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试探地问:“侯爷不若带着夫人骑马回去吧。”
以乔沅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不适合骑马的。
齐存皱着浓眉,看了眼天色。
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若是让属下回去喊人来,回到府上都深夜了。
齐存长腿跨下车辙。
乔沅睡得很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很安静。
齐存不在马车上。
身上锦被裹得非常严实,乔沅感觉自己身上都要热出细汗。
她记得自己没盖这么紧啊,乔沅费力地把被子往下拉一拉。
马车外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乔沅转了转头,慢吞吞爬起来,指尖捏着窗帘往外看。
雨这时候下得很大了。
豆大的雨珠落在地面,还会溅起细小的水渍。
天色已晚,周围的一切都仿佛罩在雾里。
男人脱下了外袍,只着单衣,雨水从头顶落下,划过脸颊,肩颈,没入衣中。
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打湿了深色的衣物,贴在身上,勾勒出健壮的肌肉线条。
粗壮有力的大手探入车板下,摸索了一下,找到着力点,手臂用力,仿佛可以看到皮肤下的脉络。
笨重的车轮一点点从泥潭中脱离,最终稳稳地落在一旁的平地上。
需要几个成年男子合力才能抬起的车轮,被他一人解决。
在这个过程中,乔沅感受到马车微微的倾斜,却像是顾忌着什么,幅度并不大。
若不是她醒了,都不会察觉到这个动静。
像是察觉到了一股目光,齐存下意识顺着视线看过来。
乌蒙蒙的天色中,男人的眼神依旧敏锐,或者说,他对这个目光的主人敏锐。
像是身上装了磁石,每次乔沅看他,他总能及时捕捉到。
并且身体为收到这样的目光感到兴悦,血液流通都微微加快。
刚抬起一个笨重的车轮,身体都没有反应,平静得如一潭死水,现在就像死水活过来,迅速发热。
男人的眼神炽热,在黑夜中亮得惊人。
那股执拗劲,让旁观者都感到胆战心惊。
乔沅攥着帘子的指尖紧了紧。
刚展开了手脚的齐存还没来得及伪装成正常人,脸上的野性没收敛干净。
这是乔沅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时候稍微触碰到他的真面目。
像是猛兽捕捉到了一只猎物,死死咬着不松口。
乔沅张了张口,发现嗓子有点紧。
她趴在这窗口看了有一会儿了,有些微凉的雨丝落在手上。
乔沅捂着唇咳嗽了下,注意到齐存紧张的目光,向他招手。
“解决完了就上来吧,我想儿子了。”
齐存僵硬地身体一点点放松,慢慢走过来,踩在松软的地上,脚步沉沉,声音几不可闻。
“好。”
回到府上,红玉赶紧扑上来。
显然乔沅失踪的这两天来,她一直担惊受怕。
尤其是给乔沅擦身子的时候,看到她身上的痕迹,眼眶一下就红了。
乔沅心虚地别过眼。
该怎么说,乔沅并不是她想象中受尽绑匪的折磨。这些痕迹,其实都是齐存后来折腾出来的。
等躺在自己熟悉的拔步床上,乔沅心里陡然涌上一股踏实感。
府医刚来过一趟,给乔沅开了一些药,红玉拿着药方下去煎了。
半梦半醒间,手指被人轻轻捏了捏。
乔沅睁开眼,就看到高高大大的男人坐在她床边。
齐存换下了溅满泥点子的衣服,穿上玄色锦袍,又是那个气势威严的镇北侯。
他饶有兴致地把玩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
乔沅打了个哈欠,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娘那边怎么样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乔母不知道是不可能的。
齐存拨了拨她粉嫩的指尖,“放心,我已经派人通知岳母了。”
信任的小辈绑架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乔母会受什么样的打击。
齐存仿佛看出了她的担忧,忍不住加重力气,语气沉下。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待在府上养病,静水庵那边也不缺人伺候。”
乔沅以为他是担心她的身体,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于是乖乖应下了。
一觉醒来,小玉简直觉得晴天霹雳。
原本以为再也看不到的夫人突然又回来了,似乎除了生了点病,也没缺胳膊少腿。
整个正院的气氛都放松了。
天知道,夫人失踪的那几天,侯爷似乎看起来平静。
他们却都知道,那双幽深的黑眸里蕴藏着火花,似乎随时会被点燃。
那几天,府上都提着一口气,连老太太那边也不敢过来打探消息。
正院的人欢欣鼓舞,小玉却一口气死死地堵在心里。
她借着送药的名头进去看了一眼,乔沅倚在床头,唇瓣微粉,还是那副娇贵得不知疾苦的模样。
小玉急躁地在房里来回踱步,若是到这个地步夫人都还没有离开,那她只能直接下手了。
想到前些日子托人买的药,她心里一紧。
侯爷那么威猛的身子,想必夫人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多她一个,不是正好。
被按在榻上养病的这么些天,乔沅觉得自己都要发霉了。
齐存听府医说她要卧床静养,强硬地推拒所有人的探视,还要每天盯着她喝苦得掉舌头的药。
他不在的时候,红玉就代替监管的责任,连在府里活动都要限制。
每次乔沅要生气了,她就哭兮兮的样子:“夫人,大夫说您这身子,不好好养着会落下病根的。”
乔沅只能偃旗息鼓。
当府医通知病愈的那一天,乔沅兴冲冲地穿上漂亮的裙子,准备去锦绣阁看看有没有新出的珠宝。
没想到被门房拦住:“夫人,侯爷说您的病还没好,不能出去。”
乔沅一懵。
她觉得自己现在精力好得能骑着小马绕皇城跑一圈。
门房苦着脸,乔沅知道他接到命令,为难他也没有用,只好转头回去。
她又耐心地等了几天,要出府时还是被拦住了。
这下她觉出不对劲了。
齐存这是,在禁足她?
当晚,在齐存上榻的时候,乔沅抿着唇,伸出脚抵住他的肩。
乔沅的脚生得非常好看,足背微弓,脚趾羞怯地微蜷,像是莹润的珍珠。
白皙如玉的脚轻轻抵在男人的宽厚的肩膀上,越发衬得玉足纤细,只手可握。
绸裤微微向下滑,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腿。
齐存的眼神突然黑沉沉。
乔沅没注意到他的眼神,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不让她出去。
齐存勾起嘴角,平静道:“我没有禁足你,只是让你病好了再出府。”
但是这个病好没好,由他说了算是不是?
乔沅气闷,知道说不过他,转过身躲进被子里,不想看到他。
齐存怕她呼吸不畅,微微拉下被子,神情很认真。
“府上有什么不好,这里所有人都听你的,儿子也在这里,你要是闷就去逗他玩。”
为了留住乔沅,齐存很没有父爱地把儿子卖了。
乔沅气呼呼地瞪他一眼,烦躁地推开他的手。
从这天起,齐存几乎不再掩饰他的意图,乔沅眼睁睁看到丫鬟送过来一张宴会的帖子,还没到她手上就被齐存的人截胡了。
虽然府里确实也不无聊,毕竟在这一年多里,乔沅把镇北侯府完全改造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吃喝玩乐都有,但她还是觉得不尽兴。
凉亭中,乔沅撑着腮看着平静的湖面。
海棠红裙摆铺散在长椅上,点缀的珍珠微微散发着莹润的光辉。
身边的人都知道她不开心,此刻也不敢打扰她。
庭哥儿被丫鬟抱着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支刚剪下的花,还没进亭子,就迫不及待地出上半身想要扑过来。
“娘……花花……”
他头上终于有头发了,发质柔软,衬得脸蛋越发玉雪可爱。
见乔沅接过他小手上的花,眼睛亮晶晶的。
乔沅忍不住揉揉儿子肥美的双颊,然后被那柔软丰盈的触感吸引,直到把儿子欺负得脸蛋通红才停下。
庭哥儿一如既往的好脾气,被欺负得眼里泛着水光,还要往乔沅怀里钻。
这傻儿子真的是她生的吗,乔沅忧愁地叹了口气。
小玉鼓起勇气在路上拦住侯爷:“奴婢,有夫人的话要带给侯爷。”
乔沅的话?
齐存脚步顿了顿,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什么话。”
明明那眼神里毫无感情,小玉却羞得脸颊通红。
她定了定心,略微靠近了一点:“夫人……夫人问侯爷什么准许她出府。”
齐存鼻尖嗅到一股异香,皱着眉头往后退一步。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
这种话乔沅几乎每天都要说一遍,他早就习惯了。
齐存转身就走,却觉得那股异香越来越浓。
乔沅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是一只小兔子,在河边好好地喝水,突然来了一只大野狼。
小兔子来不及逃跑,只能眼泪汪汪地求大野狼不要吃它。
大野狼眼里泛着诡异的光,不仅不放过它,还把它全身上下都舔了一遍,浑然一副马上吃大餐的架势。
乔沅被吓醒了,然后她就发现,这好像不是梦。
美人刚从梦中醒来,就发现脸颊湿漉漉的,神色中带着一丝茫然。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折射出那红润唇瓣上的水光。
是齐存最心动的模样,也是他最恨的模样。
因为讨厌他把她囚在府里,就要把他推给别的女人吗?
休想,他死也要和这个没心没肺的姑娘搅在一起。
乔沅感受到他身上几乎要烧起来的温度,不安地抵住他的胸膛,却又被烫得缩回手。
没抓住最后防守的机会,那么接下来全部属于齐存进攻的部分。
带着怒气的吻落在乔沅脸上。
镇北侯府无人不知,夫人喜欢漂亮名贵的花。
正院就养了许多花。海棠,菊花,梨花,兰花,什么都有,一片鲜妍夺目。
按她的话说,一间种满花的处所,才配的上她这样的美人。
这几日有一盆紫龙卧雪正在花期,乔沅每天都让人搬到院子里晒太阳,今晚好像忘了让人搬进来。
窗外刮起大风。
美丽脆弱的兰花被人遗忘在庭院中,被恶劣的风一次次压弯纤细的枝茎。
……
翌日
书房的人敏锐地察觉到,侯爷今日不同寻常。
像是猛兽终于饱餐了一顿,懒洋洋的神色中带着一丝餍足。
却好像又有别的烦恼,眉宇间压抑着怒气。
直到下面的人呈上来一份证词。
“你说什么?”
属下不知为何有些胆战心惊。
“属下把小玉拷问了一遍,她是从外头买进的那种药物,和夫人没有关系。”
“另外,之前顾重带着夫人藏身的那个宅子的主人也找到了,他是顾重的远房亲戚。”
属下咽了咽口水。
齐存发誓,自己居然从这个胆大包天的属下眼里看到了一抹同情。
“那个人说,夫人在宅子里的时候还试图找出去的路线,也就是说,夫人并不是自愿和顾重私奔的。”
齐存眼前一黑,脑子里浮现出早上出门时乔沅红肿的水眸,他帮着擦药时还不断轻颤的身子。
他现在主动去砍一捆荆条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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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身体已被掏空,双眼呆滞.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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