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沈宴从未有一刻这么恨自己的身子,山风灌进他的喉咙,胸膛,他趴在马上喘的难以直起腰,咬字道:“去追。”
南楚有些迟疑,放心不下留他一人在山涧,却也知道他的脾气,道了一声:“大人在这里等着便好,我会将质子带回来。”足尖一点马背,飞身几个起落朝山林追去。
沈宴抓紧缰绳,费力的调整呼吸,呼啸的冷风,他看着方才九微在的山崖,她在想什么……如果刚才他没有喊她,她是在将马车朝山崖下赶吗?
她是想死吗?!
这么想留下,又这么想死……她究竟在想什么!有什么比死了还难忍的?
沈宴抑制不住咳起来,胸口贴在马背上一震一震。
过了不会儿他便听到不远处的山间有马蹄声,有人喊了一声,“相国大人!”
他回头看见李景行带着相国府上的随从策马而来,眨眼就到他身侧。
将缰绳绕在手掌里,沈宴坐起身道:“你带十五个人从这林子周围绕过去,围堵住人,余下的跟我追过去。”
李景行应了一声,带人围了过去。
沈宴也带人朝山林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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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再山林里遇到了南楚,他道:“我追入林子里那人便弃了马车,带着质子跑了。”
沈宴望了一眼深深的山林,山林并不大,但夜色如墨,要找两个人实在不容易。
沈宴没让点起火把,下令让众人不得声张,怕惊动了那人也怕逼急了那人,鱼死网破。
南楚扶着他走在山林里,他喘息一次重过一次,他想九微应该会给他留下提示,就像他在路边捡到的她的发簪,有机会一定会提示他。
在哪儿?
他听着四周的风吹草动,忽然听到山林中有人喊他,“沈宴!”
突兀又尖锐,稍纵即逝。
是九微的声音。
山林间一阵骚动,他猛地抓紧南楚,又松开,不能应声暴露了方位,向南楚使了个眼色。
南楚闪身朝那声音的方向去。
沈宴快步跟过去,听到一声惨叫,几乎小跑起来,跌跌撞撞。
南楚已然追到了,他看到南楚拔尖的寒光,有人惨叫着跑了。
“去追,南楚追上他!”是九微的声音,声线嘶哑的他险些听不出来。
沈宴快步跑了过去,拨开树丛,看到了九微。
那么一刻,沈宴觉得心头一空一凉,跪下身攥住九微的手腕喝道:“松手九微!”
九微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她满脸是血,手中紧紧攥着一把刀的刀刃,想来是那人逼急了要杀她灭口时被她抓住的。
“我手指动不了了……”九微声音发哑的道。
沈宴的心里被什么狠狠碾过一般,伸手轻轻的去扒开她的手指,也不知是谁的手在发颤,颤的厉害。
沈宴一点点将刀拔下来,一身一身的汗。
九微松出一口气一头倒在他怀里,他也力竭,没稳住身子,抱着九微倒在了地上,伸手护住她的头。
她一身冰凉凉的潮湿,不知是汗是血还是这山林里的雾气,身上的衣服也破的遮不住体。
沈宴用披风裹住她,要抱起她,她突然小声呻吟了一声,“别动我,我胳膊脱臼了。”
沈宴慌忙松开,胸口堵着什么,“能走吗?”也不敢伸手扶她,怕再碰到她哪里的伤口。
“能。”九微缓出一口气,跟着沈宴往山林外走。
沈宴护在她身侧,怕她撑不住昏过去。
她借着月色看了一眼沈宴,忽然道:“我没事沈宴。”
“恩?”沈宴发愣。
“我没事。”九微看着他,“你不用紧张,你的脸色很吓人。”
沈宴才反应过来她在安慰自己,“是吗……你的命还真大。”
九微有些脱力,往他身上靠了靠,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托着她的腰,虚哑着声音道:“要不是你在山崖前喊我那一声,我早就死了。”那时候她已经打算将马车赶下山崖和那人同归于尽,反正她还有一次复活的机会。
沈宴突然有些恼了,“你要想死,何必回来!何必闹这么大将我卷进来!何必找我来救你!何必……”竟气的自己讲不下去了,“你想死容易,先将欠我的四个条件还了,随你怎么死。”
“怎么变成四个了?”九微体虚,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闭嘴。”沈宴看她半死不活的样子,没好气道:“回去慢慢跟你算。”
九微提着一口气笑道:“你得跟我说说话,不然我分散不了注意力觉得疼的厉害。”
沈宴手臂紧绷了一下,九微又道:“相国大人,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沈宴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果然,她临死还不忘捞便宜的道:“你看能不能帮崔子安升个官儿?顺手再将李景行提一提,既然他这次向我投诚了,我也好歹给他点甜头是不是。”
沈宴气笑了,“你不是刚给崔子安弄了个六品的刑部主事吗?怎么,还不满意?”
“那么小的官儿有什么用啊。”九微满是嫌弃,“只是想暂时让他历练历练。”
“啧。”沈宴忍不住道:“还真是装的一副好贤内助,他只是你的一枚棋子,你何必这么上心。”
“话不能这么讲。”九微道:“我们是互相利用,我也希望他的官儿越做越大,对我也越有利。”又道:“你到底帮不帮啊?”
“不帮。”沈宴拒绝的果断又爽快。
九微气的闷声不吭。
沈宴低头看了看她,道:“崔子安不是当官儿的料,许他个空头职位玩玩就罢,实权他难以胜任。更别说李景行那等庸才蠢货,你挑人的眼光太差。”
九微冷哼一声,“那玄衣呢?你的好外甥你就不打算帮帮他?”
沈宴一愣,冷声问道:“你和玄衣在打什么主意?”
九微不答。
沈宴继续道:“你不想说也罢,但你最好就此打住,不要再和他往来,他的事情不用你插手,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允许他动心思。”
九微完全不答话,一路到林外,沈宴气道:“听到了吗?”
九微看李景行已经备好了马车,南楚也回来了,脚边正躺着一个人,正是之前抓她之人。
也顾不上理沈宴,快步过去,踢了那人一脚,问南楚,“他死了?”
南楚点头,“被人灭口了,动手之人我没追到。”
“下手可真快啊。”九微还想再说什么,沈宴已挑开车帘让她上马车。
她应了一声,对李景行道:“今夜之事你要缄口以默,对谁都不要提起,连你父亲都不准提,知道吗?”
李景行忙道:“知道,我知道,绝对不会提起。”又诧异问道:“只是……阮姑娘难道不彻查此事,抓出要害你的人?”
九微摇了摇头,沈宴说的对,李景行确实是庸才,不需要浪费精力。且不说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是不是赵明岚,她如今动不动得了赵明岚,单是这件事闹大吃亏的只能是她。
流言蜚语能逼死人,她被人深夜带走,无论有没有被上了,都会被传的非常不堪,到时候满城风雨,她不被休也难以做人了,还会连累太傅和崔子安。