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在屏幕即将转黑的那个瞬间, 她点进了黑名单。
她的黑名单里只有一个人。
房间窗帘拉着,她看不见时间的变化,黑夜逐渐褪去,所有的计时工具都开启了新的篇章。
新一年,旭日初升。
孟冬在早晨六点四十醒来。
昨晚入睡时已经过了两点半,大约他习惯了这种紧张的睡眠时间,所以他睁眼时没觉得太困倦疲惫。
他看着天花板,又躺了一会儿,然后打开电视机,下床做了会儿简单的运动。
等听完一段早间新闻,他进浴室冲澡,冲完澡出来准备穿衣服,他拿起昨天那件毛衣。
想到什么,他闻了一闻,接着拿起外套也闻了闻。
没有烟味。
但他还是把这身全换了,从衣柜里另找出一套穿上。
自助餐厅里还保留着跨年夜的喜庆装饰,孟冬拣选完早餐,坐到靠窗位置,一边看手机,一边吃东西。
蔡晋同的那位小朋友工作效率很高,昨天拍摄的照片和视频已经连同稿件一起散到了网上,照片中他后脑勺的纱布很显眼,算作是对“夜会型男”这条新闻做出了最有力的澄清。
但与此同时,又有关于喻见的其他新闻,在这一年的第一天登上了热搜。
孟冬放下咖啡杯,滑着手机一目十行,没多久蔡晋同的电话打进来,他告知对方他在自助餐厅,挂断电话后他继续看新闻。
蔡晋同刚起床不久,简单洗漱了一下,没有整理头发,因此他出现时看起来有些蓬头垢面。
他装了一盘吃的坐到孟冬对面,打着哈欠说:“你怎么起这么早?”
“睡够了。”孟冬说。
“看新闻了?”蔡晋同扫到孟冬手机,即使是倒着看,他也一眼就认出了屏幕上醒目的“喻见”二字。
孟冬拿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口说:“你比昨天淡定。”
“那是,”蔡晋同笑笑,边吃着食物边说,“昨天那种路人爆料主要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今儿这个,是早料到的,跨年晚会上的节目被删,喻见不上热搜谁上热搜?”
今天满屏都是“喻见节目被删”这些关键词。
孟冬问:“有公关计划么?”
蔡晋同轻轻叹口气:“你也跟喻见相处几天了,你觉得她这些日子看起来怎么样?”没等孟冬回答,他先说,“她淡定的像事不关己,你说她自己都不着急,我一个新来的,再着急能怎么办?”
孟冬嚼着面包,过了两秒说:“你看起来倒很尽心尽力。”
蔡晋同认真道:“职责所在。再说了,喻见是我目前为止接手的最大牌的艺人,现在情况未明,谁敢说她一定就死了?我也是在打赌,赌一个好前程。”
蔡晋同这番话说得极其诚恳,因为他坦承了他的私心。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下巴朝桌上的手机撇了下:“你信网上说的,喻见偷歌吗??”
孟冬把最后一口面包吃了,没有回答他。
蔡晋同没能从孟冬表情中窥探出什么。
他们二人在酒店吃早餐时,喻见正躺床上翻看关于自己的新闻。
才看了一会儿,突然一阵着急忙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卧室忽然被推开,喻母跑进来,焦急地说:“见见,小区外面来了好多记者!”
喻见立刻下床。
“我刚准备去买菜,谁知道刚出门就看见了一堆记者,还被人认出来了,记者一直追着我。你爸在外面跟保安说话呢,让他们别放记者进来。”
喻见出道至今,对家中隐私保护得很好,假如不是这次她出了负面新闻后,紧跟着家里饭店也发生了意外,媒体没那么轻易就找出她家里人。
她父母住在这里不是秘密,被媒体获悉也是早晚的事。
喻见没走到阳台,她隔着窗帘往外望,楼下聚集着不少人。她问:“楼下那些是谁,邻居?”
“是啊,都是邻居。”喻母跟在她边上,“记者现在进不来,保安也不让他们进,但这些邻居总赶不走他们。昨天那新闻一出,他们这是都知道你回来了,现在外面又一堆记者,这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来看热闹!”
邻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喻见看见有个小孩在垫脚打开栅栏,边上的老头在同小孩说话,不像制止,倒像在指导。
喻见正要叫喻母下楼,不远处喻父正巧跑回来,撞见这一幕他立刻出声,喻见听见那老头说:“小孩子闹着玩玩嘛……”
喻父喻母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小市民,买把青菜要讨价还价,还希望菜贩能多送把葱,看见食不果腹的流浪老人和小孩,他们又会慷慨地提供衣食和钱财。
他们向来与人为善,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又怕碰上记者说错话,给喻见惹麻烦,又担心万一跟邻居吵嘴被记者拍到了,依旧是给喻见惹麻烦,因此他们一时束手无策,成了无头苍蝇。
喻见知道他们的心事全是她,于是她干脆利落地给表妹打去一通电话,然后对父母说:“你们收拾几件衣服,先去佳宝那儿住几天。”
喻父喻母第一反应是不同意,但在家里坐了会儿,见屋外邻居不散,保安也说记者还没走,他们又觉得避出去更安心。
他们让喻见也一起去。
喻见摇头:“他们眼尖着呢,我就不走了。”
“那你怎么办?”
喻见安抚父母:“我住在自己家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没什么怎么办。”
表妹在工作走不开,托了同事过来接人,车子大大方方地停在别墅门口,喻见看着父母上车后就放下了窗帘。
已经过了中午,她懒得做饭,昨晚跨年夜家里剩菜多,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盘,微波炉一热,将就着吃了。
蔡晋同打来电话时她刚把脏盘子放进水池,洗碗机专用的洗碗粉不知道被父母放在哪里,她没找到,正犹豫要不要手洗。
蔡晋同在电话里问她有没有起床,她拿着瓶洗洁精说:“我家外面现在人满为患,我想睡也睡不着。”
蔡晋同问:“怎么了,记者找你那儿去了?”
“嗯。”
“要不我现在过来。”
“不用了,家里要是来客人,我邻居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那你今天不打算出门了?”
“出门干什么,让他们多个拍摄素材?”
挂断电话,喻见挤了一些洗洁精,慢慢地把碗洗了。
她今天终于如愿不用出门了。
酒店里,蔡晋同放下手机说:“今儿没女人了,就咱们兄弟俩,要不喝几杯,就当放个假?”
虽然今天新闻闹翻天,但蔡晋同的心情莫名比前几日都要轻松,他今天起床最担心的是,他接下来要怎么“帮助”孟冬恢复记忆。
他怕他演不好。
孟冬看了眼蔡晋同撂一边的手机,问:“喻见没事?”
蔡晋同道:“她算是我见过的心理素质最强的艺人了。”
孟冬靠向沙发背,手里转着自己的手机。
今天依旧有雾,他和蔡晋同没出酒店,两人吃饭聊天,打发时间,直到夜幕降临。
晚上九点左右,桌上的菜刚刚清空,蔡晋同喝得面红耳赤,手机突然响了。
孟冬听见了喻见的声音。
喻见一整天没出门,她下午听了会儿歌,晚上没吃东西,洗完澡又看了会儿电视,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把电视机和灯都关了,估不出几点,她窝进被子里继续睡,要不是咚一声响,她应该会睡到天明。
父母不在家,她进房后就没关卧室门,这声异响不知道是她做梦还是从哪传来的,她怕是自己听错了,所以掀开被子又仔细听了听,没听到什么,她捂住右耳又试了一次,依旧没听出来。
她蹭了蹭枕头准备继续睡,但晚饭没吃,这会儿肚子竟然有些饿。
睡不着,她开灯下床,走出了卧室。
走到楼梯口,她把灯打开,灯光刺眼,她撞见一个陌生男人正在上楼梯。
动作快过尖叫,她转身跑进卧室,脚上拖鞋绊了她一下,她忍着疼,锁门报警一气呵成。
蔡晋同接到电话时,警察还没上门,喻见听到屋外一声惊呼,不敢出去看情况,她打给蔡晋同让他赶紧来处理。
蔡晋同酒醒了,孟冬快他一步离开沙发:“车钥匙!”
上车后蔡晋同才反应过来,他和孟冬都喝酒了,他忙道:“我们叫个的。”
孟冬没理他,他第一次开这辆车,一脚油门踩到底,蔡晋同赶紧系安全带。
车子风驰电掣闯进雾夜,蔡晋同紧紧拉住安全把手,大呼小叫:“你慢点儿啊,你看得清路吗,你小心车!孟冬,孟哥——”
孟冬置若罔闻,横冲直撞,在小区自动杆前才急踩住刹车,车轮磨出刺耳声,拉杆升起,他又油门到底冲进去。
蔡晋同的酒已经彻底醒了,车一停,他滚出车先干呕了两下,眼见孟冬去拍门,他赶紧跟了过去。
门没人开,孟冬调转方向,踩进草丛,走到厨房窗外。
窗户大敞,早被人撬开了,他扶着窗框跳了进去。
蔡晋同跟在他身后,窗台有些高,他从没试过跳窗,脚提上去试了几下,他才学着孟冬的样子跳了进去。
客厅一片漆黑,但楼梯亮着灯,有个男人倒在楼梯口,像是摔昏迷了,孟冬从厨房一路跑出,一脚踹开地上的男人。
蔡晋同听见这人发出一声闷哼,应该是疼醒了一下,再抬头,孟冬已经几步跨上了楼,叫着人:“喻见?喻见?”
一间卧室门霍一下打开,暖融融的光从里映照出,喻见站在光中,孟冬一顿,随即大步上前,一手捉住她肩膀。
“没事?”
喻见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她摇头:“我没事。”往孟冬身后看,“小偷还在不在?”
“晕楼下了。”孟冬上下打量,“没伤到哪?”
“没有,刚碰了个照面我就跑回卧室了。”
“报警了吗?”
“已经报了。”喻见拧了下眉,胳膊太疼,她往外抽了抽。
孟冬手掌按住她头顶,轻轻收了收手指,她发丝缠在他指尖。
酒味浮在喻见脸上,喻见没再动。
蔡晋同在楼下守着小偷。
警察比他们来迟两分钟,物业是跟警察一道来的。
小偷已经醒了,他是被喻见吓到,从楼梯上摔下来才昏迷的,现在需要送医。
他自称不是贼,是喻见的粉丝,但蔡晋同观察了一下,怀疑这个人可能是娱记,这些事需要他出面处理。
警察做完笔录就先走了,说明天再跟喻见联系,蔡晋同留下了他的联系方式。
物业也准备离开,走前叮嘱喻见有事可以直接给他们打电话,喻见先前没记过物业电话,这次问他们要了号码。
人都走了,喻见脚疼,这回是真的崴到了,她坐沙发上揉着脚腕。
孟冬问:“你爸妈呢?”
“出去住了。”喻见说。
蔡晋同问:“要不要通知他们?”
“不用。”喻见不打算把今晚的事告诉父母,要是上了新闻,那到时候再说。
孟冬看了眼她的脚,没说什么,他道:“你收拾收拾,今晚别住这儿了。”
喻见刚才也想过出去住一晚,她不想让自己涉险。但今天动静闹得大,她又觉得没人敢再上门,因此她摇摇头:“没必要。”
蔡晋同站孟冬:“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先住出去再说。”
孟冬站在喻见边上,又说一遍:“去收拾一下,快。”
喻见摇摆不定,最后觉得自己安危排第一,于是上楼去收拾行李。
她就收拾几件,把该带的都带上了,出房门的时候见孟冬站在楼梯口,她脚步停了一下。
孟冬等她出来,看她一眼,直接拿走她的行李,先走下楼。
喻见扶着楼梯慢慢往下走,剩最后几步时,前面孟冬回头,突然箍住她的腰,把她提下了楼。
喻见双脚轻轻落地。
蔡晋同正在跟公司那边的人打电话,见他们出来了,他无声地询问了一句,喻见点头,蔡晋同继续讲着电话,跟着他们一道上车。
孟冬开车,蔡晋同坐副驾,喻见坐后面。
蔡晋同上车后下意识地抓了一下安全把手,喻见朝他看了眼,倒没人想起酒驾这回事。
车子慢慢开回了酒店,蔡晋同仍在不停打电话,孟冬去前台开房。
喻见戴着帽子围巾等在角落,没多久,孟冬朝她走来,把房卡给她。
喻见看了眼房号,在孟冬隔壁。
作者有话要说: 喻见那个偷歌究竟是什么我还没写出来,所以别说你们又看不懂啦~是我根本还没写明!这可是很关键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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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这一层套房的房间格局都相同, 浴缸摆在客厅,书桌靠近阳台,商务风中带着点不合时宜的风情。
喻见进门后先脱外套, 然后把阳台门打开,通一下自然风。
“你帮我叫点吃的。”她把窗帘往边上撇, 对蔡晋同说。
她胃有点抽痛, 这老毛病不算是胃病, 只是偶尔会感到不适,她妈总说她是被工作熬坏的,经常小题大做, 晚上尽量不许她吃得太油腻, 要养胃。
今晚倒是什么都没吃,现在又饿又疼。
蔡晋同拿起座机问:“你想吃什么?”
“我来吧。”孟冬直接抽走蔡晋同手里的话筒。
喻见看他一眼,卷起袖子去卫生间洗手了, 没有说什么。
洗完手出来,她对这两人道:“你们回去休息吧, 今晚谢了。”
“谢什么谢, 我是你经纪人。”蔡晋同坐在沙发上发微信,今晚发生这样一出, 估计有的熬夜了,他道, “反正你还要吃饭,我等你吃完再走, 公司那边有什么回复我也能直接跟你说。”
喻见看向孟冬:“你呢?”
“我自己也叫了点吃的, 跟你一起吃吧。”
孟冬看喻见没吭声,他也没有客气一句介不介意。
他自顾自地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卷起毛衣袖子, 顺便调了调房间温度。
喻见看着他的背影,过了会,她收回视线,也做起自己的事。她把行李放进卧室,先把洗漱用品和手机充电器这些东西都理出来,然后给表妹发了两条微信,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她,让她帮忙瞒一下父母。
餐食很快送上来,孟冬去开的门。
一份粥和一荤一素是喻见的,孟冬多叫了两份爽口的汤,蔡晋同喝了一口,觉得肠胃舒服不少。
喻见和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喝粥,白粥熬得很软糯,里面什么都没添,她就着一口素菜喝下小半碗粥,大约喝得快了,她眉头微微一皱。
孟冬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勺子,看到喻见忽然一副直挺挺的,像是在吸气收腹的模样。
她今晚穿的是件修身v领的灰色打底毛衣,布料紧贴身体,曲线轮廓分明,所以脊背挺得过直,一看就能发现她的异状。
孟冬问:“怎么了,不舒服?”
蔡晋同视线离开手机:“怎么,你哪儿不舒服?”
喻见胃里在抽,她憋着气,坐得直直的,声音放得很轻:“没什么,有点胃疼。”
“你有胃病?”蔡晋同说,“要不要给你买点药?”
喻见摇头:“不用,我不吃胃药。”说着筷子伸向荤菜。
啪——
筷子撞击,一声脆响,香气四溢的肉滚落盘中。
孟冬打掉了喻见夹着的肉。
喻见捏着筷子愣了下,抬眸看向坐在侧位的人。
孟冬神情自若:“为你好。”
喻见语气平静:“你喝多了吧。”
孟冬舀勺喝一口汤:“没醉。”
喻见善解人意:“那最好。”
蔡晋同抱着手机,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喻见重新把筷子伸向荤菜,孟冬忽然开口:“三年前我爸胃穿孔,住院做了手术,胃穿孔当晚他也是不听劝,喝了很多酒。”
蔡晋同立刻把手机放下,故意问:“你三年前的事也想起来了?”
但大概他声音太小,在场二人的目光全不在他身上,所以他没得到任何回应,只听到孟冬在继续说。
“那一年我陪着我爸,终于把他公司的债务还清,这块大石头压在他身上两三年,他忽然一身轻,非要把一瓶珍藏了有些年的酒开了,说要跟我喝一杯。”
蔡晋同先前只知道孟冬和他的大学同学合伙创业,过程吃苦耐劳,创业成功后他和同学又分道扬镳,这是孟冬“恢复”的去年和前年的记忆,他没想到孟冬在这之前,还经历过家中债台高筑。
他看向喻见,喻见正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那盘荤菜。他和喻见相处的这段时间,共餐机会不少,喻见从不会做出这种没礼仪的用餐动作。
他不再打岔,静静地听孟冬讲述。
孟冬个子高,茶几矮,汤碗放在茶几上,他弯着背,人离喻见很近,音量不大,像在对人耳语。
“他本来就肠胃不好,喝到一半他人就不行了,我拉他去了医院。”
他爸那两年因为公司经营不善大受打击,他也是头一回知道,人真的能在一夜之间苍老十岁。
原本意气奋发又憨厚老实的中年男人,突然间两鬓斑白,脾气变得古怪。
债务还清,一切终于能重新开始的那个夜晚,他爸仿佛又变回了曾经的憨厚模样,眼含着泪让他去开酒。
他劝了一句,他爸没执拗也没发脾气,只是略带哽咽,声音极小:“开吧,开吧,喝一点没事。”
他拒绝不了,所以陪着他爸喝了一点,两人刚喝半瓶,他爸疼得倒在了桌上。
他没叫救护车,自己开车把他爸拉进了医院,运气好,第二天就被安排了手术。
也是在他爸术后的第三天,他在医院偶遇了他的大学同学,两人互聊了近况,在之后不久,他的大学同学成为了他的合伙人。
那段时间他一边做计划书,一边照顾他爸,因为准备接触新领域,他有很多方面的知识储备都不足,因此又联系了他的大学教授。
他的大学教授很有意思,过了一段时间邀请他去做客,用意是想把他介绍给他的小女儿认识。
教授的小女儿叫凯拉,才二十一岁,长得很漂亮,极其迷恋中国文化,晚餐桌上他看出了凯拉的热情,聊天聊到中餐时,他笑说:“中国人不是人人都会做中餐,我女朋友就不擅长,她一个人的时候更喜欢啃面包,因为她不喜欢做任何会让她感到疲惫的琐事。”
凯拉惊讶:“你有女朋友?”
“当然。”
“她也在这里吗?”
“不,她不在这里。”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很久很久。”
“她长什么样?”
“她很漂亮,非常漂亮。”
“我能看看她的照片吗?”
他没有多犹豫,拿出手机,翻出了她的照片。
凯拉看到后惊呼:“哇哦,她太漂亮了!”
他笑道:“谢谢。”
凯拉看着看着,又说:“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的女朋友。”
教授好笑地摇头,让他继续用餐,不用理会他这个沉迷在亚洲美色中的女儿。
但凯拉并非沉迷,她很快就想起来了,她搜索出一个词条,狡黠地说:“你说她是你的女朋友?我不信。”
他看了眼词条,说:“我没有骗你。”
“那好,你现在要不要打电话跟你这位女朋友聊一下今天的晚餐?”
“我想不行。”
“看吧,我猜得果然不错!”
他道:“因为我没有了她的联络方式。”
凯拉笑眯眯地说:“那是你们吵架了吗?没关系,我有她的联络方式!”
他听凯拉这样说,并没有当回事。谁知道凯拉拿出手机,打开了微博。
凯拉说:“是不是没想到我会使用你们中国的微博?”
他看见凯拉在发私信,挑眉道:“没用的,你的私信只会石沉大海,不会得到回复。”
凯拉道:“那可不一定。”
让人意外的是,在晚餐结束之后,凯拉的微博收到了消息提示。
她像孩子一样大声尖叫:“啊——她回复我的私信了!”
他正和教授在品红酒,闻言他放下酒杯,立刻走到了凯拉旁边。
凯拉发出的私信是:“你有没有一位男朋友叫孟冬?他以后是我的了!”
回复她的这条是:“你是谁?”
凯拉情绪激动,扯着他的袖子说:“她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哦天哪,我为什么要打出这样一句话,她会不会误会我是个坏女人?”
他说:“不会,只要你现在把你的手机借给我。”
他没再回去品酒,而是坐到一边,开始用凯拉的手机给她发私信。
他用的却是他自己的语气。
凯拉:“我在我大学教授家,这是他女儿的手机。”
没有人回复,但他知道对方一定还在看,所以继续发。
凯拉:“今天来教授家做客,商量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她女儿是个中国通,很喜欢中国文化。”
凯拉:“教授的夫人做菜很好吃,但我还是更喜欢吃中餐,你今晚吃了什么?”
凯拉:“是不是没吃?”
凯拉:“我喝了很多酒,红酒。”
她的回复姗姗来迟:“你幼不幼稚!”
他想了想,给她回复:“第一句话是凯拉发的,她不相信你是我的女朋友。”
她回复:“你喝多了。”
凯拉:“嗯。”
凯拉:“不过没醉。”
她说:“那最好。”
他笑了笑,凯拉:“我下周回去。”
之后没有回复。
他把手机还给凯拉的时候,向她道了声谢。
机票太贵,他等不及特价,这张机票是前两天就订好的。
几天以后,他飞机落地。
他在机场给沁姐打电话,告诉对方他回来了,他找了一间连锁商务宾馆住下,晚上前往火锅店。
他先到包厢,点好锅底后她也到了。
她很长时间没吃过火锅,想吃辣,却又怕太辣伤嗓子。
他点的是鸳鸯锅,专门舀出一碗清汤,夹起一片麻辣锅底的毛肚后,他在清汤碗里漂了漂,然后夹给她。
她不喜欢花样百变的火锅蘸了,只喜欢从汤底里直接捞出来的。
这比麻辣锅底兑清汤再煮的味道要好,虽然麻烦了些。
她吃一口就呛到了。
“还辣?”他问。
她咳嗽着说不出话。
他给她拍背,再倒水,过了会儿她才缓过来。他把她碗里咬了一口的毛肚吃了,继续给她涮菜,只是接下来,他的清汤碗盛得更满,漂得也更久。
清汤变成红油,他倒掉,再重新注入清汤。
她吃得红了嘴,长发碍事,她盘了起来,语气不像早前那么冲,但仍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问道:“你住哪?”
他报了宾馆名字。
“之后有什么打算?”
他知道她的意思。
他把洗掉红油的菜叶子夹给她:“我四天后的飞机。”
“飞哪?”
他没说话,又下了片牛舌,才道:“前段时间我爸把债都还清了,他一个高兴没忍住,多喝了酒,结果胃穿孔住院,现在还在养身体。我在医院碰见了一个大学同学,跟他聊了聊,打算合伙开家公司。”
她筷子抵在唇边,过了会,才去火锅里捞菜。
他把牛舌漂干净后夹给她,她没动,吃了几口她自己夹的菜后,她才把那片已经凉透的牛舌给吃了。
蔡晋同看了看茶几上的那盘荤菜,是青红椒炒牛舌,他刚才尝过一口,微辣鲜香,很下饭,但因为他和孟冬才吃过晚饭没多久,他肚子还饱,所以吃两口就停了。
他问孟冬:“你们那次是和好了?”
孟冬一勺一勺舀着汤,骨瓷的汤勺和碗发出轻而脆的碰撞声,一下又一下,像敲在人心上。
“算,也不算。她心里有刺,我想待在她心脏边,待到生根发芽,待到她能在某一天,把那根刺彻底拔|出来。”
蔡晋同点着头。这两人始终没能回到从前,所以在那之后的第二年,也就是孟冬记忆中的那次商场开幕式意外中,他们才会表现的亲密却生疏。
后来又渐行渐远。
如今听着孟冬“恢复”的一段段记忆,他仿佛也被拉进了一辆倒退的列车。
总有一天,列车会回到最初的起点。
蔡晋同悄悄瞟了眼喻见,她手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碗汤,是他和孟冬在喝的这种爽口的汤。
有两片牛舌浸在汤底,也不知道是谁夹进去的。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份短暂的沉寂,蔡晋同一个激灵,看了眼来电,跟他们说:“估计是那个贼有消息了,我去接电话。”又看了眼时间,“哎哟,都十二点了?今晚又别想睡了!你们赶紧吃。”
然后拉开阳台门走了出去。
孟冬从小碗里夹起一片牛舌试了试,几乎尝不出辣,他把剩下那片夹进喻见碗里。
“吃吧。”他说。
长发垂落腮边,喻见看着白粥上的牛舌。
阳台门敞开,空气对流,寒风呼呼闯入,透明的白色窗帘在房中扬起,像是轻盈一挥,掸走时光的浮尘。
她夹起牛舌吃了一口,眉一挑:“好吃。”
“没吃过?”
“第一次吃。”
“你家不是开饭店的?”
“但我家没卖过牛舌。”
“吃吧。”小阳春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这家火锅店在理工大附近,因为今晚跨年,所以火锅店打算通宵营业,她冷冰冰的手在进食中总算暖和了起来。火锅越吃越热,她脖子出汗,出门的时候也不打算穿外套。
羽绒衣挎在小阳春手臂上,走一半时她觉得冷了,正想问他讨回,小阳春忽然搂住她。
连她手臂一起搂得死紧,她再没觉得冷,就没开口讨回外套。
她带小阳春到理工大附近的一家酒店,今晚她准备外宿。
作者有话要说: 啊又是倒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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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凌晨两点多, 打开窗户,半点声音都没。
酒店只是三星级,但房间够大, 环境卫生,窗户正对马路, 这个时间没车过, 耳边极其安静。
“开窗不冷?”
“我就说刚才怎么觉得凉丝丝的, 像哪里漏风了,原来是这房间窗户没关严。”她说。
“所以你干脆把窗户全开了?”小阳春走了过来,站她背后, 下巴搁在她头顶。
她脑袋一沉:“通一下风。”眼又往上瞟, “你冷吗?那我关窗。”
“不冷。”
她的脑袋跟着他的下巴动。
小阳春刚洗过澡,身上的味道和她的一样,是一股很浓郁的花香味。酒店提供的沐浴露不知道是什么牌子, 初闻时她觉得俗,现在从小阳春身上闻到, 她又觉得有些清爽。
“你头发还湿。”小阳春说。
“那你还垫着我头发。”她道。
小阳春故意动了动下巴, 过了会说:“有点口渴。”
她刚想说那去喝水啊,下一秒就感觉头皮一热。
小阳春抿住了她的头发。
他的嘴唇不薄不厚, 温温软软,不像他的表情和说话语气, 总带点冷或者嘲讽。
因为反差,所以每一次这种温软碰触到她肌肤的感觉才更强烈。
她头皮被刺激的连带后脖颈都在发麻, 她却故意问:“解渴了吗?”
“不够。”小阳春在她头顶说。
声音很低, 像渗进了她的皮肤里。
“那你多舔舔。”她故作镇定。
小阳春一笑,牙齿轻磕她头皮。
这回她没忍住,眼朝上看着对方:“你也不嫌恶心!”
小阳春说:“你连自己都嫌弃?”
她道:“我头皮要掉了。”
“正好让我见识一下。”
她被气笑, 手肘撞他一下,发麻的脖颈渐渐变正常。
底下忽然一阵喧嚣,她目光被吸引过去。
是马路上走来了一群男女。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视觉上感觉离马路很近,夜色深沉,跨年夜的狂欢被这群男女带到了这里。
这群人在马路上嬉笑打闹,普通话和方言混杂,越走离他们越近,大约是被灯光吸引了,有人抬头望了过来。
咣——
小阳春把玻璃窗拉上,铝合金砸出响。他手臂长,将靠边的窗帘也一把拉了过来。
喧嚣彻底被他挡在室外,他托住她的臀走向大床。
“帮你擦头发。”他说。
她被摔在床上,一次性拖鞋还没脱,小阳春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潮湿的拖鞋吸在脚上,一时半刻掉不了。
半途她看着吸顶灯,光线时而温和时而刺眼,在一次挣扎中拖鞋终于从半空中被她甩落,她头发上的水渍最后也逐渐被床单吸附了。
这是属于她和他的第一个跨年夜,他们把这三个多月的思念尽情地诉说在彼此身上,他们无所顾忌的用着自己的方式狂欢,狂欢短暂的相聚,和终于跨过了一条时间的鸿沟。
昏昏沉沉的一觉后,午时窗帘被拉开,她看见了这座城市的第一场雪,她深陷在纯白中,意识混沌未明。
小阳春穿着睡袍从窗边走过来,蹲她身旁:“醒了?”
她轻轻地“嗯”了声。
小阳春亲吻她,然后将她连人带被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