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死就死吧,只要她能活就成。
沈煜一连几日问话,都碰了壁。他不能断她的饮食,不能动刑,若这个孩子出了差池,首当其冲的便是他自己。
又一次无功而返,回流芳阁的路上却见白芷立在那,冲他轻轻招手。自他不慎露出纹身,她明显有意疏远,今日倒是反常。
沈煜喉中发紧,不知从何解释,沉默了半晌,只道了一句不痛不痒地:“你怎么来了。”
掌心微痒,本能让他想拥住她。
这人怎么没睡好,眸中爬满了血色。白芷分明忧心,却端着不在意的样子,说起公事:“听闻你在查幕后黑手,可人家在暗,你在明,略加防范,便可既拖延你的心力,又为自己争取谋划的时间。”
她不留情面地数落他的模样,像极了他从前嘲讽她的情境,只是人物调换,眼下他反??x?倒成了拘谨的那一个。
罢了,只要她肯和自己说话,骂他也成。
沈煜道:“你可有好计策?”
“我的人也在查,只不过我查的是玫妃的短处。我妹妹白芃在宫里侍弄花草,认识了各处不少宫人,辗转得知玫妃娘娘入宫后不久,她的一个同乡很快入宫当了侍卫。”白芷深吸一口气,不知自己何时也成了拿捏人心的叵测之人,与人斗,总要心狠一些,“这个侍卫在入宫前已考取了功名,却甘愿放弃。玫妃出事后,他喝醉了酒,口无遮拦点明骂你我。沈煜,你该知道这种情谊是什么,也该明白这个人对玫妃意味着什么。”
她最后一句话语速缓慢,边说边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腰侧,虽在笑,眼神却冷漠。
沈煜背脊僵直,因她饱受苦涩煎熬,他喉结滚动,拉住她的小臂沉声道:“待此事了结,我会给你一个说法。你……等我。”
白芷挣开了那只手:“不必。我是你的刀,你也是我的刀,无需旁的说法。”
玫妃坐在美人榻上,使唤沈煜的人拿肩捏腿,她觉得端着嚣张的架势,旁人总会忌惮三分。
耳畔宫门锁链开启,有一个脚步渐渐靠近。不用看也知,是沈煜。
只是今日的脚步声有些多,玫妃懒懒转身,才见沈煜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她不以为意,横竖沈煜不能拿她怎么样。
沈煜抬手屏退了左右,只留了同行的几人。躲在后面的那人身材娇小,这才抬起头,道:“玫妃,今日我送了故人与你相见。”
竟是白芷,她神色镇定,一点也不像当时在承阳宫内的模样。
玫妃冷笑:“好歹毒的心思,竟把自己藏在我宫里!”
白芷没多理会,眼下再与她辩论,是谁毁了谁的人生毫无意义,或许她们一开始都只是可怜的棋子。
她道:“圣上已疑心你受人指使,觊觎皇位。眼下留你,不过是养胎,到时去母留子。他从来没想过让你活着。”
玫妃挑眉,轻蔑哼道:“你难道以为我不知?无妨!我不在乎!”
果真如沈煜所言,玫妃油盐不进。白芷叹气,只得亮出最后的筹码,道:“瞧瞧这人是谁?”
白芷去掉被押之人的头套,露出那张久违的脸。玫妃跋扈的模样荡然无存,眸光一瞬变得惊惧,白芷只字未言,她已挣扎着上前,道:“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放了他!不干他的事!”
男人被布团塞着嘴,呜了半晌,拼命摇头。玫妃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们之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他要她别求情,装作不认识他,弃了他。
白芷瞧见了玫妃眼中的绝望,适时在伤口撒了把盐:“你眼下借龙种拖延时间,可如若我把此人交给圣上,你觉得他会不会疑心,这肚子里怀的是野种?”
玫妃声音已变了形,叫喊着:“你这是欺君!欺君可是死罪!”
“欺君?谁能证明我欺君?反倒是证明你们从前有私情的证据比比皆是。”白芷轻轻吟笑,在玫妃的心窝上又捅下一刀,“要心爱之人给你陪葬吗?”
白芷眸光凛冽,每一个字都咬碎了,仔细说与玫妃听。
玫妃怕得发颤,她两眼圆睁,伸手努力去够白芷,不住道:“放了他!我说!我都说!”
她眼里的光消失了,只有卑微与祈求。
白芷深深换了一口气,心里某处仿佛崩裂了一个角,看吧,再嘴硬的人为了所爱之人,也会松口。
玫妃不怕死,她却怕心爱的人死。
目光不由得看向沈煜,阳光在他俊美的侧脸镀上耀眼的光,刺目到让她落泪。
他为了心中的皓月,也会这般卑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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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最近写的东西比刚签约那会进步了一丢丢,今日码字bgm谭维维老师的《城》~春暖花开,该出来溜达了!去故宫吧!
0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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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多想, 玫妃已向白芷跪下,深深叩首,从头剖开那些不愿回首的记忆。
“你不认得我, 我却很早就知道你。我亦姓白, 是白家的旁系小族, 远不及你家荣耀。你的名号在白家女眷之中如雷贯耳, 大家都想让自家女儿能习得几分像你,自小你便是我的噩梦。”
“后来我父亲犯了事,我娘带我去求你爹,让他看在同族的份上帮帮忙, 你爹那人顽固得很,正直到古板, 说什么也不肯。于你家只是略抬抬手的小事,于我家却是灭顶之灾。我爹死在流放途中,我娘跟着病故, 在我最孤苦无依的时候,遇到了柳先生。”
“只要听他的话, 他就能帮我复仇。不久,曾经对我家落井下石的人都遭了殃,连你家也被抄, 作为报答, 我依从他的吩咐入了宫,给圣上献计害无辜女子冲喜, 并在得知你姑丈想拿你换荣宠后, 差人给他指了送你入宫这条路。我自小嫉妒你, 当然想看看你被踩在泥里的模样!”
“李犇为着除掉厂公, 与柳先生亦有往来, 你乳母的儿子儿媳便是柳先生找到的。最近闹的声势浩大的明山狱一事,柳先生虽未对我讲过,但他却吩咐我在宫里制造混乱,牵制你和厂公,所以我猜明山狱也是他的计划。”
“我按他的吩咐争宠,为怀龙种吃了许多他给的秘药,这药会损耗母体滋补婴孩,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活不长的。”玫妃苦涩一笑,看向白芷,“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我随你处置,只求你们放了他,他只是个小侍卫,是天下最傻的傻子,是最无辜的人。”
白芷急切地追问道:“所以,诬陷我家是那个柳先生所为,而非沈煜?”
玫妃点头:“柳先生最会借刀杀人,我无证据但觉得是他的手笔,司礼监臭名昭著,你自然第一个恨的是沈煜。只是没成想,你们二人竟会联手。”
心头的重担忽地瓦解,脑中一瞬白茫茫的,白芷看向沈煜,四目相对,万千情愫暗涌,真庆幸,他不是害白家的真凶。
白芷压制住心头悸动,继续问道:“怎样能接近柳先生,你可有他的线索?”
玫妃摇头:“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也从来是他传信给我。且他为人谨慎,眼下我出了事,从前传信的人定然早被他撤走了。他上次留的话是让我千万保全龙种,等他消息。”
“宫内,他一定正在安排新的人手。宫外,他不论做什么,都不会忘了随时准备要厂公的命。”
如此说来,玫妃还不算弃子,柳先生定然是觉得依仗龙种,玫妃暂时无碍,正腾出手在旁处排兵布阵。
不应该再给那人喘息的余地,他们必须打乱那人的筹谋。
思忖中,沈煜已有了对策:“我答应你放过这个侍卫,但你必须配合我演一场戏。”
“来人呐!有人毒杀玫妃娘娘!”
凄厉的嘶喊惊动了琅华宫的每个人,各屋都紧张起来,慌忙派人去请老祖宗和太医。
那盏牛乳羹只喝了两口,就被打翻在地,玫妃呕出一口污血,喉咙嘶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