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词之卑微,让陶心荷幻觉顾凝熙犹如传说中的望妻石,到底没忍住,无声露齿一笑。
请管家等人稍待片刻,陶心荷带着信笺去找父亲陶成,将后面那几段转述了。
陶成放下手中敲打的铁皮木片,捻须评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顾凝熙确实不一样了。原来他哪里留意这些。如今即使有着圣宠的便利,难得他愿意泄信给我,我倒是要领受情意。”
陶心荷低眉敛目,恍若未闻,像是入定一般看着脚下地砖,一副听凭长辈吩咐的乖顺样子。
陶成回神,伸手虚点点长女,说道:“荷娘啊,顾凝熙这番卖好所谓何来,你知我知。你说,是你回信给他,一并代我谢过,还是我正儿八经以官场交往姿态给他回函呢?”
“爹爹若有空,您回信的份量,自然比我重的多。还有蔷娘、沐贤的事情呢。”极为少见的,陶心荷声如蚊讷。
“哈哈哈,你们一个追一个躲,好像颇有意趣,这也是你们之间积累炊饼的一环啊。罢罢,为父听你一回。好女儿,帮我研墨。”
陶心荷觉得面上飞红,被父亲戳破心事一般,难道她如今作态只是对顾凝熙欲拒还迎么?
她嘟囔一句:“我可没有与他推拉的意思,父亲想多了。”然后便自挽袖口,拿起砚条,帮陶成研墨,伺候他洋洋洒洒回信。
拿到火蜡封口的回函,新顾府下人们连连说陶居士心疼他们,让他们好交差了,千恩万谢。
晴芳与流光手挽手,一路悄声聊着,送他们几人离开陶府。
这一边,晴芳觑空向陶心荷汇报,识书与流光看对眼了,等着爷出孝就求恩典成婚。
陶心荷闻言回味方才见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回神过来想着晴芳的婚事也该抓紧了,要成全她做正头娘子的心愿才行。一时间不舍的情绪溢满心头。
那一边,顾凝熙喜出望外得到了荷娘的回信。急急拆开,才发现是下人们弄错了,抬头就不一样“凝熙小友”,中间一串对陶心荷近日深思不属的描述,和他作为父亲乐见女儿认清自己真正心意,落款之人写得是“工部小官成”。
原来是前岳丈大人,顾凝熙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继续称呼他一声“岳父”,含着一丝敬意读完通篇,顾凝熙将长辈手泽妥善收起来。
这次没有得到荷娘的回复不要紧,来日方长。顾凝熙边整理书房桌上画废的纸张,边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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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凝熙写出了关于陶心蔷婚事未来那么大的变数,陶心荷不得不放在心上。
她特地去往妹妹院落,隐晦地将陈家父亲可能要坏事的消息透漏一些,自陈她陶心荷不了解武将勋贵,因此拉错红线的过错,款款劝蔷娘收了心思,免得越陷越深。
陶心蔷倒是相信姐姐,可是平生第一个触动少女心肠的是别人未婚夫婿程嘉,第二个倾心的陈家少年郎又将成为犯官家人,她自然悲伤难抑,抱住陶心荷狠狠哭了一通,将姐姐单薄春衫哭得湿透一片。
好容易安抚住了妹妹,陶心荷甚至放言下一个相看对象必然更加和衬,同时脑中飞速转动去哪里选个身家清白的三妹婿赔给蔷娘。
原本想着武将圈子自己一无所知,陶心荷以为程士诚到底是伯爵之尊,应该知之甚详,那时候两人也未曾撕破脸,甚至若有若无存着暧昧,便放心将择人之事托付给程士诚。
谁晓得还有这样的反转,再托付程士诚必然行不通了。
陶心荷一边轻轻拍抚少女脊背,一边发现,不知不觉间,“顾凝熙”三个字浮现脑海,让她的规律动作突然顿住。
自己难道已经将顾凝熙视为可以依靠的人了么?妹妹婚事都想托付他找寻牵线?
陶心荷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明明在和离之前,对于文臣男子,更为熟络的是自己,顾凝熙还要靠她提点啊。
晃动臻首,陶心荷压下混乱思绪,不过方才那个瞬间,因为想到顾凝熙而觉得安心的感觉挥之不去。
从陶心蔷那里出来,下午的春日微风吹拂而过,陶心荷胸口一凉,低头看着满襟女儿泪,自失一笑。
不过这般似曾相识的濡湿感,勾动陶心荷想起来上个月到新顾府探病时候,一样依赖她大哭大嚎的莫七七。
此时此刻,这个姑娘在义亲护送下,已经离开京城,走到半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