨:“所以我现在就求老天开开眼, 赶紧让你记忆全恢复了,免得明天的新闻雪上加霜。你加把劲儿再想想,还能想起什么?”


孟冬没开口。


蔡晋同指着青红椒炒牛舌:“比如对你和那位都有意义的其他菜, 小鸡炖蘑菇?”


孟冬睨他一眼,又往汤碗里下一片牛舌,然后轻轻把碗朝喻见跟前推了一下,才说:“没这印象。”


蔡晋同道:“那比如……东坡肉?北京烤鸭?酸菜鱼?毛血旺?”


喻见没再夹牛舌,她垂眸吃起已经见底的白粥。


孟冬不开腔。


蔡晋同不死心:“你都想起三年前的事儿了,那四年前的事儿应该很容易联想起来吧?比如你家是怎么欠债的,哦对了,你一直说你大学同学是你合伙人,那你到底在哪儿读的大学,这总该想起来了吧?”


两人都沉默是金。


蔡晋同叹气,看向喻见,出杀手锏:“你自己的事儿也不能再拖了,这都来这儿好几天了,这样,你明天无论如何先回北京,去趟公司。我就留下负责孟冬,看这情况,还有的耗。”


喻见喝着粥问:“能通航了?”


蔡晋同说:“明天要还是有雾不能飞,那就坐高铁。”


“有票么?”


“我现在看看。”蔡晋同拿起手机。


孟冬一直看着喻见,此时说:“再盛点?”手朝她伸。


喻见把碗给他。


孟冬打开粥碗盖子,给喻见盛了一勺。


蔡晋同翻着手机道:“有高铁票,上午下午都有,要不给你买近中午的吧,你能多睡会儿,到北京的时候天也还没黑。”


喻见没意见:“好。”


“你身份证号报一下。”蔡晋同道。


哒——


孟冬阖上粥碗盖子,继续喝自己那份汤。


汤已经半温,其实这样的温度入口刚好,不烫喉咙,又没凉透,入胃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他边喝边说:“四年前,那一整年我都在工作。那是我爸负债的第二年,他心理其实已经垮了,除了脾气变得暴躁,他还有自杀倾向。”


蔡晋同手指还点在“铁路12306”的个人信息页上,他惊讶地张着嘴,目光不自觉地觑向喻见。


喻见捧着碗,忽然抬眸盯住孟冬,显然是第一次听说,吃惊不比他少。


“我做过计划,该怎么挣钱,什么时候大概能把债还清,到哪一年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那瓶安眠药,在我的所有设想之外。”汤勺倾斜,汤水涓涓地流进碗里,孟冬看着汤往下坠,说,“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找她,随便说几句什么都行,想听听她的声音。”


他爸的安眠药一直藏在卧室抽屉里,那天他想找一份文件,书房没找到,他想去他爸卧室里看一看。


他爸说:“肯定不在我房间。”


“我找找。”


他爸紧跟着他,等他翻了一会儿,又说:“都说了肯定不在我房里。”


他察觉到了异常,他爸神色没什么不同,但他爸从不会这样跟着他。


他装作没发现,搭着他爸的肩膀走出了卧室,半小时后他折返,翻遍卧室的柜子和边边角角,最后在放置内衣裤的抽屉底下,摸出了一瓶安眠药。


他把瓶子摆在他爸面前,他爸来抢,他抄起瓶子进了卫生间。


那晚家里一片狼藉,他们父子谁都没睡,第二天他守在他爸床边,等他爸闭上眼,他才回客厅。


他想找她,想见她,想听她的声音,可她早已把他拉进了微信黑名单,手机号也已经弃之不用。


他算了算时间,又往她的号码里面充了半年话费,然后给她发微信。


“睡了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爸买了瓶安眠药。”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把药都倒进了马桶,我爸来抢。”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给了他一拳。”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儿子打老子。”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现在想见你。”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其实不止现在。”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看了会儿满屏的聊天记录,退出微信,仰头靠了片刻,又去拨她电话。


依旧是关机状态。


他一整天没合眼,听着那句“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沙发旁的边几上有只烟灰缸,烟头已经有四个,他手上还夹着一支正燃着的烟,睡到烟头烫手,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头疼欲裂,他把手机放一边,开始投入工作。


他不是不能联系她,那两年沁姐就是他们之间的传声筒。


她的事他都知道,他的事他也让她清楚,他不想有一天,他们见面的时候她对他已经一无所知,待他宛如许久未见的普通朋友。


但到底隔了太远,也隔了太多人,他没法知道她什么时候头疼脑热,没法知道她为了工作又熬夜到几点。


他的生活也一样,他不告诉对方他爸企图自杀,对方就完全不会知道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蔡晋同自认为他自己不是个同理心很强的人,他在这种处处可见刀光剑影的职场里摸爬滚打多年,早已练成虚与委蛇和铁石心肠。


但听孟冬讲述他”恢复“的这段记忆,他心里竟难得的不舒服起来。


一个人大男人,抽着烟,跟一个不会得到任何回复的微信号诉说他的心事。


他没法想象。


有些瞧不起,也有些如鲠在喉。


到底是多爱,才会走到这一步?


蔡晋同平复了一下心绪,问孟冬:“再往前呢?”


“再往前?”孟冬讲述的语调很慢,仿佛真的在努力寻找失去的记忆似的。


“五年前,我爸公司资金链断裂,他开始负债。我没法停下,得完成学业。”


蔡晋同才算过孟冬和喻见的年龄,所以他一听就觉得时间上有误,他问:“你五年前还在念大学?是念硕士吗?”


孟冬道:“不是,我重修了本科最后一年。”


蔡晋同觉得孟冬不像是期末考不及格,需要延迟毕业重修的那种人,因此他问:“你怎么会重修?”


孟冬没答,他点了点蔡晋同面前的汤:“快凉了,喝吧。”


“谁还有心思喝汤。”蔡晋同把汤碗推远,“你不如一鼓作气把记忆全恢复了,你再回忆一下,你那位到底是为什么把你微信删了?怎么后来你们俩就成这样了呢?”


蔡晋同从阳台回来时落地玻璃窗没关严,此时起风,白色窗帘又被吹扬,太过醒目,无法让人忽视,话题仿佛被打断。


因此有几秒沉寂。


窗帘缓缓落下,孟冬的声音低沉且轻:“因为我迟到了。”


仿佛耳语,讲给谁听。


蔡晋同没听见。


哒——


这回是喻见放下了粥碗,碗底磕到了茶几。


她对蔡晋同说:“你电话也接到了,今晚应该不会再有其他消息,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蔡晋同道:“谁说没其他消息?”


喻见说:“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那不是吵你睡觉?”


“没事。”喻见起身送客。


“不是……”蔡晋同坐沙发上不起来,“你今晚的事儿我还没跟你讨论讨论呢。”


喻见准备打电话叫工作人员来收餐具,她已经拿起座机话筒,“讨论什么?”她问。


“今晚……不是,是昨晚。”蔡晋同道,“昨晚狗仔偷闯你家这事儿,铁定瞒不住,这件事上,舆论导向肯定站你,大部分人这点儿是非黑白还是分的。但有一点你别忘了,这狗仔偷进你家到底是想找你什么黑料?”


他自问自答,“无非就是想找出你偷人歌曲的证据,你亲自作词作曲的成名作,哦,原来真是偷别人的?”


喻见拿着话筒,还没摁下号码,她转头朝蔡晋同看。


蔡晋同目光不避不闪。


他先前就说了今晚有的熬,已经到这地步,那就熬吧,他一定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在今晚全都收拾了。


喻见入行这些年一直稳扎稳打,只唱歌不演戏,没绯闻也不闹幺蛾子,不争又不抢,像她这样圈里圈外口碑都极好的已经为数不多,这也要归功于喻见的前经纪人,喻见和对方的关系胜似姐妹。


变故出在两周前,网上突然有人发文,说喻见的三首以季节为主题的成名曲,其中两首是窃取了别人的创作成果,同时附上链接。


链接端是一个小众音乐论坛于2014年发表的两首歌,一首《夏》发布于当年11月,一首《春》发布于当年12月,演唱者没有伴奏,只是清唱,女声一般,当年没引起人注意,帖子点击也只是个位数。


在该网友发文后,帖子点击量暴涨,小众音乐论坛的服务器一度瘫痪。


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两歌和喻见的成名曲几乎一模一样,而网络上有迹可循的,喻见最早发布这两首歌的时间,为2015年1月初,晚于对方一两个月,彼时喻见高二。


网络瞬间沸腾,都说哪有什么音乐天才,原来是小偷而已,还质疑,既然早有了春夏秋三首歌,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没写出《冬》?


原来不是江郎才尽,而是这本来就不是她的创作,她自然无法延续。


攻击和谩骂随之而来。


公司质问喻见,喻见只说没抄,但她拿不出证据,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人早于她,发布了她的原创作品。


公司想联系当年发布那两首歌的女生,可相隔太久,对方最后一次登录时间也是2015年,当年注册没有实名制,如今根本无迹可寻。


那段时候,喻见的前经纪人家中出事,正在办理交接,喻见的负面新闻一出,众人都以为对方会暂时留下,但对方在家庭和事业中最终还是选择了家庭。


他在人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接手喻见,旁观喻见风轻云淡的行为处事,他当时猜对方是不是因为感觉被前经纪人抛弃了,所以才心如死灰,不辩也不挣扎。


如今在看,也许另有隐情,因为变数出现了。


他看了眼孟冬。


这是喻见的故人,喻见的过去曾有对方参与。


白天的时候他曾问过孟冬,信不信喻见会偷歌,孟冬当时没有回答。


现在两人都在,他在那辆倒退的列车上坐得已经够久了,也该到终点了。


2020年……


他还记得孟冬的淘宝购物记录,最后的显示时间就是2020年。


六年前。


孟冬把汤勺撂碗里,手臂搭着大腿,撩眼看着喻见。


喻见没按号码,她站了一会,把话筒放回座机,道:“你不是让我写书吗。”


蔡晋同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啊。”


“我这几天也在想过去,想起不少。”


蔡晋同试探着问:“你想起什么了?”


喻见坐回沙发,轻轻地说:“想起那年冬天。”


大雪纷飞,她坐在她和小阳春的家里,独自吃完对方亲手剥好的水果。


他走时满城白霜,呵气成雾。


她在这个寒冬,收到两条篇幅冗长的短信。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是福尔摩斯,我的笔可以交给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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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那是春节前夕, 她尚未从学校返家,因为还有部分音乐工作没完成,家中缺少设备, 她打算在除夕前两天再回。


父母没意见,小饭店生意太忙, 她回去他们也不能陪她, 他们更支持她工作, 又不厌其烦地叮嘱她:“不许熬夜,要按时吃饭,过年新衣服买了吗?你自己多买几件新衣服, 打扮得漂亮点, 别老想着存钱。”


她全都乖乖应下。


新衣服上个月就买好了,是小阳春送给她的。


早上她起床时眼皮沉重。


前一天工作到凌晨三点多,现在也不过才上午九点, 睡眠不足六小时,头脑浑噩, 但再躺回床上, 她又睡不着。


索性打着哈欠起床了。


她在浴室刷牙的时候摸了摸毛巾架上的毛巾。两条毛巾都是白色,区别在于一条角上是雏菊图案, 一条角上是蜜蜂图案。


蜜蜂图案的毛巾是小阳春的,干巴巴的。


她刷完牙, 把小阳春的毛巾和牙刷牙杯都用滚水烫了一遍,然后放到阳台, 打算等出太阳的时候晒一晒再收进柜子里储存。


她去冰箱找吃的, 才想到冰箱已经清空,只剩下最后一枚鸡蛋。


她懒得倒油洗锅,把鸡蛋用清水煮了, 她边吃边打量地面和家具。


已经很久没打扫了,她打算去完超市回来再做家务。


超市离小区不远,坐公交车十几分钟就到。她裹着厚实的羽绒衣出门,地面积雪未清,她踩出一串脚印,购物回来时脚印已经不见,重新被雪覆盖了。


她拎着两袋子食物,专挑雪厚的地方踩,一路踩进小区,她的手指已经被袋子勒红。


东西太重,她经过泳池边的时候把袋子放到地上,甩了甩手,又哈几口气。


实在太冷了,东西也买得太多了,她有些走不动,突然有点想家。


身上这件外套要洗了,她不嫌脏地坐到池边,休息了一会,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小区里的雪景拍了几张照,然后发朋友圈。


但又不知道该打什么文字。她平常发得少,小阳春也是,他们都不爱把生活发给别人看。


她低头打了一个“冬”,然后一想,又删除了,指头划了划屏幕,许久之后,她还是打出了那个“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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