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随风碎, 天光泄露出更耀眼的白,世界以分秒为速度逐渐坍塌散去。
环境优美的某处疗养院处似乎是被“真实”摧毁得最慢之处,起先, 是一片柳叶先落下碎去, 之后便是整条柳枝跟随着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摇摇欲坠的世界被框在了窗外。
躺在床上的苍老男人终于长叹出一口气,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下,如粉尘状态的微光于他的指尖亮起,然后慢慢覆盖至周身。躯壳于空气中逐渐消融,露出了他真正的面容——瘦得有些脱水的皱巴样子。
病房内的景致斑驳掉漆, 没多时,就已经化作了一片纯粹的白。
老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的散发着光芒的镜子,表情有些愁苦。没几秒, 他没收住情绪,骂骂咧咧道:“这世界他可算是天胡开局,怎么还搞成这样,孺子不可教也。”
铜镜倒是笑嘻嘻, “进入世界前, 你跟我打的赌我可还记得。”
老头烦躁地“啧”了声。
铜镜才不管他的情绪看, 继续煽风点火, 跟着记忆中的语气学着道:“铜镜小儿,我知你只愿攀附那有本事功成名就之人来汲取气运养自己。但是我说啊, 方必成未必就比他们差, 既然在这空间你要扭转他们身份, 就且看着。我们打个赌, 他在这里如果成了大事, 你便同我一起助他成事怎么样?我和他进入你万千世界里修炼, 你就等着以我们以机缘气运供养你。”
铜镜每模仿一句,就要看那老头一眼,语气就更尖酸几分。
一番话说完,老头脸都青了,气得说不出话来。
铜镜啧啧几声,语气更贱了些,“现在看来啊,有些阿斗,我是扶不起来的。真不敢想象,我要是真和他结了缘,现在岂不是早就身消玉陨了。”
老头烦躁地道:“行,是我看走了眼,我输了行吧。”他冷哼一声,又说:“反正你我相看两厌,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赶紧放我走!”
“急什么,我话都没说完。”铜镜在空气中左右晃了晃,很是得意,话音又带着点怜悯,“我虽然只是个物件,不懂命理,但我可不像你不识人。”
老头一张嘴就先是一串咳嗽,皱巴巴的脸都红了点。
“我特意把你困在他父亲身体里,但凡他来找你一次,就又能再多一分助力。但他来过吗?”铜镜得理不饶人,又继续道:“你想想,二十多年的父子关系,他得势后可一点帮衬没给,那几个素不相识的毛头小子反倒是兢兢业业照顾着呢。”
“是是是,是我不识人,没眼光,偏偏挑错了宿主成了吧!”老头被说这段时间里以来的心事,一时间更觉羞恼,嘴一张没个门,“就你最有眼光,挑的都是好的,可惜人家看不上你,你还是赶紧操心你自己这破空间带来的因果反噬吧!”
铜镜停滞在半空中,“什么因果反噬?我这须弥空间可从头到尾没牵连别人!你莫要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日后就知道了。”老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又掐着手指算了算,面色多云转晴,“你且过来。”
铜镜不疑有他,一闪身,飘到了老头面前。
老头手指微动,结印,轻触铜镜。
一瞬间,如跑马灯似的幻影便从铜镜镜面上闪现过去。
好久,空气中一片安静。
老头道:“你可看见了。”
铜镜话音有些迟疑,“看见了,但是看不清,只见最后一片火光。”
老头:“看不清就对了。”
铜镜:“何意?是他们的因果强到我无法参透?”
老头:“也许是因为你没有开会员,只能开流畅。”
铜镜:“……”
天光熹微,厚实的云层似乎被钢笔墨水晕染过似的,透着阴翳。
带有几分湿腻的风大作,追得已经关严实的床仍然嘎吱作响。
李寒山醒来时只觉得一阵头痛,喉间也有些发痒,压不住地咳嗽了几声,将几分困意尽数咳散。
室内阴森的冷气侵蚀着周身,他反应了几秒才想起来,现实世界里确实已是深冬了。
他看了眼时间,十点三十分,已经快到中午了。
李寒山洗漱了下,走到了套房客厅,却见周如曜已经醒了,似乎在打电话。
“嗯,解决了。”
“在哪里?关你屁事。”
“阿行不在,挂了。”
周如曜挂了电话,一手拿起餐桌上的甜甜圈又咬了几口,嘴巴撑得像只松鼠。
李寒山扯了下嘴角,“没有人跟你抢。”
“不一样,这不一样!”周如曜表情痛苦,眼里似乎都有了热泪,“回想在铜镜世界里的生活,我真的,感觉现在的我何其幸福。”
李寒山懒得搭理他,问道:“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找阿行的?”
“周玦。”周如曜十分嫌弃地提起这个名字,又道:“可能铜镜世界对我们之外的人还是有些影响的,周玦打电话过来说他好像梦到了什么模模糊糊的东西了。”
李寒山怔了下,道:“等下,铜镜在哪里?”
“嗯……?不知道啊,我们穿越之前,它应该就扔在附近吧?”周如曜想了下,突然一拍大腿,“啊!不对,那个时候它已经被方必成拿走了!”
周如曜跨起了个脸,“这怎么办啊?我们之后还要拿回来吗?”
李寒山沉吟几秒,道:“让他留着吧,倒也有了由头。”
什么由头周如曜没问,也懒得问,只是百无聊赖地搓了搓胳膊,“好冷啊,阿行还没起床吗?我去叫一下,这么冷就适合吃火锅。”
“没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