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蔷也想一同去,被陶成板着脸训斥:“听说顾司丞是胸口受伤,即使拔出匕首,想必也是衣衫不整,你能进房去大喇喇看他?既然不能进房,你打着看伤患的旗号,就是到人家庄子上闲逛憨玩,什么时候不好,非要趁饭后入夜?人家主仆上下不会非议你?不行,你不能去。”
像是被提醒了,陶成转脸问长女去不去。
陶心荷强笑一声,垂首应道:“爹方才说的都是正理。蔷娘不方便去,我自然也不方便。您代表咱们陶府出面就足够了。再者,伯爷下午过来时候说过,顾司丞还在高热昏睡,只怕明后日才可能转醒,您过去也没什么可看的,礼仪尽到了早些回来吧。毕竟要穿过那片荒野密草,夜深了渗人得紧。”
陶成咕哝:“只怕那边醒着、昏着的,都盼你去。”声音不大,仅有挨靠着他的陶心荷听到了,她却没接话,重新捏起筷箸,专心小口进食,仿佛此时才发现一桌子农间菜肴都是珍稀美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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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二月二十,已然夜色深隆,京城之中,话分两处。
程嘉没想到,莫七七一个单薄小姑娘,看着不经事,却立定主意要在城门关闭之前出城,赶夜路到京郊山庄,而非他提议的次日清晨出行。
“赶夜路要比白日行得慢,一整晚都要搭进去。又要穿过荒野郊外,今晚乌云遮月,又看不清楚,十分辛苦,即使你坐在马车中也不会舒服的。莫姑娘,你想清楚了?”程嘉再次提醒她。
莫七七又快又急地点头,催促道:“程大人,咱们这就动身吧?我有好几日没见到熙哥哥了,虽然埋怨他傻乎乎,可是也惦念他。听你说起,他好像受伤十分严重。我倒不是吹牛,照顾人,我最擅长了。熙哥哥眼下正是需要我的时候。”
莫七七随手拽了两件自己的换洗衣裳就要出门。还是管家听了事情,觉得放她一个人去不太合适,连忙指派了三个老成稳重的男女家仆,又派人将酒肆里流光换了回来,请莫七七带上流光和逐月。
谁也说不好要在庄子上住几天、主子爷的情况到底如何,但是毕竟是重伤后客居,东西多带多备些总没什么坏处。于是大家忙碌着好生收整了一番,紧赶慢赶在关城门前两刻钟出了城。
程嘉一马当先,身后是伯府自家近十位随从,人人骑马,其中两人与顾府两个家丁同乘,前后护持着顾司丞府上的马车,里面坐着莫七七等四个姑娘仆妇,一行人迤逦前行,惊飞眠鸟、踏破月色,向着数十里外的京郊奔去。
莫七七行前一直没有问出口,顾司丞的堂兄,听说也落水的顾凝然,现状如何?
此时随着马车颠簸昏昏欲睡的她,喃喃自语:“祸害遗千年。那人未必这么容易送命,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庄子里休养。若是的话,我见了他,是再扎他一剪子还是扇他耳光呢?我带剪子了没有?”
逐月和另一名仆妇已经东倒西歪睡着,流光强撑着劝莫七七打个盹,明日方有精神见主子爷。
莫七七嘴上说睡不着,却不知不觉梦到前世琐事。
她梦到,顾凝然与主母曹氏密议某事,她无意路过听了一耳朵。
好像是曹氏在撺掇:“看过河南总督这封信了吧?多好的举荐机会,难得他还记得祖父,想拉拔顾家子孙一把。不过,顾凝然,你堂弟都五品官了,眼看着要蒸蒸日上,祖父留下的人脉,你自己想,会扶持你还是顾凝熙?”
顾凝然愤愤不平的声音让墙角的莫七七打了个哆嗦:“我才是祖父的嫡长孙!顾凝熙比我小,长幼有序!他连个孩子都没有,懂什么传承担当!这些人也是狗眼看人低,我现在七品怎么了,总有我穿红服紫的时候,他们这时正该助我才对。”
曹氏声音越发低了:“顾凝熙,光冲着媳妇喊叫算什么本事。你想个法子,让顾凝熙不再是祖父子孙,他不就抢不着你的好处了?”
前世的莫七七深觉无味,知道与自己毫无相关,又担心被人发现听壁角,到此就悄悄溜回自己小屋了。
此时感觉这些密谋声音像是梦魇的莫七七,皱眉摇头,梦呓一般喊着“不,不行,熙哥哥就是姓顾!”而醒来,一摸自己后背,一手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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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婶端详自家儿子擦洗过的头脸,怀着深深忧虑对曹氏说:“听说做官的,相貌堂堂十分重要。你看,然哥儿额角这个伤口多深,不知道好了会不会留下疤,这个位置,用头发也遮不住,他醒来自己看到,会闹脾气吧?”
曹氏随着婆婆手指的位置处瞄了一眼,心中另有所想:“大不了扑些粉,只要他是顾丞相嫡长孙,上官不会因为这些瑕疵故意刁难的。婆母,我看过陶氏这信了,好会颠倒黑白、血口喷人,一大盆脏水泼在夫君头上,幸好没直接送到祖母面前,咱们要拿出个主意才行啊。”
“我看那小字一团团的就觉眼晕。曹氏,你给我大略讲讲,陶氏怎么说的?”
曹氏冷哼一声:“陶氏说了,根据夫君身边的壮仆交代,是他对陶氏起了歪念头,特意一早跑到那么荒凉的京郊,写纸条约她出庄。然后顾凝熙现身阻拦,夫君就要杀人,一刀把顾凝熙捅了个对穿。结果两人纠缠落水,被陶家人救上来、送回来。”
“陶氏还说了,念在顾凝然到底是官身,不便私扣,还有长辈能主事,所以才宽宏大量送他回来,但是要求祖母主持公道,给她个说法,免得她‘’惶惶不可终日,日夜担忧登徒子窥伺‘’。
这句最过分,她说,咱们顾府不吭声的话,她就让她爹出面,找翰林院夫君上司辩辨是非。婆母,你说这陶氏,是不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