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大夫说,需要卧床静观半月,日日煎服保胎药,期间不出意外,应该能保住胎儿,洪氏连连应声,当即躺平。
然而她还是惶恐,便求陶心荷陪陪她。
陶心荷先是轻声呢喃着劝慰洪氏,后来发现自己说一句,洪氏跟一句“万一呢?”“若是保不住呢?”自己将自己吓个够呛。
陶心荷便换了方式,坐到洪氏床头,劝她睡一阵,哼起了不知名的曲调。
洪氏紧紧攥住大姑姐的衣袖,心底突然踏实了,不知怎地生出了依赖,后知后觉体悟了夫君的心情,大姑姐就是又奇妙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声音越来越小,陶心荷看洪氏阖眼睡着了,逐渐停下哼唱。
不过衣袖还拽不出来,她微微一动手臂,洪氏也跟着转头摆手,陶心荷只得枯坐在弟妹床头半晌,等确认洪氏呼吸平稳正在熟睡,才一点点、极微细地抽出衣袖,同时眼疾手快往洪氏手心里塞了一块帕子。
出房来,陶心荷被弟弟的兴奋感染,轻轻说:“沐贤,恭喜你。好好体贴弟妹,正不安呢。”
陶沐贤拍胸脯应承,想到房中娘子,又迅速压下音量。不过他忽然想到一事,期期艾艾了半晌,眼见陶心荷身影到了院门口,终于忍住窘迫追过去,闭住双眼向着陶心荷提醒:“姐姐,若是你有了身孕,还要和离么?”
陶心荷闻言一怔。
沉默片刻,她才勉强回神,拍拍弟弟上臂,说道:“多谢沐贤。和离书都送出去了,你怎么还有疑义?再说,姐姐身子自己清楚,没有你担忧的事情,别胡思乱想。”
她安抚了弟弟,慢慢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按照“如果有孕”想开去,不知不觉偏向,踩到路边泥土中,身后的晴芳连忙扶了她一把。
“晴芳,你还记得,我上次小日子,是哪几天?”陶心荷像是梦呓一般,轻声问着贴身丫鬟。她对于自己身子,并没有很上心,自然有丫鬟们记挂着,为她提前准备的。
晴芳果然毫无磕绊说出了日期。陶心荷默默算着,轮到这月,应该在十四、十五左右了吧?恰好上元佳节呢。
若到时,葵水没来,她该怎么办?
真有身孕的话,她会怎么办?
**
陶心荷回到自己院内小歇了三刻钟,就迎来了顾二婶。顾二婶没理会她问的“顾司丞同意和离了么?”反而劈头盖脸说道:“荷娘,你对自己身子也不太当心了!万一有孕,还和离,岂不是胡闹?”
没成想又听到“身孕”的话题,陶心荷不像上一次那般怔住,惊讶一息后便笑问:“这是哪里的话?我有没有身孕,自己会不知道么?”
“没有?”顾二婶这才坐下,咕嘟咕嘟喝了半盏茶,再拉住陶心荷的手,说了她上午在顾凝熙处的所见所闻。
对于顾二婶大肆渲染的顾凝熙形容惨状以及知错痛悔之心,陶心荷自动过耳不入,挂着温婉笑容确认:“所以他同意了?还新写了一封和离书?”
顾二婶掏出来信函模样的东西,在陶心荷眼前晃了一下又收回,念叨着:“荷娘,不是二婶为难你啊。我和熙哥儿商议了下,左思右想后,想提个冒昧的提议。就是,咱们这就请大夫来为你诊个脉。若果然无孕,我这便将和离书双手奉上。”
“二婶,我与顾凝熙和离,与有没有胎儿,难道存在一丝关联么?”陶心荷明白顾二婶的言外之意,若是有孕,只怕她就一味劝和了,“二婶,我们的问题,并不在于子嗣,所以,我不想答应看诊之说。”
顾二婶软磨硬泡,说了好多有子与无子的不同,甚至将逝世的大嫂搬出来说。
陶心荷心底喟叹,她已经想明白了这件事,万一的万一,自己真有了身孕,那也不耽误她与顾凝熙和离,一码归一码。
至于可能有的腹中胎儿,与她血脉相连,是上苍赠予的宝物,她自当好好安胎,生产之后,全心抚育。待孩儿长大懂事之后,若是主动问起,则平铺直述告诉孩儿关于她爹的事情,不加臧否。说不定那时候,顾凝熙早已子女成行了呢。
当然,陶心荷自知想得长远,也许,根本就没有身孕呢?
忍耐着顾二婶的说教,陶心荷借口更衣,招晴芳出来,让她赶紧跑去找看罢洪氏去为爹爹问诊的大夫,问问喜脉在有孕以后最短几日能摸出来,自己再判断,要不要应下二婶,好顺利得到和离书。
晴芳片刻回来,对她耳语几句,陶心荷笑开,对着顾二婶道:“既然二婶善意拳拳,劝晚辈一回,总要全了您的记挂,正巧,我们府上有位大夫在,就让他当着您的面,为我摸脉,如何?”
“如此大善!熙哥儿一直记挂你身子,怕你前日突然呕吐,虚弱没有恢复,听了大夫交代,我也好回去转告熙哥儿。”
陶心荷听罢,自认没有感受到顾凝熙的记挂,更觉此人虚假,笑笑不接话。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