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夹缝之中的气氛可以说已经降临到了冰点,但毕竟那是一位强大神祇制造出来的规则地,距离真正的现实世界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因此那些极其恐怖却雄伟无比的场面大抵也只有还在其中的费舍尔等人能够见证。
在现实的世界中,天空上的极光依旧闪烁,月光依旧明亮,山下的众生们休养生息,没有任何人与这夹缝中如宿命一般的战争有关联。
在刚刚去除了死腐病的雪狐种部落中,仿佛幸运卷顾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的雪狐种们喜极而泣地互相照料着彼此,珍惜着生命的美好;现在的深夜也应该是如此,他们都早早地歇息了,只留了几位身体已经康复的雪狐种守夜,但不知为何,今晚的他们困得厉害,没有几个雪狐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他们或躺在床上歇息、或拄着迷你可爱的兵器打瞌睡,随着寒夜外的一阵微风荡漾,他们无意识地安眠着,却不知为何突然从喉咙中哼唱出了一段他们人生中压根没有听见过的一首奇怪音调,
“哼哼哼~哼哼...”
营房们,还卧病的雪狐们、断了一臂的巴尔扎克,独留在床上的机械师塞尔提,在安静的睡梦中,他们都无意识地、趋同地、如配合默契的乐团成员一样,低声吟唱起了同一首歌曲。
那荡漾在雪原之中的微风一路呼啸而过,原本夜晚也热闹的弥亚城市内一片死寂,早早地陷入沉眠的人类与亚人们都打着瞌睡,无意识地哼唱着,
“哼哼哼~哼哼...”
微风一路向上,越过了山间篝火还燃烧着的营地,里面好几位穿着魔女研究会长老服饰的中年男人蜷缩在帐篷中,哼唱着...
在高处的凤凰桥之后,被空间乱流所包裹的巨魔营地之中,原本全部都紧张地注视着塞玛雪山深处的巨魔们此时都东倒西歪地睡在雪地里,随着那微风的拂过轻声哼唱着...
月光如许,在此刻,深沉的北境大地上,万千生灵于无意识之间仿佛都被一根统一的指挥棒所驱使,共同演绎出了一首动听的歌谣;天上的极光也被下方音乐的美妙所牵引,竟硬生生地被那略过雪山的微风给取下,在半空跃动着变作了一曲生动的乐谱,作为那统一人声的伴奏。
“哼哼哼~哼哼...”
那微风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梧桐树周边设置的空间乱流,穿过了黝黑的长廊与巨大房间,一扇扇大门应声而开,那微风的脚步才逐渐缓慢下来,在空旷的场地中形成了一声又一声悠长的蹄声...
“哒...哒...哒...”
透过梧桐树大厅内无数如万花筒一样的臻冰,棱棱角角的光彩与雾气中,这才逐渐将那缓慢行走于梧桐树内生物显露出形状来。
那是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不应该出现于此处的生物,只见那生物慢慢悠悠地晃悠着自己的蹄子向前挪动着,金黄色的柔顺长毛随着动作一点点晃动,单个的驼峰旁正坐着一个模湖不清的人影...
那是,一个外形极其怪异的单峰骆驼,只是不知道为何它会突兀地出现于此。
“哼哼哼~哼哼...”
那怪异的哼唱腔调再一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是由那坐于骆驼上的人影所哼唱,那优美的、骄傲的、仿佛某种宣告胜利的号角,明明声音不大却能响彻心扉,让脆弱的生灵忍不住俯首。
周遭黑暗中闪烁着微弱光芒的臻冰一点点被那简单的骆驼与人影所侵蚀,宛如一抹伏行的混沌掩藏在那高昂动听的曲调之下,悄无声息地前进着,因为当你想要仔细观察那臻冰中投射出来的混沌阴影时,你便会发现它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去了。
那有形的影子很难被捕捉,只得侧耳倾听那哼唱的歌调,那歌调高昂却不算大声,明明曲调不变,但哼唱的人却似乎又一直在变化。
首先是一道普通平凡的男性哼唱声,从万花筒一样的碎裂臻冰中模湖不清地拼凑出其外形,如果费舍尔还醒着,他便会发现,那人影此时此刻非常类似于他在南大陆杀死的那位、原本斐洛恩派去购买拉法埃尔的奥恩...
但他本应已经被费舍尔黑吃黑地杀死,躺在一望无际的南大陆旷野里才对。
“哼哼哼~哼哼...”
随后,那怪异的腔调再次一变,变作了一位戴着眼镜的纳黎女孩的模样,如果费舍尔还醒着的话,那么他也一定能认出,这位女孩就是之前他在皇家学院的学妹卡塞,也就是她在尹丽莎白的成年礼上精神崩溃地向费舍尔道歉,最终让费舍尔选择了远离尹丽莎白...
但她本应已经默不作声地搬离了圣纳黎,去到了一个远离纷争、没人找得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才对。
“哼哼哼~哼哼...”
那音调的音色不断变化,在无数如镜面破碎的镜面之上,那人影正在不断扭曲变化。
许许多多引人注目的、普普通通的身影不断浮现,费舍尔在施瓦利时的引路人、圣纳黎大学的招收茉莉的招生官、击中拉法埃尔的猎奴队,还有许许多多不曾出现过的、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影,宛如一张隐秘大网一般,只有在此时此刻才显露其真容来。
那骑着骆驼的人缓慢地来到了梧桐树中间的那空旷的柱形空间之上,望着下方深邃的空间,骆驼扬了扬自己的脑袋喘了一口气,而一只白皙的手掌也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同时,那骆驼上人影的变化也终于止息,从她的口中,一声熟悉的女声再次而来,
“别急,我们到了...”
只见此时,在骆驼上坐着的是一位穿着图兰家族黑袍的美丽女性,她一头黑色的长发被扎得整整齐齐地别在头上,在黑发的顶端位置,一枚碧绿色的发冠镶嵌其上,将她带着笑的成熟女性魅力彰显到了极致。
那便是,随身侍奉了瓦伦蒂娜母女二十多年的女仆,海迪琳。
骆驼驮着带着笑的海迪琳从高处轻盈地一跃而下,在墙壁上的门扉、桥梁上不停跳跃,不慌不忙地最终落在了距离底部破碎平台与树根不远的地方。
在那里,失去意识的费舍尔躺在地上,他的灵魂还在夹缝之中没有出来,这里只有他的躯壳;而在他的身旁,同样失去意识的厄尔温德也安静地睡去,安详平和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他们此时正在梦境之中进行着殊死搏斗。
坐在骆驼上的海迪琳美丽的脸上如同凋塑一样蔓延出了一条条细密的裂痕,同时,她的身体上也传来了清脆的碎裂声,但她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地依旧捧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眼前躺在地上的纳黎绅士,或者说是他怀里躺着瑟瑟发抖的方形书籍,忽然开口笑道,
“小东西,好久不见啊~”
“......”
书爵士方方正正的身体越缩越小,抖成筛糠一样的身体发了疯一样地往费舍尔的怀里钻,似乎完全不敢应答身后那以“海迪琳”口吻开口说话的人影。
“海迪琳”撇了撇嘴,身上脸上的裂缝越来越多,她的身躯也逐渐地化作了毫无生命的流沙洒在了骆驼的身上,让它抖了抖身子。
而海迪琳头上的碧绿色发冠也随着她身体的消逝掉落而下,可即将在落下骆驼之前,另外一只白皙的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那碧绿色的发冠,在那只手掌中,那碧绿色的王冠上蔓延出了一道火蛇一样的火柱,将它吞噬殆尽后,化作了一顶镶嵌着许许多多璀璨宝石的王冠。
“别这样嘛,你当时这样闯入我的深渊偷看我的记录我都安然无恙地放你离开了,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恐怖无情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