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之前, 顾凝熙虽然有着“骄矜冷淡”这样类似于白璧微瑕的指摘,然而大家对他的印象主要是端方正直的君子、前途无量的最年轻中阶文官:
礼部上下交口称赞他勤于值守、才华满腹,顾氏宗族里捧他是最有丞相风骨的阖族希望, 其他人津津乐道于顾凝熙的书画双绝, 以收藏他的手泽为荣。
女眷们别有不同,口口相传的是他钟情正妻,身边干净, 实为世间男子楷模。
怎么短短两个月, 他的口碑就急转直下成了负面典型呢?
心随意动, 陶心荷转脸,对程士诚诚恳地说:“伯爷,顾凝熙缘何告发顾凝然, 你清楚的很, 听说你还慷慨送出许多有力证据,那么你应该知道, 顾凝熙不像人们幸灾乐祸传言的那般不堪吧?”
程士诚气极反笑:“阿陶自然比我更了解顾司丞。他是何等人, 你不是用和离向世人说明了么?此时做担忧状, 令我颇为不解了。阿陶, 你到底余情未了到什么程度?难道你不介意他如今处境尴尬, 不介意莫七七或者以后可能出现的特殊女子了么?”
“我不是,我没有, 伯爷这般妄加猜测, 我受不起。”陶心荷被对方咄咄逼人的问句搅得心慌意乱, 顾不上自问心底声音, 直觉摆手否认。
话音未落, 她提起裙摆,匆匆撂下一句“我回屋陪蔷娘。”便留给程士诚一抹摇曳的樱红背影, 随即消失在回廊转角。
程士诚觉得心中烦闷,恨不得顾凝熙就在眼前,拿他好生练一套拳脚。
慢慢吞吐气息,他左右手互相掰着骨节,伴着“咔啦”声静静凝视前方,看阿陶的绰约身影很快印在雅间窗上,不知她和自己妹妹说了什么,陶心蔷随之站起,姐妹俩踏出屋子,自己带来的少年尾随其后恋恋不舍送别。
陶心荷抿唇敛目,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身后一对儿年少男女目光交缠,明显是互相看对眼了。
程士诚简直愿意与顾凝熙交换处境,换取陶心荷能用这种眼神看向自己。
阿陶,我只是在要你的身子之前,想要赢得你的心。如若始终不能,我迫于无奈也只能强取豪夺了,先得人再得心虽是下策,总比我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功夫为顾凝熙和你做嫁衣裳来得强。
程士诚瞳仁里印着逐渐走近的陶心荷,心中如是转着念头。
不过面上,他还是煦煦然如温敦可靠的良善人,背着被自己捏出红印的双手在身后,笑着问道:“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陶心荷脚步顿住,见程士诚仿佛没将两人片刻前的针锋相对放在心上,自己跟着放松了些许,肩头微不可查地松散一分,抬头看着对方,嘴唇张皇地抿了又放,终于调整出她自己觉得合宜的客套笑弧。
“伯爷,我们姐妹今日偶遇您两位,还蒙邀共用桃花宴,实乃幸事。茶足饭饱,日在中天,我们也该告辞了,改日再叙不迟。”
陶心荷带起周到感激的客人面具来,与方才的落荒而逃判若两人,应对得妥帖得宜。
程士诚能感觉到坠在她身后的两人,虽然只比陶心荷只小了六七岁,听过这话后,以看“长袖善舞的大人”、“厉害应酬的长辈”的晶亮眼神,仰望态势看向陶心荷。
罢了,就在小辈面前,给她留一分颜面吧。程士诚自觉退让一步,伸手朝外,说道:“欢聚时光如此短暂么?容我们送两位上马车,这边请。”
闻言,陶心荷更加松了口气,笑得更为真挚,敛裙为礼后起身,“伯爷请。”然后款款前行。
那一瞬间的佳人风姿却扎入程士诚心间,像是娇艳极了、饱满极了的红桃花瓣打着旋从枝头落下,他手心发痒,想要掬在掌中,对方又站直身子,转成凛然不可侵犯的赤焰模样,飘然而去。
程士诚若即若离跟在陶心荷身旁,令她极为不自在,幸好到马车不过短短路途,她看着妹妹干脆利落上了车,准备扭脸对送行的两名男子最后客套告别,以便完满结束今日的相看。
陈姓少年早已将自己父母亲眷情况、居所家境抖搂了一干二净,陶心荷看他一眼,笑着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以后可能不期而遇,还望你回府后向贵亲细细说明今日情景。”
少年心领神会,将初见面的“陶居士”换成了“大姐”,连连保证父母对于吉昌伯爷保的事情十分放心,若不是怕今日现身唐突吓到姑娘家,他父母定会亲自来的。
虽说少年将“亲事”两字吐出口又换成“事情”,改称呼也过于急躁,显得有些不稳重,在陶心荷看来不如二妹婿当年的表现,不过蔷娘自己喜欢,这倒不算什么大事,陶心荷笑笑。
她再转向程士诚,简单轻声说:“伯爷再会。”便扭转身子。
程士诚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突兀而炽热,他的拇指与食指、中指圈成的圈松松垮垮环着女子的纤细手腕,以他的蜜色偏黑指色更衬得陶心荷肌肤如瓷般净润皙白。
陶心荷自然低头看向两人牵扯处,扭动手腕想要挣脱,就听程士诚在她耳边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