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被子轻巧不厚,她肩膀露在外,小阳春啄了两下,动手把她肩膀遮好,抱着她来到窗边。
她眼睛醒了。
冬天的绿色都被雪覆盖住,马路暂时未铲,两侧被搭了几个雪人,雪花还在飞飞扬扬。
白的耀眼,世界被点亮。
她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总能让她感到震撼。
她懒洋洋地不愿意起,就想躺在这胸膛中看雪,小阳春也没多说,只是过了会拿手挡住她眼睛。
她不乐意,想把他手抓下来。
小阳春说:“想瞎?”
“这么容易瞎?”
“你不饿?”
“不饿。”她把他的手抓了下来,指着路边正在堆雪人的小孩,“你也去堆一个。”
“幼稚。”小阳春又去挡她眼睛。
她撇开脑袋。
大约是看用手挡不住,小阳春干脆用唇来挡。
她眼睛被迫闭拢,笑闹间被子从她身上掉落,小阳春立刻把她扔回床上,朝她屁股打了两记。
她疼得倒抽口气,翻身反击。
她说不饿,小阳春也不提饿,天将黑时他们才离开这间房。
他们在附近吃完晚饭,又逛了一会儿大学城,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路上又积起一层厚厚的雪。
她走得手脚冰冷,抱住小阳春让他拖着她走,小阳春干脆把她抱起来。
但又不认真抱,好像把她当个重量级麻袋似的,她直挺挺地挂在他胸前,脚尖随时能碰到雪地。
她不干:“你没吃饱?”
“不是。”
“不是什么?”
“你重了。”
她圈住他脖子:“你不说是你虚了?”
小阳春咬住她鼻子。
她哼哼:“别让我恶心你。”
小阳春磨了磨牙齿没松口。
她继续哼哼:“我擤鼻涕了。”
小阳春笑着咬了记她嘴唇,说:“那你试试。”
她抬起头,才发现小阳春刚抱着她一直在兜圈走,他们又回到了原地。
她四下一看,脚印在雪地上画出了一个大圈。
她问:“你迷路了?”
小阳春瞥她一眼,然后踢了踢脚下的雪。
她看得莫名其妙。
小阳春又用脚尖凿了凿,然后抱着她慢慢往酒店走去。
回到房间,她立刻开空调脱外套,小阳春把她揪到了窗户边,摁住她脑袋。
空无一人的白色马路中央,是一个硕大的爱心,爱心凹陷出的弧度,是小阳春最后随意凿的那两脚。
她看得直乐,脸贴住了窗户,小阳春大概觉得晚上的雪地没那么大的杀伤力,她眼睛瞎不了,所以也没再管她,自顾自地去洗漱了。
时钟走过零点,第二天元旦假期结束,她跟辅导员请了半天假,上午送小阳春去机场。
她生出一丝怨,怨他为什么不在十二月中旬,圣诞假期刚开始的时候就来。
但又庆幸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来了,他们一起走过了跨年。
她在登机口跟小阳春挥别,小阳春回头,忽然朝她走来。
“干嘛,落东西了?”她问。
小阳春一言不发地打开外套,把她包了进去,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清淡味道。
机场人来人往,眼睛无数。
她被藏在他的衣服底下,仰着头,承受着他急促又炙热的吻。
她忽然眼眶发热,想就这样藏在他的衣服里,和他一起登上这架远去异国他乡的飞机。
她开始数着日子。
回学校后没几天,她在文具店买了本日历,用最原始最老土的方法,每天勾掉一个数字。
数字是黑色的,她的笔是红色的,强烈的色彩对比一天天刺激着她,她忍耐着勾掉了六页之后,暑假终于到来。
这个假期她没有回家。
暑假前夕,学校附近的驾校发传单招生,她和同学一起报了名,多人一道打折力度大。她告诉父母她要学车,父母说给她打钱,她没要。
她如今收入可观,正在有计划地存钱,她觉得她没几年就能帮家里换套房子,父母也能把饭店关了颐养天年,但她没把她的这份勃勃野心告诉父母。
她告诉了小阳春。
小阳春问她:“你没打算在y省买房?”
“在这里买房干什么?”
“以后回去工作吗?”
这对她来说还有三年时间,她不能确定,但她道:“以后不管在哪工作,我总要回家的。”
小阳春问:“你暑假不回家?”
“先不回,我先把车学了。”
“帮我也报个名。”小阳春说。
这通电话结束的当天,她没急着帮小阳春报名,她先跑到了理工大边上的那个小区。
原先的出租房里已经住了人,她只好找其他的房子,一时半会没找到合适的,她顶着烈日连跑了八天,终于在期末考前,偶然得知出租房的住户想要转租,她不介意跟二房东签合同,立刻付了两个月的租金。
小阳春回来时,她已经独自把出租房里其他人使用过的痕迹都清除干净了,窗明几净,床单换新,浴室里是男女双份的洗漱用品,拖鞋一大一小共两双,情侣杯情侣碗,她还买了两个情侣抱枕。
她最不耐烦做家务,可这几天,她把所有的兴奋情绪都宣泄在了劳动中,期末考后她又等了几日,然后她去机场,把小阳春接回了她亲自打扫装饰的家。
她没提前告诉小阳春,但在领着人走进单元楼的时候,小阳春显然就猜到了。
他在电梯里,手掌把她脑袋一罩,就把她拖到了他胸口。
她瞥他:“你把我当篮球了吧。”
小阳春朝她脸一亲:“我不亲篮球。”
她故意把脸颊往他胸口擦了擦。
行李都安置好,晚上他们叫了外卖,第一天倒时差,第二天小阳春把她拎到了楼下的泳池。
泳池周围一如既往,每时每刻都能听见小孩的奔跑尖叫声。
她穿着小阳春去年给她买的保守款泳衣,懒洋洋的泡在浅水区晒太阳,泡了一会儿才发现小阳春不在她周围。
她四处看了看,估计他去了深水区,懒得找人,她继续趴在池边乌龟晒。
正惬意,她忽然感觉水下的小腿被捉住了,她一个激灵,边抖腿边往水里看,紧跟着大腿似乎被咬了一口,她动手去揪水鬼。
用不着她去揪,水面霍一下破开,水鬼主动冒出来。
她指责:“我差点揍到你!”
小阳春抹了一下满脸的水珠,捉住她的细手腕说:“凭你这个?”
“你以前没吃够教训?”
“多久以前?”小阳春问,“十四岁?”
她眼珠左右一瞄,没人注意,她一口咬住小阳春肩膀。
小阳春纹丝不动,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后脑勺,像在摸一只猫。
等她咬够了,他还问一声:“好了?”
她说:“不跟你计较。”
他笑笑,捉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到了深水区。
她在深水区扑腾了一下午,第二天腰酸背疼地和小阳春前往驾校。
驾校位置偏僻,需要地铁转公交才能到达,天气炎热,她做足物理防晒,长袖帽子和口罩一件都不少。
暑期学车的人多,她和小阳春是同一个驾校老师,老师四十多岁,性格不错,没多久就和他们这批人打成了一片。
连续学习几天,她摸方向盘逐渐顺手,但她驾驶速度很慢,一点都不敢开快。
小阳春不同,他打方向盘就跟玩似的。
这天依旧炎热,室外温度三十多度,她待在凉棚里等待练车,即使有阴遮顶,还是闷得喘不过气。
她把长袖脱了,口罩也摘了,就留一顶帽子,拿着小风扇不停吹。小阳春去驾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两瓶冰水,一瓶冰她脸,一瓶冰她手臂,她这才觉得好受不少。
轮到她和小阳春上车时,两瓶水早已变温了,她喝了一口就嫌弃,把水还给小阳春:“都给你。”
小阳春不嫌弃,仰头把水灌了,空瓶扔给收垃圾的阿姨。
车上冷气打得足,她上车后长舒口气,教练笑道:“今天太热了,还好你们没人中暑,要是中暑了麻烦死。”
小阳春先开,她后开,教练坐在副驾掌着脚底下的控制器,车玻璃不够挡太阳,猛烈的阳光照进来,没多久她的手臂就有一种炙烤感。
教练已经习惯了,他手臂皮肤和身上皮肤是分层的,他还有闲情逸致打开车载音响听歌。
她和小阳春轮完两遍,教练喊休息:“我去抽个烟,你们在车上凉快会儿吧。”
她笑道:“我给你去买瓶水。”
教练乐呵呵地:“好啊,谢了。”
教练走了,她指挥小阳春:“去吧,要冰的。”
小阳春刚开完一圈,他坐在驾驶座,回头手臂朝她伸,一副要打她的样子。
她身子一低躲开,笑嘻嘻地让他动作快点,小阳春把后车窗按下后才下车,她反应不及,转眼就被对方从窗户里伸进来的手给捉住了,小阳春把她头发揉乱,才放过她去买水。
她理了理头发,重新车窗关上,边听歌边吹空调,忽然微信连续响,不是她的手机,她扒着座椅往前看。
手机在驾驶座上,是小阳春落下的,她捡起来,按下车窗找人,手机在她手里,微信仍响个不停,屏幕上不显示信息,她不知道是谁找小阳春。
过了会,她看见小阳春远远走了回来,她把手机伸出窗户等着他过来拿,这时铃声响起。
阳光下屏幕反光,她隐约看见了“方柠萱”的名字,小阳春正好走近,手机被他抽走了。
“不怕晒?”他把她的胳膊拎回车里,转身走了,她看见他接起了电话。
她坐车里等,听完一首半歌的时候,小阳春回来了。
买了三瓶饮料,小阳春坐到她旁边,把一瓶放前面。她随手从袋子里拿出一瓶蜂蜜柚子茶,拧开灌了几口。
小阳春探向前面仪表台抽了几张纸巾,顺手想切歌,她及时拦住:“诶,别换。”
小阳春说:“你喜欢?”
“喜欢啊。”
“这歌多老了?”
她想了想:“反正我们那个时候已经出生了。”她又说,“这歌不是挺好的。”
小阳春摇头:“就那样。”
她说:“我一个室友上个月在寝室连放七天这歌,每天哭湿一张床单。”
“失恋了?”
“嗯。”她又喝了一口饮料,说,“分手以后会变成陌生人,大概就是因为爱得太深了。”
《最熟悉的陌生人》,大概也是最爱的人。
歌声中,小阳春打开了另一瓶饮料,她直盯着他看。
小阳春拧开盖子,慢慢把瓶口对到嘴边,在即将触碰到嘴唇时,他叹口气,忽然侧身,扣住她的脖子,给她喂他手里的。
她“嗯嗯”地叫,然后笑着捧住瓶子,把她喝过的给了他,她喝起这瓶她没试过的葡萄味的味全每日c。
作者有话要说: 大声告诉我,明天是周几!!!
——
感谢在2020-07-14 20:24:22~2020-07-15 20:3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五月s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ambler075、辣子雕、月半妞xl、倩倩、慢吞吞小姐、小添儿、蜜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蜜柑 14瓶;五月s、esperanza 10瓶;岁麻酱汁 5瓶;cyanvine 3瓶;木头丫、蜜汁炖鱿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8 章
她对葡萄无感, 因为她嫌吃葡萄麻烦,要吐皮吃就得把葡萄一颗颗摘了洗干净,要剥皮吃就更烦了, 更何况葡萄的味道也就那样。
她觉得唯一能让她任劳任怨不停剥皮的水果应该只有枇杷。
因此她以前对葡萄味的果汁也没半点兴趣,从不想尝试。结果这回她莫名其妙地眼红起小阳春的葡萄汁, 一试之下意外发现口感很合她意, 于是在驾校教练回来前, 这瓶葡萄汁已经一滴不剩了。
傍晚回家的路上,她和小阳春拐去了一趟超市,经过蔬菜区时拣了两把绿色蔬菜。
她和小阳春都不爱下厨, 这两把菜的最终命运不太好说, 他们买得最多的还是速食品和乳制品,她还拿了六瓶每日c葡萄汁,小阳春抽走两瓶放回冰柜。
“喂!”她重新去拿。
小阳春把她的手臂卡在他胳膊底下, 拖着她去结账:“喝完再买。”
“跑超市多麻烦。”她说。
“这个保质期短。”
“谁说的,长着呢, 我会在保质期前喝完的。”
“你会喝腻。”
“不会。”
“我还不知道你?”
“我腻你了吗?”
她这句话五个字, 其中两个字读音相似,念起来拗口, 听起来也应该不太听得懂。
但小阳春动作一顿,侧头朝她看了看, 然后单手掐着她两颊,把她的脸左右掂了几下之后, 他重新回去拿上了那两瓶果汁。
果汁扔进购物车, 哐当一声响,小阳春睨着她,悠悠地来了句:“我倒看你敢不敢腻。”
也不知道他指得是哪个腻。
晚饭是外卖披萨配果汁, 天实在太热,她完全没有走出大门的欲|望。
已经洗过澡,她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一边看电视剧一边拿起一块披萨。
披萨拉丝,她眼睛盯着电视机一心二用,动作比乌龟还慢。
小阳春也冲完了澡,一身水汽往她身后的沙发一坐,把她夹在他两腿间。
大约嫌她动作慢,他抽走了她手里的披萨,芝士丝咻地拉长再截断。
她没在意,舔了舔手指头,眼睛依旧盯着电视机。
小阳春把披萨尖喂到她嘴边,她咬了一口,然后就着他的手,陆续吃完半块,剩下靠边的半块被小阳春吃了。
“你脚黑了。”小阳春在她头顶说。
她掰着脚低头看了眼:“诶,分层了。”
不该穿凉鞋,现在她的脚成了黑白两色。
小阳春说:“你搓搓看,说不定是泥。”
她没好气地往他小腿一拍:“你当我像你这么脏?”
“我脏?”小阳春两只大脚踩在她盘着的大腿上。
她顺势往后靠,胳膊撑在他的腿上,看着电视说:“你要是敢把你脚底的泥搓到我腿上,我就把你的腿毛都揪光。”
小阳春一笑,卡着她咯吱窝,把她往他身上抱。她才洗过澡换了干净的睡衣,小阳春的手拿过披萨后还没擦,她和小阳春在沙发上打起来。
打到一半,客厅突然一暗,她抬头看向吸顶灯,应该是灯坏了,电视机运行如常。
小阳春把她抱开,说:“我看看电闸。”
电闸在门口鞋柜上方,她上回查看电闸的时候还搬了张凳子过去,小阳春完全用不着踩凳子,他直接按了下电闸箱门。
微信响了一声,她手机放在茶几下方。她没下沙发,挂出身子把手机捞了过来。
看见对方的名字,她有几分诧异。
方柠萱:“你放暑假了吗?”
她和方柠萱自高中毕业后就甚少联络了,只是在她换了智能手机后加了一下微信。
毕竟以前她们不同班,她和对方有交集也是因为小阳春,高中毕业后她复读,对方出国,平日只剩下朋友圈点赞的关系。
她一边回复一边对小阳春说:“方柠萱突然问我有没有放假。”
小阳春已经看完电闸,他把箱盖阖上,搬了张凳子走到客厅中央,他说:“她想找人一起旅游,你不用理她。”
“她也回国了?”她问。
方柠萱父母都在英国,她以为方柠萱去年暑假回来了,今年应该不会再回。
“嗯,说是昨天刚到。”客厅小,茶几挡位置,小阳春把茶几朝沙发踢,凳子摆中央,他站了上去说,“我没理她,你也不用理。”
她躺下来,架着腿继续回复方柠萱,方柠萱倒没邀请她去旅游,而是问她有没有回老家。
方柠萱想去她老家玩。
“她找不到其他人陪么?”
她边问,边打字回复对方:“我没回去。”
“反正苟强在,”小阳春把灯罩拆了下来,“少不了人陪她,所以不用管她。”
她点点头,看向天花板:“是灯坏了吧?”
“换个灯泡试试。”小阳春把灯管摘下。
她觉得男人是天生的水电工,换灯泡换水龙头这些技能是出生时就自带的,她父亲也是,只要不是水管爆裂,水电问题他总能一手搞定。
第二天小阳春把灯管买回来换上了,假期结束,他临走前还把整个房子的水电都检查了一遍。
之所以要检查,是因为她没准备退租,她签了长租合同,打算大二开始住在校外,更自由,也更方便她工作。
大约在十天前,有个从北京来的,三十岁左右的高个子女人找到她,自称是名经纪人,问她有没有兴趣签她们公司,并给她画了一张大饼。
此前她没有入行规划,她始终认为做音乐只能作为她的兴趣和兼职,而不能成为她将来的职业。
可事实上她的歌已经能让她这两年自给自足,且过得极其滋润,还让她有了买房的野心。
她开始设想跨出一步的可能性。
小阳春防心重,怕她被人骗,先调查了一番。他自己也只是个学生,没资源让他查这类公司。
这家公司刚起步没多久,规模不大,手里知名的歌手有一两个,其余皆没什么名气。
或者是像她这样,歌红人不红的。
百度的信息不能全信,可用资料也少。
因此小阳春和那位女经纪人吃了三顿饭,能了解的也在这期间尽量了解了,合同收到后他托了朋友家中的律师亲戚检查是否有陷阱,之后他才允许她签字。
女经纪人收起合同时笑着揶揄:“本来我是准备了两份合同的,怕你这个小男朋友朝我动拳头,我只好给你这份合同了。”
合同被收进抽屉里,小阳春明天就要回英国了,她那点有望成为明星的兴奋,在这会儿荡然无存。
地上行李箱摊着,一件件衣服正往里面叠,小阳春蹲在箱边上说:“阳台衣服是不是没收?”
她“嗯”了声,坐在床沿,脚往前一勾,勾起了一件叠好的t恤。
小阳春朝她看了眼,把衣服拽下来:“洗脚了?”
她脚递到他鼻子前:“你闻闻?”
小阳春把她的脚一把拖到他胸口,她没能坐稳,身体朝他扑了过去。
小阳春顺势接住她,把她往上一提,忽然站了起来。
“你干嘛?”她视角从低到高。
他像抱小孩一样抱着她走,她两腿跨在他腰两侧,抱紧他的脖子说:“我恐高了啊。”
他笑笑:“哦,还想把你扔出去。”
已经走到了阳台,她转头。
阳台没封闭,夏夜里能接到几颗星星,月亮看守在侧。
楼下泳池四周空无一人,夜深人静了。
小阳春故意走到阳台栏杆边上,她死死地箍紧他脖子,但一点都不怕,她说:“那就同归于尽吧。”
小阳春没做出吓唬她的危险动作,他顺势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道:“让你收个衣服,这么壮烈干什么?”
说着,把她往上托了一下,“收衣服。”他道。
她抬头,顶上正是晾衣架,不用手摇了,她伸手就能够到。
她又气又好笑,故意按住小阳春的头顶,使劲往上,指挥着他:“下一件。”
小阳春抱着她往旁边迈一步。
“下一件。”
继续往旁边。
“还有。”
再往旁边。
夏季衣服每天都要换洗,衣服轻薄,但架不住两个人的量加起来多,挂在她手臂上,很快把小阳春的脑袋全罩住了。
晾衣架已经空了,她欺负小阳春看不见:“右边还有。”
小阳春却没动,反而在不该咬的地方咬了她一口,她“啊”地一叫,用力晃动:“流|氓!”
小阳春继续咬她。
“衣服要掉了!”
“扔了。”
“我给你扔泳池里!”
两人笑闹着返回卧室。
衣服没全带走,小阳春留了两身在衣柜。
临睡前她靠在床头弹吉他,小阳春坐在床尾,捧着她的脚帮她擦美白霜。
她一弹就弹了三首歌,小阳春问:“还差一首《冬》,你还没作出来?”
她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要不转学回来吧。”
小阳春朝她看。
她没避开目光,直言道:“我想你一直在。”
静止了一瞬。
小阳春阖上美白霜,捉起她的脚,亲了亲她的脚背,然后跪步到她身边,拿开吉他,把她抱他身上,吻着她说:“迟早被你害死。”
她趴在他胸口:“我哪害你了?”
“……你说呢?”小阳春低沉道。
她心说,彼此彼此。
如果她在寿终前死了,那一定是因为这个要她命的男人。
她从前听过许多长大成人后要面对的事,尤其是曲阿姨对她的谆谆教诲。
但从没人告诉她,长大成人后她还要面对爱情。
她无法定义爱情,也无法描绘她心中的感觉,就像十几岁的时候她面对波涛汹涌的黄河,也难以用文字或语言抒发自己的冲动一样。
她的心绪从此以后被另一个人掌控,有一回她独自逛街,在橱窗外看见一只牵线木偶,她觉得她跟它没有了差别,这让她感到震惊和警惕。
可是她的四肢,甚至是每一个关节,都已经在这两年被逐一穿了线,她已经无法脱身,她每天睁眼是他,闭眼是他,连弹出的每一个音符都是他。
大二的寒假,她终于存够首付,回老家买了一套别墅。
别墅是二手毛坯,房东要移民所以急着卖,要价不高,她一眼相中。
父母被她的大手大脚吓到,一个劲地劝她别买,万一还不起房贷怎么办。
她有她的规划和野心,自然安抚父母,还让他们把饭店关了,早点退休,她不想看他们早出晚归给人炒菜端盘。
当然,在这件事上,父母根本没有听她的。
她换了一本新的日历,尽量让自己专注学业和工作,复活节假期太短,小阳春没有回来,她期盼着下一个暑假的到来。
但在暑假前夕,小阳春在电话里告诉她:“我有了一份实习工作,这个暑假没法回来。”
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暑假打工,很多大学生都会做,但她的心还是像坠下了深渊似的。
“哦……”喉咙里像卡了东西,她慢吞吞地说。
“你来英国吧。”
她一愣。
“正好告诉我爸我们俩的关系。”小阳春道。
她想笑一笑,可她笑不出来,她忽然又理解了长大成人的另一面。
“我也有工作……我要去北京。”
所以她没法怪小阳春,2019年的暑假,二十一二岁的他们,已经开始了身不由己。
她去了北京,两个月的时间让她看到了另一个世界,每一天是兴奋且疲惫的,她把她的所见所闻都用文字和照片告诉了小阳春,小阳春也把他的工作和生活一一告诉她。
虽然她全都不懂,只能干听干看,但她喜欢对方的名字出现在她手机屏幕上的每一刻。
她想,做只牵线木偶,其实也没什么坏的。
直到她从北京返校,从忙碌中稍稍脱身后,刷到了方柠萱的朋友圈,她才从一堆控制着她的线中,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刷到方柠萱最新的一条朋友圈,照片是一个人靠睡在电脑前的背影,近镜头的一角,是方柠萱拿着一条毛毯的手。
配图文字:“又累得这么睡着了,你着凉麻烦的是我!”
她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然后点进方柠萱的朋友圈主页。
方柠萱基本一两周发一条,接下去的一条,照片是一个人的手。骨节分明,手掌很大,搭在一张桌子上。
配图文字:“你该剪指甲了!”
她继续往下。
照片是两碗泡面。
配图文字:“三更半夜你跟我说你饿了,行吧,除了伺候你,我还能咋滴?”
再往前的内容,只是方柠萱的生活日常或者转发。
她又回到最上面,把这三条朋友圈反复地看,看了很久,眼睛盯得干涩之后,她在退出界面。
作者有话要说: 哦吼~你们着急吗?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考试加油鸭、辣子雕、菱角 2个;阿忴、月半妞xl、叶昔、慢吞吞小姐、倩倩、月游、采薇、℡vo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考试加油鸭 18瓶;橙月、菱角、五月s 10瓶;小茉莉 9瓶;hortense、茶小贩、豆沙卷 5瓶;太阳晒得好舒服 2瓶;cool、calm选20就费尽yeasi 1瓶;
☆、第 29 章
她看着小阳春长高长大, 看着这人从瘦小子变成大块头,看着他夜里光洁的下巴在清晨布满胡渣。
她知道他的衣鞋尺码,他无数次地将她的手包拢在他掌心, 她清楚记得她抠玩对方手指骨节的感觉。
她想她不会认错人,但假如真的人有相似呢?
更何况她了解小阳春, 他做事果断, 也狠得下心, 清楚自己要什么,比如他当年决然选择了留学英国。
他也不会贪心,买饮料会控制着数, 万事都量力而行。
他更不会踩过界, 骨子里天生自带高傲,他不想影响她高考,所以多等了她两年, 他知道苟强喜欢方柠萱,所以绝不会跟方柠萱扯不清。
是的, 苟强明恋方柠萱, 方柠萱的每一条朋友圈他都会积极点赞,方柠萱每一次回芜松镇, 他都会陪在对方左右。
她在这瞬间安抚住了自己,连续呼吸几次, 控制着自己的胡思乱想。
最主要的是,这三条朋友圈, 完全证明不了什么, 她没法让自己拿着这样的东西去质问人。
她不想成为那种她最看不起的女人。
矫情,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无理取闹。
她把手机翻面,去做起自己的事。大三太忙,她要写作业,备考,还要写歌录歌。
大约因为这样连轴转,她很快就病倒了,发烧并伴有牙疼。
以前同寝的好友陪她去医院挂了一天点滴,第二天好友有事,她独自去了,第三天的时候好友说陪她,她不想耽误对方周末跟男友约会,所以仍是一个人去的。
她尽量控制着喝水,可中途仍需要上厕所,包包不方便拿,蹲上蹲下时她看见点滴管中血液倒流。
她洗完手再回原先的座位,位置被一个家属占了,她说这座位是她的,家属骂骂咧咧地起身相让。
她把口罩往上提,甚至想直接遮住眼睛,不用直面这让她手忙脚乱的一个人的生活。
在点滴还剩一半时,她再次刷到了方柠萱最新一条的朋友圈,她手背抽疼,是输液速度过快了,她想早点走,所以自行拨动了调节器。
她看了一眼滴答滴答,仿佛永远滴不尽的点滴,再不管什么理由,她直接拨通了小阳春的电话。
小阳春那里是清晨,他接电话时声音低沉沙哑,像还没睡醒。
她问:“你在哪?”
“嗯?”小阳春大约从她这第一句话里就听出了异常,他嗓音变得清醒,他说,“在宿舍,怎么了?”
“一个人吗?”
“我舍友昨天回家了,我一个人,怎么了?”小阳春又问了一遍。
她尽量让自己克制且理智,所以她的措辞很斯文,语气也很清冷。
“没什么,你有没有看到方柠萱的朋友圈?”她说。
“什么朋友圈?”
“她刚刚发的。”
对面音质改变,她听出小阳春开了扩音,小阳春应该是一边翻朋友圈一边问她:“你现在在哪?”
医院很吵,小阳春听得出来,她没隐瞒:“在医院。”
“生病了?”他问。
“嗯。”
“什么病?”
“发烧。”
“多久了?”
“三天。”
“怎么没跟我说?”
“发烧而已,没什么。”
沉默了一会,小阳春说:“她最新的朋友圈是前天转发的减肥文章。”
她闭了下眼,道:“你等一下。”
她把她手机里显示的最新一条朋友圈截图发送过去。
图片很寻常,只是拍到了床,没有人出镜,配图文字更简单——
“又下雨,今天只能睡睡睡了。”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才说:“跟我的床单一样,但不是我房间。”
“嗯。”她很冷静。
她见过小阳春的宿舍,二人间环境极好,每次视频或看到他发来的照片,她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