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开封府,又向东走了约摸一个时辰,马车才在一处荒废的宅院旁停了下来。晏娘掀开帘子,只见几只白色的梅花从已经略有些斑驳的红墙上探出头来,像是在悼念惨死在这院落中尚未安息的亡魂一般。
她跟在程牧游身后下了马车,仰首望向眼前高大的围墙,轻声道,“位置这么好的一处宅院,却荒废至今,可见当年那件血案轰动全城,以至于到现在都无人敢接手这院子。”
“方才开封府的人说,案发现场及其惨烈,王公子和他的夫人身上连一处完好的皮肤都没有,最可怕的是,那已经成型的胎儿还被凶手剖了出来,身中数刀,扔在床脚。这样的凶宅,纵使方位再好,又有谁敢住呢?”
程牧游一边说一边和晏娘走上台阶,推开没有上锁的大门走了进去。
院内荒草萋萋,被冷风一吹,发出簌簌的声响,更显荒凉。程牧游和晏娘对视一眼,肩并肩朝内院走去,两人径直来到院中的厢房,也就是血案发生的那间屋子,站在门外停留了一会儿,终于一前一后的踏进门槛走了进去。
这屋子很大,里面的家具虽然蒙上了多年的灰尘,却也能看出做工精巧、质地上乘,尤其是那张位于墙角处的黄花梨木的床榻,体积庞大,结构复杂,四角立柱镶以木制围栏,扶手、榻腿上爬满了繁复的雕花儿,温润的原木光泽,在自然光线下柔和剔透若没有那些深嵌在纹路中的血污的话,它几乎可以称作一件艺术品了。
“王公子和他的夫人就是在这张床上被那藤壶杀害的,我本来还在疑心,为何下人们在血案发生时没有听到呼救,现在才想明白,这内院虽极大,但却只有一间厢房,目的就是为了清静自在,平日不被下人们打扰。”程牧游压低声音,似乎生怕自己的话被谁听去了似的。
“而且,那藤壶一定以王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做要挟,王公子为了保全他妻儿的性命,所以才不敢呼救。”
“可是,她最终还是杀了他们,一点都没有手软。”
程牧游说着,便朝前踏了一步,想将这张布满了血迹的大床再看得清楚些,可是他的胳膊却忽然被晏娘拉住了,她的力气很大,一把便将他拽到身后,目光凛凛地瞅着床角那块地板,那上面,隐约有一团黑色的影子,正发出轻不可闻的呜鸣声。
“这是”程牧游呆立不动,从晏娘肩头瞅着那团轻轻颤动的黑影。
晏娘冷嗤一声,冲那黑影说道,“还未出生便被杀害,想必怨气深重,所以即便他们两人已经遁入轮回,你却迟迟不愿离去。不过人生苦短,纵使没在这人世间走一遭,也没什么好不甘的,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不如,让我送你一程,了结了你这一世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