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小时候绣的,你和外婆还赞不绝口。”沈右衡比划着:“明日有个顾客要。”
沈母差点笑出来,“哪个客人会要,那只怕还是一赫八、九岁时候绣的。”
“哎呀!娘,你别管,找给我就是。”
沈母嘟嘟喃喃转身去给儿子找去了。沈右衡垂头丧气跟在后面,想到今日在袁克放面前说的混话,恨不得甩自个两三个耳光。明日之约,真比刀山火海还难过,他是一丝都不敢放松,搜肠刮肚把家里所有的一赫作品全拿出来。想破脑仁也闹不清为什么工商总长当时既看不上一赫的作品,现在又来大肆购买,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你今日去看一赫,她还好吗?”接过母亲翻出来妹妹的旧作,发黄绣面,幼稚针脚,沈右衡心里酸溜溜的千头万绪。
提到小女儿赫赫,沈母眉头紧锁:“还不是老样子,病恹恹的,她也说不出哪儿不好,总是懒动。”
“余冰臣就是舍不得花钱,我早说了,要给一赫从上海请个洋大夫--”
沈母竖起双目,重重打儿子两下,儿子和女婿不对付也不好帮谁,垮着脸唬到:“再说这混账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冰臣不好吗?他对赫赫真心实意,赫赫身体不好,总是他延医问药,煎汤送药--”
“他对赫赫真好,就不会娶小老婆!”沈右衡红着脸打断母亲:“我那时候就说,这小子心术不正,不是好人!”一赫选婿这个问题上,他一直对母亲武断颇多责难。
“胡说!冰臣不娶妾怎么着?赫赫生孩子啊?你是不是要赫赫去死啊?”沈母作势又要去打儿子,沈右衡鼓着腮帮子伴着墙一扭一扭的走了,气得她冲儿子的背影大喊:“你这个杀千刀的蠢猪,不带脑壳的畜生,见了赫赫你嘴巴给我闭紧些......”
转身回房,沈母还在骂骂咧咧很不解气。
世上哪个父母不指望儿女出人头地,幸福美满?沈母心伤觉得自己命歹,儿子右衡身体残疾,吃不得苦,性子懦弱,诸事多依赖。女儿争气,也是嫁了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当年一赫,相貌清秀,聪明智慧,一手刺绣绝技天下闻名。求婚的人都要踏破门槛,沈家也算计着想挑一个人才出色的人物。无奈赫赫自己一直醉心刺绣,终身大事兴趣缺缺,左挑右选甚不满意。
这余家原是书香门第,因为经商迁到苏州,经营丝货生意。父亲早逝,母亲便带着他和妹妹搬到沈家不远处。
余冰臣年轻英俊,博文强记,十分仰慕沈家收藏。沈父见这年轻人喜爱读书写字,擅长绘画艺术,就经常邀请他来家中欣赏古玩字画。一来二往,他窥见沈家小女儿沈一赫端庄文静,又有一手绝佳刺绣手艺,动了心肠。遂央求母亲托人向沈家提亲。
当时,沈父不同意,认为余家这个孩子过于争强好胜,能言善辩,配不上自己的女儿。余冰臣知道了,心里很不情愿,曾有出家和沈家以死相拼的念头。消息传到沈母耳里。妇人心软,动了恻隐之心。劝导丈夫,大家都是街坊邻里,余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别弄出三长两短来,对不起人家。
沈父无法,松口说先把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和一和看相不相配。余家知道后提前把冰臣八字改了一下,果然相合。于是,沈父只好答应余家的求婚。
娶到沈一赫,余家自然高兴万分。成亲时沈家各方面均强过余家。过了不久,沈父去世,沈右衡经营不善,又爱捧戏子,把个家事跌落下去。倒是余冰臣靠着自己的巧心机,会交际丝货经营越做越大。钱包一鼓,腰杆子也硬了,慢慢看不上沈右衡这位依附妹子的大舅子,言语态度傲慢无礼,沈右衡时常和他相冲,让一赫夹缠中间两头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