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那公子衣冠楚楚的,怎么就不是好人?”柳婆婆不明事理,辩驳道。
“因为他一来,姐姐就不开心。”仁俭把嘴撅得老高,一脸气呼呼的模样。
“姑娘,这是真的吗?”柳婆婆半信半疑,看向姜元初。
她有些尴尬,但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道,“谁说不是呢?只因欠了他一些银两,我答应了归还的日子,可他总是天天来索取,烦得很。”
没见过哪个讨债的会这般深情?恐怕只有情债了。柳婆婆自然不信,更明白这是推脱之词,也顺势说道,“亏他一表人才的,怎就这样抠搜?!姑娘欠了他多少银子?”
“不多,一两而已,”她随意搭了话,很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明日我就还他。”
柳婆婆看出了她心事重重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姑娘莫要因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
姜元初点点头,心中万般希冀沈彻能够知难而退,而自己也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四明庄的日子比起在靖安王府,悠闲了不少。冬日的暖阳更是将人烤得暖烘烘,昏昏欲睡。
喝过鱼汤,柳婆婆在院子晒太阳,任俭围在她身旁撒娇,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姜元初的心里突然宁静了不少。
沈彻来又怎么样?只有躲避,才是真正的放不下。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已经到了院子外头。四明庄不大,房舍连绵,家家户户鸡鸣狗吠,满满都是生活的气息,比起王府高大压抑的院墙相比,这里可算得上是世外桃源。
沿着蜿蜒曲折的田间小路,漫步到河边。清澈的河水映照出她的面容,她忍不住驻足,呆呆地看着,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而后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姜元初啊姜元初,振作起来!既然老天没让你死成,就意味着你要好好活下去,还有许多美好的事在等着你去完成!”
“是啊,难道你甘心就这样死去?无人问津,更无人替你收尸埋骨?”清脆的嗓音响起,河水里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个人影,吓了姜元初一跳。
她猛得抬头,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映入眼帘。
比从前见到的判若两人,沉稳内敛,脸上没有太多的神情,一身湛蓝长袍,难掩少年身上的帝王气势。
“皇上?”姜元初颇为吃惊。他二人之间,彼此不过是因为沈彻,打过几回照面,更别提有什么所谓的交情。实在想不通,因何他也会出现在这里,听语气更像是很早就知道了她的行踪。
“这里没有什么皇上,只有沈叙和姜姑娘你,”沈叙一改以往的稚气,上下打量了姜元初一眼,“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姜元初并不敢确定那晚在城楼下救下自己的那个人是谁,听沈叙如此一问,心里便有了考量,不卑不亢道,“多谢关心,已无大碍。”
沈叙点点头,收回目光,将手中的石子投入河中,连连激起好几朵水花,“姜姑娘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姜元初一时被他问住,除了沈彻这样不择手段,恐怕只有救下那人,才知道自己的落脚处。
“是你告诉他我在这里的?”
救人是好事,理应重谢,可告密却也不是君子所为。
沈叙被她问的话给逗乐了,“姜姑娘以为,皇叔已经笨到连这样的事,都需要我提点了么?”
“不是你?”她似乎有些不信,很快警惕了不少,“你来这里,不会是想替他说话吧?我已经忘了该忘的一切,和他之间也再无瓜葛。”
“姜姑娘多虑了,若真如此,我也就不会一个人来这里,”沈叙慢悠悠道,“皇叔的脾性我是知晓的,我虽与他亲近,但在这事上,他确实不仁。你放心,我不是来替他求情的,也不会撮合你们重归于好。更何况,事已至此,种种过往,我想,对姜姑娘你的伤害无疑是最大的,也无法弥补。”
“你到底想说什么?”毕竟是沈彻的亲侄子,姜元初不由多留了个心眼,冷冷地问他。
“姜姑娘,今日来此,我沈叙自然开门见山,”青涩的脸庞上叫人有些看不通透,高耸的鼻梁上是一双如潭水般的双眸,散着凛冽的寒光,剑眉微蹙,勾勒出少年艳绝天下的倾城色,“我想请姑娘帮个小忙。”
“你和你的皇叔确是一家人,真会说笑。堂堂当今天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命如蝼蚁,又能帮上什么忙?”姜元初觉得眼前这个人要么就是假冒的,要么就是来找乐子,看自己笑话的。
“姜姑娘急什么,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沈叙并不惊讶她有这样的反应,不紧不慢地开口,“不过,我相信姜姑娘一定答应的。”
“我不会答应,”姜元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我也不想知道自己能帮上你什么忙。我和沈彻之间早已没有半点瓜葛,礼尚往来,你我之间也不应该有什么联系。我很感激你,从前你曾帮过我,可这一切我也都还清了,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倘若事关成云州呢?”一句话,让迫不及待想离去的姜元初停下脚步,回转身子,疾走几步走到沈叙跟前,阴沉着脸色,重重道,“成云州已经死了,他有什么错,你们两个难道还要鞭他的尸,将他挫骨扬灰不成?”
提及成云州,向来冷静的姜元初也失去了理智。她不敢去回忆,成云州的死,因为自己,得罪了沈彻,活活被折磨至死,就连尸骨也没看到。
孩子的死让她认清了自己不过是个替身罢了,而成云州则让她更加知晓,凉薄之人,始终是捂不暖的。
“姜姑娘是从奴院里出来的,说得上是爬出死人堆的,皇叔手段如何想必也是见识过的,坊间传闻更不用多说,”沈叙冗长地叹了口气,“姜姑娘真的以为可以躲一辈子么?皇叔会善罢甘休么?你午夜梦回的时候,想到死去的孩子,会不会自责难受?还有成云州,他又做错了什么?他们都是因你而死,你却懦弱地躲在这里,试图欺骗自己忘了这一切,忘了杀死你亲人的人,忘了这些仇恨。”
“那又如何?是我想忘的吗?他是谁,他是靖安王,我不想无辜的人白白地跟我去死,”姜元初有些哽咽,“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沈彻吗?”
“或许,我可以助姜姑娘你一臂之力。”沈叙淡淡地开口,平静地像是置身事外。
“你?他可是你的亲皇叔。”姜元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地笑出声来,看着眼前言语冰冷的沈叙,实在无法与从前的那个他联想。果然,帝王家的,绝情起来,一个比一个狠,“你是要大义灭亲么?”
“怎么?我和你从前认识的沈叙不一样么?”沈叙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嘲讽,远山倒映在他清澈的眼眸中,凭添几分朦胧,“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从未变过。也就只有皇叔把我当成不会长大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写文继续,热爱可抵岁月漫长,感谢你们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