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 一行人毫无征兆地闯入这片静谧。
两个衣着华贵的人走在前面, 身后带着一众宫婢内侍。玫妃娘娘别出心裁,要在船上与圣上度过春宵, 言说只用小舟, 待驶到湖中心, 水波最荡漾处, 人随着船、水一同上下起伏, 才知此事的妙处。
圣上闻言,连鞋也未穿齐,就换人摆驾。
一众人风风火火往北湖来,圣上急不可耐往湖边去,指着一排小舟哈哈大笑:“爱妃,快去选一条称心的!”
玫妃故作乏力,落下好一截,娇声哀叹:“圣上,臣妾真的走不动了。”
圣上充耳不闻,兀自先去挑船,眼前小舟正伴着微波摇晃,律动像极了那事,他混沌的眸中陡然生出光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轻点!讨厌!”
“哎哟——”
“你们太监就是欺负人,手和嘴没一处安分的!”
“这些日子,他们总盯着我,好容易见到了,自然得好好疼你!”
“坐我腿上,快些。”
蓦地,几声密语落进圣上耳中,他谙熟那般语调,正是寻欢时的亲昵。而后,他们不再说话,只听得不远处的小舟激烈摇晃,搅扰着旁的几艘也不得安宁。
那架势,难舍难分,简直要把小舟晃散架。水声四溢,还伴着动情的人声。
圣上沉了脸,满宫的女人都是他的,谁敢背后偷人?!不由得又想起白芷,那女人称病不见,若非玫妃心思善良,前去探望,他不知何时才能发觉白芷已不见了踪影。
“谁!给朕滚出来!”
圣上厉声呵斥,众人惊诧不已,皆目睹了那叶扁舟在不自然地晃动。
里面的人发出陶醉的声音,全然不知早已败露,众人偷觑圣上雷霆震怒的模样,大气都不敢出。
圣上一把抢过宫婢手中的灯笼,抛到舟顶,干木烈火,一触即燃。
灼热扑面而来,里面的人大惊失色,忙慌逃离了小舟,衣衫不整,闯入众人视野。
大片雪白无所遮拦,女人的小衣还攥在男人手中。
众人定睛一瞧,更是心惊肉跳,如见了鬼一般!这男子竟是老祖宗?!
沈煜率先醒悟,不顾自己,反把衣物遮在女子身上,在众人看清她面容之前,已遮了个严实。
厂公肤色冷白,肩头宽阔,腰身削瘦,轮廓精致。宫人们不觉瞧出了神,红了红脸。圣上亦大吃一惊,指着沈煜的鼻子,半晌说不出话。
许久,才咬牙切齿道:“这个女人是谁!把脸露出来!”
沈煜却不肯:“是臣的错,请圣上切莫怪罪她,她是无辜的。”
“圣上,生气伤身。您别急,厂公是何等身份,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有个女人也不稀奇。厂公在外辛劳奔波,回来又忙于朝政,疲惫了自然得找些乐子不是。这个女人定然不是容嫔妹妹。”
玫妃言辞轻柔,看似劝阻,实则提醒着圣上他的痛处。
坊间传言,沈煜与一个女子形影不离,而容嫔莫名失踪,且她称病那日,正是沈煜离宫之时。疑心生根便再难剔除,他他越想越觉得古怪,这才派了钦差。钦差的密折很快递到圣上手中,沈煜面对质问含糊其辞,手下还恶意阻拦。
圣上越想越气得发抖,“朕是皇帝!谁敢违抗朕的旨意!还不把脸露出来!”
玫妃跪地哀求:“圣上切莫相信谣言,坊间一贯如此,厂公忠心您多年,容嫔妹妹又正得圣宠,难免被人忌恨!被泼脏水啊!”她一边磕头,一边哭劝道,“厂公是您的臂膀,李犇已经死了,您还要再失去厂公吗!”
圣上面色铁青,他许久未想起这个名讳,自小相伴的人早被他亲自下旨挫骨扬灰。这么一想,李犇的死亦和沈煜、白芷脱不开干系。
众人面面相觑,若跪求怕惹怒圣上,若不求怕被沈煜记恨。
好在,未及反应,圣上已大步向前,亲自掀去了遮蔽女子的衣物,瞪圆了眼睛,要看个清楚。玫妃嘴上劝阻,手早已接过一盏灯笼,顺势照亮了女人的脸。
发髻松散,玉簪歪斜,口脂被啃没了大半,一双桃花眼惊慌错乱,长睫微垂,削肩微含,刻意收敛也难藏风韵。
圣上捏起女人的下巴,从头到脚瞧了个仔细,不是白芷。
女人含羞带怯,有意无意朝他偷瞥,像一根魔丝,顷刻勾了他的魂。
“沈煜,你得了尤物,竟然私藏?”
肥腻的手落在女人肩头,肆意揉捏,甚是爱不释手。
圣上痴迷地望着女人,众人明白那个眼神,他想把女人据为己有。心弦再度紧绷,圣上与老祖宗抢女人,可千万别迁怒了他们。
玫妃盘算落空,还多出了狐媚子,她必须抢占先机,拦下这事。
她僵直的嘴角强挂起笑意,道:“您瞧,臣妾就说不是容嫔妹妹,可见坊间都是无稽之谈。厂公与这位姑娘既然情投意合,不如您做回月老,替他们赐婚?如此谣言不攻自破,也全了您与厂公的君臣情谊。”
沈煜却道:“已然添了不少笑话,臣不敢妄求赐婚。”
女人浑然不怕,拿帕子轻撩他的脸,道:“欺负了人还不想给名分!那可不成!今日当着圣上和这位娘娘的面,你休想赖账!”说罢,娇柔一笑,“奴家谢圣上,谢娘娘恩典。”
沈煜咬了咬牙,眼底含怒瞪向楼染,说好的,只是做戏钓玫妃上钩,这位楼小公爷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赐婚非同小可,他们免不了要常在一处,两个互不对眼,还同时觊觎白芷的男人,怎能相安无事?!
楼染全不理会他的目光,还亲昵地给他披上外衫,改了称呼:“夫君,快把衣服穿好,小心着凉。”
沈煜嘴角不觉抽动,众目睽睽之下,又缓和了眸色,只得配合楼染扮演一对恩爱眷侣。
圣上虽得不到美人,疑心亦消散了几分,先前他已拷问了揽月轩的宫人,皆不知??x?白芷下落,眼下不由得担忧,好好的人竟在宫闱里失踪?
吩咐道:“沈煜,容嫔不见多日了,你既回来了,抓紧找找。”
“臣遵旨。”
楼染又要添乱,沈煜忙揽住了他的腰身,力道是明显的威胁,作势道:“臣与新妇告退,不敢再搅扰圣上和娘娘的兴致。”
这竟当真是一场乌龙?玫妃心中气愤,面上却说不得,只能用眼睛去剜来通风报信的小太监。
只是沈煜还没走出几步,就见一个仓皇的身影,朝他们疾奔而来。
是满福。
他急得满头热汗,连连磕头:“启禀圣上!奴婢方才发现奏折……奏折被人偷走了!”
沈煜眉峰一挑,沉声呵斥道:“慢慢说!别惊了圣上!是不是你们自己糊涂,放错了位置?谁有胆子进承阳宫偷折子!”
“千真万确!儿子不敢撒谎!”满福啪嗒啪嗒掉下眼泪,“今晚,儿子照例去收拾案台,这才发现有一打儿折子不见了,仔细找过了,哪都没有。”
他面色焦急,不像扯谎。沈煜这才道:“可知大致是什么时辰不见的?”
满福强撑冷静,掰着指头算了算,道:“圣上离宫前一刻,奴婢去给偏殿倒过炉灰,那会子没发现不妥。应是……应是圣上离宫之后的事!”
宫人们面面相觑,那今晚到访过承阳宫的唯有玫妃一人,嘴上不说,眼睛却骗不了人,无数目光偷偷朝她身上打量,她背脊生寒,着急把自己摘干净:“厂公,还不快彻查!”
楼染掩唇轻声道:“这宫城是怎么了,前脚丢了个容嫔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