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宜鸢,他是完全没有一丝不安,愧疚的。心如明月,合乎情,止于礼。没做过任何僭越出格的事,自然心情坦荡。
可和北平比起来,他更加喜欢上海的开放和自由,主要是离开了老子的约束和母亲的唠叨。
他一直志不在从军、从政。从小爱捣鼓的就是玩,怎么玩、玩得精、玩得妙是他毕生的追求。但姓袁,就不得已被拱到现在工商总长的高位上,真是没的一点趣味。
袁父对他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国家正在动荡变革之期,国家的民,主来之不易,东南西北都是蠢蠢欲动随时割据为王的军阀土大王。你不出来帮忙,克栋就会腹背受敌,他一败,袁家倒了大树,你还想过逍遥的公子哥儿生活?
袁克放惊诧同样是军阀出身的父亲会说出“民,主得之不易”,谁不晓得他的总理之职表面是国民代表投票选举,其实全是桌子底下的交易。现下的各地军阀也不是省油的灯,嘴上说归顺中央辖治,是奉诏不奉命,一不交税,二不交兵权。不是拿着闹饥荒就是发洪水的幌子大摇大摆找中央找袁总统要钱要粮,若数目不如心意,立即在国会骂骂咧咧,搅得乌烟瘴气。第二天的报纸大张旗鼓把政府和总统数落讥笑一阵。气得袁克栋几次要拿枪冲进报社请主编吃花生米。别人看工商总长是风光无二,袁克放是苦不堪言,早不愿当。工商总长管的就是国之经济命脉。国会老迂腐们一会支持大力发展民族工业,一会又要加强税收增加国库。真是又要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他一边疲于和老奸巨猾的商人巨擎打交道,一边还要和政治上的嫖客们玩花样。
他是能不回北平就不回北平,宁愿待在疙瘩楼看一赫的冷脸。
一赫的冷脸是外冷内热,心是热的。他就喜欢同她说话,哪怕是骂他,也欢喜。
他也喜欢看她认真绘画的模样,一句话不说,低头垂目,任外面风吹浪打,小楼里岁月静好。
吊扇在头顶“嘤嘤”轻转,洞开着窗户,穿堂风虽不凉爽,但静静坐着不动倒不很难熬。
袁克放把玩手上新得的嘉定竹刻,爱喜不已。
连连在心里赞叹,真是难得的好东西,难得,难得。
好东西真要找个人同赏才有味。
正想着,一赫刚好推门进来,她一红,“我,我有事……”
“巧了,我正好也有事,找你。”他三步上前,拿起她的手拖到沙发边。
“你……你干什么?”
她脸红心乱。扭捏不宁。
袁克放倒毫无芥蒂,“我得了样好东西,拿给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