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气得发颤,努力压下情绪,没让父母瞧出端倪。
没得选,她只能赴约。
可也不能什么消息都不留下,傻乎乎地被人牵着鼻子走,她绞尽脑汁思索着对策,倍觉焦急。
陆笙并未料到,白芷会突然启程回护国寺,一边替她牵马,一边道:“你和楼小公爷一样,都这么匆忙,昨夜他同你交谈完,像是想到了什么,留下南寻继续查画像,自己半夜就走了。你也是,若不着急,何不多陪陪老师和师娘。”
白芷忌惮暗中有柳先生的人,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只道:“待久了怕圣上生疑,我连房间都没顾上收拾,陆大哥,还得麻烦你帮我清扫清扫。”
陆笙并未理解其中深意,笑道:“多大的姑娘了,还这么让人操心。”
“陆大哥,千万记得帮我收拾一下,千万。”时辰已不早,她又叮嘱了一遍,便与护卫们上了路。
柳先生没留下赴约地点,大抵是忌惮她提前告知随行护卫,让沈煜得了消息,所以柳先生的人八成是同她暗中相随。
护卫们得了沈煜的命令,片刻不能离身,可若是柳先生设伏,岂不是伤了无辜的人。得寻个法子,先甩开他们。
她的失踪亦是个警告,护卫们察觉不对,定然会告知沈煜。
思及此,她勒紧了缰绳,捂着小腹,做出一副吃力的样子,道:“你们去前面等我!离远点!”
娘娘腹痛要自行方便,他们自然不敢凑近,乖乖照做。白芷这才牵着马往林子里去,待瞧不见护卫的身影,心头倍觉纠葛,既长舒一口气又提心吊胆。
耳畔冷风掠过,惊起一阵飞鸟,让人莫名毛骨悚然。
白芷未及反应,就觉脑后钝痛,坠入无尽的漆黑中。
陆笙理完公务,已过了两个时辰,他给白家夫妇送去午膳,才想起白芷的嘱托。
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但既答应了,就得照做,这才往她暂住的房间去。
推门而入,凝滞的空气中似乎还有她的香气,陆笙环顾四周,蓦地生疑,这房间理得井井有条,白芷显然是着意收整过的。
这不是自相矛盾?
平整的床榻上,叠放着被褥枕头,一个精致的琉璃瓶与周遭的朴素格格不入,突兀地躺在枕侧。
陆笙走上前,旋开瓶塞嗅了嗅,其中显然有液滴,他却嗅不出丝毫气味。蓦地,他猛然记起在哪见过这个玩意儿。
不久前,白芷与沈煜设计捣毁土匪寨,白芷归来时,身上便多了这个小瓶,还告知他,里面装的香液涂在身上无??x?色无味,却能被狗闻到,效力持久,是司礼监寻人的法宝。
她果然是有事隐瞒,昨天夜里的那封信,她还诓他说都是寻常的威慑伎俩,不足为怪。她跟在沈煜身边究竟过得什么日子,做戏这般逼真,当真骗过了他的眼睛。
可为何她不直言相告,难道是明山狱不稳妥?陆笙心头纠葛,既担忧白芷,又怕有人趁机对白家夫妇下黑手。
偏头望向窗外,恰瞧见南寻抱着画卷从监牢里走出来,此人的来去倒是不会惹人注意。
南寻一路快马加鞭往成城里赶去,心叹自己实在命苦,平生与那位位高权重的司礼监掌印的交情屈指可数,一次是险些驾车撞伤他,一次是前去给他报信自家爷卖了他们,而这一次情况更糟,陆笙竟要他告知厂公大人,他最心爱之人情况危机。
他就这么一条命,还次次都往厂公大人的刀口上撞。
一路狂奔至司礼监衙门口,正犹豫该怎么同厂公大人提及此事,就见一队人押着好些犯人,浩浩荡荡进了院子。
犯人身上万紫千红,那叫一个触目惊心,南寻简直觉得自己的皮肉也跟着疼起来。
满福早把他的凌乱尽收眼底,上前道:“是你?来这何事?”
南寻无可躲避,想开口,又怕即刻被碎尸万段,赔笑道:“满福公公辛苦,怎么抓了这么多人?”
“近来刺客不断,我与干爹正忙着,你到底有何事?”见他还是不说话,满福也没心思多耽搁,抽身而去,道,“没事就别挡在门口,小心被当成可疑之人,扔进司礼监狱。”
满福拾阶而上,眼瞅就要跨进司礼监的大门。
南寻心头一横,赶忙追上前道:“慢着!我有要事!”正欲往下说,又不敢在人前泄露白芷的名讳,赶忙改了口,道:“你干娘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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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衙内, 众人皆大气不敢出,唯恐被老祖宗迁怒。
沈煜坐在案前,听南寻仔细讲完经过, 面色愈发铁青。这个琉璃瓶正是他先前塞给白芷的那个, 至于这封信, 并非普通信纸……
沈煜拿在手上反复查看, 柔软又有韧性,竟像是动物的皮。拳头狠锤案台,惊得众人一怔,但见老祖宗眼底猩红, 青筋暴起,如地狱的鬼煞, 见人就要吃。
他怒火攻心,蓦地咳出一口浊血,浸湿了那封信。
众人连忙跪下, 请求沈煜息怒,满福心疼劝道:“干爹切勿动气, 太医说了您得身子得静养啊!儿子这就带上兄弟们去救人!”
自宫里出现行刺一事,各处的刺客如雨后春笋,纷纷冒了头, 司礼监的人手三五散开, 被牵制住了手脚。
沈煜亲自督查,人前端着一副镇定的模样, 人后总饱受余毒侵扰。满福瞧着心疼, 太医说了纵使干爹这般结实的人, 也得静养。
“清点司礼监人马, 即刻出发。”沈煜脸色惨白, 对规劝充耳不闻。白芷又拿自己做饵,她怎能这般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一个女娇娘,乖乖倚靠他便好,何必总冲在前头?!
脑子里乱糟糟的,担心她被带去了何处,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惊。他的心像被架在火上煎烤,一刻见不到她,就多一刻难捱。
南寻也吓得跪倒叩首,生怕背上气死司礼监掌印的罪名,难掩哭腔:“厂公大人!亲爹!祖宗!求您保重身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真是倒霉,如今又多了一个把沈煜气吐血的“壮举”。自家爷眼下对厂公大人殷勤得紧,若是此事让楼染知晓,他定然免不了一顿罚。
真是办错一件事,得罪两拨人。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有人直呼沈煜的名讳,不由分说地往里闯。守卫拔刀阻拦,却被那人轻易制伏。
南寻偷偷回头去瞧,心说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偏挑这个节骨眼来闹事,来人的面庞落入眼睛,惊得他险些叫出声——怎么竟是自家爷,楼染?!完了完了,死了都寻不到人给他收尸了!
楼染见到南寻已倍觉诧异,再瞧沈煜嘴角血渍未干,心思全落在他一人身上:“怎么回事,你吐血了?!”
满福像寻到了救星,把前因后果告知楼染,本意是想让“沈夫人”一并规劝沈煜,哪知楼染沉声道:“由着你去,但必须带着我。”
“司礼监办事!统统闪开!”
黑压压的轻骑从司礼监大门疾奔而出,马蹄声,犬吠声,车轮声交织一片,路人纷纷避让,脸上的厌恶之情却比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