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夜迷迷糊糊睡了大半天,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在任祺安怀里醒来。
尽管还是疼痛难耐,但多少比凌晨那会儿好了一些,任祺安又给他注射了一支止痛针,才进浴室给自己注射了一支抑制,冲了个冷水澡,把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换了下来。
门外响起敲门声,任祺安打开门,大家齐齐整整站在外面,戚星灼手里还提着打包的餐食,干笑道:“给你们送点吃的…”
送吃的倒也不必全都过来。大家四分出于满腹疑惑,六分出于关心,就连伤得最重的梅比斯都被苍绫华扶了过来,棕熊也跟在后面看热闹。
“子夜…你…”戚星灼顿了顿,问,“这…是真名吗…”
凌子夜有些无奈:“是真的。”
“噢…”戚星灼挠挠头,“你…还好吗…”
“还好。”
“那就好…”戚星灼说完便沉默许久,其他人也没说话。
凌子夜觉得气氛有些微妙,忍不住无奈地笑道:“你们想问什么,问就是了。”
闻言,戚星灼这才有些踌躇地问,“你…真的是山鬼吗…?就是那个截了我们好多单子、处处跟我们作对的那个…山鬼…?”
凌子夜没躲闪他们的目光,只是很快答:“是。”
月岛薰写:【资料显示,在亚联盟东方的传说中,樱花嗜鲜血而生,以尸骨为枝,是深山中的鬼魅】
程宛蝶看着凌子夜微笑道:“为什么呀?”
死对头进了自家门,正常人都能想到是潜伏进来图谋不轨的,可凌子夜身为鬼冢家主,即便是想安插卧底也不必亲自上阵,更何况他深入虎宿这么久,大家都把他当自己人,但凡有意想做点什么,虎宿早就被捅出个大窟窿了。
凌子夜沉吟片刻,目光投向任祺安:“为了你。”
任祺安笑了一声,正要说什么,一口气提上来时喉咙一痒,又咳了好一会儿,戚星灼实在听不下去,给他倒了杯温水。
任祺安接过来喝,凌子夜又开口:“我就是喜欢你,想离你近一点,不可以吗?”
话音未落,任祺安一口水险些喷出来,本就隐隐作痛的嗓子又被呛到,咳得站都站不住,宋典又搬了把椅子过来让他坐下。
看任祺安平生第一次被人气成这副样子,苍绫华甚至已经顾不上惊讶、只无端感到愉悦,险些笑岔气,简弈心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任祺安,你真是活得越来越可笑了。”
宋典花了些时间才接受了这些信息量,讪笑着开口:“你这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挺特别的哈…”
思及凌子夜初初到公会时,自己被发情期的他释放的信息素弄得差点失控,宋典就觉得自己还能活到今天都是任祺安分自己的运气。
【我不理解】月岛薰写。
“你又没有心,当然不理解。”戚星灼小声说。
宋典扶额:“我有心也不理解。”
凌子夜想说什么,又觉得都很徒劳,最后便没说。
程宛蝶突然想起什么:“那…潘纵月……”
“他是陪我一起……”凌子夜顿了顿,“演的…”
觉得不妥,凌子夜又补充道:“不怪他…是我逼他的…如果他不帮我,我就不会赔他…那个被端掉的货仓……”
任祺安坐在椅子上拄着膝盖,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也不知该冲哪儿发作。
“骗了大家,是我的错。”凌子夜说,“我没有恶意,只是……”
“我们知道。”戚星灼揽着裴时雨说,“如果不是你,我们都不一定能站在这儿了……”
裴时雨也开口:“谢谢。”
凌子夜看着裴时雨,没应,只是抿紧了唇,有些不忍地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很复杂,裴时雨竟从那苦涩的笑意中读出了愧疚。
凌子夜姑且把这一次的出手相救当作一种赎罪,赎他漠然旁观、不作为的罪,可不管怎么想,又觉得远远赎不清。
程宛蝶端着杯温吞浓稠的深棕色液体坐到他床边,微笑道:“喝了吧。”
凌子夜很快接了过来,仰头喝下去。
“你就不怕是毒药吗?”程宛蝶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闲心开玩笑,只是她想自己昨晚的样子一定很吓人,可凌子夜还是毫不犹豫地接过她递来的不明液体。
黏腻的苦涩在口腔中溢散开,凌子夜忍住了没皱眉,看向程宛蝶:“你会吗?”
程宛蝶弯起眼睛:“我的毒药只会用来对付组织的人。”
凌子夜没说什么,只是略显僵硬地笑了一下,避开了她的目光。
看大家惊讶归惊讶,但都很快欣然接受这个事实,任祺安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心胸狭隘、斤斤计较了。
“好好休息吧。”趁任祺安不注意,苍绫华拍了拍凌子夜脑袋,“其他的之后再慢慢说。
大家都出了房间,任祺安也恰巧到外面去接了个电话,只有棕熊没出去,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凌子夜弯起眼睛:“你有话和我说吗?”
棕熊点点头,沉吟片刻才开口:“其实我很好奇——你不是组织出来的,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犯险?只是为了任祺安吗。”
“不只是。”凌子夜说,“也是为了大家。”
“据我所知,你们不过才认识了几个月。”棕熊淡淡道。
凌子夜不置可否地笑:“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有多么爱这个世界,有多么想活下去。我只是希望他们自由快乐。”
棕熊没说话,凌子夜又说:“还有你。”
“我很好。”棕熊想也不想便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